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邪》唐三×?xí)r影 短篇(上)

《歸邪》三影 HE 短篇 (上)
(壹)
自記事以后,時影便時常做夢。
夜夜空濛的幻夢,有長有短,并不如何可怕,卻一直不明緣由地令他在意,以致朝思暮想。
夢境零零碎碎,看不分明,有色澤明亮的歡欣,亦有讓他滿頭霧水的困頓迷惑,夢過只留痕,時影其實并不太能說起夢里的細節(jié),只記得,每日沉浸的迷夢始終盤桓在同一處境地,目可見座座凌飛的浮空懸島,耳邊是聲聲不息的金鳴之聲,模糊的府邸宅院,白玉雕欄的長廊。
“他”無數(shù)次穿過形色喧囂的聲音,與看不清樣貌的人影錯肩而過,好似走過無數(shù)遍一樣,步履輕快地朝長廊的盡頭奔去。
星霜荏苒,白駒過隙,時影自稚嫩的孩童長成了陌上如玉的清俊公子,幻夢里的時間似乎也隨之向著未知的方向延展。那些朦朧的睡夢里,四季如常輪轉(zhuǎn),冬飄雪夏從風(fēng),“他”的身量拔高了起來,卻貌似不幸身染沉疴,時影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日漸帶上了力不從心的低喘,周遭形色的人影逐漸散去,連同“他”的步履也不再輕快,穿過廊道的每一步都邁得無比沉重。
唯一遺憾的是,自時影垂髫一直到束冠,到來他眠夢里的場景七零八落,他卻始終沒能看清長廊的盡頭是什么。
幽夢解不開也憶不清,時影偶爾醒來也會悵然若失,心念著“今日的夢又沒能記住太多…”,但唯有一點,這場與他糾葛多年的幻夢,唯有一件事從未隨時間流轉(zhuǎn)而改變,哪怕他清醒過來,也記憶深刻——
一道聲音,磁啞平靜,無波無瀾,永遠雷打不動地如期來到他睡夢臨醒的尾聲。
時影總有錯覺,他似乎不止是在這些數(shù)不盡的夢里,仿佛在更長遠的曾經(jīng)就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萬萬次,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轉(zhuǎn)身朝他看來,悠悠的劍鳴聲里,萬物褪盡,幻夢破碎,然后是一句永遠聽不全的問候,在他夢境邊緣的每一個清晨都會到來,那人總是說——
“早上好...”
(貳)
拜入師門多年,時影一直尋不到趁手的佩劍。
在主修劍的元靈界影宗,這可謂是獨一份的特殊,幾乎算得上異類,但他家?guī)熥饏s似乎并不著急。
禪淵總是那般波瀾不驚、懶懶散散的模樣,明明是影宗之主,卻一整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宗內(nèi)年紀小些的師弟師妹統(tǒng)統(tǒng)都是各閣長老們在教導(dǎo),論起來竟都好像沒怎么親眼見過他這一宗之主。
時影回想了一下,師尊座下僅納了兩名弟子,自打八年前收他關(guān)門入室,這人便好似愈發(fā)地喜好四海云游,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端的是一派瀟灑快活、自由自在,卻往往是一往外跑就好幾個月尋不到回音。
反倒是他的大師兄令狐沖,任勞任怨的俠道熱心腸,比他才年長了五歲,雖然有點子白切黑,但這些年也生生被師尊這甩手掌柜的做派折騰成了老媽子脾氣,才短短幾年便被逼得對影宗宗務(wù)了若指掌,儼然已是宗門掌權(quán)太極閣的中流砥柱。
更糟的是,或許是甩手掌柜周游江湖看起來太過瀟灑,某影宗宗主帶了個好頭,宗門內(nèi)資深的閣老們像是也被惹得心癢,平時老當益壯到能夠吊打漫山邪修的老骨頭們,卻一個接一個上趕著撂挑子,把掌權(quán)閣老的紫極印扔給自家的得意門生們,長老的繼任儀式恨不得一個賽一個的草率,像是開了閘撒歡似的,老頑童們甩開了宗務(wù)一個兩個開溜得飛快。
不到幾年的功夫,這元靈界大名鼎鼎的劍修豪門宗派,其掌權(quán)太極閣麟臺閣老們的平均年齡就被陡然拉低了一個維度,更呈現(xiàn)出一派嫩生生的年輕朝氣來。
每每談及此事,時影都感覺大師兄愁得像是要掉頭發(fā)了。
時影不明覺厲,趁令狐沖沒反應(yīng)過來抓自己勞力之前機靈遁走,躲清閑地跑去閉關(guān)去了,好不容易等到自家?guī)熥鹪谕忸^浪夠了回來,他被師兄從閉關(guān)的九嶷山里揪出來,拎著去見師尊,迷迷糊糊地才又想起來自己佩劍的事,又和禪淵提了一次。
本以為禪淵還會是那套“隨心隨緣”的敷衍說辭,卻不想這次,披著黑衣斗篷、一副不羈游俠作派的人抿著唇抬眸,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男人眼底似掠過一抹幽光,一身江湖氣的影宗之主沒頭沒尾問起了一句:“小影兒,你是不是快到下山歷練的時候了?”
