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普羅斯佩羅的灰燼(Ashes of Prospero)》(第一章)

這章真的,超長,翻得超累,眼神死。
以及感謝先前動態(tài)里大佬的指正,Njal按發(fā)音應該是讀尼雅爾,所以后面就這么翻了讀音這塊我確實不行ojzzzz
第一章
芬里斯的困境
回廊內(nèi)的寂靜被一聲又一聲敲擊的悶響所打破,法杖末端正有節(jié)奏地頓在地板上,起起伏伏,每次碰撞都會傳來如攻城錘般的沉重轟鳴,致使整個空間都被刺耳的噪音所占據(jù),沒有半分空隙。這座建造在山峰上的堡壘本身也是山峰的一部分,過去曾有成千上萬的太空野狼聚集在這里,時光流逝,如今只余寥寥身影徘徊其間。然而宴會廳里永不缺少歡慶勝利的吼叫,間或也穿插著失敗后低沉的嘆息,它們滾滾涌來,又將原本起伏不定的噪聲吞沒。屋宇上懸掛著數(shù)百面式樣各異的旗幟,墻壁上則掛滿壁畫,這些厚實的裝飾物多少削弱了傳入耳中的音量大小。那些沉沉睡去的長桌與木盤等待著永遠不會到來的赴宴者們,還有屬于狼主的王座和高腳椅,這十個千年以來不計其數(shù)的英雄們來了又去,最終只余時間灑落的塵埃,靜靜將原本華美莊嚴的外表掩埋在無人問津的黑暗里。
來訪者走過空無一人的寢室。曾經(jīng)這些空房間里都擠滿了勇敢無畏的魯斯之子,一代代戰(zhàn)士在這里養(yǎng)精蓄銳、整裝備戰(zhàn),而時至今日,只有床柱和墻壁上的刻痕沉默地講述曾發(fā)生過的一切:帶著吹噓口吻寫下的功績、數(shù)行沒有前因也無后果的傳奇故事、既粗魯又巧妙的笑話,關于敵人和他們的長官、獻給人類帝國的神皇、全父、魯斯與歷代頭狼的禱詞。它們以棱角分明的芬里斯符文雕刻而成,像捕食者標記屬于自己的那片領地一樣劃分出房間的不同區(qū)域。
不僅是堡壘內(nèi)部如此,那些環(huán)繞山峰矗立的城墻如今業(yè)已荒廢傾頹,他的腦海中輕而易舉便勾勒出了這樣一幅畫面:刺骨寒風掠過光禿禿的巖石,一刻不停地侵蝕著這座自人類帝國建立以來便從未陷落過的堡壘。炮塔在機仆的操縱下旋轉(zhuǎn)咆哮,他們對貧瘠荒涼的山脈視而不見,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些隆隆作響的武器上。而在終年不化的凍雪山坡上,漆黑堅實的壁壘劈開了一道足有數(shù)千米長的傷口,包裹住埋藏在中空山體內(nèi)部的狼牙堡,格外醒目。
柔軟的腳步聲夾雜在堅硬的法杖碰撞響聲里——如果考慮到步行者的體型,這聲響其實輕得過于異常。盡管他的體格與其他阿斯塔特相比別無差別,肩膀?qū)挻螅聿男蹅?,比尋常普通人類要高上大半個身子。他的小腿上緊緊纏繞著鞣制皮革制成的綁腿。騰騰熱氣從他的身上冒出,它來自于厚重的毛皮大衣與覆蓋在臉頰與下巴的烏黑胡子,因此,當他大踏步穿過長廊時,身后的冰霜也隨他的前進軌跡一路融化,留下晶瑩的水滴與濕漉漉的腳印。
這是張方正莊嚴的臉,上面嵌刻著巨大的鼻子,翕張的鼻孔令人很容易想到公牛。那眼睛是石板色的,其間點綴著絲絲碧綠,在緊皺的眉頭底下,它們正死盯著前方。他的上部門牙已經(jīng)抵到了下唇,毫無疑問,獠牙的長度已經(jīng)表明他已經(jīng)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在他手中持有的是一根純黑的法杖,上面刻滿如爐火般發(fā)亮的符文。頂端嵌著經(jīng)過拋光的暴雪狼的頭骨,那是他自己的圖騰。一只羽毛漆黑的鳥安靜地待在他的肩頭,它經(jīng)過了機械化改造,電纜從肉體里伸出,還有一顆被替換成了義體的眼睛正閃爍著詭異的光。夜翼——它是符文牧師的機械跟班,親密可靠的伙伴,也是他的感官與思維的延伸。四周流明燈光落在它那只正常的眼睛里,又反射在漆黑的瞳孔底端,如夜空里閃耀的星辰。
他走到狼王的大廳前,在宏偉的巨門前站定。它被鎖上了,上面扣著巨大的柵欄——由花楸樹干制成,纏滿鍍金的塑鋼,又釘有加固用的鉚釘,每一顆都足有人類緊握的拳頭那么大。木頭中央刻著了行銀色符文,那是一條簡單的口令:
來者為友,則迎之,來者是敵,則擊之。
兩名衛(wèi)兵分別站在鐵鑄的門把手旁——這對圓環(huán)有著精致華麗的外表,雕刻成了銜尾巨蛇的形狀。守門者都穿著沉重的戰(zhàn)術無畏裝甲,他們是來自頭狼自己的大連的戰(zhàn)士??资菓?zhàn)團的藍灰色涂裝,上面刻滿大連、小隊和他們自己與眾不同的符文。還有作為裝飾的護身符和狼尾巴掛件;有些是往日英勇事跡留下的印記,而有些則是勝利所贏得的獎勵。
他們都是戰(zhàn)團里名聲煊赫的老兵,符文牧師思忖著。右邊的是阿爾里克·毀滅者(Alrik Doomseeke),他的雙手裝備著鋒銳的利爪,此刻正高舉空中,暫時還沒有進一步動作,密閉的頭盔完全擋住他的面容,叫人無法辨別那底下究竟藏著怎樣的神情。而另一位則是斯溫·半盔(Sven Halfhelm),他一手持著雷錘,另一只手則舉起十字形風暴盾,擋在身前。不像他的同伴,這位戰(zhàn)士并沒有戴著頭盔,在那張黝黑的面龐上,一道狹長的蒼白傷痕格外醒目,它自額頭劃過臉頰,貫穿了整只右眼。
