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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wson濱丘狼閣街店——俗稱“Son狼”，是一家位于橫濱市東部狼閣街，擁有十年歷史的老便利店。

這家店并非總部直營，只是從株式會社Juwson借用了品牌，也就是所謂的連鎖加盟店。這家店商品種類豐富、服務(wù)待客優(yōu)秀，在這一片地區(qū)收獲了不少好評。這家店的老板是店長的某位親戚，由于年事已高，近段時間幾乎不怎么來店里。于是，實際上擁有最高決定權(quán)的經(jīng)營者就是店長。

而這個女孩就是店長新招的員工——黑葉深咲。

“怎么辦？真的可以穿著裙子工作嗎……”

黑葉很快就意識到服裝問題。她脫下外套，換上我們Juwson的制服，可下半身仍然是短裙加褲襪的搭配。

“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穿裙子值班?！?/p>

這時，從員工休息室里探出一個醒目的腦袋。

“沒關(guān)系喲?！钡觊L雙眼似睜非睜，發(fā)出爽朗的笑聲?！澳銘?yīng)該沒帶牛仔褲來吧？那就沒法子了?！?/p>

“是，對不起……我放了學(xué)直接就過來了，忘記換牛仔褲……”

黑葉滿懷歉意地低頭。不過店長毫無責(zé)備她的意思，反而扭動脖子說：

“你以后每天都這樣來值班也可以哦?！?/p>

明明違反著裝規(guī)定……算了，反正店長都無所謂。

我看了下店內(nèi)的時鐘，此時正好下午五點整。到九點交接晚班還有四個小時，在這四個小時里我要教會她便利店的基本業(yè)務(wù)。

“你負(fù)責(zé)指導(dǎo)她……那我就只需要負(fù)責(zé)擺貨了對吧。”

會谷先生一邊撓著灰白頭發(fā)，一邊從員工休息室里走出來對我說。我點頭道：

“嗯。收銀這邊我會看著，實在忙不過來的話，再請你過來幫手?！?/p>

會谷先生很不情愿地點點頭，然后朝商品貨架走去。聽著他拖拖沓沓的腳步聲，感覺他整個人的背影幾乎搖搖欲墜，簡直快要摔倒了，實在看不出這個人是要去工作的態(tài)度。

接著，值上一輪班的兩個人——店長和石國換上私服經(jīng)過收銀臺準(zhǔn)備離店。

“辛苦了，接下去就拜托你了，白秋君。”

石國對我說道。

“那個……”我語帶遲疑，朝店長問道：“讓我……來指導(dǎo)新人真的可以嗎？”

我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放著實習(xí)新人不管，店長自己先下班這件事怎么說都不大好。指導(dǎo)新人這種人物全盤委托我這個決定真的合適嗎？

店長停下腳步，在原地稍作停留，揚起眉毛，訝然道：

“當(dāng)然咯。怎么？你是有什么不滿嗎？”

“啊，不是。我沒有不滿……”

“那就這么定了。你在我們店干了這么久了，指導(dǎo)新人肯定小菜一碟啦?！?/p>

我只好無奈地笑了笑，埋頭繼續(xù)干活。

“唉，店長，你看?！?/p>

石國嘆了口氣，看向店外。她似乎在抱怨什么，店長慌忙抬手確認(rèn)手表時間，說：

“啊，對不起。”

店長是跟石國約定了什么事嗎？只見他匆忙說：

“就是這么一回事……之后就拜托啦?！?/p>

石國有些歉意地低頭致意，隨后便在門鈴聲歡送中，和店長一同離開便利店。

自動門一開，立時就涌進一股寒風(fēng)。這陣寒風(fēng)吹亂了黑葉那頭秀發(fā)，我們倆之間的空氣沉默了。

好吧……

我跟她站在一塊兒還挺相配的——但我沒有這么說，只是抻了抻背脊骨，瞟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她。她用非常認(rèn)真的表情盯著我所有的一舉手一投足，恐怕，是在等待我給她下達指示吧？

還是先從自我介紹開口好了。

“那個……今天姑且由我來當(dāng)你的指導(dǎo)，請多關(guān)照，我叫做……”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把腦袋湊近我的胸膛，端詳著我胸前的名牌，柔和地微笑道：

“白秋先生……對吧？請多關(guān)照。呵呵，感覺很像詩歌的姓氏呢?！?/p>

距離感一下拉這么近叫我措手不及，不由得倒退一步。我伸手觸摸名牌，冷靜下來說：

“今……聽你說今天是初次工作，你有其他兼職經(jīng)驗嗎？”

