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散塚】8、墳?zāi)雇?/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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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的后來，或許是很久之后，我才通過一個叫作高橋玖然的女人口中得知，尸散冢囚禁我們的時候，日本正在進(jìn)行規(guī)模很大的戰(zhàn)爭。
戰(zhàn)爭中死了許許多多年輕的士兵，而他們的親人則把死去的他們送來尸散冢埋葬。
尸散冢掙了好多好多錢，每天卻是我們還不停不停地工作，一如既往地過著緊巴巴的生活。
尸散冢發(fā)的是戰(zhàn)爭財，是國難財。
一點(diǎn)也不道德。
只是、埋葬死人的墳場，需要道德嗎？
一旦親人停止繳費(fèi)，老豚就會命令我們把那個人的墳?zāi)骨碎_、剝開棺材、脫下壽衣，將開始腐爛或者已經(jīng)白骨化的尸體扔出去。在一切都收拾妥當(dāng)之后，這一切的用具將會被小心地偽裝成嶄新的樣子，重新屬于下一具有錢交費(fèi)的尸體。
而因為沒有續(xù)費(fèi)被扔出安眠地的尸體則會被鷹不顧一切地吃干凈。
很正常的啊。
這裡是尸散冢，死人不需要道德，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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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靈終于又要求我們工作了，據(jù)加陽橋奈說是因為停工太久耽誤尸散冢掙錢，被陵踔罵了的緣故。
遠(yuǎn)處是尸散冢黯淡的清晨，食堂怪鴿正和陵踔們走在一起，滿臉諂媚地笑著陪它們呼吸新鮮的工廠廢氣。
在外面待久后，用手巾擦臉時總會發(fā)現(xiàn)自己臟得連鼻子里都是黑色的污灰。
臟的不是我們，我們本來是很干凈的。
臟的只是這個尸散冢以及數(shù)不盡的殉葬工廠而已。
加陽橋奈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因為污染完全黑起來的天，一邊是雨宮名司皺著眉頭的臉。
耶格爾久依近期內(nèi)開始了頻繁地遲到。一開始陵踔還會罵她，體罰她，但不久后便不再關(guān)注到她了。
「久依，總是遲到的話，罰工錢怎么辦？」
「那就罰吧?！挂駹柧靡酪荒樒届o，「我寧愿少吃一頓飯也不要再受它們的氣了?！?/span>
我看著耶格爾久依，內(nèi)心有一種無以言述的震撼的心情。我不知道該如何用我的語言去概括它，或者說，我甚至認(rèn)為自己可以把它形容為敬佩。
這是血牲對陵踔強(qiáng)權(quán)統(tǒng)治的斗爭反抗，也是對自己想要的幸福的追求。我羨慕耶格爾久依的勇敢，可我卻又始終不敢這么做。
人真矛盾，一邊痛恨現(xiàn)狀地羨慕別人的做法，一邊膽小得什么改變也做不出來。
不過既然自己做不到，那么被陵踔欺負(fù)也是我活該的。
身邊，加陽朔人、增代耀治與一條鱷太郎正說說笑笑地走過去。遠(yuǎn)處，是叉了腰站著的老豚與肉豚。
我突然記起印度小豚的碑下刻著的字，以及骨灰盒內(nèi)寫了「豚的秩序」的紙條。
它倒底是什么意思？
那天的風(fēng)挺大，很輕松地把飯包的眼鏡吹掉了。于是我站在那里，看著飯包狼狽且無助地在尸散冢追著他的眼鏡跑。眼鏡越滾越快，而飯包就在那里氣喘吁吁地追趕它。
他終于追上了他的眼鏡，可在他喜悅地截上后又很快地把它摘了下來，緩緩地放回他的口袋里。
眼鏡被刮花了。