“我要求與頭狼會面?!彼缡钦f。聲音平靜而堅定,帶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么說出口令吧?!遍_口的是阿爾里克,“然后才可通行?!?/p>
“所屬:詩人?!彼吐曊f著密碼,目光在這兩名衛(wèi)兵身上來回逡巡,“如此簡單的知識很容易從頭腦里提取出來,如果羅根覺得光憑這種密碼就能阻止敵人進入他的內(nèi)廳,那么我覺得他應該考慮更換一個更妥善的安全措施?!?/p>
“我們會向頭狼進言的?!彼箿鼗卮?。他收回了自己的重錘,伴隨盔甲的活動,空氣里再度激蕩起一陣嗡鳴,“但除了符文牧師以外,還有誰能抵御惡魔的再一次侵襲呢?我們真的很想念你,符文之主。我希望你這趟冰上之旅收獲滿滿?!?/p>
阿爾里克則轉(zhuǎn)過身去,他抬起頭,沖頭頂門楣上裝設的監(jiān)視鏡頭微微示意。隨即咔噠聲傳來,哨戒裝置開始運作,束縛在門內(nèi)的奴工接入系統(tǒng)協(xié)議,它們緊盯著來訪者,厘清了他的身份。數(shù)秒后,沉重門鎖開始轉(zhuǎn)動,沒有問題,一切正常,來者是友非敵。
齒輪還在不停歇地運作,伴隨巨門緩緩向內(nèi)打開,宏偉壯觀的王者廳堂逐漸在這位來訪者面前顯露出來。他看了一眼阿爾里克,后者正大步朝內(nèi)走去,裝甲上的擴音器將他洪亮的嗓音成倍地放大,確保來訪者的名號傳到了廳堂的每個角落里。
“一位狼牙堡的領主歸來了,頭狼。他乃是行走的風暴,尼雅爾·喚風者!”
刺骨寒風裹挾暴雪掠過峽灣上空時,阿賈克——他的弟兄們稱呼他為石拳——正徒步走過山坡。雪花幾乎是水平切過地面,尖嘯著朝峽谷谷底扎去,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卻完全無法阻礙這位旅者的行動,他本就身材高大,凱尼斯螺旋基因種子更是將這一優(yōu)勢放大到無以復加,同時,他還穿著一套戰(zhàn)術無畏動力甲——這是種設計用來抵御等離子爆炸和太空低溫的重型裝甲——正是有它的幫助,他能輕松自如地漫步在這足以將體格最強壯的凡人吹飛的風暴里。
厚重積雪將嶙峋巨巖染為了鋪天蓋地的雪白,他沿一條蜿蜒其間,幾乎無法辨認的小徑往北走去,不時經(jīng)過張開的漆黑裂口,這些冰縫的尺寸大到足以吞噬一臺戰(zhàn)斗坦克。兩邊的雪地上都能看得到鼓起的腫塊。不時有猙獰的面容或是凍得僵直的手臂撕開柔軟的積層,暴露在空氣之中??偣灿袛?shù)十人倒斃在此,所有尸體都已經(jīng)和土地凍結(jié)在一塊。少部分是因為行進速度過慢,環(huán)境過于惡劣,而凍死在了回家的路途中。大部分卻是死于無情的屠殺,開膛破肚,鮮血鋪滿冰霜。
有濃煙自峽灣的方向飄來,阿賈克舉目望去,能看得到冰面上橫七豎八地插滿了燒得焦黑的木頭:那都是火葬船的殘骸,粗略數(shù)去也有幾十艘左右。盡管還有些船只包裹在濃煙之中,實際上早在暴風雪降臨前它們就已經(jīng)被烈焰吞噬,反倒是這些雪花澆滅了這場大火。阿賈克清楚,由于沒有安裝龍骨,這種船缺乏破開堅冰的能力,因此只能依靠雪橇將它們固定在原地。甲板上堆滿了尸體——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如同等待燃燒的木柴。
峽灣上游的河岸旁修建了大片長屋,此刻卻只有寥寥十幾個裹著厚重皮毛的人影立在港口等候。他們是埃爾辛島(Elsinholm)最后的居民。
阿賈克往山下走去,等他抵達這個鎮(zhèn)子時,雪已經(jīng)停了。這些長屋的屋頂鋪著克拉肯的皮,墻壁以深海巨獸的骨骼制成,表面涂滿被白霜覆蓋的灰泥和石塊。四處可見當?shù)厝双C殺克蘭肯的痕跡,他看到大量遭遺棄的剝皮長矛,這些工具如今早已經(jīng)和碼頭旁的支架凍在了一起,還有某種巨獸留下的拖拽痕跡,一直延伸到了市中心,想必鎮(zhèn)上的居民曾在那里瓜分過來之不易的獵物。
呼喊聲遠遠傳來,某位正站在冰層旁的吊唁者發(fā)現(xiàn)了他,很快,原本聚集在港口的人紛紛朝他走來,穿過布滿結(jié)霜泥濘的街道,邊向天空戰(zhàn)士與諸神們表達他們的謝意。
但當他們真正靠近阿賈克時,那種拘謹?shù)亩Y節(jié)又突然回到他們身上。人群有意識地放緩腳步,就好像方才繚繞在腦海里的熱情突然神秘地消退殆盡,大多數(shù)人在遠處就停了下來,只有少部分人鼓起勇氣朝他走來。他們看起來憔悴又疲憊——盡管也看得到年輕的男人和女人,但大部分都是年邁的老者,因為饑餓和寒冷,每個人的面容都格外消瘦。此刻,所有人都看向了太空野狼終結(jié)者,帶著希望,也有莫名的絕望。
其中一位——很明顯,他是這個鎮(zhèn)子的長老,阿賈克回想起頭狼的話,他的名字是拉格瓦爾德(Rangvaldr)——他穿過人群,來到他的面前,用僅剩三指的手做出表示歡迎的手勢。盡管他的頭頂都夠不到阿賈克胸口的狼形標志,但他還是努力抬起下巴,迎上這位戰(zhàn)士的視線。阿賈克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保佑狼王的子嗣?!边@位族長開口了,“有人聽到了我們的消息。”
“頭狼始終注視并聆聽著他的領地上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阿賈克扭頭瞥了眼火葬船,又轉(zhuǎn)向散落在小鎮(zhèn)道路上的零散尸體,“總共有多少?”
