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瑣事集】五·不知明日何時來臨
“求求你了,殺了我吧……”失去雙腿的士兵躺在泥坑里苦苦哀求著。
他掙扎著活到別人找到他,卻被疼痛折磨到說不出帶有希望的話語。
醫(yī)療兵撿起了士兵的步槍,顫抖著上膛,在痛苦的哀求聲中扣下扳機。
“盧卡?盧卡!你在哪呢?”一位長官喊醒了他。
盧卡從恍惚中驚醒,那副景象還歷歷在目,他慌忙站起身向長官敬禮。
從作為醫(yī)療兵,盧卡的地位還算可以,其他士兵對他也是相當(dāng)尊敬。自戰(zhàn)況陷入膠著以來,傷亡數(shù)量有增無減,所以,每個人都想和盧卡這樣的醫(yī)療兵打好關(guān)系,希望如果自己負(fù)傷后,他們能大發(fā)慈悲把自己帶回來,而不是留在戰(zhàn)場上自生自滅。
然而活著能被醫(yī)療隊帶回治療的人,寥寥無幾。
物資隨著時間越來越緊缺,甚至鎮(zhèn)痛用的**都不再配發(fā)給搜救隊,在戰(zhàn)地醫(yī)院里也只有負(fù)傷的軍官才能扎上一針??噹踔炼家瞄_水煮過后反復(fù)利用,酒精、碘酊、雙氧水之類的消毒劑也相當(dāng)緊缺,甚至有時需要把鹽鹵撒在傷口上消毒,藥物短缺把急救變成了讓人活受罪的災(zāi)難。
長官給了盧卡回禮,他顫抖著摘下帽子,從里面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鄭重地遞給盧卡。
“這是我的遺書,我今天要隨軍沖鋒,如果我沒能回來……”長官的聲音有些哽咽。
的確,自從施耐爾人把步兵炮和機槍推進(jìn)戰(zhàn)壕,洛漢的進(jìn)攻就成了有來無回的送命,這一去必然兇多吉少,于是,很多人都會在出發(fā)前把遺書交給搜救隊的人,如果有幸保全性命,這最后一封信也會回到原主人的手里。
盧卡點點頭。
長官走后,盧卡打開了一個曲奇盒子,將長官的遺書小心翼翼地放了進(jìn)去。
盒子里是厚厚的一沓文書。這些都是赴死者們的最后一封信:有的在干凈的信紙上留下密密麻麻污漬般的筆跡,有的只是在從彈藥盒撕下的紙殼上留下三言兩語,還有的是一片沾染著血跡的手帕或是衣角。
精致漂亮的曲奇盒本應(yīng)承載溫暖與愛,如今卻裝滿了無法歸鄉(xiāng)之人的最后一言。
千差萬別的筆跡,將此生最后的希望與思念,都寄托在沒有感情的文字上。
書寫之人再也沒有辦法去盧卡那兒拿回屬于自己的絕筆了。
盡管他每周都會去寄一次信,但僅僅一周時間,遺書就裝滿了三個餅干盒,有多少沒回來的人,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戰(zhàn)斗打響了,憤怒的施耐爾人不會對侵略者手下留情,一波又一波的的沖鋒,留下一地狼藉,進(jìn)攻的隊伍幾乎全軍覆沒,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連第一道戰(zhàn)壕都沒能拿下。
盡管怒氣沖天,施耐爾人還是保留了底線——他們允許洛漢在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搜尋傷者、埋葬逝者。
戰(zhàn)斗結(jié)束之后,搜救隊出動了,盧卡和一個新人分配成一組,他們背著沉重的擔(dān)架和拐杖,急救包掛在肩上,在戰(zhàn)場上小心翼翼地搜索著,希望找到那些還沒斷氣的傷者。
結(jié)果是不幸的,戰(zhàn)場上的傷亡不計其數(shù),以至于不是每個逝者都能得到安息之處,至于埋葬的工作——如果那些可憐的士兵,能在機槍與火炮的攻擊之下還能保存一個完整的遺容,那尸首就會被小心地抬回去好好埋葬,搜救隊會為他們舉行簡單莊重的葬禮。
然而,對于那些被打得血肉模糊、四散橫飛的碎肉,只會被留在那里,慢慢腐爛,直到與大地融為一體。即便看見這些東西都會令人不適,更別提讓搜救隊帶回去了。
如果這些只是巨大的心理壓力,那未爆彈藥和地雷帶來的,就是巨大的生理壓力,他們要時刻小心腳下和身邊,免得讓自己落得同等命運。
“嘔!”