失去了眼鏡的飯包站在尸散冢隨處可見的墓碑下，瞇著眼睛，伸長脖子看向遠(yuǎn)處，像一只可憐的待宰的鵝。
「喂——」我喊他，他卻沒有動，然后在不知多久后孤身一人走掉了。我不明白飯包為什么不理我，但我至少不會如同小馬豚一樣因為他的無視而大哭大叫。
那樣很遭人煩的。
所以我也走了，然后一簇留殼菌子從我方才站的地方忽地一聲長出來。
而就在我走掉的時候，我聽見一個男聲在唱尸散冢的囚歌。我不認(rèn)識他，只是覺得奇怪而害怕，于是我跑掉了，在下樓梯時一轉(zhuǎn)身又遇見了雨宮名司：
「興子，你跑這么快做什么？」
我把剛才的怪人講給了雨宮名司聽，然后她露出了很了然的表情。
「那是高山沉丸，是9廠的?！褂陮m名司漫不經(jīng)心地說，「還記得第一個打電話差點(diǎn)被陵踔打死的那個血牲嗎，就是他?！?/span>
「……原來如此?！刮一卮鹬?，然后青松千瞳與加陽橋奈并肩過來，我們一同回到工廠里。
青松千瞳的貓趴在她的懷里，一雙小貓眼睛充滿疲憊但是警惕著不敢睡去。
高山沉丸又唱了起來，以一種自以為吸引女性的方式唱著尸散家的囚歌。
喂，如果不改變你唱的內(nèi)容及唱法，就算你唱到死也不會有女性靠近你的哦。我如此想著，與她們在走廊分開進(jìn)了10廠。
奶奶已經(jīng)在教我們?nèi)绾螢樗廊嘶瘖y了。化妝好難，有些客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送到時已經(jīng)一塊一塊的了。
奶奶拿了針，一點(diǎn)點(diǎn)教我們怎樣縫合尸體，又教我們?nèi)绾伟咽w的臉畫成好看的樣子。而在徹底修補(bǔ)好之后，死去的人則安靜地躺在了棺材里，如同它還活著一樣。
入儉，本就該是讓人體面死去而存在的事業(yè)啊。
它才不應(yīng)該變成用來掙錢敲詐的方式啊！
血牲們學(xué)著奶奶的樣子沖尸體深深鞠躬，為它祈禱。而在奶奶路過尸體的棺材時，她的衣服被棺材上的彎釘狠狠地勾了一下，我看見黑色的血從她的皮膚上滑下來。
奶奶她，也是焦尸嗎……
「奶奶?！?/span>
「興子，你怎么了？」奶奶轉(zhuǎn)過頭，迷惑地看向我。
我走過去，指著她的傷口，「奶奶，你的血怎么是黑色的呢？」
奶奶說，她也不知道，但醫(yī)師說沒有問題。
奶奶是焦尸，但奶奶自己也不知道，依舊是很善良很好心地對待我們。
焦尸中也有可憐人啊，我有許多讓我怨恨的焦尸，但我也可以有愛哪個焦尸的權(quán)利。
只是，在我喜歡一些焦尸時，總會不可避免地去更加怨恨其他的焦尸。
或者說——
長期安睡花床作威作福的豚做了一件好事。在我早上抵達(dá)工廠時就被告知，我們血牲可以擁有兩日的假期，休息到水曜日再去工作。
休息的話、真的是可以的嗎。
我被突如其來的快樂沖擊得胸袋發(fā)暈，一時不能做出什么表情。
「是、是真的消息嗎？」
「是啊。」一條鱷太郎坐在座位上，聲音懶散，「據(jù)說是因為豚要去把監(jiān)視系統(tǒng)落實，所以我們放了假?！?/span>
我們要感恩戴德的休假，是以安裝防止越獄網(wǎng)為代價的交換。在以后，我們的越獄逃生無疑會變得更加艱難。
只是，不管是什么緣故，有假期這一件事情已經(jīng)足夠讓我開心了。消息傳得極快，不久，工廠中的血牲們就都知道了。
我們滿懷感激地期待著自己在假期的休息，
不期待休息的血牲，應(yīng)當(dāng)不存在吧？
江上川奈雅的臉上充滿了笑容，在和周邊的東云涵子討論自己該如何與她的江上川先生度過來之不易的假期。
「久依小姐打算如何度過那兩天呢？」
「我嗎？」耶格爾久依認(rèn)真地想了想，「我會同我先生打電話呢……如果可以的話，我也許可以有機(jī)會把尸散家的位置透露給他?！?/span>
「聽起來非常不錯呢。」
耶格爾久依點(diǎn)了點(diǎn)頭，身后是被黑暗遮擋住的早晨的茜色。