“沒有，是真真正正的初學(xué)者，請多多關(guān)照?！?/p>

她再次深深低頭鞠躬，軀體柔韌度很足嘛。

“那就……這樣吧?！?/p>

便利店兼職的新人，最先要學(xué)習(xí)什么來著？終歸是服務(wù)行業(yè)，沒必要想得太復(fù)雜。

“我先從待客方式講起，首先你站到收銀機后面。”

于是我把使用收銀機的步驟講了一遍。在我講述期間，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竟然沒有任何顧客來結(jié)賬，我一口氣把整個流程都說完了。我仿佛自言自語般從收銀機說到如何跟客人打招呼，黑葉主動從口袋里拿出一本手帳很用心地做記錄。不光是用筆做記錄，她還隨著我的講述不時點頭。怎么看都是品行優(yōu)異又勤勉的好學(xué)生。

“——到目前為止，你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彼芨纱嗟卣f：“沒什么特別的問題。感謝您這么仔細(xì)的講解。”

我少許懷疑地望著她，說：

“真的沒有？只說一遍就全聽懂了嗎？”

她邊點頭邊肯定“是的”。緊接著，她根本不去看手帳，極其流暢自然地說：

“先是在客人進店時說‘歡迎光臨’，必須用足夠讓店內(nèi)所有角落都能聽清楚的營業(yè)口吻來說。收銀階段，先把客人購買商品全部掃描過，再要大聲對客人說出合計金額，再拿袋子把商品裝起來。接著詢問客人是否有積分卡，再接過客人付的錢，把錢收入收銀機，有必要的話再將找零遞給客人。最后要對客人說謝謝惠顧，行注目禮直到客人離開便利店。假如一段時間內(nèi)沒有客人來光顧，就要利用這段空隙布置商品陳列，烹飪速食，補充快消品……”

“好了，可以了。你不用說了。”

我打斷了她，沒想到她居然能一字不差地將我適才所說重復(fù)一遍。

怎么回事？這孩子什么情況？

“黑葉同學(xué)，你記憶力很好嘛?！?/p>

看到我這番困惑，黑葉流露出自豪的表情，輕快地說：

“哪里哪里，是白秋先生您的說明方式淺顯易懂，謝謝。”

好久沒有人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目湮伊?，我有些難為情地轉(zhuǎn)過頭。轉(zhuǎn)頭的一瞬間，我看到便利店外路上站著一位警官……我莫名感到有股視線正盯著自己……

哐當(dāng)！

突然從后面工作人員休息室方向傳來巨大的沖撞聲響。

我不假思索地瞪大眼睛朝聲音方向看去。

是有什么東西倒塌了嗎？

黑葉也眨巴眼鏡朝后面看。

“那個……沒事吧？好像有奇怪的聲音……”

我揉搓一下臉頰，搖頭表示不解。與此同時，我通過店內(nèi)的“防盜球型鏡”確認(rèn)此時店內(nèi)的客人。報紙雜志角落有一個人，冰柜前還有一個人。這兩個人目前都沒有結(jié)賬的意思。那么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事。

“我稍微去看下情況，黑葉同學(xué)你就在這兒等我。要是有客人來結(jié)賬，你叫我來就好?！?/p>

她懷著殷切又緊張的神情目送我離開收銀臺。

把第一天實習(xí)的新人獨自撂在收銀臺，實在算不上明智的判斷?？刹恢獮楹?，我腦海里有種揮之不去的不詳預(yù)感，多年打工經(jīng)驗告訴我不能無視那個聲音。

果然，我的預(yù)感沒有錯。

后面房間深處——本是堆積紙箱的空間，只見會谷先生仰面倒在那里。他身上壓著很多塑料瓶，應(yīng)該是剛從紙箱里搬出來的瓶子。旁邊還有粗暴撕開的紙箱以及應(yīng)該保存在盒子里的抽獎用一等獎獎品。

“不要緊吧？會谷先生！”

“唔……嗯……唔?！?/p>

我剛在他身邊蹲下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臭。

“又喝醉了嗎？”我有些惱火，“請你上班前不要再喝酒了！真是的！”

他用迷蒙目光仰視著我，漲紅了臉，說：

“我沒喝醉……唔，我才不是……會喝醉的類型……拜托……不要干涉我喝酒……唔……”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身上又出了許多汗。想必他的身體已經(jīng)有相當(dāng)程度的酒精依賴癥了。

“至少值班的時候認(rèn)真一點啊，讓店長看到可要發(fā)脾氣的。”

況且今天是新人第一天實習(xí)的日子。我哪里有時間來照顧這個家伙呢。

此時，門鈴響了，又有客人進店。

糟糕，有客人來了。我必須早點回去收銀臺。

“我去收銀臺看看，這里還是拜托你了，可以嗎？”

