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薛】逗哏捧哏和懟哏
看相聲上頭的產物,喵汪的滿腹經綸看一次笑一次,拯救所有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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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抱山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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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陸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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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場詩后,驚堂木響,原本吵鬧的場子驟然安靜,不大的說書場便只剩臺上男子溫和的聲音還在繼續(xù)響著。
這書場開在晚上七點正式表演之前,原是為早到的觀眾行個落腳歇的方便,順便替接下來的相聲表演熱熱場子,免得觀眾一時之間入不了戲破壞演出效果。但常來的老主顧都知道,真正難搶的位置并非樓下劇院的前一二三排,而是這小書場不滿四十的固定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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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抱山班子,那話可就長了。
開班的是位女先生,評書說的一絕。來了這小小的縣城,收了幾個徒弟傳授一身技藝,之后便歸隱山林不見蹤跡。后來徒弟又收徒弟,徒弟的徒弟又收徒弟,好些出了師也不愿意走,就留在這小縣城繼續(xù)干這行當,這人啊是越來越多。
后來那女先生大徒弟的親傳大弟子也就是被行內尊稱為延靈的藝人,見這情況太過松散,便提出以那女先生的名義辦個班子,愿意加入的就加入,不愿意加入的單干也成,左右是一個師門,大家情意還在。
這便有了后來的抱山班子。為的就是紀念不知歸隱何處的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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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場是抱山班子的一大特色,但凡要入班子,其他一概不論,首先要學的就是說書。
老話常說,相聲演員的肚是雜貨鋪。不多背點不多看點,上了場腦子不轉那就要露怯。學說書,一是可以快速擴充知識儲備;二是能練記憶力和嘴皮子,說貫口的時候不至于忘詞掉詞;這三嘛,說書不像兩個人表演那樣有所互動,如果在一個人的情況下既能叫觀眾從頭聽到尾,不但聽還能聽懂,聽完之后還有回味,那就說明這個人的表演很有感染力。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藝人。
所以這書場看似不大,但能進來坐在臺上說書的,歷來都是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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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這曉星塵,今年年歲不算大,不過才二十出頭,天資卻極高,入這師門的時間也得從他很小很小的時候算起。
延靈那時年歲已高,退隱多時,曉星塵是他從街上撿回來的,咿咿呀呀剛會說話。等長得再大些,延靈這才覺出他的天賦來。他覺得自己沒資格做曉星塵的師父,同輩里面的師弟師妹也沒這個資格,于是便替自家?guī)煾甘樟诉@個小師弟,做了代拉師兄。是以同門除了延靈他們這一輩之外,所有的人無論年齡大小資歷如何,都得管他叫上一聲小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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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說書有自己的路子,尤其擅長講世情小說。語言風格上不像其他講世情的那么辛辣諷刺,也不是背書似的死板平直。他很少講俏皮話,坐在那里說書也不愛夸大內容,只是這故事總和那時下的新聞要點緊密結合,過后聽完再這么一回想,那是怎么想怎么有道理。
是以他往這臺上一坐,醒木一拍,折扇一打。底下觀眾否管在干什么,都會放下手中的東西認認真真聽他說完這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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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曉星塵這人有個缺點,那就是笑點極低。
說書的也是演員,為了演出效果再想笑也得憋著,實在憋不住了笑兩聲腦子快的馬馬虎虎也能遮過去。但最開始那一陣曉星塵是真憋不住,不像現(xiàn)在都是下了臺再笑。那時候他笑點低到在延靈跟前背書,背著背著都能笑出聲來。他這一笑不要緊,旁邊站著的八師姐藏色也忍不住跟著他一起笑,這一笑就沒個完。
延靈生氣歸生氣,卻也拿他倆沒辦法。后來他老人家想了個狠招,讓這兩個笑點低的小師弟小師妹搭臺去說相聲。一場排練下來曉星塵笑的腹筋生疼,趴在排練廳里半天起不來。藏色比他好點,捂著肚子還能站著。
日子久了之后,曉星塵笑點還是很低,但卻學會了控制自己的舞臺反應,上臺很少會笑場。下了臺就自己搬個板凳坐在藏色身邊,兩個人對著把剛才說的再說一次,把不敢笑的都找補回來。
后來再過了幾年,藏色嫁人離開了抱山班子,曉星塵就專攻說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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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近這些年,曉星塵又開始說相聲了。
新來的搭檔是個北方漢子,長得極高。那舞臺上面出場的門簾為了他都特意向上挪了挪,但還是會擋著臉。
他這新搭檔原本也是說書的,專攻武俠小說。武俠小說不像世情小說,那是需要站起來比劃動作的,所以身段動作也得好看。偏巧這人學過幾年武術,拿著把紙扇往那一站,也能叫人看出幾份俠客之氣,說起書來節(jié)奏把握的也好,該快的時候快,該慢的時候慢。場場下來也是座無虛席。
他們兩個認識也算個偶然。那年的評書藝術節(jié)曉星塵沒打算去,因為藏色家住的更近,師門里原本要派去的也是藏色。只是臨到出發(fā),他師姐家那孩子卻生了水痘,兩個大人忙的焦頭爛額脫不開身,曉星塵想著師姐往年對他的好就主動站出來,去了這一趟。這才認識了宋嵐。
宋嵐,他這新搭檔,又叫宋子琛。他們入行拜師的時候,師父都會賜個藝名給他們,這叫字輩排行。曉星塵也有一個,但念起來拗口不好記,就沒用。他這搭檔倒是在用,臺上臺下都叫宋子琛,熟悉一點的,例如曉星塵就只叫子琛,敢直呼其名的全班子算下來也就曉星塵那個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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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曉星塵這徒弟,那可就話長了。
列位看官,下次再表,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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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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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曉星塵這徒弟啊,話可就長了。
那是一年元宵節(jié),十七歲的曉星塵跟著師兄師姐們出門去看花燈會,只是走了沒幾步就被沖散了。曉星塵對這片熟得很,也沒著急去找他們,一個人逛了起來。
走著走著就聽到前面有爭吵的聲音。你說這大過年的在街上吵架是圖個啥?曉星塵努力踮起腳伸長了脖子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卻只看到一個老頭揪著個孩子打,一邊打一邊喊“讓你動老子的錢!”
那孩子也可憐,大冬天就穿一身單衣,細瘦的小胳膊露在外面被那老頭用力一打,紅得發(fā)紫腫的老高。周圍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曉星塵心想就算是小偷可到底也是個孩子,這么打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條命,于是拼了命似的往前擠,到了前面一把撈過那孩子就往懷里帶。
“常大爺,常大爺消消氣,這孩子偷您多少錢我來賠。這大過年的生這么大的氣,不合適?!睍孕菈m本意是息事寧人,哪知那孩子聽完之后就開始哭.
