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爭征召》序章

這是一個黑暗的時代,一個血腥的時代,一個惡魔和巫術(shù)的時代。這是一個戰(zhàn)斗和死亡的時代,也是世界終焉的時代。在所有的磨難、烈焰與憤怒中,這也是一個時代,囊括著偉大的英雄、勇敢的行為和無畏的勇氣。
在舊世界的心臟佇立著帝國,人類世界最遼闊最強大的國度。它以工程師、法師、商人和士兵而聞名于世,是擁有著群峰、大河、黑森林和巨大城市的沃土。在阿爾道夫,卡爾·弗蘭茨皇帝于皇位上統(tǒng)御著這一切,他是這個國家最初的締造者西格瑪?shù)纳袷ズ笠?,同時也是其充滿魔力的戰(zhàn)錘的持有者。
但現(xiàn)在離文明的時代還很遠。貫穿舊世界,從巴托尼亞的騎士宮殿到遙遠的北方冰封著的基斯里夫,到處都是戰(zhàn)爭的轟鳴。在高聳的世界邊緣山脈,獸人部落正聚集起來進行再一次的襲擊。強盜和變節(jié)者聚集于南方荒涼的邊境親王領(lǐng)。有傳言說鼠人,斯卡文氏族,會從任何一處下水道和沼澤地里冒出來。在北方的荒原上,混沌的威脅無處不在,惡魔與野獸人被黑暗之神的邪惡力量所腐蝕。
隨著戰(zhàn)爭的迫近,帝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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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敗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是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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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勝利時,他們都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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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路德維?!ゑT·格雷厄姆將軍的證詞(未刪節(jié)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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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戰(zhàn)爭的季節(jié)
那天很熱。
在霍克領(lǐng)北部的密林深處,烈陽透過頭頂林冠的縫隙。對于巡邏隊員們來說,沿著行省與中部山脈(Middle Mountains)邊界上的小路行進,就像在穿過一個火爐??諝鈵灍?。頭盔和盔甲加重了他們的不適,他們的脖子和肩膀上承受著重?fù)?dān)。
盡管如此。他們依然很警惕。當(dāng)約翰·蓋斯勒(Johann Gessler)中士停下馬,從馬鞍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個酒壺時,他很高興地看到,盡管天氣很熱,他的部下們還是遵守著紀(jì)律。
他派了兩個人作為先導(dǎo)去偵察前路,但最重要的巡邏隊主力依然保持就緒,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叢林,尋找伏擊的跡象。
把先鋒和中士本人計算在內(nèi),巡邏隊總共有十名士兵。正因人數(shù)如此少,讓每個人都保持警惕是至關(guān)重要的。他們的任務(wù)是例行公事,但靠近山區(qū)意味著他們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他的隊伍輕裝上陣,只裝備了刀劍和盾牌。如果他們遇到了什么危險的敵人,他們?nèi)蝿?wù)是撤退并示警——而不是去戰(zhàn)斗。
蓋斯勒和他的部下都是不錯的騎手,但他們的職業(yè)是劍士——步兵而非騎兵。在戰(zhàn)場上,帝國的軍隊運用手槍騎兵及先驅(qū)侍騎擔(dān)任輕騎兵的角色。但那樣的精銳部隊供不應(yīng)求,尤其是在內(nèi)地的一個偏僻哨所執(zhí)行守備任務(wù)時。對于像蓋斯勒和他的士兵這樣的步兵來說,給他們馬匹,然后讓他們作為騎馬步兵去偵察,這種情況并不少見。這不是一個理想的解決方案,但當(dāng)士兵的那段時間教會了約翰·蓋斯勒要對這些小小的仁慈心存感激。不管前面還有什么困難,至少他們不用走路。
蓋斯勒把瓶塞從瓶口拿下來,大口地喝了起來,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盯著森林。這個地區(qū)名聲很差——他知道這完全是應(yīng)該的。
“要我說,這是個愚蠢的任務(wù)。”他的副手庫爾特·沃爾登(Kurt Walden)說,拉著他自己的馬站在中士的身邊。
“我才不在乎那些伐木工對齊格勒上尉說了什么呢。沿著這條小路我們什么也找不到。對于野獸人來說,這是一年之中的錯誤時間?!?/p>
“那么,野獸人的季節(jié)到了嗎?”蓋斯勒帶著淡淡的諷刺語調(diào)問道?!澳闶钦f像鵪鶉?或者木鴿?”
