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灼 第一章 002 吸髓殘局
? ? ? ?遠處的軍事局士兵已經(jīng)收隊,一車又一車的下山,樹林的火紅已經(jīng)亮綠,遠處城燈火相繼熄滅,清晨的光撒入了樓道,麥格便在此時下了樓。
? ? ? “副總統(tǒng)先生,按原定計劃,40分鐘后森恩的學(xué)生懷特在瑞托郊區(qū)的一場實驗,你和總帥都要觀摩?!币粋€人站在了安全局門口,光將他的影子拉在背后的階梯上。
? ? ? “好的,管家,今天就這樣安排吧,對了,咳… 下午的空閑時間記得替我去看我蓋勒總統(tǒng)。我在昨天的貴族會議上聽說他老人家最近的病情可不太樂觀。”
? ? ??“副總統(tǒng)先生,你也應(yīng)當(dāng)再做一個檢查了。”
? ? ? “不必,都是一些60年前留下的老毛病?!?/p>
? ? ??“是?!惫芗抑肋@場貴族眾所周知的丑聞沒有延伸的必要丑聞,既然副總統(tǒng)結(jié)束對話的意思已經(jīng)十分明了,那也沒有什么可以多說的了。
? ? ???“總帥在那個車子里等你?!惫芗艺f完最后一句,沉臉退下了。露出身后的車映在石梯上的紅光。
? ? ? ? “哈利德總帥,沒想到你百忙之中還能抽出空來開車。是發(fā)兵前往索柏的調(diào)兵令還沒有下來嗎?對了,我的確得承認貴族們不需要做太多‘我們的國家自有商人的港口可以運轉(zhuǎn)?!丙湼褡搅烁瘪{駛位上,微弱的光散在黑漆的玻璃上,紅松鼠的白毛在周圍依舊靜靜的。
? ? ? ? “麥格副總統(tǒng),你就別抱怨我前幾天在貴族議會上對你的抨擊了,正如我下來對你說的體制改革與貴族所有制重構(gòu)雖然對鬧市來說的確非常必要,但那實在是太大膽了。”哈利德解釋到。
? ? ??? “如果那群趾高氣昂的老爺和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時間能經(jīng)得起海浪一樣對沙灘的緩慢雕刻,那我也不必如一條兇狠的白鯊”麥格無奈的說道“在大陸戰(zhàn)爭時,我們總將自己稱為專制的破壞者,是人類前進的燈塔。但如今,整個世界上只能由貴族階級承擔(dān)的職責(zé),在我們的國家卻是最多的。軍事,經(jīng)濟,政治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牢牢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的祖先將這稱為‘帶領(lǐng)’,可當(dāng)我們自詡為那些革命者的時候,我們同時又將精英與世襲貫徹的這么徹底。我們常常在大會上批判愚昧的民眾,嘲笑著他國混亂的民主,可幾百年來,我們是否認真想過,鬧市是否真的需要我們?或者說至少現(xiàn)在真的是否需要我們。我們自己成了專制階級。我們已經(jīng)沉溺于過去的榮光太久以至無法向前。一些東西早已積重難返,唯一能做的只有砸碎一切?!?/p>
? ? ? ? ? 麥格似乎并沒有想停下來的意思,他的言語似乎從辯論變?yōu)榱藘A訴,就如在高山之間婉轉(zhuǎn)直下的河流通過飛垂入海以激起的浪花來昭示它所經(jīng)歷的曲折:“60年前,沒錯,就是那個夜晚,激烈的火光將毒蛇般的火車如同勇士般切成兩段。隨后那些鮮紅的酒水如同血液般從截斷之處流淌于而下。在酒水車廂里頑皮的我也似紅色的惡魔對于高天的復(fù)仇,從那高高的軌道,高高的山上在酒的浪潮中墜入河流。后來的事情我和你聊過不少,我看到了征稅官的跋扈,看到了那些柴骨般的人們啃食著野草。再大一些之后我流浪于各城市之間,我看到了農(nóng)民豐收的喜悅,看到了車夫的滿足,看到了碼頭水手工作一天后的汗珠。當(dāng)時的貴族宣講也不絕于耳,可是這為我們帶來了些什么?在那激情之后,漫長的工作依舊使人勞累,走高的價格依舊使人低迷,遠處高塔的光依舊明亮。最后我回來了,那段經(jīng)歷可真是令人稱奇,我像是被天神貶下了凡間說‘去看看吧,看一看那些泥土上的苦難?!缃裎铱吹搅?,可現(xiàn)在我不想再看到了?!?/p>
