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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秋/重云同人文】漫話少年事(十七)

2021-04-11 17:04 作者:梧桐流雨  | 我要投稿

“上回書說到,古華派那位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少俠在絕云間擊敗了歹人,又巧遇了一位‘心若冰清、面如寒霜’的年輕方士。此后二人結(jié)為至交好友,一道云游山海,多行俠義之事,這就是廣為人知的‘裁虹’與‘剪雪’二位少年俠士了。有詩贊:‘且看巖間云深處,幾多俊逸與風(fēng)流。裁虹與剪雪,談笑看吳鉤……’”

璃月已是暮春時節(jié)了。春意闌珊,雨季將近,難得這日是個舒坦天氣,暖風(fēng)輕拂,天色半晴,漫天流云舒卷,又并無雨意。一大清早,和裕茶館里已經(jīng)坐滿了聽書的茶客,全都饒有興致地聽著茶博士劉蘇在臺子上講得逸興遄飛。劉蘇這人名氣雖然了得,卻慣會吊人胃口,動輒說到一半,戛然而止,許多老茶客隔三差五來茶館里泡上一天,也鮮有人能聽他分解完一整個故事。近些天卻不同了,他像是忽而得了新本子,竟說起新鮮故事來,不僅講得煞有介事,還每天不重樣地往下講,講的便是他從前那本《裁雨聲》的后續(xù)。和裕茶館一時人滿為患,新朋舊客全涌進(jìn)這座小小的茶樓,就為了聽他講這對少年俠客的逸聞軼事。更有自稱知道內(nèi)情的人煞有介事地傳言,這兩個少年俠士的故事可是真的,就發(fā)生在他們身邊。前些時船廠那個新來的小五兒稀里糊涂聽信了萬有鋪?zhàn)拥南ⅲ团苋ゴ浍i坡尋寶——嗨呀,那種地方是一般人能去的嗎,那么大陣仗,就算真有寶貝,哪還有命回來?小五兒不僅回來了,還毫發(fā)無傷,救他的那位高人,正是那位“裁虹”少俠呀!他是沒事了,萬有鋪?zhàn)拥睦习宀﹣砜删蛻K了,為這事兒驚動了璃月七星,可吃了點(diǎn)苦頭呢……

這些真假莫辨的傳言自然更激起了眾人聽書的興致。在眾口一詞的催促之下,劉蘇說起書來也爽快了許多,每天必定講一期新的,頭天還會預(yù)告第二天的故事內(nèi)容。這天說是要講裁虹少俠在輕策莊孤舟斬蛟、救輕策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壯舉,想來是何等令人神往,因此這天的和裕茶館亦是盛況驚人,堪稱門庭若市。老道的劉蘇先簡要回顧了一番前日所講內(nèi)容,博了個滿堂彩,這才輕搖著手中折扇,娓娓道來:“大家都愛聽,那么在下就接著講講二位少俠前不久在輕策莊如何乘一只孤舟,斬卻了為禍一方的蛟龍……”

在璃月港傳得人盡皆知的這些俠義傳奇中的二位主角,此時正遠(yuǎn)在北上數(shù)百里之遙的一葉扁舟上。輕策莊也是一般的舒心天氣,和風(fēng)輕拂,春水靜流。一身白衣的少年方士盤膝坐在船尾,低著頭專心致志地雕刻著手中的小小桃木符;而靛青色錦衣的少年劍客悠然閉著眼,左膝曲起,右腿平伸,枕著雙臂仰面躺在小舟上。無人撐船,小舟順著緩緩的流水自向前漂去。經(jīng)過水岸邊一株落英繽紛的桃樹,淡紅的花瓣落了滿河,也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在兩個少年身上頭上。誰也不去拂拭,任由小舟載著一船落英,隨著一彎春水徐徐漂去。一陣風(fēng)來,落英如雨,水面微起漣漪,當(dāng)真是歲月靜好,如詩如畫一般。

那白衣少年方士拿了件外衣輕輕蓋在少年劍客身上:“起風(fēng)了,當(dāng)心著涼?!?/p>

少年劍客沒睜眼,彎起嘴角微微笑了。但聽年輕的方士繼續(xù)說:“雨季就要來了,到時候可難得有這么好的天氣,咱們不趕著去練功,反倒偷起閑來了?!?/p>

“正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呀,都練了那么多天功了?!碧芍纳倌赉紤械匕氡犻_一雙春水般清瑩瑩的眼睛,含著笑慢悠悠地說,“重云一天到晚就知道練功。哎……手臂有點(diǎn)酸了,在你腿上枕一下好不好?”

重云故作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擱下手中的小刻刀,明擺著一臉縱容地托起他的后背,輕輕將他拉近一點(diǎn),讓他枕在自己腿上,而后重新拿起小刻刀來,稍稍斜過身子,免得木屑落到他臉上:“我明明還知道給你雕護(hù)身符好嗎。”

“嗯嗯嗯,謝謝重云,重云最好了?!毙星镅瞿樛卦菩?,眉眼彎彎,語調(diào)也乖巧,笑也乖巧。重云亦低頭看他,兩人對視了片刻。永遠(yuǎn)是重云先紅了臉,移開目光。行秋空出了手,一手搭在自己身上,一手伸過頭頂,有意無意地輕輕牽了重云的衣襟,又閉上眼睛,長聲低吟道:“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重云吹去手上沾的木屑,空出一只手來,用手背輕輕拂去行秋額前鬢邊的花瓣。因?yàn)閯幼魈p柔了,行秋覺得臉上有點(diǎn)癢癢的,跟著心里也有點(diǎn)癢癢的,忽然玩心大起,牽著重云衣角的那只手就伸向他腰間去撓他癢癢。重云毫無防備地中了招,猛地身子一歪,小舟跟著在水面上晃晃悠悠起來。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手足無措地去抓行秋的手:“好了好了,別鬧!船要給你弄翻了!這次要是翻了船,我可來不及救場了啊,孤舟斬蛟大人!”