他微笑著把酒壺遞給沃爾登。盡管有這樣的玩笑,他還是很看重對方的陪伴。沃爾登比蓋斯勒大十歲。他是北方森林里的老手,而蓋斯勒則是兩個月前才從荷吉格被派駐來的新人。作為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蓋斯勒知道他的生命取決于他周圍人的素質(zhì)。他和沃爾登很快成了好朋友。
“你可以笑,但萬物皆有時?!蔽譅柕浅蠲伎嗄樀鼗卮稹!叭恕游?、野獸人——我們都有自己的周期。事情就是這樣?!?/p>
沃爾登接過酒瓶,深深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做了個鬼臉,好像是中了毒似的。
“水。我本來希望喝到杜松子、白蘭地,甚至加了水的啤酒??梢越饪实臇|西?!?/p>
蓋斯勒半開玩笑地責(zé)備他說:“如果你真想喝上一杯,那就得等到我們回到要塞再喝?!彼ぶR鞍,望著他們周圍的樹林,笑容逐漸消失。“在這個地區(qū)目擊到野獸人。即使你不相信這些報告,這也是一件嚴(yán)肅的事情。”
“白費力氣,就是這樣?!蔽譅柕前丫破窟f給中士時做了個鬼臉?!拔也皇窃陂_玩笑,我說這是一年中野獸人出沒的錯誤時間。我說的不是我們像獵鵪鶉或鴿子那樣去獵殺它們。通常情況下是另一種情況——我們是獵物,而野獸人是捕獵者。像所有的獵人一樣,他們知道不同種類的游戲有不同的季節(jié)。這個季節(jié)適合鹿、野牛和野豬。如果你是一個野獸人,就會有戰(zhàn)爭的季節(jié);一個狩獵的季節(jié)?!?/p>
“現(xiàn)在不是那個季節(jié)嗎?”蓋斯勒問道。
“這是一年中不合適的季節(jié),”沃爾登搖了搖頭?!半m然憑這么熱的天看不出來,但夏天快結(jié)束了。野獸人不像我們那樣靠收獲為生。它們聚集在固定的地點,比如這里的森林和山脈,但它們會根據(jù)季節(jié)改變獵場。同樣,季節(jié)決定了他們什么時候開戰(zhàn)?!?/p>
沃爾登摘下頭盔,露出了經(jīng)年守衛(wèi)該省北部邊疆的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風(fēng)貌。他從外衣里側(cè)掏出一塊布,擦去臉上晶瑩的汗珠。
“當(dāng)然,很難預(yù)料它們的行蹤。”沃爾登一邊說,一邊在戴上頭盔之前調(diào)整下巴上的皮帶?!暗ǔ#绻矮F人挑起戰(zhàn)爭,該是在早春或深秋。如果是春天,那是因為年輕的野獸人渴望通過殺死敵人和奪取戰(zhàn)利品來證明自己。但更糟糕的是當(dāng)他們在秋末進攻時。如果這種情況發(fā)生,就意味著接下來的冬天會很難熬,天氣迫使它們從高地遷移到人類領(lǐng)地?!?/p>
“你似乎很了解它們?!?/p>
“應(yīng)該的。我在這該死的森林里跟他們打了二十年仗。這么長時間夠?qū)W到不少了?!?/p>