“三百零四人?!崩裢郀柕鲁秮硪粋€悲傷的凝視,“從入侵開始。直到最近這次災難為止,我們甚至都還沒有收斂起全部的遺體,然后我們又失去了四十二人?!?/p>
“你的消息里說,有一頭來自高地的野獸將要來攻擊你的人民?!?/p>
“是的,一頭寒冰與憤怒化身的巨龍。它只在夜間出現(xiàn)。我們?nèi)狈?zhàn)斗人手,也湊不齊冰面解凍時足夠一艘船航行的船員。它唯一恐懼的東西是亮光,但是長夜越來越近,如果這頭野獸再殺死更多的人……”
“其他人在哪里?”突然,一位年長的婦女沖著他大喊。她那瘦骨嶙峋的手指正緊緊攥著一條破舊的披肩,它勉強裹住了她的頭和肩膀。
“你為什么沒有駕駛那些金屬的天空戰(zhàn)車呢?”另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她們有著相似的面容,或許是母女,他想。些許赤褐色的卷發(fā)掙脫毛皮兜帽的包裹,掉了出來。而她那曬得黝黑的臉頰上有一道尚未愈合的傷口。
“安靜點,馬格希爾德(Magnhild)?!逼鸪?,拉格瓦爾德瞪向年長的女人,旋即他將自己的怒火轉(zhuǎn)向更為年輕的那個,“省省你的問題吧,泰菈(Tyra)?!?/p>
“不。”女兒說。她大步走到街道中央,然而她卻沒有看向阿賈克,而是看向他左護脛上刻畫的熊爪圖案。
“戰(zhàn)士,我們對您的到來表示感激。但我們需要保護。頭狼何時會派來其他戰(zhàn)士呢?”
“不會有增援的?!卑①Z克話音剛落,鎮(zhèn)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們皺起眉,但沒有人吐出哪怕半句怨言。“如今魯斯之子在經(jīng)受前所未有的磨難,全父的仆人們正從天國之橋的另一端呼喚我們的名字?!?/p>
“我們將兒子和女兒們送去對抗那頭該死的厄運母牛*和它的仆從,可現(xiàn)在可怕的惡獸仍糾纏不休?!瘪R格希爾德提高了音量,“而我們只希望頭狼能夠派來一些戰(zhàn)士,保護我們免受戰(zhàn)爭所帶來的陰影的侵擾。”
“請看,這是克敵鐵錘。”阿賈克舉起了他的重型雷霆錘。他用拇指觸碰了一下啟動開關,伴隨瘋狂的噼啪響聲,頃刻間噴涌而出的能量將錘頭包裹了起來?!八p輕一擊就能摧毀最堅固的要塞。”他的另一只手則舉起了同樣巨大的風暴盾牌。它的表面印刻著十字形的終結(jié)者勛章,正中央嵌有雪白的頭骨,正閃耀著藍瑩瑩的光暈,“這則是鐵砧大盾,哪怕是足以摧毀山脈的爆炸都無法對它造成傷害?!?span style="text-decoration:line-through;">(那如果用你的錘子去敲打你的盾(ry
阿賈克朝前走了一步,他高大的身軀矗立在泰菈面前。
“看著我,孩子?!彼届o地說。
他的自信如一臺熊熊燃燒的火爐,連浸入骨髓的寒冷都能驅(qū)散。漸漸地,泰菈的恐懼開始消失了,正如阿賈克胡須里蒸發(fā)的冰霜。她遲疑地抬起曬得黝黑的面龐,用那雙明亮而美麗的碧綠色眼睛看向了他。阿賈克露出了微笑,他那拉長的門牙抵住了下唇。
“你們需要獵殺一頭猛獸?!彼f著,轉(zhuǎn)過身看向其他鎮(zhèn)民,“所以頭狼就派我來了?!?/p>
從古迄今,帝國涌現(xiàn)了大量的英雄人物,有些還在人世,有些則已作古。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這個名號:也有一部分是人為制造出來的贗品。但無論是歷史傳記者、牧師、帝國指揮官還是普通平民,當他們來到羅根·格里姆納爾面前時,都會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為自己正站在一位名副其實的英雄面前。頭狼的周身始終被一股寧靜的,充滿自信與力量的氛圍所包裹,舉手投足間能感受到充盈的活力,而他也總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從那張印刻著智慧與深思的臉龐投來的凝視始終帶著股尊重的意味。然而,在戰(zhàn)斗中他又是另一幅面孔,其他人將會看到一個野蠻的戰(zhàn)士,以殘酷純粹的暴力毫不留情地碾碎敵人。
當他步入大廳,尼雅爾最先注意到的是羅根也穿著他的終結(jié)者盔甲,上面同樣系著符文掛墜和狼形的圖騰。在盔甲的背后掛著的是“斷爪”的毛皮和頭骨——狼牧師們時常講述頭狼是如何追蹤并殺死這頭巨大雷狼的傳奇故事,那時他還只是狼王之位最受矚目的一位繼任者。在他身后不遠處,有一名身穿厚重上衣,打著灰色綁腿的奴工正擦拭著戰(zhàn)團長的頭盔,從他那迷醉的表情和撫摸的動作來看,這個震撼人心的藝術品更像是某種擁有生命的活物,而他正在撫慰它的靈魂。此刻,羅根正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的同伴,他的發(fā)絲似乎又變灰了不少,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的黑色。