時影有些不解,卻老實點了點頭。
時影前些日子才過了二十歲生辰,按例,影宗弟子入門戴冠后便要入世歷練三年。
他家?guī)熥痣m然不靠譜,但對他和師兄卻是發(fā)自真心的疼愛,為此前幾個月還專門趕回了宗門,為的就是能親自給他束冠,但冠禮一結(jié)束,這人隔天卻又不知去了哪里。
這才事隔沒些日子,師尊這時候竟自動自覺又轉(zhuǎn)回了九嶷山,時影甚至還有些不適應(yīng)。
禪淵沒去管時影的疑惑,俊美邪肆的男人搭著指節(jié)敲了敲桌臺,作一副沉吟狀,忽地斂睫輕笑一聲,徑自低眉捻指掐算了起來,時影只見自家不靠譜的師尊低笑著不知嘀咕了句什么,竟少見地展顏彎了彎眉眼。
正給師尊端茶水的令狐沖似乎也對此頗感意外,他眨眨眼,眸光閃爍兩息后像是沒控制住,還是落到了禪淵的俊臉上。禪淵生得俊美,揚唇淡笑起來讓人挪不開眼,更兼年少成名、一手創(chuàng)立影宗,距今年歲悠長,修為高深莫測,非凡的氣質(zhì)更襯得這人神秘冷峻,惹人探究,令狐沖眼底情緒翻涌,沒敢打斷沉吟的師尊,只安靜地站在側(cè)首位置偷偷盯著禪淵瞧,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一貫懶懶散散的俊美男人勾著唇角面露幾分戲謔,像是想到了什么懷念又期待的事情,禪淵收回掐算的指節(jié),撐著下巴笑瞇了眼,時影愈發(fā)覺得奇怪,但禪淵什么也沒解釋,只倚著軟塌接過令狐沖的茶水,揮手變出一張破敗暗黃的殘圖,轉(zhuǎn)手扔給了他。
“既然如此,那小影兒便替為師跑一趟。”
“此地正適合你一路歷練前往,到了地方,幫我送樣?xùn)|西給一位老朋友,或許你的佩劍...便也能有著落了?!?/p>
時影緊了緊手里的殘圖,和身側(cè)的大師兄令狐沖對視了一眼,皆是滿眼不解。
年方二十的影宗小少主低頭,清亮的桃花眸里印出暗黃圖紙上依稀可辨的幾個殘紋圖字。
“星斗之森,歸邪城。”
(叁)
時影,二十歲,現(xiàn)元靈界劍修魁首影宗小少主,影宗宗主禪淵的關(guān)門弟子,影宗大師兄令狐沖的寶貝小師弟。
時影十二歲拜入禪淵門下,是禪淵江湖游歷,途徑一座海國時收下的徒弟。
那自成一島的僻遠海國,人類與稀有鮫人混居,混雜了許多鮫族獸類的野性,群島之外渦旋密布,外界之人極少進得來,小海國的國民也似乎從未想過闖出去。
閉關(guān)鎖國的一方小國,加之鮫族的極端排外,經(jīng)年以來未開化的國民庸碌又愚昧,多的是封閉落后的言論,元靈大陸那頭的許多修仙宗派都未曾到過那里,亦或是不屑前來,便無端生了許多空穴來風(fēng)的迷信謠言,一場天災(zāi)海難后,為平所謂“海皇之怒”,竟打算將出生招來天地異象的小太子血獻于神廟。
禪淵被氣笑了,他自認不算是什么好人,手里沾著不少人命,也見過數(shù)不盡的惡人,卻仍是最見不慣對老弱婦孺下手的,更莫說這般披著道貌岸然、自私自利偽裝的做派,真真是讓人不屑厭惡至極;又或許是見了那被獻祭的孩子,小小年紀受盡苦楚,眸色卻難得清明,即便被如此對待,眼神里卻只見哀傷,不摻怨懟——大概正因那雙眼睛,向來脾氣懶散的男人難得出了手。
禪淵平日便是個隨心所欲、亦正亦邪的性子,那日少見地動了怒,揮手招來漫天黑鴉裹挾幽幽劍雨,生生將神廟前嘴臉丑惡的那伙人滅了個干凈,連帶著那座令人作嘔的所謂神廟也給拆了個精光。
事情發(fā)生的太快,待到小太子反應(yīng)過來,禪淵早已頭也不回地拉著他下了山,十二歲的孩童沉默不語,抬頭看了眼這個陌生的黑衣男人,沒有說話。
他一步都沒有回頭,也始終不發(fā)一語,牽緊男人的手,跟著禪淵回了九嶷山。
那一年,小太子獲新生,得師尊賜姓為“時”,禪淵讓他給自己取名,不明原由地,眾多題字里他偏一眼相中了“影”字,禪淵倒是贊他“靜影成壁”,心性難得。