“嘖……”行秋睜眼,終于乖乖停了手,雙頰微紅,略有些不自在道,“還真學(xué)會用這事兒拿捏我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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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港內(nèi)風(fēng)傳的“孤舟斬蛟”確有其事。月余前,行秋和重云從蒙德回了璃月,在望舒客棧歇下的那晚,意想不到地見到了香菱,她那位許久不見的小師妹瑤瑤竟然也在。香菱一見到他們就喊:“你們可回來了!告訴你們哦,馬上又有好吃的東西……啊不是,有意思的事情了!”

他們縱然知道香菱看見什么都能想到“食材”上面去,這一下也實(shí)在是不知所謂了。倒是那位小師妹瑤瑤頗為認(rèn)真地說:“瑤瑤從甘雨姐姐那里接到了一個重要的任務(wù),和大師姐一起請兩位哥哥去見她!”

于是他們被瑤瑤和香菱領(lǐng)去了客棧頂樓,進(jìn)了那間陳設(shè)最講究、寬敞得足足占去了一整層樓的客房。敞開的窗外是頂樓露臺,正對著一望無際的荻花洲,夕陽西下時分,高樓之上晚風(fēng)微涼,漫天彩霞與青原碧水盡收眼底。甘雨坐在紫檀木圓桌旁,捧著一只白瓷茶盞小口啜飲著,坐在她對面的竟然是凝光,而那負(fù)手靜立于窗前正在遠(yuǎn)眺的背影則分明是刻晴。

行秋和重云萬萬沒想到,月海亭的秘書、身為半仙之人的甘雨和璃月七星中的天權(quán)、玉衡二位竟會齊聚于此。驚愕之余,重云已經(jīng)感到有些不自在了,他實(shí)在不習(xí)慣見到璃月港的這些大人物,相較之下,他在魈大人面前反而要放松得多。好在行秋見慣了這等場面,仍是舉止自若,輕輕給重云遞了個眼神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不著痕跡地領(lǐng)先趨前半步,畢恭畢敬行禮道:“行秋、重云見過甘雨小姐、天權(quán)大人、玉衡大人。”

他選擇用“月海亭的秘書小姐”這一身份來稱呼甘雨,卻又將她列在第一位,既因?yàn)楝幀幨欠盍烁视曛埶麄儊淼?,也因?yàn)樗呀?jīng)知道她是半仙之人。匆忙之間不知三位大人物找他們所為何事,禮法上拿捏得倒是微妙。凝光和刻晴對他們點(diǎn)頭回禮,而甘雨很客氣地溫言道:“不必多禮,坐吧。聽說二位剛剛從蒙德遠(yuǎn)道歸來,本不該打擾二位歇息,只是護(hù)法夜叉大人說此事必須由二位來了斷,只好冒昧打擾了?!?/p>

這下重云也忘記了拘謹(jǐn),急問:“魈大人?他如何了?”

“魈大人一切安好,還請二位放心?!备视耆允遣患膊恍斓厝崧暤溃熬甘谰胖z跡之事,璃月七星已全部查清,也算給了飛云商會和全璃月一個交代。甘雨在此代璃月七星謝過行秋少爺挺身相救無辜之人。只是按照魈大人所說,還有一事需要勞煩二位。”

行秋沉聲應(yīng)道:“甘雨小姐客氣了。所托何事,行秋在所不辭?!?/p>

“是關(guān)于靖世九柱那只邪物的。近日輕策莊以東一帶水域中,有一條蛟龍為禍作亂。七星恐其危及輕策莊,本欲誅之,但護(hù)法夜叉大人送來了口信,說此物乃是受了靖世九柱遺跡中古老邪物殘存的最后一縷邪氣污染,才會癲狂至此,務(wù)必請行秋少爺親手?jǐn)刂?。”甘雨面有憂色地說,“蛟龍之軀乃是魔神戰(zhàn)爭時期已經(jīng)逝去的妖獸殘留的軀體,體型不大,在輕策至純之水中得以保存完好。雖說蛟龍之體原本不懼水傷,但附著的邪氣乃是火性,行秋少爺?shù)膭Ψ☉?yīng)當(dāng)能夠克制它。如果有需要,甘雨亦可從旁相助。”

重云和行秋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令人心安的鎮(zhèn)定決絕之意。行秋略一沉思,頷首道:“那就勞煩甘雨小姐從旁照應(yīng)了,不過大約不會麻煩您出手。在下只有一個不情之請……嗯,兩個?!?/p>

“你說?”一直靜靜望著他們沉吟不語的凝光徐徐開口。

“我想問玉衡大人借寶劍‘匣里龍吟’一用。”行秋對刻晴長揖為禮,又以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對一旁的香菱道:“還想問香菱借鍋巴相助,不知二位可方便?”