他的莫凱之斧則捧在另一位侍從手中,它是羅根在阿米吉多頓戰(zhàn)場上戰(zhàn)勝黑暗勢力的象征。在那些缺乏眼光的人眼中,它只不過是柄雙頭斧,銀紅色的斧刃緊扣在斧柄兩側(cè),使得它看起來像是死亡之狼莫凱的模樣。
而在尼雅爾看來,印刻在武器表面的防護符文亮得像是火焰狂亂舞蹈的火盆。暴虐的嗜血渴望無休止地在刀刃上盤旋舞動,然而,來自芬里斯極地冰原里提取的液體所制成的油膏與喚風者的符文將它死死束縛其中,因此,它現(xiàn)在只能為全父的仆人服務,一如它曾經(jīng)服務于殺死他們的敵人那樣。
他看向了這位相處了數(shù)十年的老朋友——也是過去數(shù)個世紀里,太空野狼們一直依賴的戰(zhàn)團支柱。盡管羅根試圖表現(xiàn)得輕松自若,但哪怕不用命運之視的能力,尼雅爾也覺察到這一連串的災難和困境已經(jīng)壓得他有些難以支撐。此刻,他正站在王座旁和人交談,筆直、高大。圍繞在他身旁的既有凡人也有阿斯塔特,似乎沒有人覺察到頭狼的異樣,可落在尼雅爾眼中,無論是深深蹙起的眉毛,些微遲緩的手勢與應答,還是藏在如常應對后面那一閃而逝的扭曲表情,都暴露出這場戰(zhàn)爭所造成的損失何其嚴重。
即便他是芬里斯之子中最強壯也是最有勇氣的那一個,承擔頭狼的角色從來也不會是件輕松的工作。當紅魔馬格努斯可恥地對家園世界發(fā)動戰(zhàn)爭,坐上這個職位的人將面臨的是有史以來幾乎無人能夠通過的考驗。而當黑暗力量撕開了大裂隙,掠奪者的軍團在帝國境內(nèi)縱橫馳騁,誰擁有這樣崇高的地位,就注定要在自荷魯斯反抗全父的極夜寒災以來都未曾見過的黑暗時期內(nèi)帶領戰(zhàn)團艱難求存。如今帝國走到了行將崩潰的邊緣,芬里斯亦是如此。戰(zhàn)團的兵力已不堪重負,而曾經(jīng)互相信賴的盟友、持續(xù)數(shù)千年之久的協(xié)約與政令都因惡魔和叛徒的陰謀化為云煙。
確實,羅根有千萬個理由感到疲憊。但他也是那個最不愿意承認這點的人。
尼雅爾朝內(nèi)走去,頭狼并未朝他投來視線,他的注意力仍放在周圍的人身上。尼雅爾認出了其中的兩個,他們同屬太空野狼戰(zhàn)團,是羅根的私人狼衛(wèi)。
剩下的那個身穿與眾不同的純藍色,裝甲上是極限戰(zhàn)士戰(zhàn)團的圖案。這位外來者——奧特拉瑪那地兒來的*,至少芬里斯人會這么說——他的體格比普通的阿斯塔特都要高大。全副武裝的羅根·格里姆納爾并不會顯得矮小,然而站在他身旁的馬庫拉格之子甚至更為高大。
他是埃蘭德烏斯·卡斯塔羅爾(Arlandus Castallor)副官,也是新一類的戰(zhàn)士——原鑄星際戰(zhàn)士。那件明顯更為寬大的華麗裝甲完美契合了他的體型,正如他的基因種子,這些都是一萬年以來秘密研發(fā)的成果。這位極限戰(zhàn)士是由羅保特·基里曼親自指派,穿越如今動蕩而混亂的亞空間來到芬里斯。而正是他向太空野狼們帶來基里曼回歸的消息,這位原體已經(jīng)穿過死亡的絕境,重返風雨飄搖的帝國。受到這個消息的鼓舞,尼雅爾才返回茫茫冰原,試圖通過探尋幻夢得到哪怕一絲指引。
然而,盡管卡斯塔羅爾身材魁梧,但他遠沒有頭狼那令人心醉的風采。單純的體型無法取代數(shù)百年的經(jīng)驗,而再精良的裝備也無法增加更多魅力和威嚴。在羅根面前,這位副官的表情和舉止都表露出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意。他的年齡也能算得上是個老兵,但他的臉上卻始終帶著種莫名的天真。
羅根像對待其他任何人一樣,向這位遠道而來的使者表達了他的歡迎。畢竟卡斯塔羅爾還為他帶來了好幾隊原鑄阿斯塔特,以補充太空野狼的數(shù)量。
這些新來的戰(zhàn)士有些地方讓尼雅爾和戰(zhàn)團的其他高層不太適應。似乎他們完全是另一種存在,與他們要保護的那些人相距甚遠,而格里姆納爾私底下表達過他的擔憂,那就是他擔心太空野狼可能將不得不再次承擔起曾經(jīng)的職責,以控制兄弟戰(zhàn)團可能過度膨脹的野心。
至于旁邊的凡人,尼雅爾并不知道他們是誰。顯然在他離開狼牙堡后他們才抵達這里。不過從他們的制服和外袍來看,這些人應該是政務院的高階官員,一位是軍務部的稅收官,另一位則是帝國海軍的星語者。
“……當我們被圍困在加薩拉莫(Gathalamor)的時候,獸人已經(jīng)趁機占領了三個星系?!蹦俏坏蹏l(wèi)隊的指揮官正在對羅根解釋。
“獸人都是機會主義者?!鳖^狼淡淡說道,“對戰(zhàn)爭的渴望驅(qū)使著他們的行動,換句話說,在這些征服后面沒有更長遠的計劃。太空野狼不可能擰斷所有異形的丑陋頭顱。盡管正義必將得到實行,但戰(zhàn)爭也得一場一場的來。我們要先確保守住加薩拉莫。”