? ? ? ? ?哈利德并不想再繼續(xù)爭吵了,于是他沉默了,只剩下沉默的黑,直到引擎一樣的轟鳴。
? ? ??? 當(dāng)零落的房屋隨著起伏的山丘一樣歸于平原,只有馱著泥的綠和陰暗的天在遠處,迷糊時,不遠處閃著光的燈示意著他們知道到了目的地。
??? ? ?天已經(jīng)下起了小雨,麥格下了車,他正對著的是一條寬長的跑道,只剩下遠處的黑布包裹著地平線,兩邊是剛剛建起的觀賞隔間。
? ????“副總統(tǒng)先生,這是您要的名單,還有下雨的話威特先生說,他的準(zhǔn)備應(yīng)該還會久一點,所以請您移步到旁邊的觀賞室進行等待。”一個人頂著雨跑了過來,并抖縮著身子遞上一把傘。
? ? ??“有布里格?!丙湼駥ι蟻淼墓抡f。
? ????“不必擔(dān)心,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就算他是近貴族也會收斂一點?!惫掠幸饣乇艿?。
? ? ? ??“那么我便純粹看做他們被森恩學(xué)生的發(fā)明而吸引,而絕不是因為我曾是森恩的引薦人?!丙湼竦淖旖菐е唤z苦笑,仿佛是對過去的一種嘲弄,一種苦澀的回眸。
? ? ? “你從特萊姆林帶回了一個本就應(yīng)屬于我們的偉大科學(xué)家,同時他成為了你可以依靠的第一塊基石。這完全你們相互成就的結(jié)果,而不是因為誰是誰的政治依靠。”哈利德如此評價。
? ? ? “近貴族名字的丑惡遠蓋過了他們在大陸戰(zhàn)爭時贏下的榮譽。他們享有了50年的貴族特權(quán)卻在這一時期無惡不作。但到了如今期限將至?xí)r,他們?nèi)韵雽⑦@種榮光恩澤他們的后世。這場不該出現(xiàn)的矛盾或許一開始就不可調(diào)和。你有時太過激進,有時卻又太過保守?!丙湼駴]有回答,于是哈利德繼續(xù)說。
? ??? “或許吧,總統(tǒng)對立法的修改是他們唯一的合法途徑,可是副總統(tǒng)上任總統(tǒng)的默認規(guī)則似乎攔了他們的道?!丙湼駠@息道。
??? ? 兩人邊說邊走進了房間,房間里暖色的燈在了慵懶的沙發(fā)上,外面的寒冷似乎都與這里無關(guān)。
???? ?才等兩人坐下,門口的電鈴便響了起來。
? ? “進來吧?!丙湼駝傉f完,一個棕發(fā)的年輕人便推門進來。
? ? ??哈利德見進來的人是近貴族格爾,便能對接下來的事情猜個大概了,只好做出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 ? ? 等三人剛坐下,格爾便馬上向桌子上拍出了一堆文件,上面赫然印著鬧市緊急處理局的標(biāo)志。
??? ?“格爾先生,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雖然我不得不承認安全局對索柏的行動的確會對貴公司連接幾個城市的大型地下礦廠造成一定的損失。但是那是必要的,如果緊急行動令也需要像調(diào)兵令一樣通過層層審批的話,在索柏的暴亂早已燃向全國了。”哈利德冷冷的說道。
? ? ??“哈利德總帥,您能清楚這一點,當(dāng)然令我十分高興。但您或許還必須清楚,從索柏到德薩的幾條礦脈是整個鬧市最富有塔薩爾礦的地方。若那里真的出現(xiàn)了什么大的損失,鬧市的發(fā)展被攔腰截斷這個責(zé)任你們付得起嗎?”格爾的話逐漸尖銳。
? ? ? ?“立格爾先生,我最后再向你解釋一遍。索柏作為鬧市最適合出兵北邊干戈蘭的邊境城市。如果我們不能將索柏的暴亂快速解決的話,那么我們才向干戈蘭增援的20萬軍隊會因為供給線的切斷全軍覆沒不說。干戈蘭北邊與我們長期在干戈蘭對峙的國家沙骺便能完全掌控干戈蘭境內(nèi)的塔薩爾礦,到那時行將就木的帝國將長出新的爪牙,鬧市在40年前從白堊塔開始針對沙骺軍事帝國布局也會在這里崩潰。這個道理從大陸戰(zhàn)爭走過來的,你們絕不會不懂?!丙湼裾f話的時候并沒有對著立格爾,他看著雨水繪畫的窗,在這幅水彩畫的一頭黑色的傘不斷冒起來,他知道都要到齊了。而在另一頭,穿著白色大褂的懷特還在奔走,踐起了泥。
