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在下雨。 ??“吧嗒吧嗒”的聲音是雨水錘打撐在我手中的自動傘的傘面上所發(fā)出的震聲。 ??今天夜晚又哭了，和我一樣。她的淚水凍得如此凍骨，以至于手中的傘也痛到喊出了沒有語言的哭喊。 ??今天夜晚太窮，和我一樣。除了燈，除了淚，除了空蕩蕩的街道便什么也沒有，我也只有一把傘，一個挎包罷了。 ??我已經自由了——沒有人可以注意到我了，沒有人可以理解我了，也更沒有人可以束縛我了。 ??父母也離了，我也剛放假，打游戲也沒有興趣了。 ??對，我是空殼，自由的空殼，我干什么都是自己一個人，我一個人干什么他們都不會知道的。 ??我漫無目的地出去散散心，可是，我該去哪好呢？ ??去找別人玩嗎，別吧，你覺得有人在乎過我嗎，而且我的身體也… ??一股勁從咽喉劇烈騰升，我拼命地忍，其間干嘔了不下四次。 ??“嘔…” ??終歸還是在路邊花叢吐了出來。 ??我捂著胸前，身體前屈，這樣的下意識至少能讓我緩解一些不適感。 ??然后挺直腰桿，拐去附近的公廁想漱漱口。 ??還沒進公廁我就聞到一股樟腦丸和尿騷味混在一起的臭味，沖勁又開始在我的咽喉蓄勢待發(fā)。 ??所以我終歸還是沒進去，在路邊的小巷口隨便找了處水龍頭去漱口。 ??放下傘，擰開水龍頭，白色的水柱霹靂嘩啦撞到了地面的苔蘚，濺起一片片的小水花來。 ??捧起一捧水，隱約在水面中浮現出憔悴的少女，她不知不覺中雙眼早已哭紅。實際上少女從未注意到自己其實一直在哭，仿佛一位怕黑的小女孩在永夜里邊哭邊走。 ??多么狼狽的孤獨啊… ??“我什么都是三分鐘熱度…”少女自語著，“我融不了他們的話題，他們聊得歡的時候我插不上話，他們學得輕松的東西我學不明白，我接觸的事物他們也未必會喜歡，我們誰也不相識，我本人其實也并不了解這個社會，可是我又必須要習慣這個社會，但是…但是…” ??少女哽咽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野。 ??抽泣著，抽泣著，淚水自然而然就掉下來了，被一灘水同化了，透明的，什么淚水的痕跡都看不到。 ??少女撿起了傘，她的左手緊緊捂著閉合不上的嘴，一邊輕聲地哭，一邊慢慢地走。 ??一路上，少女路過了打烊的餐廳，熄燈的商場，還尚存一絲花香的小花店，以及一家樂器店，透過玻璃，她似乎還能看到幾架黑色的鋼琴。 ??鋼琴…雨水…一個人…孤獨… ??我的思緒在慢慢地聯想，交織。慢慢地，這些思緒讓我慢慢地忘掉了悲傷。 ??我被玻璃里面的鋼琴所吸引，忍不住邁出腳步，只為看得更清楚那些黑白的琴鍵。 ??很久已經沒有彈鋼琴了… ??從小學開始，我的忠心在吉他。 ??從初中開始，我的忠心在小提琴。 ??在當我在高中因為坂本龍一而喜歡鋼琴的時候，教授已經在三月去世了。 ??曾經的YMO，只有細野晴臣了。 ??面對著玻璃之后的鋼琴，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貼到玻璃上。 ??玻璃倒映的自己，是一位戴著圓框眼睛的少女，留著短發(fā)，沒有扎在一起，而是自然垂下。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貼在玻璃上的手不知何時開始在玻璃上敲起清脆的節(jié)奏，更不知何時開始哼起調來。 ??雨依舊在下，雨傘也一直在“吧嗒吧嗒”響著，紅綠燈也一直在變著旋律。 ??夜晚她只能給出這些聲音饋贈給孤獨的少女，但少女似乎已經不在計較這么多了。 ??她一個人就利用這些聲音去安慰自己，獨奏屬于自己那份孤獨深處的鋼琴曲。 ??“要是有人來聽就好了…”我的內心期望著，雖然我知道這么深的夜沒有人會出來撐傘的。 ??“哼…嗯哼?！???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當我的注意力回到玻璃上時，此時倒影浮現出另一位手持雨傘的少女，她留著棕發(fā)，穿得特別潮。 ??“嘿呀，這么巧呀，這個點出來，想必多多少少心情不好吧?！???“嗯…差不多，只是想走走?！???“哦，走走?！鄙倥c點頭，“我也差不多，只是臨時有事，要去朋友的樂器店處理點事而已?！???“咦，等等，你朋友？”我有點驚訝。 ??“嗯，這是我朋友開的，我進去是因為晚上去做客的時候我把合成器落店里了導致晚上駐唱的時候不能唱自己的歌了?！闭f完她苦澀地笑了一下，然后走上前來，掏出鑰匙開了門鎖。 ??“進去吧，我看你也挺想彈鋼琴的?！彼椅⑿?，然后一把推開了門。 ??“啊，這這…這樣真的可以嗎？” ??“呵呵，廢話嗎你這是，”她慢慢地一盞盞把燈打開，店里不一會變成了白色的烏托邦?！安还苣阏洑v著什么，因為什么而一個人孤獨地散步，但是今晚我請你里面的鋼琴，合成器，吉他小提琴全都隨便彈，出事了我負責。” ??話音剛落的那一刻，我的內心似乎有什么被觸動到了，一股暖流溫暖了我的心房。 ???“這樣真的好嗎？” ??“哎呀，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你就放心吧哈?！彼谚€匙環(huán)穿過食指，一邊轉一邊哼著調進入了烏托邦。 ??我在門口遲疑了一會，覺得她應該不會耍我之后也就進去了。 ??與夜晚中隨處可見的路燈不同，店里的燈光照得像正午一樣亮，以至于剛進去就條件反射眨眨眼。 ??一進去，店里面的空間特別大，那些鋼琴多到我很難抉擇哪一架最好了。 ??后面我選了一架幾萬的三角鋼琴，我將椅子輕輕拉開，然后坐下。 ??撫摸著琴鍵，一種熟悉的觸感久違地勾起我曾經的回憶。 ??只見她真的抬了架合成器過來，將架子架好后她便把合成器給卡好，試了一下音。 ??“嗯，搞定了?！???“那我先來一首，好嗎？” ??“沒問題，看你操作?！???雙手緩緩劃過琴鍵，然后便輕輕放在相應的琴鍵上，深吸一口氣，便一齊按下第一聲旋律。 ??第二聲，第三聲…然后不知彈到什么時候，我聽到了合成器的樂聲。 ??古典與電子在這一刻相互交織，在此刻，仿佛這個夜晚都被我們所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