故此,天下皆知,一代劍宗,影主禪淵門下收一關(guān)門弟子,心性上佳,名喚時影。
只不過,從始至終,禪淵都沒有告訴任何人,為何給這個孩子賜以這個姓氏。
時久日長,時影自己也忘了問,這個問題便被輕描淡寫地淡忘了去。
自此,便過了八年。
這一年,時影二十歲,奉師命下九嶷山,去往元靈界西南邊陲,天落山脈以西,星斗之森。
他的目的地是,大陸著名秘境險地,浮空島機關(guān)城,歸邪。
(肆)
時影收拾收拾被扔下山的路上,他琢磨了一下禪淵的心思。
舉世皆知,影宗之主禪淵乃一代劍宗,劍法詭譎,登峰造極,但他卻也不僅以劍修高絕聞名于世,更擅卦卜、幻術(shù),套用一句江湖里說得不好聽的話:這人明明是一代宗師,卻偏生修得一套招搖撞騙的路數(shù)。
但這話,也就是妒恨禪淵的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人背地里才敢議論的,但凡元靈界有些認知的人都知道,影主的卜術(shù)算無遺漏,一卦難求;幻術(shù)更是高深莫測,真假難辨,無形之間便可讓人永陷幻夢,再難脫離。
時影瞇眼想了想禪淵那日掐指捻算的模樣,想著或許真是師尊卦術(shù)的指引,這趟星斗之森即便前路不明,也是有跑一趟的必要的,畢竟他也不能總將就著宗里藏寶閣隨便挑來的玄鐵劍,要想修為更上一層樓,也為了不辜負師尊和師兄,他都需多多歷練,取得自己專屬的一把佩劍才行;
更何況,那歸邪城本就以機關(guān)煉器著稱于世,來歷悠遠神秘,又地處秘境深林,十分適合歷練修行、增長見識,亦是大陸眾多煉器師、修行者趨之若鶩之地。據(jù)傳,各地暗市里但凡哪一把器物被烙上了歸邪城的名號,莫論真假,就光是有了歸邪的印記,其身價都會成幾何倍數(shù)的增長。因此,若真要論天下間最適合他尋劍的所在,便也非歸邪城莫屬了。
如今元靈界各色道法百花齊放,劍修也罷,鬼修也好,甚至還有藥修、食修,卻也統(tǒng)統(tǒng)都少不了一把上好本命武器的加持。而當今修仙豪門宗派中,要論本命靈器最上乘、最是惹人艷羨的,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得說回他家不靠譜的師尊,更確切地說,是影主禪淵的佩劍鴉殺。
傳聞此劍品階極高,取隕鐵鍛劍身,溶烏鐵木塑劍鍔,劍脊暗雕騰龍飛鴉紋,劍從之上血槽排布,出鞘即見血,威力極強。鴉殺隨禪淵一路過關(guān)斬將,陪著他自年少鋒芒畢露,一路成長到眾劍修之巔,聲名遠播,兇名昭著,更有人傳,此劍鍛鑄極難,乃天下煉器師之最,歸邪城城主的親鍛之作。
傳聞是否為真時影并不知,算起來時影其實也極少見禪淵使劍,到了他家?guī)熥鹉前憔辰?,心隨意動,有劍無劍都只在他一念之間,便是隨意一節(jié)枝杈,放在禪淵手中都可成無上利器,更莫論鴉殺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或許是如今能讓禪淵拔劍之人已太少太少,就連令狐沖和時影都只堪堪見過寥寥幾次鴉殺出鞘,但光是那驚鴻一瞥,也足令時影記憶深刻,再難忘記。
只不過,就算僅是幾面之緣,時影卻也能看出,師尊與鴉殺的感情極深。
或許,說一個人與一柄劍感情深會有些奇怪,但時影就是覺得,言語太過匱乏,除了這么表達,似乎再也無法表露出師尊拔出鴉殺的那一剎給他內(nèi)心帶來的震動。
但奇怪的是,那一霎心底里涌動起的悸顫,時影卻只覺熟悉,熟悉到了骨子里。
他明明尚未有一把自己的佩劍,明明那也是第一回得見那等靈劍驚鴻而出,卻似乎早有了解,早就知悉,仿佛有什么同樣深刻的羈絆勾連著靈魂,就在禪淵拔出鴉殺的一剎,異樣的劍鳴自九天而來,過電一般竄過他的脊背!