這是一個熟悉的主題。在從他們一起服役起的短暫時間里,蓋斯勒估計他至少聽過沃爾登十幾次闡述他對霍克領(lǐng)的敵人的看法。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可以背下來了。
鼠人是虛構(gòu)的,毫無疑問是矮人為了讓人類遠離他們的礦井而編造的。精靈和巴托尼亞人也許也是虛構(gòu)的,因為他們在霍奇蘭是如此罕見。獸人是危險的,但它們腦子不好使。野獸人只在特定的時間攻擊。地精是懦夫,它們沒有紀(jì)律——根本不值得操心。
沃爾登認(rèn)為,霍克領(lǐng)面臨的最大威脅來自鄰近的奧斯特領(lǐng)。“千萬別讓一個奧斯特領(lǐng)人進你家,”他喜歡說?!八麜铋_你妹妹的喉嚨,糟蹋(指艸)你的牲畜。這還是在他心情好時?!?/p>
蓋斯勒并非完全反對這些觀點。當(dāng)然,沃爾登對奧斯特領(lǐng)人的看法是有道理的,他們對奧斯領(lǐng)人有共同的偏見。然而,在主要部分,他傾向于把沃爾登的大部分主張視為僅僅是鄉(xiāng)下學(xué)問;也許他們的觀點很有趣,但經(jīng)不起推敲。
不過,他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把這事告訴沃爾登。在認(rèn)識蓋斯勒的兩個月里,蓋斯勒對對方作為士兵的能力有深刻的印象。老兵是一個很好的二把手。在危機中他是可以信賴的??紤]到這一點,遷就他也無妨。
“好吧,我希望你是對的,”蓋斯勒說?!耙沁@一帶看到野獸人的消息只是吹牛,那我就高興了。”
他把酒瓶放回馬鞍上的袋子里,順著小路往前看了一眼。當(dāng)他和沃爾登談話時,其余的巡邏隊員已經(jīng)走在他們前面了。
“但與此同時,他們必須接受調(diào)查。我們最好快走,不要再落后了,否則其他人會認(rèn)為我們已經(jīng)決定扎營了。不過,我會告訴你,庫爾特。如果結(jié)果證明你是對的,而這里沒有野獸人,等我們最終回到要塞的時候,我請客喝酒?!?/p>
“來吧,”沃爾登對他說。
他們催了催馬。一起沿著小路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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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斯勒倒霉的原因是一個女人,一個有著微笑的眼睛和金色頭發(fā)的美麗女孩。
她叫西爾維婭。他們是在一個涼爽的春夜相遇的。第一眼,當(dāng)他看見一個年輕女子獨自一人站在荷吉格的營房門外,無人看管時,便以為她是一個妓女。仔細看看她的衣服和舉止,就知道他錯了。她看起來像好人家的女孩,也許不是有貴族血統(tǒng),但也相差無幾。
他扮演了一位英勇士兵的角色,自我介紹并主動提出送她回家。她把他帶到康拉丁廣場(Konradin Platz)附近的一所大房子里,請他進去。在那里,事件接踵發(fā)生。
“將軍的女兒?”第二天,他的指揮官氣得語無倫次?!澳阍趺茨??”