“我自然好說!明天鍋巴就跟著你了!”香菱立刻回答??糖缛粲兴嫉赝?,也頗為爽快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拿去用便是?!?/p>

“如此說定了。”行秋神情嚴(yán)肅道,略一沉思,又說,“應(yīng)該不會勞煩各位出手,若是情況有變,先讓重云助我吧?!?/p>

“嗯?!敝卦坪敛华q豫地點(diǎn)頭應(yīng)聲。凝光望著他們,忽然微微笑了:“才一月未見,二位倒是成熟了不少?!?/p>

行秋也淡淡地笑了,卻沒再說什么。他們辭別了幾位大人物,香菱和瑤瑤送他們回自己的房間。路上,香菱念叨了一陣“明天千萬要留點(diǎn)龍肉給我做食材啊”,忽然又說:“唔……總感覺你們倆確實(shí)不大一樣了?!彼麄兌纪娝妓髁艘魂?,繼續(xù)說:“不過是讓人覺得高興的那種不一樣。總之,是好事吧。明天千萬要小心呀!我也會去的,打不過了就叫我?guī)兔?!?/p>

“嗯。謝謝你借鍋巴給我?guī)兔Γ@就足夠了?!毙星镂⑿Φ?。

“不謝不謝!我們之間還客氣什么呀!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見到瑤瑤一面,剛好又能一起見到你們,還能獲得超級稀有的食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香菱牽著小師妹瑤瑤的小手,樂呵呵地說。

那晚臨睡前,望舒客棧的眾人隱約聽到某一間客房內(nèi)傳來極溫柔動人的異國旋律,似乎是某種撥弦樂器所奏。但那輕盈有如流風(fēng)又明澈有如清泉的琴聲只奏響了一遍就止歇了。此后荻花洲重歸于寂靜,惟有清朗的月色一如既往籠罩著漫漫水澤荻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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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仍是萬里無云的晴好天氣。一行人立在輕策莊以東那一大片廣袤水域的北面石崖上,身旁是清若無物的瀑布湍流而下。這片水域至清至純,仍是深得一眼望不見底,四面皆為高崖石壁環(huán)繞。依石壁之形,形態(tài)各異的瀑布無休無止地注入其間,水聲不絕。惟有水域正中央有一塊劃而為九的巨大方形石臺,上有古老的刻紋,靜靜躺在水面之下寸余深處。此境極美,純凈不染纖塵,恍然不似人間。但甘雨低聲警告眾人道:“切記,無論發(fā)生何事,都不可踏足石臺。民間傳聞此地棲息著輕策至純之水的靈體,此言非虛。純水之靈會向她所認(rèn)可之人降下試煉與賜福,亦會將此石臺作為祭壇,吞噬一切貿(mào)然侵?jǐn)_此地、污染凈水之人。我們是來斬除邪祟的,不要驚擾了純水之靈,她會記得我們在此做過的一切?!?/p>

“嗯,我記住了?!毙星镟嵵氐攸c(diǎn)頭,將香菱從身上解下來的鍋巴形狀的召喚符佩在自己腰間,又雙手接了刻晴遞來的寶劍。在下方的碧水之畔停泊著一葉小小的扁舟,行秋就要乘這只小舟到水中央去引那蛟龍出來。重云知道行秋不會讓他陪著去的,行秋要憑一己之力親手了結(jié)這最后的宿敵,這是他們倆昨晚就商量好的。但此時行秋就要動身去了,回頭最后一眼是看向他,雖然那眼神是云淡風(fēng)輕微微笑著的,重云還是心頭一緊,忽然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拉住了他的手:“真的不要我一起去嗎?”

行秋微微怔了怔,眼里的笑意更明顯了,大大方方地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反手握緊了重云的手:“現(xiàn)在不用。什么時候看到我需要幫忙了,你再來幫我,好不好?”

“好?!敝卦仆难劬φf。

“那我去了?!毙星锘赝f。兩人緩緩松開了手。行秋走到崖邊,低頭俯瞰了一陣那片深不見底的清瑩碧水,似是沉思了片刻,又回眸對重云微微笑道:“一定要等到我真的需要幫忙了,才可以下來哦?!?/p>

而后他展開風(fēng)之翼,縱身躍下,輕輕落在小舟上。栓繩解開,瀑布的水流將小舟帶向碧水中央。行秋持劍于身后,靜立在小舟上。少年清瘦的背影遠(yuǎn)遠(yuǎn)看去單薄而挺拔,靜看已經(jīng)如此美好、如此彌足珍貴。重云忽然有點(diǎn)不知所措,幾乎不敢想象片刻以后行秋靈動若雨水又鋒銳如劍芒的身姿,更不要說正眼去看了。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于是他不得不深深地呼吸,緊緊盯住行秋靜靜佇立的背影,無法移開視線。如果此時此刻能停留得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下一刻,平靜的水面波濤驟起。小舟隨之起伏搖蕩,但行秋巧妙地調(diào)整著自身的重心,穩(wěn)穩(wěn)站定不動,輕盈得好似沒有重量一般立在小舟上隨波起落。通體玄黑的蛟龍從深潭中現(xiàn)出身形,在水下圍繞著小舟急速盤旋游動,饒是甘雨所說的“體型不大”,要掀翻小舟也已綽綽有余了。終于,隨著轟然一聲巨響,蛟龍半身沖出水面,掀起漫天狂瀾,居高臨下地用一雙金光逼人的巨眼瞪視著面前的小小一葉扁舟,以及扁舟上縱身躍起的清瘦少年。

行秋落在水面突出的一小塊礁石上穩(wěn)住了身形,巋然不動,任由身周水浪橫飛,又重新落定。眼前的蛟龍修身巨首,面容不怒自威。如若本尊尚在世,或許會修成真龍,成為守護(hù)輕策的瑞獸吧,可惜那雙美麗的眼睛里如今只有空洞的死氣了。也還有別的,行秋認(rèn)得,是那邪祟之物殘存的一縷氣息,沒有意識或者靈智,并不足以駕馭這具蛟龍軀體重現(xiàn)它原本萬分之一的威嚴(yán)與靈動,但要借此鬧得清凈之地不得安寧是足夠了。那混沌的、滾燙的、灼燒著的邪氣……他不會認(rèn)錯。蛟龍之軀不畏至純之水,但正如甘雨所說,潛藏在其中的邪氣是火性的。那么——

“鍋巴,噴火。”他淡淡笑著,稍稍模仿了香菱的輕快語氣。

花臉的棕色小熊“呼”地一聲噴出一大口火焰。霎時間,潛藏在蛟龍之軀深處的邪氣被徹底激發(fā),巨蛟雙眼大放紅光,口鼻中都似要噴出火焰。在它咆哮翻騰掀起的巨浪之中,行秋執(zhí)劍低喝:“裁雨留虹!”