? ? ? ?“那我似乎沒有什么可說的了”立格爾站了起來鞠了一躬,茂密的頭發(fā)擋住了他的臉“但你們還必須明白,蓋勒總統(tǒng)的病毫不掩飾的說已經(jīng)時日不多了。到時的總統(tǒng)選舉便不要怪我背棄多年來你們相會和軍事上的幫助了。”
? ? ?? 說完立格爾便走了出去。他剛走,一位女傭又敲響了門。
? ? ? “副總統(tǒng)先生和總帥先生,第一集團將軍卡密列到了?!迸畟?qū)倓偘l(fā)生的事不知所措,但還是帶來了話。
? ?? ?“讓她過來吧,我這里沒什么事,不用刻意給她提及。”哈利德放緩剛剛的語氣說道。
? ???“好?!迸畟虼饝?yīng)后便退下去。
? ? ??隨著關(guān)門聲,房間內(nèi)再次陷入沉寂。
???? 兩個人都在沙發(fā)上坐著,稀薄的雨仍然在下,它似乎傳遞著二人的聲音。
? ? ? 顯而易見的是立格爾的宣戰(zhàn)是如此拙劣,他曾是近貴族中傾向貴族的一員。他們在成為近貴族之后,在發(fā)展國家貴族特有資產(chǎn)時曾受到過許多貴族的幫助,可如今這些應(yīng)當(dāng)首先遏制近貴族勢力擴張的人,卻成為了號角與先鋒。這不得不令二人思考以布里格為首的近貴族勢力最深的爪牙到底伸向了鬧市的何處。
? ? ? ? “叔 ?!币粋€女聲打破了思考,那聲音似包著水的氣球,你雖可以感知它的彈性那也可以感到它的暗流涌動。
? ??? ?“好了,我親愛的卡密列?!笔枪孪然卦挼?。他的語氣明顯和緩了。
? ? ? ? “又有什么心事嗎?不如和我說說?!笨苣髲暮竺姹ё×斯?。金色的短發(fā)倚向了哈利德雜著白的黑。
? ? ? ? “一些墻里面的事,你在就不聊它們了?!惫驴聪蛄松厦嬷赡鄣哪?。
? ? ? ? “每當(dāng)我出現(xiàn)差錯時,你便會用一軍之長來教導(dǎo)我;可當(dāng)我問起這些的時候,你卻總是還說我只是個孩子?!贝藭r卡密列的怒氣像一個脹水的海綿,沉重又輕巧。他一邊鼓起了嘴,同時,又用兩只手打理著哈利德的肩膀和他胸腔上的勛章。它們在那里無論是晴天還是陰云依舊閃亮。
? ? ? “你就別為難你的好叔叔了?!苯K究是麥格替他解圍?!澳阋仓雷罱氖乱呀?jīng)夠他焦頭爛額了?!?/p>
? ? ??“好吧,叔叔,您就別操心了?!笨芰腥绱苏f到“只要調(diào)兵令,下來我們就立刻行動。”
? ? ???哈利德的并沒有回話,其實她已經(jīng)閉上了雙眼,背靠在厚大的沙發(fā)上,頭往上仰著。
? ? ??“行了,別裝了?!丙湼裢屏艘幌鹿?,哈利德像一個破了的氣球笑出了聲,他有時的快樂的確這么簡單。
? ? ??“或許我們的第一集團軍將軍來這里還有別的事?!惫峦蝗徽f“你可不太會放棄呆在軍營里來參加這種臃腫的交際?!?/p>
? ? ? ? “還是瞞不過你?!笨芰行χ贸隽艘化B紙,上面還有他密密麻麻的筆記。
? ? ? ? “這是我前幾天無意發(fā)現(xiàn)的,銘尼達農(nóng)作物物價這幾年上漲速度已經(jīng)超過了預(yù)期。并且這個趨勢正在越來越明顯,后來我去統(tǒng)計局尋找了相關(guān)數(shù)據(jù)。看吧,統(tǒng)計局這幾年的數(shù)據(jù)雖然和當(dāng)?shù)卣慕y(tǒng)計沒有太大出入,但經(jīng)過我這幾天的調(diào)查通過當(dāng)?shù)馗鬓r(nóng)場收成所計算出來的市場供給價格與這個數(shù)據(jù)完全對不上,這顯而易見,我完全不需要請教任何這一方面專家,這已經(jīng)不是技術(shù)問題能搪塞過去的了?!笨芰型蝗晦D(zhuǎn)變成了十分堅定的語氣同時將那厚厚的資料遞向了兩人。
? ? ? ?“這個問題我和安全局局長前幾個小時才聊過,不過這樣的數(shù)據(jù)的確出乎意料?!丙湼窨粗且恍杏忠恍械臄?shù)據(jù),如同顆粒無收的田野“我一直認為這些問題只需要一些特殊渠道便能解決,是我徹底失誤了?!?/p>
? ? ?“銘尼達是我國東部最重要的糧倉,近年來西部各種災(zāi)害流行國內(nèi)整個農(nóng)作物市場本來就持續(xù)低迷…”麥格突然從他的思考中驚醒,話鋒一轉(zhuǎn)問道:“統(tǒng)計局局長是誰?”