“我不知道?!?/p>
“不知道?荷吉格的每個士兵都聽說過西爾維亞·馮·博克!她一經(jīng)過,他們就搔首弄姿。”
“我不認(rèn)為她是同一個女孩。她是如此美麗。她并沒有告訴我她的姓……”
“我打賭她沒有。不管現(xiàn)在發(fā)生什么,你都是自作自受,蓋斯勒。糟透了,老頭子回到家,發(fā)現(xiàn)你正在猛攻他女兒的堡壘。你決定先向他行禮而不拉起你的褲子,這只會雪上加霜。如果他把你流放,我不會感到驚訝。你會去哪里呢?一個中士,和一個將軍斗……”
事情并沒有發(fā)展到這種地步。當(dāng)涉及到消除女兒名譽上的污點時,約阿希姆?馮?博克將軍傾向于采用更精妙的對策。事件發(fā)生后不到三天,蓋斯勒就接到命令,說他要調(diào)到一個新的團去。從此以后,他的軍事生涯將在北部邊境的一個孤立的堡壘中繼續(xù),守衛(wèi)霍克領(lǐng)與中部山區(qū)的邊界。
起初,他對懲罰的溫和程度感到驚訝。將軍沒有利用他的影響力來剝奪自己的軍銜,這似乎很奇怪。但當(dāng)他一到要塞履行職責(zé)時,原因就清楚了。作為駐防部隊僅有的兩名中士之一,蓋斯勒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每天都要帶領(lǐng)巡邏隊進入森林。
邊境是一個危險的地方。混沌戰(zhàn)士,野獸人,綠皮——他們都在中部山脈安家。在要塞的兩個月,蓋斯勒幾乎經(jīng)歷了比原來在不那么危險的崗位上一整年都多的行動。
不難看出,這一切都是馮·博克計劃的一部分。將軍沒有必要親手殺死那個“侮辱”他女兒的人。他能把其送到北方邊境,并希望有一些樂于助人的獸人或野獸人為他做這項工作的時候。至于西爾維婭在過去的幾次場合里心甘情愿地受到侮辱,這一事實無關(guān)緊要。
將軍可能不相信關(guān)于他女兒的流言蜚語。如果是這樣的話,蓋斯勒認(rèn)為任何一個父親都有權(quán)如此幻想。
然而,人們期望他以生命為代價承擔(dān)這些負(fù)擔(dān),這似乎很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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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士!我們看到了煙!”
他們又走了一個小時,最后才發(fā)現(xiàn)敵人的蹤跡。杜爾是前鋒之一,他騎馬沿著小路往回跑,仿佛有一個惡魔在后面跟著他。
“中士!”杜爾在蓋斯勒面前停下馬,行了個禮?!爸惺?,我們看到煙了、沿著小路再往前走一點。有一大團黑煙從樹梢上空升起?!?/p>
“哪個方向?”沃爾登來到他們跟前問道。
“往那邊走?!倍艩栐隈R鞍上轉(zhuǎn)過身來,指著東方。“埃德爾曼說他覺得可能是來自克恩多夫。”
“那是一個村莊,在這兒以東大約三里?!蔽譅柕钦f,順帶給他的新軍士補充知識的空白?!按蠹s有十幾戶人住在那里?!?/p>
“這么靠近山區(qū)?”蓋斯勒揚起眉毛?!霸谶@里安家似乎很危險?!?/p>
“他們是為恩格爾沃茲來這兒的,”沃爾登告訴他、讀出蓋斯勒困惑的神情,他解釋道。“那是一種植物。當(dāng)?shù)厝税阉?dāng)蔬菜吃,但它的真正價值是作為草藥。生長在山區(qū)附近的品種尤其有效。荷吉格的醫(yī)生為買它的種子和葉子花很多錢?!?/p>
他聳了聳肩。
“不過,你是對的。確實危險。但時局艱難,所以人們要冒這個險?!?/p>
“村子有人防守嗎?”蓋斯勒問他。
“有一道柵欄墻和一條防御壕溝,”沃爾登回答。“在保護自己的方面,這里的村民并不生疏。大多數(shù)人是經(jīng)驗豐富的弓箭手。連婦女和兒童都知道怎么使用矛?!?/p>
“那好吧,”蓋斯勒說。“我們?nèi)タ硕鞫喾蚩纯此麄兪欠裥枰獛椭??!?/p>
他轉(zhuǎn)向杜爾。
“回到埃德爾曼身邊,告訴他我們已經(jīng)在路上了。如果看到任何敵人,你就回來警告我們。否則,我要你堅守崗位,直到其余的巡邏隊到達那里?!?/p>
“明白,中士?!?/p>
杜爾再次行禮,策馬疾馳,沿著小徑往回趕。
“那要塞呢?”沃爾登說。其余的巡邏隊員聚集在他們周圍,等待命令?!拔覀儜?yīng)該派人回去警告他們嗎?”