“明明是他搶我的錢!我討了一天才得了一百,回去還得上交,他倒好,一把就全搶走了,還說我是小偷!回去要是交不上錢,我,我會被打死的。”
曉星塵心里頓時咯噔一聲。這孩子八成是被人牙子拐來做乞丐的。今天這事不管能不能解決,這孩子回去都會再挨一頓揍,說不定還會更慘,那被砍了胳膊剁了腳像他這么大的孩子,新聞上實在是太多了。
他低頭看了看那孩子,臟兮兮的小臉凍得通紅,一雙眼睛含著淚水看著都心疼。如果就這么放走也不是個解決辦法,要是下次見面這孩子缺胳膊少腿趴在路邊乞討,他得恨自己一輩子。
這么想著就越發(fā)護的緊了,曉星塵抬頭掃視一圈,知道此時人群里肯定有人牙子在看,便將胸膛高高挺起,腰桿板的筆直,大聲說道,“常大爺,這孩子以后就是我曉星塵的徒弟了。徒弟犯了什么錯,師父哪有推脫責任的道理?這件事啊,也別管誰對誰錯了,您是長輩,這兩百塊錢您拿去,當我替徒弟給您賠個不是。您大人有大量,犯不著和小孩計較,這次就這么算了吧”
說完也不管那孩子如何掙扎,直接攔腰抱起扛在肩上。曉星塵從兜里摸出兩張大鈔遞給那老頭,接著一溜小跑回了茶樓。
就這么著,這孩子就在抱山班子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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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曉星塵是想給這孩子找到父母把他送回去的,但問了半天原來這孩子卻是個無父無母的,除了自己叫薛洋之外什么都不知道。曉星塵心軟,也舍不得再叫他出去吃苦,就干脆留在自己身邊,真把他收了當自己徒弟。
要說這薛洋啊,也是個天資聰穎的,快板打的那叫一個絕,小小的四葉瓦在手上能玩出花來。只是年紀不大,調皮貪玩。他,再加上藏色家的魏嬰,兩個人鬧騰起來簡直能把整個茶樓給拆了。
但是這薛洋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有點怕的就是宋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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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是不知道,這相聲拜師有講究,除了自己的師父之外,還要再拜上三位,分別是引師、保師和代師。前兩個是徒弟的引薦人和人品素質保證人,這后一個主要是在師父不方便管教和傳授時候代替他看管徒弟。
宋嵐和曉星塵是好朋友好搭檔,所以薛洋的代師自然就是宋嵐。
曉星塵心疼這個小徒弟不舍得打,宋嵐下手卻是狠。書背不下來,可以,挨了這四十個手板再說話。這從小到大薛洋挨過的打是不計其數,全都是宋嵐出的手。
等到薛洋再大一些,十五六歲那陣子,正正好好是中二期。小時候那點對宋嵐的怕全成了囂張的叛逆,不管宋嵐說什么做什么都一定要跟他對著來,說一句懟一句,跟那踩了尾巴炸了毛的貓是一模一樣。看的曉星塵是止不住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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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笑歸笑,曉星塵心里也清楚,自家這徒弟在說書上不太可能有什么大的出息。天資聰穎是真的,被宋嵐打了那么些年不喜歡說書也是半點假沒有。這事啊,除了天分還得看興趣,強求不來。
不過嘛,自家這小徒弟嘴皮子溜,腦子轉的也快,俏皮話一說一大套,不去說相聲簡直屈才。
過去學說相聲,都是經驗豐富的長輩給經驗不豐富的小輩來捧,這樣在小輩出錯的時候長輩能及時往回圓。一般都是師父捧,徒弟逗。但薛洋卻不干,說啥也要當捧哏,把宋嵐往桌子外面一推,兩手抓著桌角不肯放,又把曉星塵逗得是哈哈大笑。
“阿洋既然想學捧哏和我一起說相聲,也行。那書場那邊就麻煩你了子琛?!睍孕菈m笑夠了之后沖著好友一拱手,“只是這捧哏上的東西,子琛你也要多教教阿洋啊?!?/p>
“誰要他教?!毖ρ笮÷曕止镜?,站在曉星塵后面沖宋嵐做了個鬼臉,得意的指了指曉星塵身旁又指指自己,像是在說“你的位置歸我了”。
宋嵐也不惱,平靜的面上現(xiàn)出一點淡淡的笑,反手從袖中抽出一把戒尺,拍了拍桌子。
“明天五點,起來練基本功。再沒大沒小你就不用睡了?!?/p>
“你這人心也太黑了吧?!等等,臥槽?!你他媽打人能不能提前說一聲?!”
“阿洋?。∩茸邮枪飫e拿來擋戒尺,慢點跑,慢點,別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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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薛洋到今天才算是正式踏上了學藝之路。要說這學相聲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再看這位的鬧騰勁,日后還要好長的路要走。
得了諸位,時間不多,有什么咱下次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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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禮儀漫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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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三分逗七分捧,這些老話說的也是有道理的。
這逗哏是“使活兒的”,捧哏呢叫“量活兒的”,這逗哏的“活兒”往哪使,全都得靠捧哏來測量,來規(guī)劃,要是不小心跑了拉不回來,這場表演也算是砸了。所以別看這捧哏演員話不多,要求卻高,表演的時候腦子里要考慮周全,方方面面都要想到,拿來救場的現(xiàn)掛得說來就來??蛇@些薛洋都做不到。
薛洋年紀輕腦子活泛做事有股沖勁,照理說應當是先去學逗哏,等經驗豐富了再去學捧哏。做逗哏也方便,要是說錯了曉星塵在旁邊捧著他,錯了也好往回圓。但他為了氣宋嵐,硬要去學捧哏,給自己找了一大堆的不痛快。他年紀還小,閱歷不夠,表演的時候想不到那么多。有時候接不上了就眨巴著眼睛干看著曉星塵,看的曉星塵心里也跟著急,活使得亂七八糟不說,包袱甩出去就沒幾個響的。
這情況別說創(chuàng)新了,連最基本的表演都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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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薛洋在外面作天作地,對上曉星塵卻是極為乖巧聽話?,F(xiàn)在這樣他自己心里也有點難受,怕師父對他失望,又不想叫宋嵐看笑話。哪怕曉星塵勸他改學逗哏,他也不同意,就在這死磕。
兩個人就這么湊合著排練,也沒啥太大的進展。沒過幾天,陜西那邊倒是來了伙人,說是要進行藝術交流,順便借他們這茶樓表演。
這天下說相聲的,不管派別如何,開山祖師都是一個人,那就是朱紹文。同一個祖師之下,各家說相聲的藝人都是兄弟,哪個社團哪個班子到了哪里要表演,和當地的同行說一聲,都會給個面子行個方便。這叫師門情誼。
再說這陜西來的班子,最近幾年發(fā)展勢頭迅猛,來這邊表演跟他們商定態(tài)度也是極客氣。曉星塵心里想這倒是個學習的好機會,也沒往上報節(jié)目,帶著薛洋坐在臺下從頭看到尾,笑的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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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看也不是白看,看完之后曉星塵拉著薛洋坐在自己房間,沏了一壺茶,要他說說自己的感受。
“那個逗哏嘴太快了,活兒一個接著一個,包袱砸的真猛?!毖ρ笪恍Γ瑔问滞腥粗鴷孕菈m,“和師父你不一樣,師父你包袱鋪的平穩(wěn),翻得迅速,抖得脆生?!?/p>
“你看他干嘛啊,讓你留心捧哏,你啊。”曉星塵無奈嘆了口氣。
“那捧哏下手忒狠,一場下來打了逗哏五六次,推了七八次。現(xiàn)在的捧哏戰(zhàn)斗力都這么高了嗎?比宋嵐都狠?!毖ρ笸铝送律囝^,繼續(xù)道,“你說我要是學他那樣打你,你生不生氣?”