? ? ? “這幾年來都是近貴族?!惫铝ⅠR脫口而出,看來他早就思考到了。
? ? ? “…這是要拼個你死我活呀?!?/p>
? ? ? 窗外的景色竟然異常的寧靜,深藍和深綠在雨夜中和諧。麥格似乎看到了在遙遠的銘尼達也是如此。遠處的森林伸出了罪惡的樹枝,眼前,在那貧瘠的土地之上,在那雜草的田野里,只有秸稈在燃燒。唯一的亮色里生起了濃煙,在之中攀升。對面布里格咖啡的熱氣也是如此。
? ? ? 管家駕車剛進入瑞托城區(qū)。
? ? ??高樓從他所在的光輝大道中延展向天際。光輝大道從正東門直穿瑞托,直跨比斯河連接專屬于貴族的比斯特區(qū)。整個瑞托以此劃分為兩半,即使西邊的比斯特區(qū)沒有東城區(qū)的十分之一大。
? ? ? 沒有任何語言可以描述這座城市,或許說任何語言都可以描述這座城市。從鬧市的第一批商人來到這片土地之時,讓他們推起了那沉重的貨物來往于東西之時。在比斯河靜靜的流水之中,在海鷗的盤旋之中,無數(shù)的船只為這片土地帶來了太多。這個國家被稱為黃金沉淀之地,但是隨著黃金一起下沉的還有它們的每種色彩。當(dāng)高塔和車流的陸離構(gòu)成了這里的本色,當(dāng)你再次夸耀起這個世界蓬勃的金融心臟時便也無從談起。
? ? ? 蓋勒總統(tǒng)的辦公小屋坐落在比斯特區(qū)的一座小山丘上,歷代總統(tǒng)并不在這里辦工,這是蓋勒總統(tǒng)自己要求建的。
? ? ? 管家走了一段石梯到了門口,敲響了門。風(fēng)吹著草地與形單影只的大樹,灌木叢間只有巡警的腳步。東邊的天仍有高樓零星樹立,但卻沒有了它的擁擠與急促。
? ? ? 得到允許后管家打開了門,整個屋子只有管家此時正對著的窗戶灑進了陽光,蓋勒總統(tǒng)坐在窗子下面,他背后的藍天像是鋪上的顏料。房間并沒有其他的光。手中還微微的冒著火星,煙在整個房間彌漫。
? ? ? 遠處傳來了巨大的轟鳴。
? ? ? 麥格顧不上那么多了,他只是看著,眼睛也不眨一下。他打個響指便能得到了牛角包在市場價的價格以秒飛升。
? ? ? 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對土地的憐憫是如此廉價,而他的坐墊是如此柔軟。暴食者舉行這宴會,而他卻在這長桌上著高舉骨頭宣揚他的憐憫。但每一個人都知道外面的落雪很大。
? ??? 其他的貴族已目瞪口呆,他們極力的向那個盡頭望去,在前所未有的轟鳴聲中,尋找著剛剛從他們身邊擦過的巨物。
? ? ?蓋勒總統(tǒng)整個臉都沉在陰影里。煙在地圖上,純金的獎杯上,羊毛毯上,四角的吊燈上,他起球的毛衣上。他矗立著,好似一尊佛像。
??? “看!天上!”一聲叫嚷調(diào)動了所有人的視線。陰暗的天空中有一架鋼鐵的機器,展開了形似鳥的翅膀,時高時低。所有人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 ?? ?“是的!他在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