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謠·月露風云
年級第一叫做蘭歲。
他讀書有個壞習慣,手里握著鉛筆,不肯閑著,總要在書上勾勒些什么,許是做筆記的后遺癥。而他每次勾畫出來的東西不能說是十分相似,只能感嘆一模一樣了——一張側顏。
從額角到下巴,并無五官,只有輪廓,顯得簡單而又成績優(yōu)秀的格調。蘭歲說不清自己畫的是誰,他也畫習慣了,每次畫都是這張臉。他自己倒是對此并不在意,所以畫久了就習慣了。臉顯得瘦小,不太看得出意氣風發(fā)的影子,倒有點像同縣的某些貧苦孩子。畢竟蘭歲不是也沒見過意氣風發(fā)的少年,而六柴鎮(zhèn)的確很窮苦。
蘭歲認識的人不多,但包括他自己在內,都不是能在藍天下自由奔跑的孩子,他們一周七日都要在那堪比監(jiān)獄的六柴中學里接受頗為殘酷的應試訓練,整日整日的把視力花在一張張白紙黑字圖也不清楚的試卷上,小鎮(zhèn)上所謂的學習便是如此了。他們被要求在中考中取得令人滿意的成績。至于他們自己滿意與否,這是無人過問的。
所幸蘭歲是年級第一,在周末之時可以休息半個下午。蘭歲在成績上是要高人一等的,也一直都是高人一等的。他六歲時參加了第一次考試,直至目前他都是穩(wěn)坐頭榜頭名,在六柴縣是如此,哪怕把范圍定在整個鹿川市,亦是如此。這樣的成績使得蘭歲只要正常參加中考,便能夠逃離六柴縣,進入到鹿川市里讀高中,還是最好的那一所。
在天賦上,蘭歲的家庭,觀念是加急停留在上世紀或更久遠時代的,經濟也在早幾個月登記了建檔立卡戶,父母都在六柴的一家工廠上班,平日里能給他的支持僅有無盡的“我為你好”和“你要努力”,一點點聽膩的話術與令人惱羞的恐怖。
在努力上,蘭歲的眼睛早已熬壞,眼鏡的度數已然逼近他的成績分數,為此甚至帶來了體育上的虧模,目前蘭歲還在抓緊練習,精神和肉體上的壓力終究是一同承受了。
無論蘭歲是否愿意,他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被稱為“整個家庭幾個世代的希望”。這與當年某元首曾在講話中鼓舞士兵的“整個民族整個國家的希望”顯得頗為相似了。蘭歲對這一點感到恐懼,但他對“覺得此事不妥”更感到恐懼,他是不敢對上一代做出任何形式的反駁的,無論道理在誰的手上,他都只敢承認上一代是對的。
于蘭歲而言,放松二字大抵只體現在周日那僅屬于成績優(yōu)秀之人的,半個下午罷。
六柴縣有一間茶館,叫做言葉屋。不是奶茶,就是茶。蘭歲還是不太喜歡甜的,每周日的那個下午都會來此地。
雖然,因為老板的兒子與蘭歲是同學,同學有半價優(yōu)惠這一層因素在。不過,腦子里只有考試的蘭歲已然將那位同學除姓名之外的全部信息,包括樣貌,都給忘卻了。
他心里倒是一點愧疚都沒有。
這日午后,蘭歲又來到了言葉屋,和老板打過招呼后他便坐在堂里看書,準備數日后的聯考。
不過是舞勺之年的孩子,缺總是要被當初商品一樣到處質檢。然后貼上標簽送到各個等級的商場里售賣。而六柴縣是窮苦的,所擁有的太少,所能得到的也太少。無論孩子們把多少時間浪費在應試訓練上,分數終究是不能夠與鹿川市里的學生競爭的。蘭歲這樣的例外,其實也就是故事里唱的好聽。
六柴縣的高中入學率和普通高中錄取率都不好評價,但蘭歲是要考往鹿川市的,那里可以擺脫目前所有的困境。
那些冰冷的紅色數字,能影響的東西太多了。
或許是分數太吸引人了吧,蘭歲并不知道桌子的對面何時多出來了一個人。
那人見蘭歲的筆和眼睛始終不肯停下,便湊上前去,讓還算濃烈的陽光被自己的上半身遮住一部分,使得蘭歲的書上映出自己的影子。
而這時,兩個人都像是中了時停的詛咒般,一動不動了。
陽光在蘭歲的書頁上打下一個少女的側顏,輪廓清晰到能直接喂給AI,畫出來一個漫畫主角。
不知是神奇還算詭異,這影子的少女的側臉,竟與蘭歲一只在勾畫的,那張側臉,無比相似。不是同一個人,也是姐妹般的。蘭歲是不信神仙的,但這樣的巧合讓他不知如何解釋。
他抬頭一看,萬萬沒想到自己所畫的像,是一位少女的側影,而且是一位楚楚可人的少女。她就在自己面前,仿佛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一樣,她的頭發(fā)是短發(fā),顯得很有活力。靈動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閃著,似乎在對蘭歲發(fā)出拯救世界的邀請。
“好像!”