漫天碧水都為他裁作雨簾。清瑩明凈的重重簾幕之中,一道寒芒起處,畫斷千重水簾,漫點(diǎn)雨籠蒼山。重重遠(yuǎn)山深雨處,轉(zhuǎn)瞬又是天青現(xiàn)虹,雨霽云收,單薄的少年身影輕盈落定,劍挽成花,靜靜望著那巨碩的蛟龍身軀轟然倒下。

“蛟龍易斬,雨線難畫?!彼吐暤?。

巨蛟在水中緩緩下沉,水面漸漸重歸于平靜。行秋再度縱身躍起,落回水中央的小舟上,這才抬頭去望崖上的重云。還沒望到,怎料那水中的巨蛟忽然耗盡最后的力氣翻騰了一下,甩起的長尾好巧不巧,正抽打在小舟的底部。行秋反應(yīng)神速,足尖輕點(diǎn),凌空躍起,卻發(fā)覺傾覆的小舟距離礁石已經(jīng)太遠(yuǎn),這一下竟找不到落腳之地。他無奈輕笑一聲,心道,最后還是要落水了,只好游回去了吧,倒也無妨……

這念頭剛閃過,已有一只手穩(wěn)穩(wěn)攬住他腰間,跟著雙腳落在了堅(jiān)實(shí)的冰面之上。那人踏冰躍起,攜著他落回岸邊,輕輕松了口氣,卻不松手。行秋轉(zhuǎn)頭望去,鬢發(fā)微微沾濕的熟悉面龐映入眼簾。

“挺遵守約定的呀,等到我真的需要幫忙了,才來幫忙?!彼⑽⑿Φ?。

“嗯,說話算話?!敝卦埔埠ν?。

他們一道攀上石壁頂端去。在眾人神情各異但都不無驚嘆的目光之中,行秋大步上前,單膝跪了,雙手托起寶劍匣里龍吟向刻晴呈上,擲地有聲道:“謝玉衡大人借劍!”

刻晴雙手扶他起身,這才接劍,毫不掩飾眼中的欣賞之意:“不必多禮。今日能親眼見識到如此高妙的劍法,我反倒要感謝行秋少爺才是。護(hù)法夜叉大人和甘雨小姐說的果然不錯,天縱英才,莫過于此。”

行秋微微欠身道:“刻晴大人過獎了?!?/p>

凝光在一旁淡淡地道:“我一直認(rèn)為武斗缺乏風(fēng)度,只能作為下策中的下策,不過行秋公子今日當(dāng)真讓我大開眼界。飛云商會培養(yǎng)出這樣一位少年奇才,實(shí)為璃月之幸事。”

行秋在她面前也不像上次見面時那般不自在了,很是真誠地說:“這一個多月以來多虧了重云,我才能夠于劍術(shù)一道領(lǐng)悟頗多。若是沒有重云……”

他坦然地微微笑了:“那我也沒法活著回來了吧。”

重云沒料到行秋忽然當(dāng)眾說起這些,但剛剛親眼見到行秋使出那樣絕妙的劍法斬卻了與他們糾纏已久的最后一縷邪氣,那樣大徹大悟后步入大光明的境界,他心中也是一片天朗氣清。方才他自己就毫不猶豫地當(dāng)眾攬住行秋那么久沒松手,現(xiàn)在哪里還記得害羞,直視著行秋的雙眼,應(yīng)聲答道:“還是行秋自己的修為到了呀。但如果我真的有幫上忙,我也很高興的?!?/p>

甘雨笑瞇瞇地柔聲道:“啊,真好?,F(xiàn)在事情都解決了,我們一道回璃月港吧?”

“嗯。”行秋解下鍋巴形狀的召喚符還給香菱,如釋重負(fù)地輕輕嘆息道:“蛟龍已斬,是時候歸去了?!?/p>

“啊……喂!”香菱很小聲地叫道,“可是我還沒弄到龍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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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來到石門乘馬車回璃月港。令行秋和重云萬萬沒想到的是,隨車隊(duì)一同等在石門的還有行秋的大哥。行秋瞪大眼睛望著他兄長一板一眼地對凝光、刻晴和甘雨行禮問候,而后轉(zhuǎn)臉望著他,百感交集地沖他微微笑著:“回來了?!?/p>

行秋朝他兄長走去,不知不覺就小跑起來了。待真的跑到兄長面前了,除了任由兄長摸著他的頭,又什么都不記得說了,半天只低低喚了一聲:“大哥?!?/p>

“平安回來了就好,有什么事路上說吧。”大哥溫言道,輕輕推著他上車。行秋下意識轉(zhuǎn)頭去看重云,卻見香菱在那邊揮手道:“重云跟我和瑤瑤坐一輛車吧!不打擾你們了!”