“不,現(xiàn)在不。”蓋斯勒搖了搖頭?!霸谖覀兝懢瘓笾?,我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據(jù)我們所知,克恩多夫可能已經(jīng)擊退了任何襲擊者。我們甚至不知道起火的原因。它可以有一個不那么緊要的解釋。也許有人粗心了。在這樣的天氣里,茅草屋頂會干得像火絨一樣?!?/p>
他看著那些人的臉。他看到一些自然流露的緊張,但沒有明顯的恐懼或驚慌。蓋斯勒又一次感到高興。他們是好士兵。他們會盡自己的職責(zé)。
“我們要排成一列前進。”他告訴他們?!盁o論如何,沒有命令的情況下,你們不可以下馬。我要你們隨時準(zhǔn)備撤退。如果我們遇到超出我們能力范圍的事情,我們會立即撤退。如果克恩多夫有麻煩,我們會盡力幫助他們。但我們的首要任務(wù)是守住要塞。我們是偵察兵,不是作戰(zhàn)部隊。理解了嗎?”
士兵們幾乎一致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好。”
當(dāng)騎手們排成一列縱隊時,蓋斯勒讓他的馬緩緩地沿著小路往前走,站在縱隊的最前面。他舉起手。
“開始行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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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他們到達克恩多夫時,最嚴(yán)重的火勢已經(jīng)熄滅了??諝庵袕浡鴿庵氐臒熚逗蜔沟娜馕丁Iw斯勒騎著馬小心翼翼地走近,看見村子周圍柵墻的大門敞開著。它們的木制鉸鏈裂開,在它們之間的地上有一節(jié)已經(jīng)斷裂的曾經(jīng)用來關(guān)緊大門的粗木門閂。
當(dāng)他透過大門往里看時,村子里什么動靜也沒有。
“莫勒!舒爾茨!”他命令他的兩個手下向前走?!皞刹?。如果你們遇到麻煩,我要你們高聲示警并立刻回來。”
“這兒看起來像被地獄襲擊了。”在兩名巡邏隊員消失在村里的同時沃爾登說?!耙苍S我對野獸人的看法是錯的?!?/p>
“我們拭目以待,”蓋斯勒回答。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的森林,然后轉(zhuǎn)向他的另一個部下,一個寬著臉的農(nóng)民的兒子,臉上長滿了麻子。
“西梅爾,你放哨。在我們進入村子時,你要留在這里站崗。我要你特別注意森林。如有任何事情發(fā)生,我首先要聽到你的聲音。明白了嗎?”
幾分鐘后,莫勒騎馬回到了視野中。在大門兩邊,他揮舞盾牌,表示一切都安全。
蓋斯勒領(lǐng)頭帶領(lǐng)剩余的巡邏隊進了村子。過了圍墻,他們仿佛走進了屠宰場。他感到他的馬被死亡的氣息嚇得渾身發(fā)抖。
尸體,人的,動物的,到處都是。在敵人瘋狂的暴行中,克恩多夫的人們和他們的牲畜一起被殺害了。蓋斯勒看到一些尸體上的大塊肉被切掉了,盡管他不知道是用作食物還是戰(zhàn)利品。
他感到自己的怒氣沖天。他當(dāng)了十年兵,見過別的大屠殺,但在克恩多夫的大屠殺是最殘酷的。他看到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尸體。他腦子里的印象沒有什么特別的順序。大部分小屋都被燒毀了,但有幾間卻完好無損。他看見了一個用稻草做的娃娃。它躺在一堆尸體中間。他看不見娃娃的主人,但不知怎的,娃娃的出現(xiàn)使這一切顯得更加真實。
“不管他們是誰,他們沒花多久就沖破了大門,”沃爾登說,他的眼睛老練地四下打量著,試圖從戰(zhàn)后的痕跡中推測出戰(zhàn)斗的進程?!胺駝t,你會看到更多的人死在柵欄那兒?,F(xiàn)在看來,在村子的中心,當(dāng)村民們在這里做最后的抵抗時,敵人闖進來屠殺了他們。狗雜種。他們沒有機會。”他轉(zhuǎn)向中士。
“看來我是對的。這不是野獸人干的。”
“你怎么看出來的?”