少女的聲音有點似風鈴的悅耳。
“畫的好棒呀,但是為什么沒有五官呢?”
蘭歲沒辦法和少女解釋自己不會畫五官,這本來也只是畫著玩的,他除了這半張臉什么也不會畫。
“怎么了嘛?不記得我嗎?”
少女咯咯笑著,這下蘭歲馬上反應了。
“記得的,言……月?!?/span>
這小小的停頓似乎并沒有讓少女覺得不妥。說出這句話的蘭歲其實也在擔心,因為他只是想到了,這家老板姓言,而同學之中只有一位是姓言的,他甚至不知道言是言語的言還是嚴厲的嚴,月字也不知道是哪個月。
不過少女的反應讓蘭歲放心了,她并沒有對此提出質疑。
“能被年級第一記住,我很開心呢。”
言月一邊說著,一邊把蘭歲的書拿了過來。
“讓我看看——對了,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寫嗎?我寫給你看哦?!?/span>
少女翻開書,想找一出空白把名字寫上去,而這個時候蘭歲突然意識到似乎不能讓少女這么做。
那本書本來也算是草稿,寫個名字沒什么,只是。
蘭歲伸手去奪,手還沒碰到書,就被少女的驚嘆打斷了。
這本書的每一頁,大部分空白處都畫滿了同一張臉。
兩人就這樣,又靜止了數秒鐘。言月看蘭歲的眼神發(fā)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兩人的耳根都紅了,互相望著對方。
反應過來后,言月把書還給蘭歲。
“明天,明天是端午節(jié)的假,你還來嗎?我能問你數學嗎?”
瑩澈的眼睛眨了眨。
“那……還是一點鐘,我會來的。”
“嗯……”
這時兩人說話的聲音都比剛才小了好多,蘭歲覺得氣氛實在無法維持在一個正確的情況下了。
“那……我先告辭了。”
匆匆撂下一句話后,蘭歲抱著自己的書跑出了言葉屋。他沒有去留意言月的反應。
他在擔心她是否誤會了什么。
蘭歲是公共交通前來的,也只能到公交車站去等著,他其實很慌言月會跟上來。
實際上她沒有。
同一張臉,
雖然這個巧合過分得有點像是天作,但那些胡亂勾畫的線真的只是他隨便畫的,他開始畫的時候才是小學,根本不知道言月長什么樣——雖然和言月做了一年的同學了,也才是剛剛知道言月長什么樣。
他要這樣和她解釋嗎?
兩人今年都有十四歲了,并不能再被稱為“兒童”,有些事情是有界限的,也是有表示的。蘭歲擔心這樣的巧合是否會讓言月誤以為,蘭歲在暗戀她,誤以為蘭歲喜歡她。
但若是直接去這樣說,會不會被當成過度自信的表現呢?那個年級第一居然是個普信男,他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這樣的流言說不定第二天就會回蕩在六柴中學初中部了。
現在蘭歲感到無比猶豫。他已經答應言月明天要去茶館了,她要問他他擅長的數學。
還是明天再思考怎么措辭罷,解釋終究是要解釋的。
公車很快就到,蘭歲從懷里摸出來一張一元紙鈔。
?
?
其實言月是年級第二。
她的其他科目能追平蘭歲,甚至有些可以反超。但她的數學過分差了,將近三四十分的差距讓她即便其他科目都滿分,也很難把這個坑洞給填平。
不過無論如何,這兩人的成績,對于高中的錄取,只要兩人能考完中考,鹿川市的好學校就必定會電話過來,邀請他們了。一分兩分的差距只在于,這所好學校究竟有多好。
鹿川的鹿川高中,升學率和省城最好的高中是一模一樣的,但對于中考的分數要求,也是和省城一樣的。小鎮(zhèn)的孩子要在教育資源極度匱乏的情況下達到那個分數需要付出的代價,并不是披星戴月就能解決的。
蘭歲和言月的成績很接近,倒是不必擔心言月數學上來了蘭歲會被反超,這個分數段內總是能錄取到鹿高的。所以蘭歲可以保證自己毫無保留會把數學的所有技巧都教給言月。
但若是高考,蘭歲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這么溫柔。
今天是個雨天。
從公交車下來后蘭歲便快步來到了言葉屋,他穿上了自己能拿的出來的最好看的一套衣服,也就是剛洗好的校服。畢竟小鎮(zhèn)做題家并不需要任何形式上的外表,只需要那一些分數就好。
他站在門口,心有點亂。
此時茶館里有人嗎?如果有人的話不會很尷尬嗎?但若是沒有人,不是更尷尬嗎?