新人看到了一具只剩半截的遺體,止不住地嘔吐起來。盧卡走過來,拍拍他的后背。“你應(yīng)該慶幸,你不需要把那些玩意兒背回去?!北R卡帶著他看向別處。
新人不理解的問盧卡:“那就讓他們留在這被老鼠啃到渣都不剩?這規(guī)定真他媽……”
“那你帶上他們回去?!北R卡的聲音冷靜又無情。
新人打了個寒顫,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半個人,然后又是止不住的嘔吐。
“現(xiàn)在你改變主意了嗎?”
“真該死……愿主保佑他們安息?!毙氯嗽谛乜谏袭嬃藗€十字。
“你信教?”盧卡的臉上浮現(xiàn)出無奈的笑。
新人點了點頭。
“好吧,孩子。”盧卡帶著他繼續(xù)著尋找生還者。
“我以前不常這么說,但是你看看,看看這周圍,如果你的神知道大地上發(fā)生的這些事,他們會不會做點什么?”
盧卡隨手撿起地上的頭盔,“接著這個?!?br>還在思索的新人沒反應(yīng)過來,手下意識接住了被子彈洞穿的頭盔。
他當(dāng)即就后悔了。
紅白色的糊狀物與泥土混合在一起黏在彈孔周圍,沾了新人一手。不斷散發(fā)出來的腥臭味讓人止不住地犯惡心,血紅色的液體緩緩從頭盔的內(nèi)部滴下。新人坐倒在地,頭盔也滾落一邊,他回過神,一腳踹開了這個不詳?shù)耐嬉鈨海胱尪蜻\離自己遠(yuǎn)一點。
盧卡笑了笑,扔給新人一張手帕和一個問題:“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以前是醫(yī)學(xué)院的學(xué)生,后來征兵處的人來了,說我們班被抽中了,所有人都要服兵役?!毙氯瞬亮瞬潦郑瑓拹旱膩G掉了手帕。“別再開這種惡俗的玩笑了?!?/p>
士兵們曾經(jīng)稱搜救隊為“天使”,但隨著戰(zhàn)況越來越激烈,搜救隊帶回來的尸體越來越多,士兵的寄托也從能被活著抬回來,變成了能完整的裝進(jìn)棺材運回家鄉(xiāng)?!胺蠘?biāo)準(zhǔn)的尸體”數(shù)量增長的越來越快,遠(yuǎn)遠(yuǎn)大于生還者于準(zhǔn)備棺材的速度,前線參謀部不得不下令開始集中埋葬,棺木也變成了簡單的裹尸布,搜救隊的稱呼也變成了“尋尸犬”。
盧卡和新人很幸運——沒有找到能帶回來的尸體,也沒有找到需要搶救的傷員。搜尋結(jié)束后的夜晚,新人小心翼翼的在懷里揣著幾瓶酒,橫沖直撞鉆進(jìn)了盧卡的營帳,想與盧卡暢飲一番。
酒很早就因為各種原因送不到前線了,至于這兩瓶酒,是新人入伍前在雜貨鋪買的,雖然便宜不好喝,但這可是前線戰(zhàn)場,沒有讓他們挑的份兒,死亡的壓力壓在每個人的頭上,早上出去沖鋒,能不能見到中午的驕陽都是未知。盧卡欣然接受了新人分享的喜悅,兩人飲酒作樂,若不是戰(zhàn)爭所困,二人也會是極好的朋友。
劣質(zhì)的酒精麻醉了兩人的神經(jīng),在帳篷里呼呼大睡,當(dāng)遠(yuǎn)處的槍炮聲驚醒盧卡時,他趕緊拽著睡眼朦朧的新人跑到廣場,可是,四下環(huán)顧卻空無一人,崗哨里沒有站崗的士兵,連搜救隊的同僚們都不見了蹤影,盧卡鉆進(jìn)營房,一個正在削土豆的廚師被逮了個正著。
盧卡急切的問:“他們?nèi)硕既ツ牧??怎么一個人影的都沒有?”