“……”曉星塵默默的看著他。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毖ρ笫种篙p輕敲著腮幫子,仍是笑著,“那捧哏挺厲害的,好幾次我以為拽不回來的活兒都給拉回來了,救場也快。逗哏失誤的地方不但都拿現(xiàn)掛給遮了過去,還成了一個笑點。細說起來,比宋嵐功底深捧得好。”
“子琛之前也沒說過相聲,現(xiàn)在這樣已經不錯了?!睍孕菈m輕咳一聲,不欲在這個話題上做過多停留,開始總結這場表演,學習學習經驗。
薛洋想了一陣,耐不住好奇,往曉星塵那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道,“師父,你說,那個表演他倆真親上了嗎?”
曉星塵不由得一愣,想起今晚壓軸的節(jié)目叫禮儀漫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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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節(jié)目前面講了不同國家的禮節(jié),最后是講法國的吻手禮。逗哏的那個為了效果,在使活兒之前簡單介紹了一下西方的親吻禮,親了捧哏的額頭和臉頰。雖說相聲段子里面有不少也玩這夫妻梗,但這禮儀漫談是個新段子,親來親去的表演倒真是第一次,也難怪薛洋覺著新奇。
臺上無大小,臺下立規(guī)矩。演員在臺上怎么表演都不算事。曉星塵也懂這個道理,只是此時薛洋這么問他,卻讓他有點不好意思,不想和徒弟討論這個問題。
薛洋看他臉紅,心里也是納悶,沒覺得自己這問題問的有哪不對。他盯著曉星塵看了一陣,很不合時宜地起了些逗弄的心。他本就膽大,曉星塵又寵他,也不怕等下會挨罵。大大方方地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四目相對。
“長輩對小輩,親額頭。你比如說,爸爸對兒子?!?/p>
這一口特別實在,落在腦門上吧唧一聲,特別的響。曉星塵沒想到有這一出,當時就愣了。薛洋卻是不知。
“這朋友之間吶,親面頰?!?/p>
又是兩口,落在兩側。柔軟的嘴唇上面起了點皮,蹭的心也跟著發(fā)癢。
“戀人之間……”薛洋作勢要親他嘴唇,等了半天也沒見曉星塵把他推開,不由得抱怨道,“師父,你怎么不接茬啊,你不得把我推——唔唔!!”
【省略】
曉星塵回過神來連忙將他放開,心中懊悔的只想抽自己。薛洋小孩子心性不過是跟自己鬧著玩,自己卻被欲望蠱惑占他便宜,甚至還想做更過分的。這,這愧為人師??!
薛洋一看他這一臉的懊惱,不由得有些誤會,只當他是不喜歡。這么一想又有些難過,但又不想被人看出,于是故意做出不在乎的樣子在曉星塵唇上又親了一下,這才站起。
“師父,您老休息,我回去還得背貫口呢?!?/p>
“行,你去吧?!睍孕菈m把他送了出去,摸了摸嘴唇,面上散去的熱度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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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他算是看著長大的,自然是在意無比。只是對他存了這種心思,說到底也是不應該。更何況兩人又是師徒,這說出去也不好聽。
曉星塵心里煩亂的很,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卻不知那邊的薛洋也是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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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啊,竟是互相誤會了。到底這誤會能不能解開,列位看官,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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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拉洋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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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宋嵐面無表情地把戒尺一放,只從微微皺起的眉頭能看出他內心的疑惑。曉星塵尷尬地笑笑,也不知道該和他如何解釋。
“阿洋實在是不適合做捧哏,恐怕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堅持要這么做。但這么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想還是讓他跟著你學逗哏吧,你心思縝密經驗豐富,給他捧著我也放心?!?/p>
宋嵐上下打量他兩眼,開口道,“昨天發(fā)生了什么?”
雖是問句,語氣卻是篤定,像是知道他們兩個做過什么一樣。曉星塵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心想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好友,但那事他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只得拼命搖頭。
宋嵐也不問了。轉過身用戒尺不輕不重地敲了敲一旁打瞌睡的薛洋,把他給弄醒。沒有任何波瀾的煙灰色眸子盯著人看了一陣,直把薛洋看的渾身發(fā)毛。
“排練廳見?!?/p>
“啥啥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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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追著問了半天才把這事給問清楚。少不了又生一肚子悶氣。
你說這先親他的是曉星塵,把他心思撩撥起來撒手不理的還是曉星塵,那這人對他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還是單純的逗著他玩?越想越覺得憋屈,連帶著看宋嵐都十分不順眼,背詞都背的咬牙切齒。
宋嵐對他這樣見慣了,也不去管,看著手里的臺詞本一句句往下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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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洋片是傳統(tǒng)段子,詞倒是不多,主要看肢體表演。這相聲場上沒那么多道具,兩把扇子,兩條手帕,一塊醒木。這表演也是無實物表演,全靠演員的發(fā)揮。
薛洋這人,在宋嵐眼里算是個合格的戲精,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會出錯?,F(xiàn)在主要是把詞過一遍對好了,這樣排起來不用現(xiàn)看。
等薛洋把詞對順了,兩個人就開始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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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之前果然沒有看錯,薛洋的確適合做逗哏。不像做捧哏那時有力沒處施干著急,現(xiàn)在的薛洋要宋嵐來形容,那就是一個脫韁的哈士奇,懟人的話一套套的都不帶停的。
這相聲演員啊,有個毛病,那就是互相砸掛,互相開玩笑。薛洋平時就愛和宋嵐對著干,此時你一句我一句地互嗆,開場小段說的比任何時候都激烈也都過癮。
薛洋說的渾身舒暢,尤其是看著宋嵐壓著火還得繼續(xù)往下順詞,就覺得心里特別特別的爽。只是這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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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洋片,口吐蓮花,武墜子,這三個節(jié)目雖然是老段子,但從來都沒人敢和宋嵐搭。為啥?因為他們都不敢打。但薛洋是誰?還有他怕的事?