與鴉殺的陰冷肅殺截然不同,是一陣清凌凌、如風(fēng)似月的悠長輕吟,隔著云海和迷霧,像是捂著耳朵重重疊疊傳入耳膜的一聲。
時影怔怔,桃花眸空白了一拍,心里愈發(fā)覺得酥癢——
那明明是金鳴之聲,卻好聽得仿佛翠笛奏出音節(jié)拂過松濤林梢,就像午夜夢回他無法擺脫的那場幻夢一樣。
劍鳴劃破長空,夢里的“他”步履匆匆地穿過白玉長廊,眼前驟然一白。
時影很快恢復(fù)了過來,就連敏銳若禪淵、令狐沖,都只以為他是初見鴉殺出鞘看得出了神,卻不知他適才大駭,內(nèi)心震動,好似有什么深埋心底的種子要破殼而出。
時影后來想,或許也是那次之后,他原本尋劍僅憑隨緣的心態(tài)便起了變化,忽地上了心,開始對自己未來的佩劍有了幾分莫名縹緲的期待。
(伍)
時影自小命途多舛,被禪淵帶到九嶷山后才算安定下來,但他經(jīng)年以來卻從不嬌慣,天資絕佳也努力不懈,始終修行刻苦,這一路下山獨行雖枯燥了些,但他倒是自得其樂,游刃有余的樣子。
時影倒是想按著師尊給的殘圖好好尋找,但幾經(jīng)辨認卻也只能看出圖上幾處隱約的溪谷河道,他對比著天落山脈外圍的地圖,終只能確定,歸邪城大抵位于山脈以西的一處絕谷深處,再往前便是天落山脈莫測的內(nèi)圍之地,便是常年行走在此地的冒險者也諱莫如深,這不免讓時影犯了難。為此,他不得不另想辦法。
好在,雖說天落山脈以險峻幽深著稱,變化莫測,星斗之森的魔獸也讓許多人望而卻步,但修煉修行本就是逆天向上之舉,多的是為讓修為更進一步而前赴后繼、不懼艱險的人,就連歸邪城那等神秘所在,毫無線索便前往尋找之人也是有的,自然各色門路也千頭萬緒,不至于讓人一籌莫展,無從尋起。
時影覺得自己運氣挺不錯,這么一路鋤奸扶弱,誅誅邪修、除除魔獸,才踏入天落山脈外圍最大的西思城,便正趕上此地的一場大盛會——西思城昊天拍賣行,兩天后正要舉辦一場規(guī)模盛大的拍賣會。
時影對拍賣本身并沒有什么興趣,他作為影主禪淵的弟子,影宗的小少主,身上也從不缺錢財和好東西,但這場拍賣會壓軸的拍品卻令他不得不在意起來。
西思城來往的所有修行者、旅人乃至普通百姓都在議論,本次拍賣壓軸的,是一把歸邪城流出的高品階君子劍!且此次不知為何,往往數(shù)年不得一見的歸邪制器竟一次性流出了許多,除了那把頂尖的君子劍,甚至還有一批暗器和機巧制器!
此消息一出,舉城皆驚,距離拍賣會且有兩日,拍賣場周圍行色興奮的不明人員便多出了不知多少,收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附近宗派之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若非昊天拍賣行背景深厚神秘、無人敢惹,護衛(wèi)拍品和拍賣場的一眾修靈者人數(shù)眾多,怕是在拍賣正式開始前便免不得有一場腥風(fēng)血雨。
時影倒還有些慶幸自己的誤打誤撞,他到的不算太晚,還能在西思城內(nèi)尋到一處客棧住下,恐怕再晚一些,便只能和后來的宗派之人一樣露宿在西思城外了。
時影直覺這批歸邪城流出的拍品會讓他有所收獲,便打定主意要進去拍賣會探探虛實。
昊天拍賣行在全元靈界各大型城池幾乎都有分布,是距今為止大陸最權(quán)威、最古老的拍賣行之一,只不過這么多年卻始終不見背后之人公開露面,但其名下卻豢養(yǎng)了許多護衛(wèi)的修行者,更兼斂財吞金,堪稱富可敵國,在天下修靈者間影響力巨大,就連許多豪門宗派也都不敢輕易招惹,時影甚至隱約記得,影宗與其似乎還有些業(yè)務(wù)來往。
他回想了想自家大師兄的教誨,琢磨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去搶一個邀請函混進去,最后糾結(jié)了一下偽裝他人的麻煩程度,還是撇了撇嘴選擇放棄,轉(zhuǎn)而在自己的儲靈袋里搜刮起來。費了一番功夫,時影終于從里頭掏出來一枚青碧色、半拳大的滄溟靈珠,拋了拋這靈珠,俊秀的男子揚起一抹淡笑來,清俊絕倫。
在時影看來,這東西雖有靜心寧神、平復(fù)內(nèi)息傷勢的奇妙功效,但之于他自己而言卻屬實有些雞肋,可有可無,正好拿來做個借口。
于是,拍賣前一日,西思城不知哪條街巷的暗角里走出了一名身形佝僂的黑衣身影,一襲奇長的黑斗篷將周身遮得密密實實,沒有露出一點痕跡,街上人流擁擠喧嘩,那人卻身法靈巧,躬著腰在街上七扭八拐,不多時便閃身進了昊天拍賣行,呆了足有一炷香才又走了出來。
臨近拍賣會,正是諸多勢力暗中博弈的敏感之際,多的是各色人馬在拍賣行附近盯梢、流連,也有人留意到了這位奇異的黑衣人,想要跟上一探究竟,卻不想跟了不到兩個拐角,才一錯眼便跟丟了人!只得見四處都是西思城內(nèi)林立的商鋪、宅邸,卻再也看不到適才跟蹤的那人了。
時影抄小路褪去了身上的斗篷和偽裝,給他那張引人矚目的俊臉施了個模糊視線的咒訣,便大搖大擺地混入了人潮,兜轉(zhuǎn)著回到了下榻的客棧之中。
那些尾隨的人時影并不放在心上,他更在意的,是適才在昊天拍賣行里遭遇的。
“你好,我想寄拍這件東西,就加在明天的拍賣會里?!?/p>
“這....滄溟靈珠?!”