有希望存在的日子似乎不那么難熬了。
因為那兩天的假期，我甚至不再那么怨恨睡在黏布花床上的小豚。在工廠中偶然遇見肉豚時，我居然在它面前停了下來，沖它鞠了一躬：
「先生、謝謝您……」
肉豚看了我一眼，笑著走開了。
難道說、它也很滿意血牲們的休假嗎？
一定是這樣的吧……
我正想著，就那樣向回走，遇見了青松千瞳與加陽橋奈。兩個人正拿了暫休工的假條去找豚為她們簽字。
于是我也跟著去了豚們的房間，那個有黏布花床的漂亮地方。在兩個人進(jìn)去時，肉豚正緊緊盯著他的濃湯拉面與韭菜盒子，饞得口水幾乎要流下來。
他難得痛快且迅速地為青松千瞳與加陽橋奈簽了字，然后迫不及待地拉開椅子——
赤，吸溜——
肉豚饞得狠狠咬了一口韭菜盒子，然后又喝了一大口拉面的濃湯，滿眼都是看起來是渴望得受不了了的樣子。
只是下一秒，我便看見了可怕的情景：浮在濃湯拉面中的肉片動了動，然后爆發(fā)出印度小豚樣的笑聲。
嘎哈哈哈……
那片豚肉變成了印度豚，只不過它漂亮的印度眼睛少了一只。
印度小豚……沒有死！
我震驚地站在那里，恨不得自己方才只是經(jīng)過這裡而沒有看見這一幕。在震驚之余，我卻又記起了它的碑文；
?? ?黑暗中，我會永生。
請滿懷感激地等待吧，豚的秩序。
在回去的途中，我遇見了雨宮名司，她正站在9廠與10廠的中間處抱怨著尸散冢的制度。
「名司，你還好嗎？」我走過去，「尸散冢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會放給我們2日的假期了啊?！?/span>
雨宮名司的表情依舊很憤怒，「興子，你不會因為尸散冢送給你的兩天假期而忘記了它曾經(jīng)對你怎樣壞吧？」
「欸？」
「我們工作了那么久，卻只放了2日，更何況那兩天假期只是為了加固尸散冢的防止越獄系統(tǒng)才會答應(yīng)給我們的?。 B這樣的安排也值得血牲露出期許的表情嗎？」
我看著雨宮名司，不是很明白她的表情為什么會如此地情緒激動。
我也明白的啊，但是我依舊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爭取自己的權(quán)力。
恐怕我真的成為了一個會為尸散冢的錯誤找出借口安慰自己的奴隸了吧。
「……真對不起啊，名司?！?/span>
這時，9廠的高山沉丸走了過來，然后用他那張總是為尸散冢發(fā)出贊歌的嘴來怒斥雨宮名司：「怎么可以這么說話啊，你是不是也感染尸散家外的病毒了！」
我忘了雨宮名司回懟了一句什么，但我記得那句話關(guān)于尸散冢，以及記得——
盛田維子優(yōu)雅地夾著支那的詩從樓梯上走下來，側(cè)目看了我們一眼，然后用她那雙纏過了的小腳悠悠地走掉了。
高山沉丸得意起來，哼著尸散冢的歌走開了。
在我們不得不繼續(xù)做棺材時，樓下傳來了4廠與6廠背尸的口號聲，而不遠(yuǎn)處，1廠與3廠正在6個血牲一組地抬棺。
抬棺是很辛苦的工作，并且尸散冢是不管血牲是男是女的，一律等同地要去工作干活的。
我們依舊制作棺材，枯木林的樹一點(diǎn)點(diǎn)少下去……
只不過，今天總歸是不一樣的。因為只要一想到自己可以在未來有兩日的假期可支配，內(nèi)心便會充斥了一種幸福而感激的心情，會覺得日子不會再那么難熬。
或者可以說，淡漠了好久的我終于等到了「希望」。
一天的時間都是被快樂度過的樣子，我們血牲在每一秒都在翹首以盼我們的假期。
雖然過年時幾乎沒有休假，但我們又獲得了2日的假期啊……
雖然表現(xiàn)出激動會讓人笑話，但我是真的很開心啊……
我沒有把印度小豚復(fù)活的事情告訴廣大血牲，但是大家都知道了。
因為它改變了主意。
印度小豚邊跳著家鄉(xiāng)的印度舞邊想出的主意是這樣的：趁小休時間完善防越獄系統(tǒng)，這樣就可以不必耽誤尸散冢掙錢的時間去修理了。
哈，聽起來真像是一個資本家才會想出的好主意的樣子呢!