蘭歲帶著猶豫先是遠遠看了一下茶館里的情況,并沒有人。言月仍坐在昨天那個位置上。
他有點不敢相信。
言月仿佛和他的記憶碎片有所出入。雖然蘭歲昨天才認識言月,也沒說過兩句話。
她正粗暴地啃食一個橙子,汁水似乎流滿了桌子上的盤子,不知是否有流出來,但她的手必定是沾滿了的。
吃完一個后,她又抓起一個來吃,然后把裝滿汁水的盤子舉起來一飲而盡了。
人吃橙子是這樣的嗎?蘭歲不知道,但此時他感到有一絲違和,與言月兩個字產生的違和。
言月用滿是汁水的手端著空盤子走了,應該是去洗了。這時四下無人,蘭歲覺得這時應該走進去了。
他也是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他看著微笑著從里屋走出來的少女,這又發(fā)現少女的衣著有些過于薄脆了,雖說現在是夏天。
無論是上衣還是下著,都短得過分了。上衣上還沾滿了水,應該是洗手洗盤子的時候濺到上面的,濺得有點多,使得衣服有些透明。下面的小短褲和內褲就看不出來明顯的區(qū)別。
或是在自己家罷,也許言月覺得并無不妥,但今天畢竟有自己這個外人呢……他不把自己當外人么?
蘭歲不太敢想,也不太敢看。
他覺得煩惱,但立刻就責備自己,自己不該對她感到不滿。
此時兩人的距離很近,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啊,來了嘛,那么,這個二次函數的第二個問,該如何寫呢?”
是言月先開口了,她把自己的練習給蘭歲看。蘭歲一看到題目,就沒有什么雜念了。
做題家除了做題什么也不會。
言月身上傳來一種味道,似乎混雜了雨水和青草的青澀與生機,也許是她常用的洗衣粉罷,這樣好看的女孩子會對自己有所要求的,不想他一樣什么都沒有。她身上有春天的氣息。
講了挺久,又講下一題,完了又笑笑。太陽下山了,她便邀請他留下吃飯,而他拒絕了。
他不知道,他總是在擔心什么,所以拒絕了。
回家也像平時一樣,是公共交通。
沒有題目來做了,蘭歲的腦子就又被言月占滿了。今天下午他們并不都在討論問題,也有一小段普通的玩鬧時光,而言月的言行,總是流出一種獨屬于鄉(xiāng)野孩子的野性。
他不想在意這些,他只管做題。然而誤會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辦,不知道這么做。
端午的假期有三天,他們每天都在茶館講題,也只是講題。言月并沒有多說什么,蘭歲也沒有多說什么。休息時的玩鬧總是言月興起,但也沒發(fā)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蘭歲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他還是在想問題,想言月的問題。
言月似乎并不只是野性一點,她的諸多言行都與班級上那些男孩子并無不同,和一個鄉(xiāng)野的少年,并無不同。而蘭歲卻想無視這一點。
他現在比較了解她了,但他不想了解她,他怕了解完之后,他的白日夢就會破碎了。
雖然蘭歲很擔心言月是否會誤會,但這樣的緣分太過奇妙,他也行也想嘗試一下做一些從未做過的事情。
他專挑言月身上較為詩意的部分去注意,和一個“漫畫中的少女”相符的部分去注意,去感受從他夢里走出來的少女。
蘭歲問自己,他愛言月嗎?但蘭歲不知道。但如果這樣下去就談戀愛的話,那一定是在為了戀愛而去戀愛吧。
蘭歲的英文極好,雖說是啞巴英語,但要說出“我愛你”或者“我們交往吧”這樣的話其實并不難,但他不能說。在高考結束前,做題家是不能進行任何戀愛活動的。
教科書上是如此寫,家長和老師也是如此說,部分同學亦是如此恐懼。他們不斷重復著這樣那樣仿佛教規(guī)一樣的話。年輕人除了感恩之外就不應該再有任何其他想法。
“我都是為你好。”“將來的你一定會感謝現在的我?!薄安灰惶煜雱e的奇怪的東西,考好你的試?!?/span>
“抱怨環(huán)境是無意義的,做好自己才是成功,你怎么樣,環(huán)境就怎么樣。”
“凌晨六點的學校很黑,但鹿川高中的太陽真的很耀眼?!?/span>
蘭歲將手按在書上,一抬頭,看見路邊有好多廣告牌,其中有幾塊上用過分紅亮的字寫著“關愛未成年人”
然后他就一直呆著。公交車鳴笛轉彎了,雨刮器不知什么時候不再晃動,這個時候雨已經停了。
黃昏的天研潤遼闊。
蘭歲覺得自己不該再想,無論他是否愛言月,他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的感情無論如何都是會受到批駁的。
他是上一代眼中,最有希望的人。他的希望不能被一個女孩子奪走,不能在此泯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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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柴的高溫是令人生畏的。
北緯二十四度的緯度讓存在于此的高溫顯得無比正常,但炎熱總是讓人討厭,以至于討厭整個夏天。
蘭歲不喜歡這樣的夏天,因為考場很悶熱。但如果考入了鹿川高中,就不會這樣擔心了,鹿高有空調。
他與言月的講題還在繼續(xù),暑假已然開始,面對明年的中考,言月似乎還想追求一些額外的東西,比如,鹿川高中的實驗班,抑或是更高層次的班級,蘭歲也有這樣的追求。
現在已經不是蘭歲單方面給言月講題了,蘭歲也需要和言月溝通一些,關于歷史的答題。
他們仍然約在一點,講到五點。
氣溫是越來越高了。
而蘭歲已經想清楚了。
這日的午后并沒有雨,蘭歲沒把書帶過來,剛進到茶館看見言月,便直接開口道。
“言月,你聽我說?!?/span>
“是要去公園玩了嗎?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今天沒帶書吧?”