行秋點(diǎn)點(diǎn)頭,遠(yuǎn)遠(yuǎn)對重云揮揮手。重云也沖他稍一揮手,神情看起來有些緊張。行秋還想跟他說點(diǎn)什么,轉(zhuǎn)念一想,也不急在這一時,于是輕輕笑了笑,低頭上了車。

他其實(shí)也有點(diǎn)緊張。

兄弟倆并肩坐在車上。行了好一段路之后,還是兄長先開口了:“你寄回來的信,我們都看過了。翠玦坡那件事的來龍去脈,七星也查清楚了,父親和母親都知道了?!?/p>

“嗯?!毙星锏吐暤溃斑@次真的讓你們擔(dān)心了。”

“沒事就好。你方才去輕策莊斬殺蛟龍,這件事我們也都知道,天權(quán)大人和玉衡大人親自來府上跟父親和母親說的?!贝蟾缛允遣患膊恍斓卣f,見行秋微微一驚,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沒事的,一會兒就可以回家向他們報平安了?!蓖A撕镁?,又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我們行秋真的長大了?!?/p>

“大哥,我……”行秋忽然說不下去了,千言萬語一齊涌上心頭,卻不知要從何開口。他兄長見狀立刻說:“好了,我都知道。你在信里說什么不想繼承家業(yè),但又愿意給大哥幫忙,這些事大哥一直都知道,父親和母親也沒有什么意見。我們家總歸是衣食無憂,繼承家業(yè)確實(shí)是我這個長兄應(yīng)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你于劍術(shù)一途頗有造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得瀟灑自在一點(diǎn),大哥也是很高興的?!?/p>

行秋沒料到他大哥忽然發(fā)出這么一番肺腑之言,一時更答不出話了。但下一刻,只見他兄長輕咳一聲,正色道:“不過你還在信里寫,你想和重云一道去云游四方,行俠仗義……重云那孩子樂意嗎?你平常是不是沒少捉弄他來著?行秋呀,你要知道,人生難得遇見一位知己,要好好珍惜才是,不要總是仗著人家對你好,你就欺負(fù)人家。那樣時間長了,說不好哪天就鬧得恩斷義絕了。你是我們家教出來的孩子,哪有次次讓別人吃虧的道理。行秋呀,你要和那孩子長久相伴下去,這脾氣還是得改改……”

大哥終于故態(tài)復(fù)萌地嘮叨起來了,這下行秋反倒松了口氣,覺得車內(nèi)的氣氛都正常了幾分。他一開始還以為大哥沒明白他信里寫的那些關(guān)于重云的話是什么意思,于是又微微有些憂慮,心想,看來回家以后還是得當(dāng)面挑明了。但大哥一徑絮絮叨叨下去,話音卻越聽越不對,行秋發(fā)了會兒怔,終于忍不住插話道:“大哥,稍等一會兒,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重云——”

“準(zhǔn)備長久為伴下去了,是這個意思吧?”他兄長神色如常道,“你也不想想,你的事,大哥還有不知道的?重云是個好孩子,他在咱們家照顧你的那些天,對你真是無微不至,大哥都看在眼里呢。所以你聽見我剛才的話了嗎?人家有情有義,你可不能再一天到晚欺負(fù)他,寧可自己多吃點(diǎn)虧,也不能虧待重云。你打小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重云長這么大,可沒受過你這么好的待遇,大哥看你寫的信,這一點(diǎn)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更要待重云好些,記得了嗎……”

行秋呆呆地聽著他大哥又翻來覆去地嘮叨了這么一長串兒,終于忍不住再次叫停:“好了大哥,我知道了!那、那個,所以父親母親他們也都……知道了嗎?我的第二封信……我不是特地在信封上寫了,叫阿旭收到信一定要單獨(dú)拿給你,信里還寫了,等我回來以后,再慢慢跟父親和母親說……”

“哦,那個啊?!彼珠L若無其事道,“阿旭是把信單獨(dú)拿給我的,我看完了覺得沒什么問題,就拿去讀給父母聽了,他們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吧。”

“什、什么?!”行秋給噎得說不出話,從臉頰到耳朵根兒全紅透了,一頭栽倒在大哥腿上,“我不是特地叮囑你等我回來再——”

“行秋?!贝蟾绱驍嗔怂脑挘p輕撫摸著他的后背,聲音里有一絲笑意,“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們接受不了,我也是去跟父親和母親說了才發(fā)覺,他們真的比我們預(yù)想的要開明多了。你在信里說,你和重云無意間談起聯(lián)姻之類的事情,我們家的確不講這一套。你是不是忘了,父親和母親當(dāng)年就是自己選擇在一起的,他們怎么會不明白呢?”

行秋側(cè)過頭,露出半邊還帶著紅暈的臉,望著兄長說:“所以他們……真的不介意嗎?”

“嗯。放心吧?!彼男珠L微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凝光大人和刻晴大人前來拜訪過的那晚,父親喝了點(diǎn)酒,發(fā)了些感慨,原話是這樣的:‘人生短暫,世事無常,說到底,什么財富、名望、子孫后代,都是過眼云煙罷了。我這個小兒子也算聰慧過人,誰能想到當(dāng)初送他去古華派,竟然陰差陽錯培養(yǎng)出這么一個奇才呢?雖然和我預(yù)想的方向不大一樣,但只要他一輩子平平安安,過得順意,我這個當(dāng)?shù)?,也就心滿意足了吧?!?/p>

行秋怔怔地聽著,眼眶發(fā)紅了。他兄長輕輕嘆息著,俯下身擁住了弟弟,溫言道:“我這個當(dāng)哥哥的,也是一樣的心情。行秋,這件事下來我才知道,我的弟弟已經(jīng)是很了不起的人了。你想跟大哥一起打理家業(yè)也好,想去和重云一起當(dāng)行走江湖的劍客也好,大哥都沒有意見。放心去走你自己選的路吧,大哥支持你?!?/p>