至于為什么排的是拉洋片而不是口吐蓮花,宋嵐微微一笑,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表示薛洋這個高度除非自己彎腰,不然打起來會很費勁??蓡栴}在于他又不傻,答應陪著排拉洋片都算是給面子了,哪個肯真的把頭送過去給他打?
不過薛洋也無所謂,只要能光明正大的打宋嵐,排哪個段子都成。他把扇子拿在手上啪啪敲了兩下桌子,心里樂開了花。
哼哼,姓宋的,讓你打老子那么多年,老子這次打不死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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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略】
宋嵐反應過來一拍桌子瞬間退出一米遠,氣喘吁吁地看著薛洋,面上盡是錯愕。薛洋也不管自己的狼狽樣,擦擦嘴上的血跡,沖宋嵐呲了呲虎牙。
“下次再敢打老子,打一次親一次?!?/p>
“你!你!!”宋嵐氣的扭頭就走。
薛洋搖搖頭,覺得臉上燙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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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學藝之路坎坷成這樣的,薛洋也算是少數了。到底后來他學沒學成,諸位啊,咱下次再表。
五、送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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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那天之后,別說曉星塵了,連宋嵐看到薛洋那都是繞著走的。
照理說,薛洋應該高興才對,沒人管著他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這跟他想要的又不太一樣。更要命的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心里煩,想和曉星塵聊聊,對方支支吾吾說了沒一會兒就要跑。宋嵐更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你就說說這叫什么事吧。薛洋真是越想越覺得火大。
這情況之下,相聲的學習也就擱了下去,薛洋和別人搭效果也不是不好,只是他心里總覺得差了那么一點意思。差了什么呢?不過癮??!懟他們哪有懟宋嵐來的痛快?而且宋嵐跟得上他表演的節(jié)奏,哪里該松上半步,哪里該往前推推,那人心里都有數,排練時長長的一段說下來,薛洋都不覺著累。換了別人就沒這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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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們兩個為什么要躲著我???”薛洋悄咪咪地在群里發(fā)語音,沒一會就有一堆的回復,點開之后全是魔性的哈哈哈哈哈。
他們這個群都是平輩里玩的比較好的,除了他和魏嬰之外,還有山東學快書的金光瑤跟河北唱蓮花落的聶懷桑,四個人沒事就在群里組隊打游戲什么的。這情感咨詢還是第一次,也難怪其他三個人憋不住笑。
“艸,老子本來就火大,別他媽往槍口上撞!”
“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我的肚子,笑的好疼?!蔽簨朦c開了群視頻,看著薛洋陰沉的臉色又是一陣狂笑。
“其實吧我覺著他們兩個喜歡你。”
聶懷桑那邊烏漆嘛黑的,一看就是蒙在被窩里偷偷講話。
“我知道啊,他倆就我一個徒弟,敢不喜歡我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甭檻焉B曇籼岣咧笥盅杆賶毫讼氯?,像是怕被誰聽到,“我說的那個喜歡是指他們兩個或許想對你做什么不可描述的那種?!?/p>
“我去,你的思想敢再污一點了嗎?”
“他敢的?!苯鸸猬幊猿孕χ?,“我可提醒你,你還沒成年呢,悠著點撩?!?/p>
“閉嘴吧你倆!”
薛洋氣的掛了電話,琢磨來琢磨去心里還是不舒服,就起床出去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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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前兩天那事他自己沒動過別的心思那絕對是騙人的。
曉星塵對他向來都好,像是心疼他受過的苦,連大聲訓斥都少。他還記得自己剛來那陣子戒備心特別強,說什么都不肯睡覺,曉星塵就抱著他一邊哄一邊拍背,等他睡了再睡。這么好的人,不喜歡才有鬼。那天親完了之后他其實是很開心的,戀人之間親嘴唇,曉星塵主動親的他,那對他一定是喜歡??墒菫槭裁匆媚菢雍蠡诘难凵窨粗?/p>
還有宋嵐,唉,宋嵐。薛洋忍不住哼了一聲,尾音帶著淡淡的笑。互相看不順眼那么多年,打也挨了那么多,可還是忍不住想氣他。氣他多好玩啊,表情是可怕了點,但那眼中無奈多過怒火,他這叫有恃無恐。只是那天,他的目光真的好冷,像是對他極度失望一樣,寫滿了厭惡。
你說他們兩個,要是真像聶懷桑說的那樣是喜歡他,那干嘛要躲著他???
薛洋坐在臺階上想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困勁倒是上來了。剛走到院子里就碰上前陣子來這兒借地演出的那伙人中的一個。就是這個人吶,太黑,黑的要不是眼鏡反光薛洋就一頭撞上去了。
“哎呀,小兄弟,這晚了咋還不睡呢?”
一口略帶陜西方言的口音聽著糙,卻也有點小親切。薛洋笑了笑,說自己吃多了出來消消食。說完又問他來干什么。
“這不和你們班主商量交換學習的事嗎?”那人掏出煙點燃,借著火光一看薛洋頓時嗷的一聲,嚇得薛洋一哆嗦。
“小兄弟!這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俺找了你半天,你擱這呆著呢!”那人激動地把煙一扔,抓著薛洋的手就開始晃,“小兄弟,你跟你師父說一聲,你就跟我們走吧。半年,就半年,食宿全包還發(fā)工錢?!?/p>
“???”薛洋一愣,沒搞懂這是怎么個狀況。那人也不管他,自顧自地往下說。
“剛才跟你師父商量半天,死活不放人。你說我們好好的相聲班子,又不是把你帶走了就不放回來,咋說都不同意。”
曉星塵不想他走?他不想他走還不理他,什么意思啊這是?走,必須走,現(xiàn)在就走。
想到這薛洋也來勁了,一拍那人肩膀脫口道,“你等我會兒,馬上收拾東西出發(fā)。”
“成成成,哎等等等等,明天吧,也好買車票。記得和你師父……嗯??跑得倒挺快?!?/p>
說?薛洋才沒跟他說。收拾完東西把行李箱藏到了床底下,第二天起床該干嘛干嘛,誰都沒看出他有要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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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也不是不知道這次出去對薛洋來說是個學習的好機會,可總想著在身邊再多留幾年,起碼也得等成年了再說。他倒是也想過自己跟著去,但自己要是去了薛洋又要鬧著學捧哏。他不是那塊料,耽誤了可不好。要是宋嵐愿意跟著薛洋一起去呢,他其實也是放心的,只是這幾天他們兩個狀態(tài)不對,誰都不愿意提誰,怪的很。
更怪的還在后頭,吃完了晚飯薛洋非要讓他檢查這兩天的功課。宋嵐自然也是跟在一旁,抱著雙臂倚在門口離得老遠。
薛洋背了一段書,說了一段單口相聲,然后拿起手帕用力一甩搭在小臂上,同時左手比了個蘭花指,點了點曉星塵。
“一不叫你憂來呀~二不叫你愁啊,三不叫你穿錯了~小妹妹的花兜兜啊,妹妹的兜兜~本是那銀鎖鏈啊~情郎哥的兜兜~是八了寶他鍍金鉤啊~呀咿兒咿兒喂啊~”
薛洋嗓子甜,這首送情郎到了他嘴里也是好聽極了,清唱出來別有一番風味,勾的人心癢。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呦呦!送到了大門東啊,正趕上那個老天爺~刮起了西北風啊,刮風它不如~下點小雨兒好啊,下小雨兒留我的郎~多呆上幾分鐘啊~呀咿呀咿兒喂!”