我嘲諷地笑了笑，卻聽見亡靈對這個改變而發(fā)出的、真誠的、敬佩的夸贊。
我低著頭，什么話也沒說，可是頒布消息的印度小豚卻發(fā)出了快活的笑聲：嘎哈哈哈……
喂。
能不能別笑了。
你說話，這真的很好笑嗎？
我低下頭沒有講一句話，可似乎一低下頭就可以聽見豚的張狂的笑聲。
既然沒有定下來的事情，當(dāng)初就不要告訴我們啊。
我好像一只干涸的水缸，底部被干得幾乎裂開。在到小休的時候給我倒了一杯水，激勵我活下去，然后在知道休假時，水倒了一半進(jìn)去，而在豚肯定這個假期時，我缸中的水被倒?jié)M了。
但是復(fù)活的印度豚過來擊碎了缸，而我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破碎的身體和曾經(jīng)珍借的水一起全部流走灑了一地。
甚至連缸也沒有剩下。
一瞬間，曾經(jīng)以為可以有希望的我什么也不剩了。
我閉了嘴，遠(yuǎn)方有一只烏鴉飛過雀色時的黑暗。
黑暗、黑暗、黑暗……
這種壓抑的，生活在霧霾下的日子，什么時候可以結(jié)束?。?/span>
我不要——
我他媽會恨你們這些傻逼一輩子！我會詛咒你們一輩子！
我內(nèi)心罵罵咧咧得讓我不自主地手指顫抖，但我卻堪稱平靜地取出了我曾珍視的櫻花本子，翻開了新的一頁，寫下：
「尸散冢的接力續(xù)寫大作戰(zhàn)！匿名參與，支持惡俗，可以惡搞?！?/span>
「角色：肉豚，印度豚，老豚…」
我想了想，又把已經(jīng)亡故的，喜歡嘲笑人的鼴鼠太太加了進(jìn)去。
懷著那樣仇恨的惡狠狠的心情，我寫下了第一棒，然后傳給了江上川奈雅與東云涵子。在本子又傳回來時，我在下一頁看見了出現(xiàn)的第二棒接力。
……之后又傳到了9廠。第三棒、第四棒也出現(xiàn)了。
「亡靈」「烏鴉」「飯包」「留殼菌子」「少帥」……一個個尸散冢的事物出現(xiàn)在其中，在內(nèi)惡俗地進(jìn)行著尸散冢被杜撰的故事。
在看到有人寫到它們的肏成一團(tuán)時，我總是會不自主地露出恨樣的笑容。
《春風(fēng)豬頭少年不會夢見兔女郎碼扇》
《得意的豚將軍》
《三只小豚》
充滿了惡狠狠快意的作品被一篇篇接力寫進(jìn)了本子中，被壓抑的血牲們用筆在紙上將陵踔們反復(fù)鞭尸。
支撐著我們文采與精神的東西，只有數(shù)不盡的恨意。
在又惡狠狠地接完一棒后，我突然又記起了小野藝子。她一定會很樂意參與這種游戲，可惜我并不知道她離開尸散冢后又去了哪里。
也許她像我夢里出現(xiàn)的那樣，那個流浪藝人自殺在了海里，成了和她哥哥一樣的貓頭鷹。然后在她自殺前的那個地方留下了她最后的一句話，Ich Liebe dich……
如果她在世間還存在「靈魂」這一類的東西的話，那么在知道印度豚復(fù)活的消息的她，會難過嗎？
就這樣可以隨便復(fù)活的印度豚，它也有心或者家這一類的東西嗎？
好在意……
或許肉豚與老豚也沒有吧……好可憐，居然是這樣可憐的小豚……
盡管存在同人文一樣?xùn)|西的慰藉，但尸散冢的血牲的意志依舊消沉著升不起來，每個人都如同一具死氣沉沉的棺材一樣做著被迫的工作。