“謝天謝地!我可算碰見一個能喘氣的了?!睆N師顯得很激動,“快給我搭把手,我今天要一個人準(zhǔn)備那幾個長官的午飯,這幫飯桶連我們廚子都不放過,都給我們拉上戰(zhàn)場了。”
“等會,我沒聽明白,‘連廚子都不放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新人疑惑不解。
“今早他們整了個什么狗屁動員大會,把什么搜救隊后勤哨兵全給拉上了,說什么‘集結(jié)優(yōu)勢兵力沖鋒敵人陣線’的狗屁,連我們做飯的哥幾個都不放過。呸!什么狗屁優(yōu)勢兵力,那都是送死!對面的施耐爾人早就盯準(zhǔn)了地平線,敢冒出頭來的準(zhǔn)會被打個腦瓜崩!然后呢?朋友,我他媽現(xiàn)在還得給下命令讓人送死的十幾個當(dāng)官的做飯,我從早上就開始削土豆了,一直削到現(xiàn)在……”
盧卡思索著前線的狀況,又拽著新人逃離了滔滔不絕抱怨的廚子,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有很多人都回不來了。”盧卡沉悶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遠(yuǎn)處的槍炮聲形容著戰(zhàn)況的慘烈,硝煙漫上藍(lán)天,白云都避之不及。他拍拍新人的肩膀,說“拿上裝備吧,槍聲落停的時候我們就出發(fā),即便只有我們兩個人?!?/p>
槍聲漸稀,盧卡和新人邁著堅定的步伐,翻過泥漿覆蓋的戰(zhàn)壕,抵達(dá)前線無人區(qū),一路上,他們看見越來越多垂頭喪氣、斗志全無、行尸走肉般的洛漢士兵,一瘸一拐的走回營地。毫無疑問,這潰不成軍的慘敗模樣,意味著又一次進(jìn)攻失敗了,也意味著,又有數(shù)不清的人送掉了性命。
“我的天……”新人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的步伐更加沉重,仿佛有無數(shù)雙手從泥土里伸出,拽住了他的雙腳。
“歡迎來到地獄,當(dāng)心,別把自己留在這了?!笔潜R卡的提醒,也是他對新人的警告。
戰(zhàn)斗剛剛平息的無人區(qū),充滿了新鮮的尸體,突然,盧卡的目光掃到一撇閃光,他迅速按倒新人,取下胳膊上的紅十字箍揮舞,然后舉起雙手站了起來,經(jīng)驗告訴他,他被施耐爾的狙擊手盯上了,如果不證明身份,他和新人也會化為這片戰(zhàn)場上一粒塵土。
隱蔽在角落的狙擊手無奈地嘆了口氣,翻進(jìn)戰(zhàn)壕,放過了眼前的獵物。
沒有槍聲回應(yīng),也沒有子彈打到身上,他們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新人從地上探頭,拍拍身上的塵土,說:“我們剛才是不是差一點就死了?”
盧卡給他指了個方向,說:“你看那,剛才有個狙擊手瞄著你的腦袋?!?/p>
新人感到一陣寒意涌上心頭,顫抖著回顧剛才的情景。那個瞄準(zhǔn)著自己的狙擊手,準(zhǔn)備給他致命一擊,若不是盧卡的洞察力,他早已成為無人區(qū)中的一具尸體。
“你怎么知道的?”新人帶著好奇和敬佩問盧卡。
“多看看別人怎么死的,然后活下來,你早晚也會跟我一樣?!?/p>
新人閉上了嘴,不再多問,他難以想象眼前這個人究竟經(jīng)歷過多少,遭遇過什么,只剩下一股揮之不去的陌生感縈繞在他心頭。
“還有活著的,”盧卡看見一個彈坑里還有個人正艱難的呼吸著,“快過來!”
兩人一路小跑,在看清楚這人的全貌時,兩個人都震驚住了:半個傷兵躺在浮土上,手里死死捏著自己的兵籍牌,豆大的汗珠從他蒼白的臉上滾落,牙齒不停的打顫,他的下半身不知所蹤,肚子里的七零八碎散落在泥土上。他幾乎是靠著毅力活到現(xiàn)在。新人驚呆了,本能促使著他掏出繃帶走上前去。
盧卡拽住新人,和他一并走上前,在傷兵的身邊蹲下,輕聲說:“搜救隊來了。”
傷兵猛的睜開雙眼,聲嘶力竭地喊出來:“把這個,在這、這個口袋,有兩千馬克,把這個也一起,都帶給我的家人……”
“我知道了,你還有什么要求嗎?”盧卡的話語里難得滿是憐憫,新人從來沒有聽過盧卡這樣說過話。
“殺、殺了我吧…我已經(jīng)……”
盧卡點點頭,撿起傷兵身旁殘破的步槍,熟練的上膛,把槍遞給新人。
“這是什么意思?你讓我殺了他嗎?”新人不可思議的質(zhì)問。
“你越遲疑,他就越痛苦,這是你必須要經(jīng)歷的事,小子,記得瞄準(zhǔn)眉心!”
新人艱難地接過槍。
當(dāng)他扣動扳機時,似乎看見傷兵的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傷兵死了,盧卡翻開傷兵胸前的口袋,取出那張兩千洛漢馬克的支票,他把兵牌和支票裝進(jìn)自己腰間的小皮袋,然后起身。
“為什么要讓我這么做?”新人的聲音里都是痛苦。
“歷練,這樣的事不會只發(fā)生一次,你不動手,我也會幫他了斷。這就是搜救隊要做的事之一?!?/p>
歸途,新人沒有再和盧卡說一句話。
二人回到營地,新人什么也沒說,自顧自的去了餐廳。一個軍官叫住盧卡,驚奇地走上來,他拍拍盧卡的肩膀,說:“我還以為你也都沒命了呢,謝天謝地!”
盧卡不解:“怎么回事?”