“有個鑄造世界正處于綠皮的威脅之下,”那位軍務部的官員補充道,他煩躁不安地劃動著手中的數(shù)據(jù)板,“重要的戰(zhàn)爭物資……”
“我覺得機械教一定能提供一到兩支泰坦軍團來處理綠皮們。”羅根平靜地回答。
尼雅爾并不關心這段談話,也對其中的細節(jié)也興趣缺缺。這些人還在喋喋不休地向羅根請求援助,他能看到羅根的表情底下潛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遺憾感。以此刻太空野狼的行動而言,他們已經(jīng)承擔了過多本不該他們承擔的職責,早已無力再提供更多援助了。
符文牧師在觀察羅根的同時,也通過夜翼的強化視力仔細研究了周圍的環(huán)境。站在他的肩頭,機械渡鴉的頭來回轉(zhuǎn)動,將這座壯闊的廳堂內(nèi)部景象盡收眼底。它并不是狼牙堡內(nèi)最大的房間,頭狼大廳更大。那里能有更多空間來容納整個戰(zhàn)團的戰(zhàn)士。不過比起那些足有數(shù)公里長,被長牙們用來進行反坦克作戰(zhàn)演習的地下射擊靶場來說,它自然是比不上的。不過它也能給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按照傳統(tǒng),它是以魯斯小時候生活過的長屋為原型,但規(guī)模要大得多。
它的長度大于寬度,尺寸約莫是500米乘以200米,屋頂離他的頭頂有30米高,立柱的數(shù)量足有整整三打,每一根使用的都是被芬里斯木匠視為無價之寶的鐵杉木。樹枝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烏鴉與冰鸮,每只都被塑造出低頭凝視的模樣。冬日皮毛包裹著隆起的、粗壯的樹干,有些節(jié)孔內(nèi)都能看得到若隱若現(xiàn)的絨毛。這些立柱表面雕刻出了一張張面孔,它們是芬里斯傳說中的尤格拉斯*巨人,或和善、或促狹,亦或是憎恨,種種表情兼而有之,而雙眼則俯瞰下方正發(fā)生的一切。穹頂以巖石鑄就,光華璀璨,放眼望去,房梁上方宛如堆疊著層層精心捆束的茅草,每片雕刻而成的草葉表面敷以金箔。你也能在這座廳堂內(nèi)找到那些存在于現(xiàn)實和神話中的生物——貓咪在茅草的縫隙間穿行,追捕逃竄的老鼠們,坐在旁邊的小精靈則忙著將絲線織成象征待客的符文與保佑后代的巫術圖案。
地板的材質(zhì)是鐵混凝土,但卻被人為澆筑成不規(guī)則的石塊形狀,還有三座巨大的火坑填補了立柱間的空隙?,F(xiàn)在它們都處于沉寂的狀態(tài),沒有火焰,也沒有光亮。不過樹枝間懸掛了數(shù)以百計的流明燈飾,用以充作芬里斯狼船上懸掛的風燈。
很明顯,這里桌椅的布局也經(jīng)過一番精心設計,刻意營造出一個個相對獨立的空間。盡管房間的整體尺寸很大,但卻可以讓來訪者們分別安靜地交談。這是個適合討論、推測、合作和分享的地方,而不是上演恢弘場面的劇院;那是頭狼大廳的用途。
建造這樣精巧華美的房間必定令建筑師頗費心血,然而走在這樣的廣闊空間內(nèi),卻會令人莫名感受到謙卑甚至卑微的氛圍。這自然是有意為之。確實,這里也大量運用了帝國現(xiàn)有的尖端科技和相應技巧,但所有的陳設和布置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營造出這樣的印象:芬里斯是個蠻荒星球,生活在上面的都是落后的原始人。而它也和大多數(shù)太空野狼給外界的觀感相符,正是通過披上這層看似野蠻無知的外衣,從而成功地掩蓋住他們比想象中要精明詭詐得多的內(nèi)心。那就像傳說中的邪惡海妖*,以看似柔和無害的淺水海岸隱藏致命的礁石,再通過妖嬈的歌聲引誘無知的水手步入滅亡的陷阱。
因此,羅根會選擇這里會見來訪的請愿者的意圖就非常明顯了。沒有頭狼大廳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場,也看不到任何帝國的象征,或是戰(zhàn)團所擁有的軍事力量的蹤跡。它能成功地掩蓋太空野狼的本質(zhì),多少能令訪客不再那么恐懼,同時也變相地削弱了他們的心理期望。
喚風者停下腳步,他沒有繼續(xù)靠近,而是耐心地等待羅根結(jié)束這場討論。最終,頭狼吩咐阿爾里克和斯溫護送訪客離開,他面帶溫和的表情,寬慰他們并不是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言語里不經(jīng)意地暗示這件事之后還能繼續(xù)討論。當最后一個身影離開王者廳堂后,羅根才將目光投向尼雅爾。
“你看上去很冷?!鳖^狼開口道。
尼雅爾笑了。先前他的擔憂全被這個簡單的笑話掃得干干凈凈。無論羅根的心底埋藏了多少無法言說的悲傷,至少他的思維和身體還像以前一樣敏銳而富有活力。
旋即,羅根的臉色沉了下來,“你成功了嗎?你找到你所尋求的東西了嗎?”