時影佝僂著背,幾乎矮下了半身,又刻意壓著嗓音作出一副滄桑的聲線,他冷眼瞧著那拍品鑒定師被驚得低呼一聲,火急火燎地蹦起身,將他躬身迎到了樓上,拍賣行三層一處更僻靜的華麗廂間里,他對此早有預(yù)料,便一點也不心急,只耐心等著鑒定師跑去領(lǐng)人過來。
昊天拍賣行三層并不對外開放,除了昊天中人,一般只面向流轉(zhuǎn)金額巨大的貴客,或者提供珍貴拍品的拍賣者,來往人寥寥無幾,時影套著黑斗篷的偽裝,倚在廂間敞向走廊的一面,只給人留下個莫測的背影,一點也不懼來往其他人意味不明的打量。
昊天的鑒定師不敢怠慢,沒兩口茶水的功夫便領(lǐng)著一名身形健碩挺拔的青年人走進了房間,反身關(guān)好了門。只見來人發(fā)色雪白,面目硬朗英氣,一雙炯炯有神的邪眸,竟是淡淡的琥珀色,那男子龍行虎步,和身旁瘦小的鑒定師兩相對比,便知絕非一般人。
時影掩在斗篷下的桃花眸隱起精芒,倒是覺得有些意外。
進門的青年人著一身貼身的輕甲,滿身玄色,氣勢沉凝,時影卻遠遠注意到,這人左肩上好像立著個什么物什,待這青年走近到跟前,他才訝異地發(fā)現(xiàn),那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墨漆機關(guān)鳥。
這是時影第一回見到真正的機關(guān)獸態(tài)制物,驚奇之下,黑斗篷下的桃花眸與機關(guān)鳥眼瞳位置的黑濯石對上——
視線交錯的片刻里,面前的時空好似有了交疊,時影有一瞬間呼吸停滯了一拍的錯覺,與曾經(jīng)鴉殺出鞘時如出一轍、乃至更勝一籌的心悸攀附而上,他死死攥住袖擺,驀地從凳子上站起身來!驚得那鑒定師和青年都怔愣頓步,不敢再向前。
時影沒心思去管那兩人的反應(yīng),轉(zhuǎn)眸仍是去看青年肩上的機關(guān)鳥。
但他再看,那鳥兒卻已毫無異常,即便它著實栩栩如生、巧奪天工,極盡精巧,卻也確只是一只煉器造物,毫無生機可言。
可是,適才那對視的一瞬,他感受到的那道莫名熟悉在意的視線......
“閣下,您好!我是西思城昊天拍賣行的主事,某姓戴?!?/p>
“請問這枚地階高等的滄溟靈珠,您是有意放入我拍賣行明日的拍品中一道拍出嗎?”
“啊.....嗯?!?/p>
“閣下...?”
“可是閣下....此等品質(zhì)的靈珠,合該好好宣傳廣而告之....如今匆匆加入拍賣,對您或許并非是最好的選擇?!?/p>
時影整張俊臉隱沒在兜帽陰影下,聞此卻不免訝異,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昊天這邊竟會如此貼心地提醒他這個,倒是令他難得生出幾分好感,他抑著聲線,仍是回答,“無礙,只管拍賣即可?!?/p>
“....好吧!那便多謝閣下對我們拍賣行的信任,我們會盡力將這件拍品拍出好價格,一應(yīng)手續(xù)、費用我行皆有契據(jù)為證,會在您的拍品拍賣價格中抵扣,希望能讓您滿意?!?/p>
“若是閣下不嫌棄,這是明日拍賣會貴賓席的邀請函,想來您也是喜好清凈的,昊天會為您準備一處視線絕佳的廂房,閣下若是感興趣,歡迎您明日光臨!”