依舊開心的還有一個亡靈，監(jiān)督我們9廠10廠血牲掘墓的那個焦尸依舊每天都很滋潤。
在宣布完繼續(xù)上工的次日，亡靈歡笑著走了進(jìn)來，像自己死去了的家人都復(fù)活了一樣：
「我今天心情特別美麗！」
她如是說，然后開始對我們掘墓的工作進(jìn)行了監(jiān)督。在此之間，她甚至伸手摟著素日根本不會去理的青松千瞳，用手指去撫摸她的臉。
面對著亡靈反常的愛，青松千瞳可憐地瞪大了她的眼睛。
在亡靈去監(jiān)督別人時，青松千瞳驚訝地對著我們喃喃，一臉不可置信：「亡靈她不會是暗戀我吧……」
身邊的血牲們開始捂住嘴低低地笑，包括青松千瞳那只偷偷藏在她身邊的小貓。亡靈瞪了血牲們一眼，血牲們立刻斂住了笑意，惟有那只貓還躲在墓碑后面吃吃地笑著。
它只是一只小貓，亡靈再如何厲害還是訓(xùn)斥不了一只自由的小貓。
而這時，亡靈之前收上去的紙錢被發(fā)下來了，上面寫了好多看不懂的鬼畫符，而青松千瞳的紙錢上卻有一顆畫上去的愛心。
生活似乎終于擁有了值得人開懷大笑的事情。我捂住臉，笑得幾乎要窒息過去。
「哈哈哈……千瞳，亡靈喜歡你！」
「……哎約臥槽，你閉嘴。」青松千睡反駁道，「它喜歡的明明是鼴鼠。」
狂笑著的人群一怔，然后在想起同人文后再次爆發(fā)出瘋了一樣的笑聲。
尸散冢內(nèi)很難得會有讓人笑得這么開心的時候啊。生活很辛苦，因為壓力而失去掉笑容的我們都格外珍惜每一次可以讓我們真正笑出來的記憶。
在不遠(yuǎn)的地方，江上川奈雅提著水桶，而江上川先生正用鏟子一下下地掘土，像在搭建屬于兩個人的房子。
生活本該就是那樣的啊，安靜而美好，簡單卻幸福的樣子啊……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為什么我們要被動地去過協(xié)迫下的日子呢？
尸散冢的存在，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是為了埋葬掉那些逝去的人，還是……
我不得而知，但是耶格爾久依仍舊如她的斗爭一樣，在掘墓工作的末期晚晚到來。亡靈沒有注意到她，正在一邊換了表情地嘲諷加陽橋奈。
她說，你要是再這樣的話，我老太太可就太喜歡你了。
加陽橋奈看著亡靈，不知道她抽的什么風(fēng)，不過，從亡靈的表情上看的話——
我猜是因為她復(fù)活了的家人又全部死掉了的原因。
失去了家人的亡靈似乎還不解氣，惡氣相向：「哼，橋奈，總有一天我把你送到高山沉丸的家里，讓你天天聽他唱歌！」
亡靈自以為的幽默沒有一點(diǎn)用處，因為我們這些血牲一個人都沒有覺得她的話很好笑，而被點(diǎn)到的加陽橋奈如同之前的青松千瞳一樣，震驚而可憐地睜大了眼睛。
一邊也被點(diǎn)到的高山沉丸張大了嘴巴。
我有點(diǎn)糊涂，亡靈喜歡的倒底是小豆溪碼扇，青松干瞳呢，還是加陽橋奈呢，或者說亡靈其實喜歡的是男血性高山沉丸？
也許吧，高山沉丸又得意地唱起歌來了。
在他的歌聲中，尸散冢迎來了黑暗的夜晚。
我過厭夜晚。
失去了鼴鼠的留殼菌子呼地一聲從地里躥出來，傘帽上新生出的鼠目散發(fā)出幽幽的暗光。
別太荒謬了……