“等等……至少……扶我……去趟廁所……”

“怎么了？”

“已經(jīng)……憋不住了……”

我抱著腦袋，一陣頭疼。無奈之下，只得邊嘆氣邊扶起他，攙扶著往近在咫尺的衛(wèi)生間走去。把他送進衛(wèi)生間后，我挖苦道：

“會谷先生，以后你就自行處理吧。前天也是這么麻煩。”

前天，他在值班時竟然狂嘔不止，還得我給他善后。

他沖我笑了笑，就把衛(wèi)生間的門給關(guān)上了。真令人不爽。

“那個，白秋先生……”

外頭有人叫我，我趕緊朝外面張望，發(fā)現(xiàn)黑葉優(yōu)雅地站在門外看著我。

“出什么事了嗎？”

“誒，有客人來了?！?/p>

剎那間，我有些迷糊，但很快就明白過來，就是剛才隨著那聲門鈴進來的客人。

“抱歉，我這就過來，放著我來處理就好?！?/p>

我迅速離開衛(wèi)生間，走回收銀臺。黑葉大概還是不大明白收銀結(jié)賬的步驟，所以才來找我求助。不管多么頭腦聰慧的人，光聽別人講和上手實踐果然還是不同的。實際上，我最開始面對客人也是相當(dāng)緊張。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然而，收銀臺對面空無一人。

我朝貨架區(qū)域看去，雜志角落有兩個人，甜品角還有一個人……可他們?nèi)齻€人都沒有來結(jié)賬的意思。

嗯？什么意思？

我走回員工休息室，發(fā)現(xiàn)黑葉正盯著放到攝像頭的監(jiān)控畫面，便問道：

“客人在哪兒呢？”

“客人……怎么說呢，我有點不明白?！?/p>

她緊鎖柳葉彎眉，身體微微顫動。

“話說應(yīng)不應(yīng)該稱為客人呢……對不起，我還無法下明確判斷……”

她似乎有些遲疑，咬著牙說道。她是在想辦法組織語言。

“怎么了？是怎樣的客人？”

緊接著，她很柔順地轉(zhuǎn)過身來，裙子和黑發(fā)隨著身體轉(zhuǎn)動飄在半空。她神色微妙地對我說：

“客人倒是客人，只是寫作客人，讀作謎題*。”

（謎題：原文標(biāo)記讀音為Mystery）

“……誒？”

“就是那個，那個來結(jié)賬的客人……樣子有些不對勁?！?/p>

到目前為止我仍然聽不到她想表達什么。

“不對勁？什么不對勁？”

她伸出手指一一列舉道：

“那個，客人身高比我稍微高一點，穿了一身黑，還戴了帽子，帽檐壓得很低……還戴著黑色墨鏡，黑手套，還有口罩。整張臉遮住了百分之九十，連性別都看不出來……實在讓人覺得可疑?！?/p>

“……嗯，你這么說，可疑確實是可疑?！?/p>

不過這種打扮的客人我也不是沒見過……

“那他買的東西是不是普通商品呢？”

“不，那位客人并沒有拿商品來收銀臺結(jié)賬的意思。”

“嗯？那他來收銀臺干什么呢？”

黑葉輕輕搖晃那一頭光澤亮麗的秀發(fā)，說：

“那位客人站在收銀臺前面直愣愣盯著我，又朝收銀機努了努下巴?！?/p>

我的臉色刷得變差了。

“就是那個，感覺他是想要錢的意思。雖然他一個字都沒有說，可從他的態(tài)度和衣著來看，我估計是要我打開收銀機把鈔票給他……”

“……”

“所以，我就給他了。差不多十萬元……”

我半信半疑地問道：

“莫非，那位客人……手上……拿了什么東西沒有？”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點點頭。

“嗯，您猜對了。他手里有把利刃，就對著我的脖子。應(yīng)該是匕首，刀身大約七到十公分長，刀柄就……”

我連忙跑出店門，此時正是交通忙碌的時間點，馬路和人行道到處是來來往往的人群。

朝便利店周圍環(huán)視一圈，結(jié)果毫無意義。我完全沒辦法憑這雙肉眼找到犯人蹤影。

我只好回到店中，繼續(xù)問黑葉：

“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我完全是據(jù)實描述?！?/p>

這個孩子怎么回事？為什么……如此平靜？

她好奇地反問我：

“那個，請問怎么了嗎？那個客人確實是個謎團吧？”

“才不是！”

黑葉頓時僵住了，表情僵硬地看著我。

“這……”

我不禁啞然失聲，顫顫巍巍地說：

“這是強盜……便利店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