沃爾登回答說:“如果野獸人襲擊了這個村莊,我們會看到更多的破壞。他們會把這個地方夷為平地:砸爛茅屋,踐踏莊稼,毒害水井,破壞一切有文明氣息的東西。墻壁會被涂滿鮮血的符號所覆蓋,而整個地方會散發(fā)出野獸人尿和糞便的臭味?!?/p>
“我明白了?!鄙w斯勒點點頭。他正考慮這件事?!澳鞘钦l呢?混沌勇士嗎?綠皮?”
“我猜是綠皮,”對方回答。“我沒有看到任何痕跡,他們似乎帶走了死者的尸體,不過是綠皮摧毀了這個村莊。我敢肯定?!?/p>
“我不認(rèn)為它們是單獨來的,庫爾特,”蓋斯勒說,目光越過他。沃爾登說話時,他注意到了什么?!翱纯催@個?!?/p>
一具尸體癱倒在附近小屋的墻邊。蓋斯勒和沃爾登一起走近前去查看。尸體屬于一個四十出頭、肌肉發(fā)達的男人,從他的衣服和皮圍裙上看,可能是村里的鐵匠。他對醫(yī)學(xué)不太了解,也不知道此人是怎么死的。在他右下半邊的身體上,肉已經(jīng)從骨頭上去除得干干凈凈,好像已經(jīng)溶解了,只留下一灘臭氣熏天的液體在他周圍的地上留下了污跡。
那人瘦骨嶙峋的手旁躺著一塊銹蝕的金屬塊。蓋斯勒不能肯定,但他懷疑這是鐵匠的錘子所剩下的全部殘余。
“仁慈的神啊,這惡臭!”沃爾登從外衣里側(cè)抽出一塊布,用手把它捂在嘴上?!八勂饋硐袼崤D毯透癄€的魚,但要糟一千倍。你覺得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赡苁悄撤N酸?看這兒,還有別的東西?!?/p>
蓋斯勒指著地上一個腳印的輪廓。在其他地方,地面被太陽烤得過硬,看不出任何痕跡,但鐵匠尸體旁的水坑已經(jīng)讓地面軟化了,足以讓兇手在受害者身邊留下痕跡。
腳印的大小是一個人的三四倍。制造它的那只腳沒有穿鞋。它的形狀很不尋常,在腳掌處有一個寬而平的跨距,逐漸變窄成一個鋒利的、幾乎像爪子一樣的后跟。不管它是什么,這個生物有四個爪子而非腳趾。
“西格瑪庇佑我們,”爾登輕輕地說,把手從一邊肩膀交叉到另一邊,形成鐵錘的姿勢?!八菒耗У臉?biāo)志?!?/p>
“我不這么認(rèn)為?!鄙w斯勒搖了搖頭。“我以前從沒見過,但我想這腳印可能屬于一個——”
他的話被村外傳來的警報聲打斷了。蓋斯勒聽出是放哨的西梅爾的聲音,便轉(zhuǎn)過身來,策馬向柵欄門奔去。沃爾登和其余的巡邏隊跟在他身后。
西梅爾大喊著發(fā)出一聲語無倫次的警告,騎馬向他們跑來。突然,幾十個藏起來的弓箭手從樹上射出一陣箭雨。它們中的大多數(shù)沒有擊中目標(biāo),但有足夠多的射中了,使西梅爾和他的坐騎變成了刺猬。那匹馬嘶鳴著,倒地死了,把騎手摔在地上。
“西梅爾!”
試圖去拯救傷員,蓋斯勒沖過大門。一切都太遲了。當(dāng)他靠近時,他發(fā)現(xiàn)西梅爾已經(jīng)死了。一支箭射在了他的頭盔邊緣下,箭桿露在西梅爾眼睛外,像一根無情的水果的莖。(???奇怪的比喻)
“不行,中士!”沃爾登一路跟在他的后面。“你救不了他!快點,我們必須撤退!西格瑪??!看!它們在樹上!它們來了!”