“我發(fā)現(xiàn)了很多不同尋常之物,但沒有一個是我正尋找的。”尼雅爾答道,“今年的霜凍季來得很晚,冰熊都躲在它們的巢穴中。克拉肯潛進了深淵底部,而食腐蟲只能在最高的森林才能覓得蹤跡。到處都是成群結(jié)隊游蕩的巨魔,數(shù)量前所未有??稍骺植赖暮鸾新曧憦厝荷骄X,而那里本該是勞作和生活的聲音。馬格努斯與他的仆人帶來的腐化仍在玷污這片雪原,我擔心,可能我們有生之年都無法得見它們被徹底凈化?!?/p>
“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羅根說,“你正尋求全父的指引,想要在芬里斯的靈魂里找到答案。從馬庫拉格而來的使者提供了很多信息,有關如何在這片綻裂的銀河里重建秩序,還有他的原體的計劃?!?/p>
“他要求你宣誓嗎?”尼加爾語氣尖銳地問道,“基里曼大人希望我們對他效忠么?”
“他很明智,至始至終都沒有提及這件事。”羅根告訴他,“盡管我毫不懷疑他已經(jīng)自封為了我們的總指揮官。據(jù)說他已經(jīng)面見了全父,并得到了他的祝福。”
“預兆并沒有改變。”尼加爾靜靜說道:“風暴無處不在,我想你已經(jīng)知道了。第十三連的回歸,馬格努斯的憤怒,大裂隙……這些都是某個計劃的一部分。緋色血月,赤紅的巨顎。戰(zhàn)爭。羅根。這是帝國數(shù)千年以來從未見過的戰(zhàn)爭,永遠不會結(jié)束的戰(zhàn)爭。而這就是黑暗力量所想見到的結(jié)局?!?/p>
“還有呢?”羅根朝他走來,兩人間的距離愈發(fā)靠近,“恐懼之眼已經(jīng)打開,關于狼王的情況怎么樣了?”
最初,尼加爾保持著沉默,很快羅根的目光逐漸轉(zhuǎn)為了絕望,他為此感到無比沮喪。他的反應令頭狼的眉毛皺了起來,試圖從這無聲的回答中提取出其中的含義。
“沒有任何跡象?”
“沒有,吾主?;脡魸M是翻滾攪動的漣漪,還有肆虐的暴風雨,即便是我也無法看透它的本質(zhì)。然而我還是看到了一位深埋在巖石底下的長眠者,還有駕駛著閃電戰(zhàn)車的純白風暴。伴隨全父的信使的召喚,陰影也悄然升起,黑暗從內(nèi)部涌現(xiàn)出來。至惡的生物們將視線再度投向我們的世界——吞世者、腐尸之王與悖逆之子再次開始行動。還有獨眼惡魔,我們已經(jīng)見過了。即便是那燦金色的存在也短暫地將視線從至高天挪開。它那壯麗的光芒就像是我靈魂里熊熊燃燒的烈焰?!?/p>
“但沒有任何芬里斯之子的消息。盡管如今恐懼之眼已經(jīng)打開,第十三連業(yè)已返鄉(xiāng),但我仍然沒有得到任何關于黎曼魯斯回歸的征兆?!?/p>
有那么一瞬間,羅根的身形似乎都萎縮了下去——當然,終結(jié)者盔甲是沒有這種可能性的。他垂下頭,盯著腳邊的石質(zhì)地板,吐出一陣低沉的嘆氣。
“我們應當心懷感激之情,羅根。”尼雅爾繼續(xù)說道,“我們的父親已經(jīng)立誓,他將在狼之時刻回歸。他會踏著世界末日的鼓點步入最終的戰(zhàn)場。如果希望尚存,那么誰也無法得見他的身影。正如此時,即便希望幽微,然而它確實一息尚存。相信我,當狼王的哀嚎傳入耳中的那刻,那將是全父與我等的挽歌奏響之時?!?/p>
“我想你說得對?!绷_根嘆了口氣,“也許這只是某種虛榮心作祟,盼望某個人能夠回歸帝國……算了。他沒有回來,但我們還在此處,這才是最重要的事?!?/p>
“大部分人都不在這里……”尼雅爾指著大廳四周,實際上他所指的是這整座狼牙堡。“幾乎所有的廳堂空空蕩蕩,只有鬼魂在其間漫游?!?/p>
“我們已經(jīng)不剩多少人了?!绷_根對他說,“傷患還在接受治療,血爪在進行最初的訓練,那些可敬的戰(zhàn)士們也重新陷入了沉睡。在狼主們離去后,只有少量大連的小隊回到了這里。這段時間以來,幾乎每天星語者都能接到大量求援的信息?!?/p>
“補員呢?”
“還在繼續(xù)。但你沒法從石頭里榨出血液,尼雅爾。馬格努斯的怨恨已經(jīng)毀掉了幾十個部落,而大導師奧利克(Aurikon)的清洗進一步減少了幸存者的數(shù)量。接受那些無法通過測試的人沒有任何好處,我們不能因此降低我們的標準。盡管很緩慢,但我們也確實在逐漸恢復元氣?!?/p>
“那些新來的家伙怎么樣?”
“原鑄星際戰(zhàn)士?”羅根抿住嘴唇,顯然這個問題引起了他的沉思,“堪稱典范。他們的戰(zhàn)斗力完美符合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如果沒有他們的存在,有些戰(zhàn)役我們將會遭受重大的失敗?!?/p>
“但……”
“天知道考爾在擺弄基因種子的時候,對凱尼斯螺旋做了什么修改?”格里姆納爾壓低嗓門,像是談論什么見不得人的陰謀般低語,“狼人詛咒仍然存在,但是原鑄星際戰(zhàn)士對它們的抵抗力究竟是強是弱?沒人知道?!?/p>
喚風者點了點頭。
“而當我們身陷紛爭,頭狼又該如何自處?”