行秋把臉埋在兄長身上沒再抬頭,這次他真的哭了。那當(dāng)哥哥的也不再說什么,溫柔地輕輕拍著弟弟的后背。在他們前面的那輛車?yán)?,甘雨頭靠在窗邊打著瞌睡;凝光看似閉目養(yǎng)神,實(shí)則正在沉思;刻晴靜靜望著窗外。而在他們后面的那輛車?yán)铮卦谱枚硕苏?,神色凝重地呆望著前方,任由香菱和瑤瑤在他身旁說說笑笑,時而不解地追問他究竟怎么了,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自然是在緊張行秋和他的大哥會說些什么。而此時他還完全不知道,幾個時辰以后,他將在行秋家中得到前所未有的盛情招待,會在飯桌上被行秋的父親和兄長極熱情地添湯夾菜,還會得到行秋的母親贈送的一大盒精美的珠寶和各式各樣價格不菲的新奇小玩意兒——“重云,好孩子,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想養(yǎng)個女兒,等她出嫁那天,把這些東西傳給她當(dāng)些個玩物,可就是偏偏沒有呀。要不這些就當(dāng)伯母替咱們家行秋送給你的?我生的孩子什么脾氣我還不知道,他沒少捉弄你吧,以后也麻煩你多照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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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行秋家小住了一陣,之后行秋說要回古華派看看,這便是二人“云游山?!钡拈_端了。古華派里新添了一位小師弟,聽說了“孤舟斬蛟”的壯舉之后,對行秋崇拜得五體投地,多虧他父母也對此事有所耳聞,這才同意他加入了古華派。這位師弟一見行秋,說什么也要跟著他學(xué)習(xí)劍法,還要跟著他一道四處游歷,好容易征得師父同意,于是跟著行秋和重云來了輕策莊。但行秋是何等閑散自在,問過師弟之后,知道師父已經(jīng)教了他最基本的幾式古華劍法,再一看成效,還沒練熟?;A(chǔ)尚未打牢,不能教新東西,于是令他每日勤加練習(xí),自己只在他練到關(guān)鍵處時稍作點(diǎn)撥?;竟χ荒茏约壕氃鷮?shí),這道理是沒錯,只是這樣一來,行秋每日偷閑得連重云都看不過眼了。當(dāng)然這也不是問題,不出三天,重云就被他閑閑散散躺在一葉小舟上,在落英繽紛之中悠然漂過的俊逸風(fēng)姿所惑,乖乖上了船,在他手臂枕酸了的時候拿自己給他當(dāng)枕頭。

順帶一提,受此懶散風(fēng)氣感染的重云也已經(jīng)有跟著他學(xué)習(xí)的小師弟了——如果可以稱作師弟的話。方士之道多是家族傳承,沒有什么門派觀念,但最近輕策莊有個孩子想跟著重云學(xué)習(xí)劍術(shù)和道法,重云答應(yīng)了。如今那孩子也正在練習(xí)最基礎(chǔ)的幾式揮劍動作,而原本教學(xué)起來恨不得手把手帶著那孩子揮劍的重云不知不覺間終于轉(zhuǎn)投了行秋堅(jiān)定秉持的放養(yǎng)觀念,加入了偷得浮生半日、再半日、又半日、不知多少日閑的行列。行秋總說春色將殘,要加倍珍惜所剩不多的大好春光,而重云見到他的清俊少年雙眼輕闔往船上那么一躺,春衫輕薄,人也清瘦,再也分不清時時刻刻引得他莫名嘆氣的到底是人還是春色,只得乖乖認(rèn)了栽,腿借給他當(dāng)枕頭,手上給他雕著新的護(hù)身符,一顆心么,自然是落在桃木符的冰核里了。

小舟順?biāo)揭惶幤骄彽臏\灘邊,岸上遠(yuǎn)遠(yuǎn)傳來了嗓音稚嫩的喊聲:“小師兄!”重云循聲望去,見兩個小男孩一前一后朝水邊跑來,于是探身去拿了船槳,將小舟緩緩劃向岸邊。行秋坐起身來,輕輕伸了個懶腰,提高了聲音應(yīng)道:“怎么啦,阿朔?劍法練得怎么樣了?”

兩個孩子上了船。跑在前面的那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開口說話之前還努力模仿著大人的樣子頗有氣勢地?fù)]了下手臂:“那還用說!小師兄,一會兒我比劃給你看,我已經(jīng)知道昨天一直練不好的第一式應(yīng)該怎么練了!”

那孩子短發(fā)覆額,頭發(fā)是少年白,衣飾也稍稍見得幾分講究,若是舉止再端方穩(wěn)重些,興許還真能顯出幾分與行秋截然不同的少年俠氣,不過這只怕要等他再長大好些才能實(shí)現(xiàn)了。行秋知道他年紀(jì)還小,也不著急,很是耐心地輕輕笑道:“好啊,一會兒我看你演練一遍。如果真的練好了,就要給你一點(diǎn)一點(diǎn)糾正第二式了哦?”

那跟在后面的孩子一身樸素的農(nóng)家服飾,神情舉止也拘謹(jǐn)?shù)枚?,小聲向重云道:“重云師兄,我也把你教的劍法練了好多遍,但是我不知道有沒有練好,一會兒可以請你看看嗎?”

“嗯?!敝卦泣c(diǎn)頭,摸摸那孩子的頭,“小星一直很刻苦的,我都知道。練劍靠的是日積月累,慢慢來,別著急?,F(xiàn)在就休息一會兒吧,你們倆也練了一早上了。”

“阿朔,你看看人家小星?!毙星锝釉挼溃跋雽W(xué)劍就得不怕吃苦,不能心急,不要整天想著一蹴而就,知道嗎?”