看見蘭歲兩手空空走進,言月笑盈盈地,一下子就撲了上來,推著拉著蘭歲就往外走。
“好哦!快點快點。”
茶館離六柴的公園還是相當近的,走幾步路就到了,路上會經過一條路,路邊并沒有種什么樹。
今天的太陽不算小。
“所以言月,先聽我說一件事好嗎?”
蘭歲稍微晃動了一下自己被言月拉著的手,聲音很低。
“什么事呢?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哦。”
“啊,那你先說吧。”
他并沒有能完全鼓起勇氣,手也停了下來。
“我啊,談戀愛了哦?!?/span>
少女躍動著到了少年面前,仍舊是帶著初見時的那種,可以看得見整個春天的微笑。
并沒有風吹動什么,但蘭歲總覺得氣氛有些微妙。
他覺得空落落的,不知道為什么。
“是嗎,和誰?”
他問道。
話語里并沒有感情。他說話一直都不帶感情,但是這次他說完之后,那一次的呼吸變得深了很多。
“和我一起長大的另一個男孩子啦?!?/span>
“好啊,好……”
伴隨著這些言語,兩人已經走進了公園。
公園里只有一些常見的榕樹。
言月說完之后蘭歲就沒再接話,就一直沉默地往前走著,兩人已經走上了公園的山路。
她一直都沒有誤會嗎?還是說她在兩個人之間,選擇了更喜歡的那一個呢?但是她并沒有放開自己的手,是還在貪戀他的成績嗎?
蘭歲的腦?,F在頗不平靜,波濤已經是在準備了,風也刮起來了。
“你沒有,喜歡過我嗎?或者懷疑我喜歡你?”
在半山腰的一處涼亭邊,蘭歲停了下來。
“有呀,但……”
“畢竟你畫的是一個少女呢,對吧?”
言月忽然湊近蘭歲,把一直都牽著的蘭歲的手握住,讓這只手靠近自己,靠近自己并撫摸著什么。
“她”在讓他感受某種事物的觸感,好讓他意識到這種事物的存在,進而意識到一些關鍵的問題。
“如果你畫的是少女,那么喜不喜歡,不重要?!?/span>
隨著手上的觸感變得越來越清晰,蘭歲的眼神逐漸變得呆滯,似乎靈魂在被一點一點地抽走。
他感到有一點頭暈。
“蘭歲畢竟喜歡的還是女孩子吧?所以,沒辦法呢?”
陽光斜射下來,照著蘭歲眼前整個面帶微笑的少年,他的側影總是那樣好看,好看到像個美人。
那條蘭歲畫得無比熟練的側顏曲線,已經像是二次函數的解析式一般,只能停留在一張紙上了。
因為走進他的生活的那一部分,已然破碎。
蘭歲的腦子大抵是要崩壞了,他拖著步子坐到涼亭的石頭椅子上面,剛才被一點一點抽取的靈魂,現在是徹底抽干凈了,無論太陽如何燦爛,蘭歲的眼底都看不到光芒。
“對不起啊……”
言月的道歉并沒有被蘭歲聽進去,他只是一個勁地重復著“沒事”和“再見”,整個人不再動彈了。
蘭歲錯了嗎?不知道。言月錯了嗎?不知道。
他只覺得很可笑。
后來的事情就沒人知道了,但蘭歲和言月的中考成績都很棒,言月被父母帶往省會南安了,蘭歲則是如愿以償進入了鹿川高中,最好的班級。
唯一能看到的是,蘭歲沒再畫過什么了。
他的書現在總是很干凈。
杭少羽
2023.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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