在沃爾登的警告下,蓋斯勒注意到他們兩邊的森林里出現(xiàn)了幾十個矮小的身影。他看到越來越多非人的面孔不斷從森林里涌出。
地精!
他估量了一下形勢,意識到他和他的人已經(jīng)被包圍了。他們寡不敵眾。準(zhǔn)備好了殺戮,地精們沖了上來。
“巡邏隊,排成一條線!”蓋斯勒用最大的聲音喊道,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蓋過逼近的敵人的奇怪的呼喊聲?!案襾?!就位!”
蓋斯勒策馬面對一群猛沖過來的地精,他拔出劍來,他的人催促他們的馬向前,站在他的兩側(cè)。地精現(xiàn)在離得很近了,近到他能看見它們的紅眼睛,近到他幾乎能感覺到它們的殺戮欲。被數(shù)量賦予了勇氣,它們確信它們贏定了,而蓋斯勒和巡邏隊是不可能逃脫的。
蓋斯勒權(quán)衡了以下,立刻意識到巡邏隊只有兩個選擇。第一,他們可以撤退到村子里,躲在已經(jīng)證明無法阻擋敵人的柵欄后面。
蓋斯勒寧愿冒著一定的生命危險,決定采取第二種選擇。
“巡邏隊!”他大喊,用劍指著洶涌而來的敵群?!盀榱嘶艨祟I(lǐng)!為了你們的生命!沖鋒!”
他們是騎在馬上的步兵,而非真正的騎兵,但在那一刻,這種區(qū)別似乎無關(guān)緊要。巡邏隊以中士為榜樣,向前沖去。在地精弓箭手還沒來得及射出另一波箭之前,他們就沖進了敵人的隊伍。
出其不意下,當(dāng)前面的地精轉(zhuǎn)過身去,試圖躲開迎面而來的騎兵時,綠皮的進攻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蓋斯勒把劍砍到一個地精頭上時,感到手臂上一陣震動。他揮劍、再揮劍,他的劍在敵人身上劃過,上下起伏,形成了一道血腥的毀滅弧線。
他聽到妖精們尖叫著,尖叫著,尖叫著,被閃亮的刀鋒砍倒,或是被戰(zhàn)馬的鐵蹄踐踏著。在瘋狂的混戰(zhàn)中,幾乎不可能判斷出巡邏隊其他人的進展,但他瞥見沃爾登和杜爾在他的兩側(cè),在他的帶領(lǐng)下,他們在敵人隊伍中無情地殺出一條血路。
中士及其部下的人數(shù)與敵人比仍然是十比一,但他們的命運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地精本以為很容易就能殺死他們,但巡邏隊的沖鋒和它們所遭受的傷亡使它們改變了主意。就在蓋斯勒深入敵軍大部隊的時候,它們顯然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地精的信心明顯在減退,他們處于恐慌的邊緣。
這正是蓋斯勒所希望的。地精可能不會完全潰敗;在他們的領(lǐng)導(dǎo)人能夠重新聚集它們之前,他們可能只會后退一點點,但是對于蓋斯勒的目的來說,這并沒有什么不同。他所需要的只是讓敵人躊躇不前,讓他和他的人逃脫。
地精隊伍里一陣戰(zhàn)栗。蓋斯勒更加兇狠地用劍刺向敵人,加倍奮戰(zhàn)。他想要創(chuàng)造的時刻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地精們動搖了。再過一秒鐘,它們就會崩潰并逃跑。
突然,他聽到一聲可怖的吼聲,他的計劃成了泡影。
森林里傳來一個巨大的身影,像野獸一樣憤怒地吼叫著。蓋斯勒花了一點時間才看清楚,但當(dāng)那個怪物從陰影中出現(xiàn)時,他意識到他先前對殺死那個鐵匠的生物的身份的猜測是正確的。
那是一只巨魔。蓋斯勒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但這是毫無疑問的。這個怪物站起來后,身高很容易超過人的兩倍多。它的皮膚呈藍灰色,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疣狀物,使它的皮膚有一種巖石般的質(zhì)感,幾乎就像這個生物是由石頭做成的。它拿著一根粗削的木棍,但只要看一眼它的爪子和尖牙,就知道它其實并不需要這把武器。