“可是,宗主和長老們明明說過,小師兄就是一朝頓悟,寫下那篇著名的武理歌訣的!所以我有一天也會忽然悟道,就練成了天下無敵的劍法,是不是這樣呀!”白發(fā)的小少年雙手叉腰道。

“唔……重云師兄說,那是因?yàn)樾星飵熜质翘觳?。”名叫小星的孩子在一旁小聲說。

“我明明用了四年的時間才參悟……不,這不是重點(diǎn)。”行秋話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轉(zhuǎn)臉去看重云,“重云啊,你一天到晚都跟師弟說了些什么???”

“有什么不對嗎?我又沒信口胡說?!敝卦谱旖俏σ猓劬Σ惶В灶欁缘乩^續(xù)擺弄他手中的桃木符。符文已經(jīng)全部雕刻完畢,現(xiàn)在是在打磨拋光了。行秋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隨身帶了這全套工具上船,這哪是早上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去練功不要虛度光陰的重云,這分明是有備而來,真打算陪他在這船上偷一整天的閑了。行秋一時間啼笑皆非,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你跟師弟說天才之類的話,還讓不讓他們踏踏實(shí)實(shí)安心練劍了?”

“就是要告訴他們,真正的天才早就脫穎而出了,他們倆還是安心修煉吧?!敝卦戚p輕吹去手上的木屑,將桃木符左右翻看了一陣,換了個角度繼續(xù)打磨,“喏,阿朔,你也聽見你小師兄說的話了,他都參悟了四年才寫出那篇名震古華派的武理歌訣,你才練了多久,就著急起來了?還是先打好基本功吧?!?/p>

這兩個孩子性格迥異,他都是知道的。阿朔那孩子在璃月長大,家境尚可,心高氣傲,自小心懷武俠夢,從前他就常在吃虎巖看到那孩子舉著一柄小劍神氣非凡地跑來跑去,嘴里喊著什么“長劍在我手,天下任我游”。這孩子還是心性浮躁了些,需要時常敲打敲打。而他自己的這位小師弟小星是輕策莊的孩子,父母常年在外務(wù)工,這孩子又太膽怯拘謹(jǐn),練起功來是勤勤懇懇,可是膽氣不足,又尚未摸著門道,因此也是收效甚微。但重云對此并不著急,因?yàn)樗约盒r候就是悟性不佳,全憑勤學(xué)苦練彌補(bǔ)上來的,唔……也有可能是他輕易見不到妖邪,難的是如何檢驗(yàn)修為到家了沒有??傊?,像行秋那樣融會貫通的少年天才,從來都是難得一見的吧。重云這么想著,不覺又微微笑了。

“重云師兄一說起練功的事,就變得好嚴(yán)格?!卑⑺沸÷曊f。

“嚴(yán)格點(diǎn)不好嗎,你就是仗著行秋師兄待你太寬容了,才靜不下心來好好練劍?!毙⌒且荒樥J(rèn)真道,“我明明看見你那一式劍法跟行秋師兄昨天示范的樣子還差好多呢,你怎么就說練好了呀?!?/p>

“嗯?”行秋立即盯住了他這位頑皮跳脫的小師弟,“阿朔,認(rèn)真回答我,你真的好好練習(xí)了嗎?”

“我——”那孩子紅了臉,小聲嚅囁道,“我錯了。對不起,小師兄,我這就去好好練習(xí),練好了再來請你指點(diǎn)?!?/p>

“去吧去吧,別再偷懶了啊?!敝卦苹謴?fù)了他一貫的溫和語氣,再度將小舟靠了岸,讓兩個孩子下船去。他倆下船跑了沒幾步,阿朔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喊道:“小師兄!我還想看你使一遍那招,就是你說等我練好了所有的基礎(chǔ)功法就教我的那招!我保證看完之后一定去好好練劍,可以嗎!”

行秋遠(yuǎn)遠(yuǎn)望見小星雖然沒吭聲,卻也是一臉期待地望著他,略有幾分無奈地點(diǎn)點(diǎn)頭,慢悠悠站起身來走到船頭,執(zhí)劍站定。他用余光瞥見重云也抬起了頭,和那兩個孩子一樣,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于是他輕輕笑了,身隨劍起,裁雨成虹,又輕盈落定,闔眼輕輕挽了個劍花。

“好——!”兩個孩子在岸邊拼命鼓掌,阿朔甚至激動得大叫起來。行秋收了劍,提高嗓門道:“現(xiàn)在該去好好練劍了吧?”

“是,小師兄!我們走了!”阿朔用力點(diǎn)頭,帶頭就往坡上跑。等他們跑得不見人影了,行秋才輕輕嘆了口氣:“唉,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沒長大呢?!鞭D(zhuǎn)頭去看重云,只見重云還仰臉望著他,眼睛都不眨。他低頭笑了,走回重云身邊,和他面對面盤膝坐下:“重云?!?/p>

“嗯?”重云輕聲應(yīng)他,耳朵好像有些發(fā)紅,眼睛里有光。

“沒什么,就是想叫你一聲。”行秋微微朝他前傾著身子,半低著頭,鬢邊的頭發(fā)垂下來,在他清秀的臉龐上投下陰影,勾勒出眉眼和鼻梁的輪廓。重云嘆息般地長長出了口氣,雙手捧起那枚剛剛制作完成的桃木符。

“給。這次要拿好了啊。”他柔聲叮囑道。

“好?!毙星镎涠刂仉p手接了,用指尖輕輕撫摸了一陣上面精致的符文,而后當(dāng)著重云一顆一顆解開外衣上的盤扣,露出素色的中衣,將護(hù)身符佩在腰間的衣帶上,再仔仔細(xì)細(xì)地將外衣扣回去。重云許久沒再說話,直到他重新扣好了外衣,才嗓音微啞地問:“你還要不要躺一會兒?”