時影勾了勾唇,毫不意外面前人的反應(yīng),從善如流地接下了那張燙金的邀請函,“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p>
若說,時影原本想要參與拍賣會的目的,是想探一探歸邪城的線索。那如今實際接觸了昊天拍賣行的人,他心底便更是生多了疑竇,他對自己的感覺很篤定,透過機關(guān)鳥的眼睛對上的那道視線絕非他一時的錯覺或者恍惚。
看來,明日的拍賣會,應(yīng)當會非常精彩了。
(陸)
時影戴著兜帽斗篷走進昊天拍賣場時,門口正是人群喧嘩之際。
他沒心思理會那些紛擾,轉(zhuǎn)了身繞進旁側(cè)的貴客門道,避著人群上了二層的前排廂間。
昊天拍賣行背景深厚,幕后之人從未露面,但其實力與財力卻無人敢看輕。
昊天在大陸各地城池均廣布拍賣場,而作為最接近天落山脈和星斗之森的城池,西思城長久以來便是諸多冒險人士和靈者的重要補給點,更是這等秘境險地第一手資源的集散地。
因此,此地坐設(shè)的昊天拍賣場,在元靈界各大賣場中都算得上頂尖規(guī)格,拍品種類可謂五花八門,拍品質(zhì)量也是千挑萬選,加之臺上專業(yè)控場的拍賣師,那位自稱姓歐的男子眉目端正,揚著一張討巧的笑臉,一副舒心又憨厚的模樣,卻生得一張巧嘴,幽默風(fēng)趣,舌燦金蓮,但看他在臺上口若懸河的講解介紹,饒是時影這等心思不在拍賣上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時影是個奇怪的性子。
用一句令狐沖的話說,別看他這寶貝小師弟外表看著光風(fēng)霽月、清冷勝雪,一副可遠觀不可近看的謫仙樣子,實際卻是個動若脫兔、靜如處子的脾氣。
整個影宗,下至初入的門派弟子,上至紫極閣的閣老們,大家伙都知道,小少主最愛干三件事兒;
一是在藏書閣看書,二是去思邈閣煉藥,三是出去玩兒。
對,你沒看錯,是出去玩兒。
誠然,時影是十分靜得下心來的,平時宅在宗內(nèi),練劍、看書、和師兄弟們切磋,他也愛好煉器和煉藥,可惜他天生極致水靈根,并不適合走器修的路子,煉器便也并不精修,只做平日的愛好鉆研一學(xué),倒是對煉藥甚為精通,影宗藥長老曾贊他天賦異稟,仿佛天生就熟悉靈植藥類,小小年紀便已入得高階門檻,學(xué)得了藥閣長老們的過半功力,天天出入思邈閣熟得跟自家后花園一樣。
禪淵還為此調(diào)笑過自家小徒弟,“莫不是祖上還是個藥罐子出身?”
但卻也不知為何,比之傳統(tǒng)意義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只顧鉆研的煉器師、煉藥師們不同,時影熱愛學(xué)習(xí),卻從不局限在那方小小的藏書閣內(nèi)。師兄弟們邀他下山除妖斬邪修,又或是跟他說了什么有趣的奇異之地,他總是兩眼放光,十分好奇感興趣的樣子,與他那飄飄若仙的一身陡然有了反差,可謂濾鏡碎一地。
若是細細問了是自己還沒見識過的、感興趣的,只要有時間,時影便會應(yīng)承下來走上一遭,令狐沖一開始操碎了心,怕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小師弟出門磕著碰著了,非要跟去護著,倒是禪淵總懶散散地笑,揮揮手由著徒弟們?nèi)?。大家伙想了想禪淵那做派,忽覺有其師必有其徒弟,倒也算是一脈相承了。
直到時日久了,后來大家才看出來,小少主并非貪玩,他似乎只是想去看看,去看看他沒看過的地方,走走他未曾來過的土地,山川風(fēng)物、錦繡江河,他所能想象的都不及能夠親眼得見的那般震撼,只是強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在驅(qū)使,仿佛赤子第一次睜眼看這個世界,看到的一切時影都覺得新奇、有趣。
有時候,令狐沖也調(diào)侃他,說他前世莫不是個不能出家門的,不然怎的見了什么都新鮮。
時影自己也琢磨了一下,想著或許便是因為幼年總被困在那方閉鎖的海島里,強烈的排外和封閉,才使他那么希望走出去,那般好奇海島外那些未曾得見的風(fēng)光吧?
在影宗的時日過得飛快,近兩年,時影到底還是心疼大師兄,幫著處理了些紫極閣的事情,又趕上前些日子束冠,便也少了出門來,算是久違來到這么熱鬧的盛會了。
時影想著離拍賣壓軸的歸邪制器還有段時間,他在儲靈袋中掏了掏,數(shù)了數(shù)他家大師兄塞給他的零花錢,便惦記著也拍下兩件合眼緣的,拿回去送給師尊和師兄。
焚心草,皇血花,百年蝠骨芝,千載青罡石.....