蘭花指從這個晃到那個,眉眼彎彎的招人喜歡。薛洋唱完之后把手帕一放,沖他們兩個笑笑,回去拖著箱子悄悄地就溜去了火車站,跟著那人去了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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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的輕松,連紙條都沒留一張,到底這曉星塵和宋嵐知道之后會做出什么反應,列位啊,下次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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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杯酒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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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不辭而別的消息是宋嵐告訴給曉星塵的。從早上到黃昏,宋嵐一天都沒看到薛洋的身影出現(xiàn)在排練廳里,左思右想實在忍不住去找,這一去才發(fā)現(xiàn)是人走屋空。
曉星塵不相信,跟著去屋子里找了一圈,衣服洗漱用品都跟著墻角的行李箱一起不見了。顯然是早有準備。他這腦子當時嗡的一聲就炸鍋了,差點沒背過氣去,撐著桌子緩了半天眼前還是一陣陣的發(fā)黑。還是宋嵐冷靜,問他要不要去警察局報失蹤。
曉星塵被他提醒迅速回神,點點頭跟著他往外走。這一忙就忙到大半夜,警察要他們回去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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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恍恍惚惚地和宋嵐回了住處。一層兩層三層四層,從樓梯上去再轉過一個彎就到了。曉星塵站在門口猶豫一陣,推開隔壁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薛洋不愛疊被子,亂亂的一團堆在床上就像他只是出去上了個廁所,很快就會回來一樣。曉星塵倒在床上,懷中抱著的被子柔軟卻冰涼。說不清的難受卻從胸口蔓延,刺痛感清晰而強烈,刺的整顆心都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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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挺好的。要是薛洋不走,自己真不知道能不能忍住。
有時候明知道不應該,可還是忍不住,畢竟喜歡是不受理智控制不住的因素,心里說上再多遍,只要看他一眼什么都能被拋到腦后。
這種感情,早就超過了師徒間的情意。他清楚自己的心意究竟如何,也知道薛洋對自己沒那心思。薛洋還小,對這種事能有多深的理解?這讓他如何同他解釋如何同他說?身為師父卻對自己養(yǎng)大的徒弟抱有那種心思?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很反感?
他只想著再等等,等那人再大些再來說這些。只是沒等到那個時候,人就走了,說什么都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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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抬頭望向不知何時站在門邊的好友,難過的情緒哽在心口。友人沒有說話,只是走進了坐在地板上,然后遞給他一罐啤酒。氣泡在寂靜的空氣中炸裂,苦澀的酒水順著喉嚨滑過,刺激的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屋子里沒有點燈,從外面透進來的光線只將書桌上的方寸照亮。那是薛洋十五歲生日時三個人一起照的合照,薛洋臉上帶著沒擦干的奶油印子,在前面咧著嘴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他們兩個站在后面,一個嫌棄一個溫柔,卻都在笑。
曉星塵垂眸看著友人隱在黑暗中的側臉輪廓,輕輕嘆了口氣。他認識薛洋多久,宋嵐就在旁邊守了薛洋多久,感情只深不淺。他的心思想必和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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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色師姐剛才來消息了。”宋嵐淡淡道,聲音之中掩藏的情緒只有曉星塵能聽出來,“魏嬰說薛洋去了陜西?!?/p>
“嗯?!?/p>
“我明天過去找他,一起?”
“子琛你應該也知道……”
“我知道,但不當面和他說清楚我不甘心?!彼螎箤⑹种幸桌弈蟀T,起身便走?!安蝗ピ囈辉?,誰知道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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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人生,黃粱一夢,醉生夢死一場空。這人生苦短,想要不留遺憾,說到底還是要靠自己。無論結果如何,總得去試上一試。不然心就不會死。
這曉星塵究竟會不會跟著一起去西安,列位啊,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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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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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托魏嬰捎完口信后就專心留在西安學習。他心里憋著一口氣,倒也安靜。白天練完基本功就出去轉悠,晚上在茶樓幫忙,打個快板說個書。
這邊的表演形式說起來跟他們那邊不太一樣,這邊的節(jié)奏更快一些,還有捧哏的戰(zhàn)斗力普遍偏高,懟起逗哏來一套套的不帶停,看著也覺得好玩。只是難免又會想起宋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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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相聲行當里有句老話,過去薛洋聽了一直都不信,現(xiàn)在才覺出有些道理。
剛入行時延靈就對他說過,說相聲啊功底和舞臺張力都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要有一個好的搭檔。搭檔之間感覺對了,這活兒使起來才不累。所以相聲演員很少會出現(xiàn)頻繁換搭檔的情況。認準了一個人,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默契搭檔如夫妻,說的也是這個理。
算下來,薛洋前前后后換了六七個搭檔,表演的效果也還不錯,但他自己在心里比較來比較去,還是覺著宋嵐好。別的不說,互相嗆著過癮啊,那股子痛快勁兒別人給不了。
只是自己一聲不吭就跑了出來,宋嵐和曉星塵現(xiàn)在得氣死。不過也不一定,那倆在自己走之前不理不睬的樣子,怎么想現(xiàn)在也應該是高興才對。
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氣高傲,走了出來就不肯主動回去。非要在這兒闖出點名堂回去給他們看看。
只是他這名堂還沒怎么闖出來,半個月都沒到,宋嵐倒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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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剛到茶樓就看見宋嵐站在門口等他,淡漠的眉眼逆著茶樓里透出的暖黃燈光,偏叫他看出點溫柔的意思。周圍有上次交流表演認識的,都在沖他擠眉弄眼,還把他往前面推。
這一推薛洋才回神,一溜小跑過去勾著宋嵐的脖子就往下拽,硬是把人扯到同一個高度,“沒看出來啊老宋!就這么想我???!”