“好啊?!毙星飿O利落地輕輕一翻身,又躺下了,還是枕在重云腿上,不過這次是側(cè)躺,身體微微蜷起,衣擺下半露出修長白凈的雙腿,腰間佩著的酢漿草結(jié)末端垂下的錦帶滑落在身前。重云拉過他起身時掀掉的那件外衣重新蓋在他身上,毫無必要地給他理了理腰間的佩帶,小心翼翼地,手指微微有一絲顫抖。行秋啊,他的清秀單薄的小少年,美好得令人心口作痛,從前只能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使出那么輕盈俊逸的劍法,好像只要一伸手,他就會融進(jìn)一簾雨水消失不見。而今竟能看著他如此閑適又安心地枕在自己膝上閉著眼睛,近得觸手可及,近得可以捧在手心里。重云怔怔望著行秋的側(cè)臉,不知道第幾十幾百次在心中極珍重地描畫他的眉宇輪廓,而后輕聲喚他:“行秋。”

行秋轉(zhuǎn)過臉,半睜開眼睛,微微含笑望著他作為回答。重云俯下身,幾乎貼在他耳邊,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很輕很輕地問道:“真的想好了,要和我一起云游天下嗎?”

行秋立刻完全睜開了雙眼,極認(rèn)真地回望著他:“真的想好了,我不會反悔的。怎么了,重云?”但重云不應(yīng)聲了,只是望著他的眼睛移不開視線。于是行秋又微微瞇起眼睛笑了:“怕我丟下你跑了嗎?怎么會呢,你看,連璃月港里的說書人都知道,‘裁虹與剪雪,談笑看吳鉤’,我們倆要是分開了,豈不是平白毀了一段佳話?”

重云望了他一陣,稍稍抬起頭來,神情看上去有點(diǎn)恍惚:“和裕茶館里的那位說書先生嗎,他那些故事我也聽過的。只是他有一點(diǎn)說得不對。”

“嗯?”行秋仰臉看他。

“他說我們初見是在絕云間,其實(shí)不是的?!敝卦仆矍暗挠朴票趟?,輕聲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這里,在輕策莊。那天也是個晴朗日子,你在輕策莊西邊那座供奉著巖尊像的古廟旁邊,有幾個孩子非要求著你演練幾式劍法給他們看,你就練了一式畫雨籠山,我在對面山頭上看到了。后來我又在絕云間見到你,才一路跟著你上山,看到你擊敗那些歹人的?!?/p>

行秋怔了怔,想起來了。是有那么一天,那都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吧。原來他和重云相識也有這么久了,原來在絕云間初見之前,重云是先見過他的。在巖尊像附近,那邊的竹林很美,他很喜歡,若是那天重云不在對面山頭而在近旁,當(dāng)時就相見了,該有多好。他這么想著,轉(zhuǎn)瞬又釋然地微微笑了。在絕云間才見到,那也無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久,他的心若冰清面如寒霜的少年郎,心性單純得可愛又堅(jiān)定得叫人敬佩的小方士,在他一次次捉弄之下不知道本性暴露了多少回,如今到底是長久守在他身畔,一伸手就可以牽到衣角了。

他伸手去握重云的手,十指相扣:“所以你在輕策莊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看起來是什么樣的?”

重云回想起那天,輕策莊的碧水與翠竹全都?xì)v歷在目。那個靛青色錦衣的小少年眉眼間稚氣未脫,容色舉止都透著清貴之氣,卻又那般單薄、那般輕盈,像早春時節(jié)的微風(fēng),像枝頭初生的新芽,像不染纖塵的盈盈春水,像他長劍裁出的那一簾雨畫。但這些重云都不知道要如何說明白,光是這些又如何說得盡行秋呢?

最后他只是說:“輕策莊的竹林很配你。”

“是嗎?!毙星锩佳蹚潖澋赝ΑV卦葡肓讼?,又說:“不過那時候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后來居然那么會捉弄人。”

“咳。”行秋微微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小聲道,“要不怎么說,‘人生若只如初見’……”

“不是的?!敝卦拼驍嗔怂脑挘荒樥J(rèn)真地望著他的眼睛說,“你從來沒有拿真正重要的事捉弄過我,還總是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時候幫我的忙。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我本來也不計(jì)較的。喜歡看書的行秋,劍法很厲害的行秋,行俠仗義的行秋,不肯練字的行秋,捉弄人的行秋,受了傷還要逞強(qiáng)的行秋,這些全都加起來,才是你呀。而且……這些我都很喜歡?!?/p>

行秋睜圓了眼睛望著重云,臉頰和耳朵已經(jīng)紅透了。重云終于再也忍不住,俯下身來,輕輕吻了吻那雙見到他湊近而慌忙閉上的好看的眼睛,用沒給行秋扣住的那只手撫摸著他的頭發(fā)。在他們身下靜靜流淌著全璃月最溫柔純凈的水,承托著悠悠漂蕩的小舟,攜著兩個純粹美好的少年留連在這片遠(yuǎn)離一切塵世喧囂的世外桃源。日后,他們將要并肩踏遍這漫漫人間世,也行俠仗義,也修行問道;也分擔(dān)哀愁,也分享歡樂。但此時一切都還早,一切都還不用急,他們還有大把的時光可以浪擲在這一方碧水之上。

仍是春色未盡,年少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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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行秋/重云同人文】漫話少年事(十七)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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