“今天將軍要我們所有人都拿著槍進(jìn)攻去了,搜救隊的所有人剛要沖鋒,就被施耐爾的大炮一窩端了!一個都沒……”
“砰!”
天空中傳來一聲爆響,一顆炮彈在云層中綻放,嚇得營地里的士兵慌忙躲避備戰(zhàn)。
只是炮彈都在云層里爆炸,沒有一發(fā)落下來,過了好一會,人們才從混亂中緩過神。
“他媽的!施耐爾人在搞什么?這是什么意思!”軍官破口大罵。
盧卡沒有在意這沒有傷害的炮擊,他問軍官:“搜救隊呢?誰以后來拯救傷員們?”
“搜救隊的編制取消啦!你也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槍和子彈倒是不太緊缺,但是藥不夠,醫(yī)生和急救員也死干凈了,他們說,什么時候送來足夠的醫(yī)生和藥,什么時候再恢復(fù)?!?/p>
“那我和那個孩子怎么辦?”
“你以后就去軍醫(yī)院報道,現(xiàn)在挺缺醫(yī)生的。至于那個孩子…沒背景沒威望,也就沒有特殊照顧,估計要去前線咯?!?/p>
天邊的爆炸聲仍然沒有停止。
盧卡回到了自己的帳篷,悵然若失感充斥著他,他從枕頭底下摸出半瓶還剩威士忌,用苦酒安撫著內(nèi)心,一杯又一杯,不知過了多久,酒已見底,但酒精沒能緩解他的情緒,反而讓他更覺得難過了。
不知何時,外面下起了滂潑大雨,迷霧伴隨著黑夜降臨,閑庭信步的士兵們紛紛躲進(jìn)自己的營房里,連哨兵也支開行軍床打起了瞌睡。
新人從雨幕中走來,拉開了帳篷的帷幕。
“我聽說搜救隊的編制取消了,我們以后是不是不再見面了?”
“我不知道,他們說醫(yī)院缺人,卻又不要你,說什么……”
“說我沒有人脈沒有背景,我都知道的?!毙氯擞行┻煅?。
“是個人都明白!這個仗已經(jīng)沒有打下去的必要了!施耐爾人怎么打都打不服,防線比骨頭還硬!我今天聽軍需官說,咱們的肉都吃干凈了,以后怕是只能吃鹽煮土豆!”盧卡借著酒勁把想說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帳篷外雨滴落地的嘈雜掩蓋了他的聲音,否則被憲兵聽到,肯定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兩個人在帳篷里分享著自己的故事,直到深夜,盧卡桌上的鐘敲響十一下。
“十一點了,我得走了,要是我能活下來,就再會吧。”
“別走了,”盧卡拽住了新人的胳膊,“今晚你留在我這里,有什么事我頂著,我會想辦法讓你留在后方的,我保證?!?/p>
雨落在帳篷上繡著的白底紅十字上,即便是黑暗的雨夜,也蓋不住這鮮艷的顏色。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兩人已經(jīng)在帳篷里睡下,病床雖然算不上舒服,但起碼有個床墊,總比營房里面用木板胡拼亂湊的高低床舒服太多了。新人自打來到前線,就在沒碰過舒服的軟床,他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似的倒頭就睡。
雨聲越來越大,隱約中還傳來了爆炸聲。
這可不是雨天會有的聲音。
還在夢里的盧卡瞬間驚醒,他從帳篷里探出頭,一群身形模糊的黑衣人正在營地里大殺四方。他慌忙叫起新人,兩人趴在帳篷的地面上,從縫隙偷瞄外面的情況。
“這是敵襲嗎?怎么回事?”
“肯定施耐爾人的反擊開始了,如果他們不來找我們倆的麻煩,就呆在這別動?!?/p>
奇跡光顧了這個小小的醫(yī)療帳篷,子彈橫飛,卻沒有一顆穿過四壁的帆布,黑衣人直沖指揮部,對于盧卡他們毫無興趣,新人在地上趴了一晚,柔軟的床榻還沒暖熱乎,又被迫睡了一晚地面。
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幸存的人們聚在一起,膽戰(zhàn)心驚,夜襲來的太突然,崗哨里的士兵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當(dāng)場殞命。
黑衣人血洗了前線指揮部,抓走了將軍和幾個參謀,而前線傳來的槍聲始終不絕于耳。雨勢漸停,重組起來的洛漢前線指揮部立刻決定反擊,試圖奪回陷落的陣地,卻在損失慘重后無功而返。
這個黎明,正變得越來越黑暗。
盧卡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拽著新人隱匿在了黑暗的角落。
“我們這不是逃兵嗎?”
“閉嘴!想活下來就按我說的來?!?/p>
“你真以為這仗能打贏?施耐爾人敢反攻肯定有原因?!?/p>
“可我們要去哪?”
“離死亡最遠(yuǎn)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