時影眼都不眨地加價,一點都不擔(dān)心令狐沖給他留的晶石不夠用,眼疾手快地拿下幾樣九嶷山極少得見的仙品藥草,他正嘀咕著怎么還沒到壓軸,便分神聽見一陣轟然沸騰的呼聲,下邊拍賣臺上升起了一枚蒼碧色的靈珠,他揚唇笑了笑,收回視線,轉(zhuǎn)身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時影知道,滄溟珠之后,便是本次萬眾期待的壓軸拍品,歸邪城流出的機關(guān)制器,和那柄神秘的君子劍了。
時影雖才來到西思城三日,四處聽到的消息卻不少,這其中便不乏有人質(zhì)疑昊天這批歸邪機巧的真實性,但他卻并不這么想——昊天拍賣行是塊金字招牌,即便是為了往后的口碑,也不可能隨便拿東西糊弄人,既然放得出話去,那拍品自然是要拿得出手的,不可能存在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
正如時影所預(yù)料的,昊天并沒有讓他失望。
萬眾矚目中,倒數(shù)第二的壓軸拍品出場——
紅絲綢緞面的臺面上,整齊擺放著幾組捆綁拍賣的歸邪機巧,從精鐵制到玄鐵制,從連弩到機匣機括,各型各色五花八門,雖數(shù)量才不過十指之數(shù),卻是明眼可見的件件精品。
時影也算見多識廣,也不是沒在其他地方見過類似的暗器機巧,但若論制式、工藝及撲面的凌厲氣息,眼前以歸邪為名的這一批,確是他所見過最出色、最精巧的。
但時影來此并非沖著這批利器而來,便對其沒有過多關(guān)注,本想等等看最后壓軸的君子劍,卻眼尖地瞥見一整排緞面平臺的最旁側(cè),那兒單獨放著一只小巧精致的機關(guān)犬。
在一眾兇悍暗殺之器中,它頗有些格格不入,卻端的是精制細密至極,哪怕隔著二層打磨的魔晶屏往下這么遠遠打量,都絲毫不覺那小犬的神態(tài)生硬、別扭,寸寸榫卯咬合得嚴絲合縫,活靈活現(xiàn)的獸類姿態(tài),時影毫不懷疑,那只機關(guān)犬動起來,恐怕更加不凡。
更遑論,似這等栩栩如生的機巧獸態(tài)制物,普天之下,便只能在歸邪城尋得到,再無他處可得。
果不其然,壓軸拍品的揭幕將整場拍賣會推向了高潮。
時影給自己續(xù)了杯熱茶的功夫,四周圍與他同處二層的廂房里便是接連的競拍聲不斷,方才拍賣會前期還鴉雀無聲,現(xiàn)在是一點不帶客氣的,疊加的競拍價就像只是個無意義的數(shù)字一樣,一聲壓著一聲的叫價聲迭起,到了這個地步,競價儼然成了大型勢力間的較量,個人財力到此基本已經(jīng)無法抗衡,底下一樓參加拍賣的散修們也樂得吃瓜,在下邊議論紛紛、驚呼不已,像是非常期待這回歸邪的拍品到底能拍出個什么驚人的天價。
當然,其中心懷鬼胎的自然也不在少數(shù)。
時影朝一層的拍賣人群掃了一眼,一些陰影角落里透出的莫名氣息讓他桃花眸微暗,唇角笑意深了深。
“看來,拍下來容易,要想帶走...才是難事呢?!?/p>
時影瞇眼左右瞧了瞧,又瞥了眼臺上的拍品,打定了主意。
捆綁拍賣的歸邪暗器與機巧為數(shù)不多,時影想起了那日那位戴主事肩上的機關(guān)鳥,定睛看著下頭的機巧機關(guān)犬被單獨拎出來,他揮出一道靈力激活擴音石,一口氣壓著高價拍下了它。
機關(guān)獸態(tài)制物畢竟不是武器,也非有奇異威力的暗器機括,若是獸態(tài)巨大兇悍的類型,可當做看門護院的鎮(zhèn)宅靈寵一用,悍不畏死,忠誠可靠,受無數(shù)宗門家族吹捧;但眼下拍賣的這只機關(guān)犬,雖工藝精細不凡,但實在太過袖珍小巧,才不過巴掌大些,競拍價上便免不得打了折扣,時影便也趁此一口價拿下了它。
不知哪來的直覺,比之那壓箱底上場的君子劍,時影卻更覺得這只小機巧犬更能給他什么收獲。
禪淵曾說過,他的靈覺異于常人,恐是當年在海國時曾被奉天獻祭的緣故,因此,時影從不敢輕視自己這點莫名的直覺。
思及此,時影定下心來,沒再關(guān)注魔晶屏外鼎沸的競拍人潮,抿唇沉吟少頃,從儲靈囊中摸出一枚瑪瑙紅的劍型赤玉,出了競拍廂房門,趁著拍賣正酣無人察覺,悠哉地上了昊天的三層。
(柒)
送了自家寶貝小師弟下山后,令狐沖在山門口站了一會兒,咬咬牙,還是走回了禪淵的天璣閣。
束著高馬尾英姿颯爽的俊逸青年,當下卻難得面露糾結(jié),他揪著藏青的衣擺在雕花的門廊外踱步,最后慫唧唧地面壁著廊柱,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都在念叨些什么。