“嗯?!彼螎沟貞艘宦暎惠p不重地在他頭上敲了敲,也沒責怪他此時的沒大沒小。
薛洋原本都做好被打罵的準備,卻沒想到他這么大方的就認了,自己倒是被噎的有些說不出話。
“老宋,你咋了,你腦子有病了?”
“怎么你還希望我打你不成?”宋嵐半摟住他的腰把人往里面帶帶,免得擋了門口。“我可不打你,怕你親我?!?/p>
“……”薛洋想起自己“打一次親一次”的豪言壯語,想一口咬死宋嵐的心都有了。
此時臺上的演出已經開始,所有人都去了茶樓里面看表演,他倆這邊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宋嵐低頭低了半天脖子發(fā)酸,就想直起身子活動活動,剛一動就被薛洋雙手環(huán)住脖子,摁著后腦向下倒去。
嘴唇和嘴唇貼合在一起,磨磨蹭蹭了小半天,才有一條舌頭探出唇縫探進另一處柔軟。薛洋惡狠狠地纏著宋嵐親吻,將那人睫毛顫抖的弧度收在眼中,卻是癢在心里。
一吻結束,薛洋還是沒松手,氣都還沒喘勻就在宋嵐耳邊得意道,“可別以為我不敢對你怎么樣。老子才不怕你?!?/p>
“……”宋嵐欲言又止頗為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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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心里高興,扯著他胳膊就把人往休息室?guī)?。他晚上還有節(jié)目要表演,這會兒得把大褂換上。宋嵐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薛洋也不避嫌,脫得上身只剩件白背心,之后又把袍子套在外面。套完之后剛要系扣,眼角瞥到宋嵐忽然又動了心思,張開手站在他面前,一臉的無辜。
宋嵐也知道這大褂的盤扣難系,此時也沒說什么,彎下腰幫他從下往上挨個扣好,扣到領口的時候,面上一痛,又被薛洋抱著咬了一口。
“別鬧。”宋嵐撩起袍子下擺拼命蹭著臉,蹭的臉皮通紅一片。
薛洋只當他潔癖發(fā)作,卻不知他是害羞。輕輕對著他的脖子吹了口氣,“沒胡鬧,我就這毛病,喜歡什么東西總想上去咬兩口?!?/p>
“……”你這話我沒法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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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還是這被氣的說不出來話的樣子好玩。
薛洋咧著嘴笑的見牙不見眼,覺得宋嵐實在不禁逗。他半個月沒說相聲光背段子,心里早就癢的不行,這時候看到宋嵐早就按耐不住了。沒等宋嵐緩過來就開口問他,“哎,老宋,你《五行詩》背的熟不熟?”
“怎么?”宋嵐剛一說完就明白他什么意思,“想說?”
“對,剛背完詞想找人試試?!毖ρ笳f完就跑到掛衣架上翻了半天,從一排大褂里翻出一件最長的遞給宋嵐?!澳惴判?,這都是洗過熨完的,沒上身干凈著呢。”
“你要是覺得自己沒問題,那就說?!彼螎菇舆^衣服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直接往身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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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五行詩》也是個老段子,里面用的詩文較多,屬于文哏段子。也因此沒有多少市井氣,演的頻率不算太高。不過《五行詩》雖然屬于文哏段子,用的最多的卻是夫妻梗。
這一點薛洋當然也知道,但是不是故意要說這段,除了他之外誰也不知道。他喜滋滋地拉著宋嵐往臺上走,站在幕布后面候場的時候忍不住扭頭去看宋嵐。
冷淡的面容帶著一層薄紅,煙灰色的眼眸被燈光映著閃動著認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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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又忍不住笑,踮起腳在他側臉又親了一下。幕布擋著,他們在幾千人的眼皮子底下親吻,卻沒有人能看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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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我跟你說件事。”薛洋咽了咽唾沫,腿肚子都是軟的。但這時主持人已經在喊他的名字。
宋嵐點點頭,知道他緊張,也不多問,只輕輕握住他的手,拉著他一起往臺上走。
到了臺上,薛洋迅速進入了狀態(tài),笑嘻嘻地和觀眾插科打諢。然后裝作隨意的樣子指了指身邊的宋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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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我搭檔來了,大家伙看長得怎么樣?老賢惠了,還會折手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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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搭檔如夫妻,這說的就是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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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五行詩
薛洋:今兒我搭檔來了,大家伙看長得怎么樣?老賢惠了,還會折手絹。
宋嵐:別跟我在這兒貧,往下說。
薛洋:這人還嫌棄我,實話跟你說吧,我會看相。
宋嵐:認識你快十年還不知道你會這手。
薛洋:你不知道的多著呢!我給你看看?
【捧著宋嵐的臉左右晃了晃,捏了兩下】
薛洋:小哥皮膚不錯,真看不出是個快50的人。
宋嵐:50?你這眼神可真不怎么樣。
薛洋:還行,比我?guī)煾笍婞c,我?guī)煾刚搜坨R一米以內人畜不分。
宋嵐:回頭我就告訴你師父去。說說你看出什么來了?
薛洋:我看你命里缺我,五行缺德,不是個好人……你推我干嘛?
宋嵐:五行缺德?哪個五行你跟我說說?
薛洋:德智體美勞,五行嘛!
宋嵐:德智體美勞?你門上貼的?和你的紅領巾擺在一起的哪個?
薛洋:跟你睡過我房間一樣,知道的這么清楚。
宋嵐:五行是金木水火土,還德智體美勞,小學沒畢業(yè)怎么就讓你出來了?
薛洋:你看我說的有沒有錯,缺德這人。
【宋嵐拿扇子作勢要打,薛洋躲過】
宋嵐:你既然提到這五行,那咱今天就來一把五行詩。
薛洋:什么叫五行詩?
宋嵐:用金、木、水、火、土一個字說詩叫“五行詩”。
薛洋:好,咱們試試。
宋嵐:先說金字。咱們每人說四句詩,詩里要有一位古人,最后說四個字,包括詩的內容。二位古人還要一朝一代。
薛洋:難度忒大,那你先說個樣子,我跟著你說。
宋嵐:我先說金字詩,說“金錘一對上下翻,兩軍陣前砸金蟬,誰人不知岳云勇,力大無窮拔泰山?!?/p>
薛洋:你這里有古人嗎?
宋嵐:有,岳云。岳云錘震金蟬子。該你了。
薛洋:金~金~金~金~金~
宋嵐:這怎么還唱上了,你快說啊。
薛洋:這不正想著呢嗎?金……有了!
宋嵐:是我的嗎?