依靠黑暗生長的留殼菌子的鼠目為什么會發(fā)光呢？鼠目滾動著轉(zhuǎn)動，成為尸散冢最為詭異恐怖的景象。
無數(shù)留殼菌子在同類鼠目的注視下被灼傷，冒出黑色的煙。我走過長滿留殼菌子的墳地，用晚食的時間又去了陵墓那里。
我不想吃土豆。我寧愿少吃幾頓，把錢攢起來買些我想要的東西。
我在陵墓間奔跑，風(fēng)從我的耳側(cè)呼呼而過，凍得人想把臉全捂起來。只是，終於，我又找到了那座陵墓。
「慘亡的監(jiān)子血牲之墓」
我在它面前脫下羽織放在墓臺上，認(rèn)真地沖它鞠了一躬。
「之前那晚上的幫助，真的非常感謝了?！刮逸p輕地說著，將之前工作時偷帶出的小花圈為它擺好，「請安息吧?！?/span>
陵墓動了動，一顆水珠從碑頂流下來。
「你想救我嗎？」
我聽見陵墓對我的說話。
不知道為什么，我感受不到它對我的惡意，我不自主地向前進(jìn)了一步，開口道：「如果可以的話，請教給我方法吧。」
「我的名字是什么？」
我怔了怔，「……你之前是哪一廠的血牲呢？或者說總是與誰在一起呢？」
「我是8廠的血牲?！沽昴拐f，頓了頓后又補(bǔ)充道：「我生前總是與青松千瞳、雨宮名司和加陽橋奈在一起。」
「好，我?guī)湍銌枂柊??！?/span>
未及我說完，一株留殼菌子便從地里竄出來，傘帽的鼠目大睜。我知道那眼睛一定是鼴鼠的，除了它，我再無法從尸散冢找到第二個眼距這么大且眼珠暴突的生物。
在我找到9廠時，青松千瞳，雨宮名司與加陽橋奈正在一起說話。青松千瞳剛剛因為雨宮名司換座的愿望給高山沉丸寫了一張小字條，目前正在等待他的回復(fù)。
上午被亡靈高看一眼想把加陽橋奈送給他的高山沉丸正得意地哼著尸散冢的贊美詩，用筆在小條子上寫著什么東西。
「那個，你們認(rèn)不認(rèn)識一個人？」我小聲開口，「一個女孩子，總和你們一起玩，之前是8廠的監(jiān)子血牲。」
青松千瞳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她做什么？」
「她叫什么名字呢？」
「高橋羽衣。所以倒底出了什么事？」
正在我要說話時，那個熱愛贊美詩的高山沉丸站了起來，把寫了密密麻麻的字的紙向青松千瞳面前一拍，然后以一種自以為很帥的姿勢悠悠晃晃地走掉了。
我們湊過去，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個走廊歌手究竟是寫了什么話。雨宮名司拿起紙清了清嗓子，開始了聲情并茂的朗讀：
「是這樣的……我是非常情愿與你換座位的。但是你總是會與旁邊的女血牲講話，這樣是會惹小豚們很不高興的。雨宮名司小姐，您也不希望您與血牲講話的樣子被豚們發(fā)現(xiàn)吧？您知道的，您與您的朋友在尸散冢并沒有創(chuàng)造出優(yōu)秀的業(yè)績，所以我也沒有理由去換座位的。還有一點(diǎn)，如果雨宮名司小姐與朋友們的業(yè)績一直提升不上去的話，我想焦尸們應(yīng)該會很困擾的，而且，這樣的話，豚們就沒有辦法從我們身上掙更多的錢了。還有一點(diǎn)……」