禪淵那等境界之人,又怎會不知外邊的動靜。他本想去歇個午晌,卻聽出了令狐沖的腳步聲,便止住了要脫外衫的動作,仍然懶洋洋倚在榻上,等著人走進來。
卻不想等了好一會兒,他手里的茶盞都空了,也不見外邊那人的動靜,人不見走,卻也不見進來,禪淵挑了挑眉,俊臉上多了幾分無奈,眉眼含笑,到底還是先揚聲,“別轉(zhuǎn)了,進來吧?!?/p>
門外嘀咕的細碎聲響停了,門廊外靜得像是一切都是錯覺,禪淵卻很有耐心,慢悠悠給自己續(xù)了杯熱茶,垂眸抿了一口,墨眸里笑意氤氳。
安靜持續(xù)了半晌,終于有了動靜,厚重的花梨鏤雕閣門“吱——呀——”一聲被開了條縫,令狐沖耳朵尖紅紅,從門外試探著露出頭來,他視線看進來,直溜溜一眼,不偏不倚便對上那邊飲茶的俊美男人。
那人當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亦正亦邪的氣質(zhì)襯著整個人慵懶又危險,像是望一眼便會陷進去的漩渦,禪淵手里把玩著杯盞,同樣似笑非笑地回望他。
令狐沖看得入了迷,呆呆盯著人瞧,禪淵唇邊笑意更深,卻壞心眼地不提醒,靠著軟榻由著那人隨意看,直到看令狐沖遲遲沒踏進閣里,半個身子仍探在門外,才不自覺蹙了眉,一身玄衣的男人放下杯子起身,長腿沒兩步邁過去,抓住門口那呆憨的傻徒弟牽了進來。
直到被禪淵喂了口茶水,令狐沖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臉色轟轟烈烈地起了層艷紅,禪淵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像是覺得又好奇又有趣的樣子,深幽的瞳眸里微漾的笑意,但他還是給自家大徒弟一點面子,識趣地轉(zhuǎn)了話題,“小狐貍你找我?”
令狐沖正喝著水,聞言猛地頓住動作,不管聽多少遍,他都覺得禪淵喚他“小狐貍”的腔調(diào)總透著一股子哄孩子的意味,但偏生是這點飛揚的尾音,卻也讓令狐沖心底里酥癢難耐,他想聽這人這么喚他,卻又不想聽他如此喚他。
大抵所謂情不由衷,便是如此了吧?
“師尊....您讓小影去機關(guān)城,卻為何不直接告訴他,經(jīng)由昊天可以直入歸邪?”
“昊天多年前橫空出世,世人卻不知其出身歸邪,但師尊您再清楚不過了,為什么.....”
“唔....”
禪淵沉吟一會兒,偏著腦袋撐住了下巴,英挺俊朗的人姿態(tài)顯得愈發(fā)慵懶起來,“畢竟是小影兒的歷練,我這做師尊的總歸不好放太多水了嘛?!?/p>
“我給小影兒卜了一卦,倒是挺有意思的?!彼[了瞇眼,點漆的墨瞳深幽不見底,卻隱有厲光匿藏,面上卻露出分明的笑意,饒有興致似的,“卦言似有故人來,天機不可泄露,既然他有這等機緣,那我自然也就順水推舟。”
“況且——”禪淵拖長了尾音,令狐沖疑惑看向他。
身形頎長高大的男子挨著軟榻屈了半膝,明明懶洋洋似貓兒般困頓,卻又透著讓人不敢冒犯的神秘和危險,懶散的影主打了個哈欠,“你還不知道你這小師弟嘛?”
“誰還欺負得了他???”
令狐沖歪頭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也是,小影最是聰敏機慧,修為也非常人可比?!?/p>
“師尊,此番小影能尋到合適的佩劍嗎?”
“唔...不知道?!?/p>
“......”
“那您讓小影送的東西是....”
“不告訴你?!?/p>
“......”
“....那....那您說的老朋友是歸....”
“我忘了?!?/p>
“誒呀不語天機嘛~小狐貍你就是操太多心了,陪為師歇個午晌吧,我困了。”
“可....”
禪淵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伸了個懶腰拖住了令狐沖的一臂,拽著人起了身,朝天機閣深處的幔簾后走去。
【一直顧忌著這篇有伏筆,磨合糾結(jié)著攢了好久沒發(fā),三三的戲份后續(xù)就很多啦,目前都是寫的都是小影視角的背景,希望不會無聊,不是很長的一個故事,可能和《天作之合》的羨三一樣就是個(上中下)的架構(gòu),計劃也就寫三萬多字,后續(xù)快改好啦,明天要見春生哥,先發(fā)這部分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