“這不會持續(xù)很久的。”羅根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你也看見我們的新訪客了。副上校瑪斯特??ê退牟筷犝谮s往加賽星區(qū)。那些孽物和他們的仆人就好像還嫌事不夠多似的。還有獸人。這幫綠皮真以為自己能奪走全父所掌控的疆域嗎?”
“那你會應答這次召喚嗎?”
“就在我們說話的這會,夜狼小隊已經(jīng)贏得哥和拿星系戰(zhàn)爭的勝利,正在回程途中。我將在數(shù)日后前去星系邊疆和他們會和?!?/p>
“甚至不留準備補給和食品的時間?”
“你說錯了。我會帶上我能攜帶的東西,但如今我們的軍工廠仍然沒有恢復產(chǎn)能,武器庫里也沒有多少存貨。如果這是敵人榨干我們的計策的話,那我不得不說他們確實很聰明?!?/p>
尼雅爾沒有回話。有那么一會,羅根始終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的領主并不打算主動發(fā)問。不是由于他缺乏掌控下屬的權威,頭狼尊重尼雅爾作為一名領袖的地位,并希望他能自己做出抉擇。
“當然了。我會在您的身邊戰(zhàn)斗?!狈哪翈熣f道。
羅根高興地點點頭,他眉宇間的皺紋變得略微柔和了幾分。
“還有其他人等著呢,尼雅爾?!彼h處瞥了一眼。喚風者轉(zhuǎn)過頭,看到了一群穿著芬里斯傳統(tǒng)服裝的男人和女人,每個人都以滿是敬畏和恐懼的眼神打量著這兩位狼牙堡的領主。與此同時,他注意到那些緊繃的手指間正握著護身符和他們所崇拜的物件。從他們身上散發(fā)著一股無法掩蓋的希望:這種希望只來自于那些受內(nèi)心最深切的需要所操弄的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在他的感知里,它不但惹人厭憎,在芬里斯上也格外少見。
忽然,他注意到部落的長老們顫抖起來,他們朝后退去,嘴里不住地呢喃著。尼雅爾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露出了他的獠牙,但那絕不是針對芬里斯人們的,而是因正毒害他們的恐懼而感到憤怒。他趕忙轉(zhuǎn)過身,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表情,希望能讓這些凡人們放寬心。這沒什么用。他只能轉(zhuǎn)過身去,將自己那怪異的特征隱藏起來。
“我還是把客套話留給你去說吧,羅根。讓他們堅強起來。他們的人民、他們的心靈,還有勇氣,這些都是我們的未來。如果他們對我們的目標失去了信心……”
“我知道?!奔幢闼园逯槪瑥乃碾p眼里依然流露出無法抑制的關切。甚至羅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就像他作為戰(zhàn)爭領袖一樣,似乎他與生俱來就擁有作為杰出大使的能力。
頭狼將手放在了尼雅爾的胳膊上。它所象征的是永不動搖的團結(jié),互相奉獻彼此的力量。這是太空野狼和太空野狼、兄弟和兄弟、芬里斯人和芬里斯人之間的羈絆,它比對帝國的任何誓言都更深,唯有對全父所盡的職責能勝過這種奉獻精神。
時間已近黃昏,光線越來越暗,很快埃爾辛島的住民所賴以對抗冰龍的最后屏障就將消失。然而他們已經(jīng)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徹底鏟除這頭怪物,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他們帶上武器,跟在阿賈克的身后,沿峽灣而上,走過陡峭的山路,抵達峰頂。泰菈負責帶路,散落的斷裂樹干和殘留的詭異水跡為他們描繪出一條小徑,它的終點正是冰龍的巢穴。
“有人曾見過那頭怪獸嗎?”當他們沿長長的山脊走過,俯瞰底下狹長曲折的峽灣時,阿賈克開口問道。就在前方幾米左右的地方,泰菈正用她那樹葉形狀的矛尖指向東方,指向陡峭的崖壁邊緣。
“它總是伴隨濃霧出現(xiàn)?!贝鹪挼呐嗣兴鳡栨В暮粑曄袷窃谀7滤枋龅倪@一情景,“我跟你講,恐怕它的血管里流淌的是冰霜,天空戰(zhàn)士?!?/p>
“我只聽見了它的皮膚嘎吱作響?!绷硪蝗苏f道。很快,他的頭因羞恥扭到了一旁,“哪怕隔著墻,我都能聽得到它所吐出的嘶啞低語,它所經(jīng)過的地方都會結(jié)冰。那時我看著窗玻璃逐漸凍上白霜,我不敢出去,我沒有面對它的勇氣?!?/p>
各種武器都能在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小隊中找到。有本就用于戰(zhàn)爭的武器,也有是以獵殺克拉肯的工具臨時改裝出來的。盡管看起來比其他人都要虛弱,馬格希爾德仍然舉著一柄尖端彎曲的長矛,在落日余暉的映襯下兀自反射著森冷的光。還有一些人則拿著原本擱在港口的魚叉。而剩余部分對自己的體能不再那么自信的居民則選擇了盾牌,務實主義壓倒了內(nèi)心的驕傲,他們拆下船只剩余的木料,將它們做成大盾,寄希望于能夠抵擋住巨龍的吐息。至于效用幾何,阿賈克都深表懷疑,但至少它們給這支隊伍增添了不少信心。
“所以,沒有?!笔铝私Y(jié)論,“你們中沒人見過這個生物?!?/p>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現(xiàn)在還活著。”拉格瓦爾德喃喃道。
阿賈克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無法反駁他的話。
在泰菈的帶領下,他們穿過一片平坦的冰川,先前看到的懸崖大約在半公里外,表面布滿了又長又寬的漆黑裂縫,幾乎看不清里面的內(nèi)容。但有一道裂縫格外顯眼,它差不多位于冰墻中央的位置,不時有森森水汽從中蔓延出來。不過與地面間的距離倒是很短,約莫只到阿斯塔特腰部的位置。