在讀完之后，我們幾個血牲幾乎面面相覷，吃驚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說，印度豚是老豚的番犬的話，那么、肉豚便是「番犬的番犬」了，那么，亡靈大概就是「犬的犬的犬」了。
那、高山沉丸呢……
是「犬的犬的犬的犬」嗎？
我不是很明白一個血牲為什么會有如此卑微的思想，卑微到心甘情愿伏下身來，把自己的脖子鎖在狗繩的地方，對著豚搖尾乞憐。
這樣做的話，高山沉丸也是會受益的嗎？
或者說，明明是他不想換位置的話，為什么不直接說出來呢？
如果直說「我不愿意換」的話，誰都是可以理解的啊。
那你又為什么要學(xué)著印度小豚的樣子，以一個偽裝關(guān)心我們的角度下筆來惡心我們呢？
還是說，與豚在一起共事的時間久了，連說話都變得豚里豚氣了呢？
我無從而知。
只是，我看高山沉丸的側(cè)臉越來越像番犬了。我不知道這是我的錯覺，還是他真的已經(jīng)動物化了。
也許……吧。
拜托了，這種動物化的細(xì)菌詛咒什么時候才會結(jié)束啊……
總之已經(jīng)無暇去再管那么多了，我瞞著焦尸們，自己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我同雨宮名司，加陽橋奈與青松千瞳逃了晚間的工作，躲過尸體們的監(jiān)視一路向東跑去尸散冢的墳地。
參差不齊的墳?zāi)挂呀?jīng)在那里佇立多時了。我憑著自己的記憶在鼠目留殼菌子與荊棘中摸索著、終于又找到了那座陵墓。
慘亡的監(jiān)子血牲之墓
陵墓仍慘淡地立在那里，微傾斜首，像一只折斷了的翅膀。
遠(yuǎn)處是禿鷹饑餓的叫聲，我站在墳場里，渾身發(fā)冷，在恍惚間聽到尸散冢外工業(yè)文明帶來的汽笛聲。
是很刺耳的聲音，像極了群狼的嗥叫。
我站在墳?zāi)骨?，輕輕地說，我?guī)砣肆恕?/span>
「你的名字是高橋羽衣。」
我聽到了什么東西被撕碎了的聲音，然后，一只細(xì)瘦蒼白的手從墳里伸了出來，手指用力抓著地下的石頭。
我們對此一點(diǎn)都沒有害怕的情緒，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站在那里，看著曾經(jīng)的那個死去的高橋羽衣從墳里爬出來。女血牲拍了拍破爛的孝服，身上披著的是之前借我的那件羽織。
她爬出來了，站在深黑色的夜里，氣喘吁吁。
「我……我是高橋羽衣?！?/span>
我被凍得麻木的手指不自主地蜷縮起來。
高橋羽衣不是尸散冢的血牲嗎？那她為什么會記得自己的名字？
這又是什么原因呢……
高橋羽衣喘著氣，坐了下來。盡管臉色很蒼白，卻比那些動物化了的血牲更像是一個是活著的人。
「羽衣，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不知是誰問道，「焦尸說你已經(jīng)死了?！?/span>
「死了嗎……」女血牲仰起頭，用目光撫摩曾埋葬過她的陵墓，語氣很沉，「……我全都記起來了?！?/span>
烏鴉飛過墳地，在一片充滿衰敗的死亡中發(fā)出啊的一聲大叫。
?
To be contin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