他聽到地精們歡呼起來。它們似乎從巨魔的出現(xiàn)中汲取了力量,更加賣力。聽到一聲人類的尖叫,蓋斯勒轉(zhuǎn)過身來,看到杜爾被人從他的馬背上拖了下來,離得太遠了,沒人能救他。
當(dāng)數(shù)以百計的獸人從森林里沖出來支援地精們時,他聽到了另一種更刺耳的嚎叫。
一瞬間,戰(zhàn)斗的形勢完全改變了。獸人比他們的兄弟們更強悍;幾個騎馬的人要想把它們趕跑,那是不可能的。隨著它們的到來,在敵人隊伍中引起恐慌的所有希望都破滅了
與此同時,霍克領(lǐng)人自己的沖鋒也失去了勢頭。被身后的獸人逼著向前,地精更猛烈地向他們逼近,讓數(shù)量壓倒了一切。
蓋斯勒和他剩下的人被殺只是時間問題。更糟糕的是,不斷壯大的敵人隊伍讓綠皮的存在有了不同的意義。他們太多了,不可能是掠奪隊。蓋斯勒驚駭?shù)匾庾R到他看到的很可能是是一場全面入侵的開始。
他鞭策著馬,孤注一擲地進行最后一搏。他一路與站在他面前的地精搏斗,一邊大叫著戰(zhàn)斗口號,一邊策馬沖向巨魔。
物似乎意識到了他的挑戰(zhàn)。它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他,嘴巴張得大大的,露出饑餓的微笑。
蓋斯勒知道這是自殺。如果他帶著長矛,他就有機會刺穿那動物,在它接近他之前把它像刺一塊肉一樣刺中。事實上,他只有一把劍。這與尋死無異,但此刻憂慮驅(qū)散了恐懼的念頭。如果他能分散巨魔足夠長的時間注意力,他可能會贏得足夠的時間讓他的一個部下離開,并警告要塞敵人的存在。
還沒來得及接近巨魔,巨魔就用棍子猛擊他。蓋斯勒感到大腿劇痛。他從馬鞍上摔了下來,整個世界瘋狂地轉(zhuǎn)了一會兒,然后他搖晃著落在烈日炙烤的堅硬地面上。
他頭昏眼花地想站起來,卻奇怪地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無法支撐自己。蓋斯勒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左腿被巨魔的一擊弄得血肉模糊。
他聽到他的馬因恐懼而嘶叫。他回頭一看,只見那可憐的動物側(cè)身躺著。它的脊背斷了,脊椎骨從鞍下伸出來。他很想幫助它,結(jié)束它的痛苦,但這是一個絕望的想法。由于不能走路,他甚至無力自救,更不用說給這垂死的動物施以憐憫了。
一個影子籠罩住他。抬頭一看,蓋斯勒發(fā)現(xiàn)他正與巨魔面對面。怪物正站在他身旁。它咧著嘴笑著,向前傾著身子審視著它的獵物,口水從嘴里流了出來,滴落在地上時,草地上留下了一片片褪色的斑點。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在他臨死前的最后時刻,蓋斯勒發(fā)現(xiàn)世界變得越來越遙遠。他能聽到戰(zhàn)斗的聲音,獸人的吼聲和人類的尖叫聲,但感到它們很遙遠,被巨魔的呼吸聲所淹沒。
蓋斯勒最后想到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她有微笑著的眼睛,頭發(fā)像紡成的金子。他沒有把自己的不幸歸咎于她。他認(rèn)識她只有幾個小時,但他認(rèn)為他愛她。在另一個世界里,也許他們能獲得幸福。
巨魔張開了嘴。蓋斯勒最后看到的是它的牙齒。然后,黑暗吞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