顯然,埃爾辛島的住民對阿賈克在前帶隊這件事沒有任何異議。隨著愈發(fā)接近巨龍的巢穴,阿賈克內(nèi)心的疑慮也越重,他想要知道自己將面對的究竟是什么樣的敵人。馬格努斯和千子的入侵給芬里斯帶來了恐怖而無法殺死的敵人,盡管就頭狼的評估而言,這些威脅已經(jīng)隨惡魔原體的離去而消失。然而,芬里斯這顆星球和維系它那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相互矛盾的力量是否遭到破壞,這的確不太好直接進行判斷。
部落居民的損失意味著解凍季節(jié)時的狩獵無法殺死與過去同時期數(shù)量相等的巨魔、冰熊和其他兇猛的捕食者。不但如此,反過來,害蟲和低等生物也離開了它們固有的活動范圍,它們大肆侵占儲存食物的倉庫,奪走在戰(zhàn)爭中幸存下來的最后一點東西。而最龐大的怪物們——巨龍、克拉肯、菲爾-恩特和利維坦-——恣意橫行,奪走了幾乎與戰(zhàn)爭和灰騎士的殘酷清洗一樣多的生命。即便他仍在不斷派遣戰(zhàn)士去應對星際間不斷涌現(xiàn)的威脅,但伴隨社群成片成片地消失,頭狼也無可奈何地陷入了絕望的消沉。
因此,埃爾辛島的信使能夠活著抵達狼牙堡,這本身就是個奇跡了。頭狼欣然應允了他們的請求。特別是考慮到很多芬里斯人已經(jīng)拋棄了祖先的土地,這些仍固守在故鄉(xiāng)的人們就顯得格外可敬。他們是其他人的榜樣,頭狼是這么說的,同樣也將是未來太空野狼的人選。
阿賈克在最后那句話中品出了羅根·格里姆納爾最大的恐懼。太空野狼都曾是普通住民的一員,如果這顆星球上的凡人消失了,戰(zhàn)團也會隨之消亡。凱尼斯螺旋只能植根在芬里斯人的血液里。如果戰(zhàn)團要補充損失,如果太空野狼需要招募新兵,那么如今還存在的每一個城鎮(zhèn)、部落和村莊都像寶石一樣珍貴。
這就是為何阿賈克在北部荒原的雪堆里東翻西找,要把那頭該死的冰龍拎出來宰掉。
“在這等著?!彼麑︽?zhèn)民們說,順手提起他的大錘。
“讓我們和你一起戰(zhàn)斗吧。”泰菈仍在堅持,她揮舞著手中的長矛,毫不退讓。
“我的錘子掄起來范圍太大了?!卑①Z克試圖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不那么嚴肅。實際上,他只希望這幫人不要把性命浪費在妨礙他戰(zhàn)斗這件事上?!按谖业呐赃呁ξkU的?!?/p>
如此合理的拒絕滿足了埃爾辛島人的榮譽,讓他們愿意老老實實地待在阿賈克身后十幾米遠的地方。盡管在踏入迷霧的那一刻,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不約而同地轉(zhuǎn)為恐懼。
霧氣閃閃發(fā)光,但不是像阿賈克最初想象的那樣,光源并非來自周圍垂掛的冰棱。他不是巫師,但他能從冷風中聞到一些不對勁的味道。在芬里斯以外的任何星球上,巫師可能會被視為某種怪異之物,但在他家鄉(xiāng)的冰凍荒原上,巫師就像樹木、魚和鳥一樣,它們都是構成世界的一部分。
肯定有什么更加怪異的東西藏在霧氣深處,眼前的亮光只是微不足道的前奏,他想??峙率俏仔g的殘留物。
這大概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戰(zhàn)火延燒、怪物肆虐,農(nóng)田和獵場被摧毀,這都是非常嚴重的災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顆星球總能療愈它自身所遭受的創(chuàng)傷。而巫術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它們被釋放、被摧毀,或只不過是馬格努斯踏足過的地塊上,芬里斯的靈魂就已經(jīng)遭到了無法彌合的腐蝕。
阿賈克由衷地希望前方的怪物只是一只不幸沾染了些巫術的怪物。如果它是別的東西……然而,太空野狼已經(jīng)對灰騎士的大導師發(fā)下誓言,他們必須保守一切與之有關的秘密。
他回頭看了眼身后的拉格瓦爾德、馬格希爾德和其他芬里斯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泰菈那如火般飄舞的發(fā)絲上。那是他最不愿見到的情景——這些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目睹了惡魔的存在,他卻不得不因此將他們?nèi)繗⑺馈?/p>
-tbc-
一些注釋和吐槽:
-Elsinholm:-holm作為后綴通常表示xx島/xx嶼。
-wyrdkine:先前動態(tài)里已經(jīng)吐槽過了,沒錯東百大妹子就是直球辱罵小馬是頭飛天小母牛(草
-utlander:就我真的很想翻成奧屯那旮沓人,但是想了想怕不是會被藍精靈追殺到恐懼之眼……嗯,算了(。
-ygdras:原詞應該是ygdrasil,即尤格拉修,北歐神話中的世界樹
-wyrdmidons:我直覺這里就是玩人魚梗,畢竟從后面的描述來看會唱歌+引誘水手這不就是廣泛意義的人魚mermaid/siren……不是,他北歐原生人魚種不應該是selkie?而且狗子?人魚??蓋先生,不是,你這到底對第六軍團有什么誤解啊草
-為什么翻的這么慢:不要靠近蓋戳普,會變得不幸.jpg……然后我還要熬半章啊啊啊啊啊啊才到我喜歡的地方啊啊啊啊——已經(jīng)嚴重懷疑,英國佬看的時候只怕也罵聲連連,這人xjb混用諾斯語拼出些亂七八糟本書限定的怪詞真的是究極折磨,以及下章也是巨長無比的折磨地獄,我只能說后面的展開確實很勁,大家可以從第二章的中間地方開始期待,好了我們下個月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