薛洋: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別打岔,你聽啊,“金槍一桿抖威風,殺退番邦百萬兵,秦檜金牌十二道,岳飛盡忠風波亭?!?/p>
【宋嵐冷漠臉看著薛洋拿扇子瞎比劃】
宋嵐:你這里邊有古人嗎?
薛洋:有啊,你說的古人是誰?
宋嵐:岳云。
薛洋:我這兒是岳飛,是一朝一代吧!
宋嵐:廢話,這父子倆肯定同朝同代。
薛洋:你先說那四個小字,我聽聽。
宋嵐:聽好了,我這是“父子英雄?!?/p>
薛洋:“隨父盡忠?!薄纠螎埂?/p>
宋嵐:不去!
薛洋:怎么樣,你就說怎么樣!
宋嵐:不怎么樣,往下來,咱們說木,這木,“木梳青絲女嬋娟,花園拜月恨蒼天,王允巧設連環(huán)計,離間父子美貂蟬?!?/p>
薛洋:聽我的。
宋嵐:你說!
薛洋:“木欄桿外美英雄,散步來在鳳儀亭,抬頭看見絕色女,呂布畫戟刺奸雄?!?/p>
宋嵐:這里有古人嗎?
薛洋:有。你的古人是誰?
宋嵐:貂蟬。
薛洋:我的古人是呂布,咱們是一個朝代吧~【歪頭看宋嵐,拼命眨眼】
宋嵐:不但是一個朝代,還是兩口子。
薛洋:快說你那四個小字,等不及了。
宋嵐:眉目傳情……?
薛洋:那我是“心神不定?!?/p>
宋嵐:你怎么就“心神不定”了?
薛洋:你對我“眉目傳情”嘛!
宋嵐:你信不信我抽你?【舉扇子要打】
薛洋:你信不信我親你?
宋嵐:得得得,往下說,這回咱說水字。換個方式。一人說一句,要字頭咬字尾,一句一位古人名,還得是一個朝代的。
薛洋:你先說水。
宋嵐:“水漫藍橋藍瑞蓮”
薛洋:蓮……“蓮花池旁魏魁元”。
宋嵐:我是藍瑞蓮。
薛洋:我是魏魁元。
宋嵐:嗯??
薛洋:我是呂布。
宋嵐:我是貂蟬……
薛洋:你看,這就是天注定的緣分
宋嵐:老天不開眼啊。
薛洋:你接“元”往下說,快點的。
宋嵐:“轅門救夫穆桂英”。
薛洋:“英勇宗保到帳前”。
宋嵐:我是穆桂英。
薛洋:我是楊宗保。
宋嵐:我就不信我逃不了,前,前,“前世姻緣白娘子?!?/p>
薛洋:“子都之貌是許仙?!?/p>
宋嵐:“仙家之女劉金定?!?/p>
薛洋:“定劈夫牌君保男?!?/p>
宋嵐:“男兒沒有樊梨花勇?!?/p>
薛洋:“勇冠三軍薛丁山。”
宋嵐:“山前學藝莊氏女?!?/p>
薛洋:“女與我羅成配姻緣?!?/p>
宋嵐:“緣河又把織女渡?!?/p>
薛洋:“渡走牛郎上九天?!?/p>
宋嵐:上天你都跟著???
薛洋:入地我都跟你去。往下說啊。
宋嵐:“天生我潘金蓮真好看。”
薛洋:看見武大……嗯????
宋嵐:你往下接,接啊。
薛洋:夠狠的啊。
宋嵐:這才哪到哪啊。
薛洋:那你也別怪我不客氣,看,“看見我西門慶在這邊?!?/p>
宋嵐:“邊關孟姜女尋夫去?!?/p>
薛洋:“去找范喜良未回還。”
宋嵐:“還有婆惜樓上坐。”
薛洋:“坐樓殺惜宋老三。”
宋嵐:你真狠。
薛洋:你招的。
宋嵐:“三堂會審玉堂春?!?/p>
薛洋:“春日我王金龍到河南?!?/p>
宋嵐:“南柯驚醒林黛玉?!?/p>
薛洋:“玉腕搭在寶玉肩。”【拉過宋嵐手搭肩上】
宋嵐:這寶玉太矮完全看不見。
薛洋:你往下接!別拿我身高說事!
宋嵐:“肩披金甲花木蘭?!?/p>
薛洋:攔不住軍……【被宋嵐拽住】
宋嵐:告訴你,我這是“花木蘭”。替父從軍,女英雄,你要給人家瞎配,當心人家托夢來找你。
薛洋:哦……你說后來她嫁誰了?
宋嵐:不知道。
薛洋:人家都說你知道?
宋嵐:知道也不告訴你。你找吧。
薛洋:“蘭花腕攙起魏魁元?!?/p>
宋嵐:“轅門救夫穆桂英?!?/p>
薛洋:“英勇宗保到帳前?!?/p>
宋嵐:“前世姻緣白娘子?!?/p>
薛洋:“子都之貌是許仙?!?/p>
宋嵐:仙……哎,你怎么又回來了?
薛洋:咱這叫夙世姻緣吶!
宋嵐:我先把你打死再說。
薛洋:別這樣兒,好歹做了那么多世的夫妻。
宋嵐:這回咱們別這樣說了。說“火”字,每人說四句,字頭咬字尾,最后四個小字兒。
薛洋:你先說“火”。
宋嵐:“火紙圍新墳。”
薛洋:墳——
宋嵐:“墳前一佳人?!?/p>
薛洋:人——
宋嵐:“人苦誰似我?!?/p>
薛洋:我——
宋嵐:“我夫早歸陰。”
薛洋:小寡婦上墳……夠狠。
宋嵐:那是。到你說“火”了。
薛洋:“火化紙灰散”。
宋嵐:散——
薛洋:“散步青年漢。”
宋嵐;漢——
薛洋:“漢子未結婚?!?/p>
宋嵐;婚——
薛洋:“婚姻把誰怨?!?/p>
宋嵐:說四個小字,我這是陰字底你聽好了。姻緣有份。
薛洋:那我這怨字底,怨,怨,愿你嫁我。
【笑嘻嘻地去扯他袖子,被宋嵐握住手腕往懷里帶了帶?!?/p>
宋嵐:連寡婦都不放過,夠狠啊。
薛洋:你敢嫁我就敢娶,就好你這口。
宋嵐:這可是你說的?;仡^跟你師父說說咱倆把這事給辦了。
薛洋:說個相聲得個媳婦回去。這波不虧。
宋嵐:虧的是我,你當然不虧了。得了,接著往下說吧。
薛洋:還差哪個了?
宋嵐:差個土,這回這“土”字咱這么說,每人四句詩,字頭咬字尾,還要加點兒話作料兒。
薛洋:什么話作料兒?
宋嵐:就我們捧哏常說的,嗯、啊、庶、是……加在四句詩后邊,四個小字的前邊。
薛洋:我就沒聽你說過這四個字。
宋嵐:對你直接上手就行,用不著開口。
薛洋:真兇,怎么說咱倆也剛把事訂了,真不講情。
宋嵐:你還說不說了?
薛洋:說說說,你先說,土——
宋嵐:“土生奇花分外香?!?/p>
薛洋:香——
宋嵐:“香軀斜臥象牙床?!?/p>
薛洋:床——
宋嵐:“床上常把情郎想?!?/p>
薛洋:想——
宋嵐:“想到三更伴才郎?!?/p>
薛洋:聽我的。
宋嵐:土——
薛洋:“土山游玩轉回歸?!?/p>
宋嵐:歸——
薛洋:“歸來輕輕入羅幃?!?/p>
宋嵐:幃——
薛洋:“幃帳之內佳人喚?!?/p>
宋嵐:喚——
薛洋:“喚上牙床把燈吹。”
宋嵐:我最后一個字是“郎”。
薛洋:我最后一個字是“吹”。
宋嵐:加話作料兒。
薛洋:說四個字。
宋嵐:“喲,郎可來到?!?/p>
薛洋:“嗯,吹燈……”
宋嵐:干啥?
薛洋:“……看報?!?/p>
宋嵐:那看的見什么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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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切糕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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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啊薛洋說的是極為痛快,下了臺還哼著小曲兒。宋嵐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帶著他往自己住的地方走,邊走邊聽他唱。聽調子是《照花臺》,但詞卻不是。
“一呀嘛一更里啊,月兒照花臺,忽聽得門外有人叫乖乖唉,原來是我的情哥來~”
路上沒多少人在,薛洋膽子也大,幾步跳到前面捏了個蘭花指,沖宋嵐拋了個媚眼。
“情哥哥你快過來啊,情哥哥你跑著來,前面有人你從后邊來啊,腳步還得輕輕的邁~”
“聽著跟偷情似的?!彼螎贡欢旱靡踩滩蛔⌒Γ锨皫撞綄⑹执钤谒缟?。“上臺之前你要跟我說什么?”
“就是……”薛洋自己都忘了要說啥,低頭想了一陣,又想起剛才的表演,撲哧一笑,對他說道,“我說真的,你要不就從了我吧?!?/p>
“我也說真的,這事你得和你師父說。”
薛洋尚沒明白他什么意思,就被宋嵐摁住肩膀轉了半圈,只看見曉星塵站在路的盡頭靜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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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薛洋往前邁了半步又停在原地。這沒打聲招呼就跑出來的行為他自己也知道不對,現(xiàn)在再看曉星塵一臉平靜更覺得像是“暴風雨的前夕”。你說這沒見面的時候天天想,現(xiàn)在見了面了反倒有點怵。
“處理好班子那邊的事我倆就一起來了?!彼螎拱咽址旁谒缟贤巴屏送?,“星塵挺擔心你的,快去跟他認個錯?!?/p>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薛洋心里就有火?;饸馍蟻硪膊慌铝耍话阉﹂_宋嵐轉身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有什么錯啊,你說說我有什么錯?!?/p>
宋嵐眉頭微微皺起,對他這態(tài)度很是不滿,“你不說一聲就跑了出來,你知道我和星塵有多著急嗎?往日里你再怎么胡鬧我們也沒說過什么,這次你真的有點過分了?!?/p>
“我過分?”以往打歸打,重的話宋嵐從來都不會說,薛洋氣的狠了又覺得有點小委屈。“明明是你們兩個看我不順眼,巴不得我走才對?!?/p>
曉星塵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薛洋身后,聽到他這么說心里覺出點不對勁的地方,怕他們兩個再起沖突,于是趕忙拉住薛洋往后退了幾步,站到他倆中間。
“阿洋,我們什么時候看你不順眼了?”
“就交流演出之后啊,你都不跟我商量一聲就把我推給了宋嵐,然后他也……不就親了一口嗎?你剛才不也親的挺開心的?”
“……”
“剛才??”
曉星塵默默盯著宋嵐,宋嵐默默望著天。
氣氛真是迷之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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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就不理我了,我還沒問你們什么意思呢!要真討厭我,我來這西安呆著不正好,省的你們看了心煩?!毖ρ蟊锴诉@么久,越說越來勁,指著曉星塵和宋嵐一通數落,說完之后重重哼了一聲,道,“反正我就在這兒呆著了,要回去你們自己回去。”
曉星塵從一頭霧水滿頭問號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是止不住的想笑,這回這事還真不能怪薛洋,都是他倆鬧出來的。旁邊的宋嵐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狀態(tài),但他又不能說其實我倆對你不是“那種”喜歡,是“那種”喜歡,你突然親上來跟鬧著玩似的,擱誰誰信啊。不能說,說了再把這小孩嚇跑了,就真不知道該去哪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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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去也行?!彼螎构室獍迤鹉?,做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冷冷說道。果然看到薛洋的身體微微抖了抖。
“不回就不回!誰稀罕?。 毖ρ髿夤墓牡剜洁斓?,心說老子在外面一個人也過的很好,要你們兩個多管閑事。
曉星塵這次是真沒憋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抓著薛洋的那只手用力晃了晃,目光溫柔而寵溺,“早半個月我和子琛就想來了,但有些事要先去處理一下。”
“班主同意我們三個來這邊交換學習了?!彼螎馆p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柔了聲音繼續(xù)說道,“你不用回去了,我們留下來陪你?!?/p>
“阿洋,我們兩個真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不能現(xiàn)在和你說。你如果愿意等,你滿了十八歲之后,我們就告訴你?!?/p>
“你別多想,我們是真的很喜歡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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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怎么選,是你自己要做的決定,這份心意在你真正了解情愛之前,還不能跟你說。我們能做的就是陪在你身邊,等你去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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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這茶樓里又多了一個相聲演員。和頭天說《五行詩》的那兩個站在一塊,別提多養(yǎng)眼了。
三人之中著一身深藍大褂的年紀最小,嘴皮子卻是最溜,上臺之后笑瞇瞇的一拱手,指著新來的那位和大家介紹,“這是我?guī)煾福瑒e看模樣不錯,近視可厲害。剛才上臺要沒我扶著,指不定就丟哪去了。”
臺下觀眾哈哈大笑,那少年又指了指旁邊那專注于疊手絹的漢子繼續(xù)道,“這說相聲啊一般來說是逗哏和捧哏,你比如說我和我?guī)煾?。但今天咱給大家表演的是群口相聲。除了逗哏和捧哏之外,這位,既不是捧哏也不是逗哏,這是懟哏。下手特別狠,戰(zhàn)斗力高達五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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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哏,捧哏,再加上一個懟哏。
這組合,天下無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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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拿了驚堂木往下一拍,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