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夜，靖寧城。

? ? ? ??魏嬰一襲白衣，獨自上了城樓。

? ? ? ??萬籟俱寂，只余邊塞的風聲呼呼作響。

? ? ? ??這一夜的月光很美。圓月高懸，撒下一地清輝。

? ? ? ??城下不遠處，是黑壓壓駐扎的姑蘇軍隊。

? ? ? ? 自姑蘇同慶國開戰(zhàn)以來，慶國節(jié)節(jié)敗退，姑蘇軍隊一路勢如破竹，劍指靖寧城。

? ? ? ??江家滿門忠勇，領著守城的數(shù)萬將士，生生阻了姑蘇兩月。

? ? ? ? 誰知那姑蘇君王，見久攻靖寧不下，竟修書一封給魏王，允其求和，卻要慶國割讓靖寧城。靖寧城乃邊境重鎮(zhèn)，若失，對慶國后患無窮。江家世代駐守靖寧城，與靖寧共存亡，誓死不降。奈何慶帝為保一夕安寧，鐵了心要同姑蘇求和，下旨斷了靖寧城供給，將這座城池雙手奉予姑蘇。

? ? ? ? 如今靖寧城被圍一月余，早已四面楚歌。姑蘇揚言，若江家降，靖寧百姓可保；若負隅頑抗……便是城破人亡。

? ? ? ? 魏嬰疲憊地闔上眼，衣擺在風中獵獵飛舞。好似要隨著這陣風，拋下這俗世。

? ? ? ??“阿羨！”江澄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夾雜著幾分慌亂。

? ? ? ? 魏嬰回眸看他，江澄上前幾步，不動神色護在他身旁，道：“你身子不好，夜里涼……回去罷?！蔽簨胄π?，道：“事到如今，倒也不必在意了?！彼嫔险绽龓е敫便y面具，遮去了大半容顏。他幼時被江老將軍收養(yǎng)，與江澄也算是一道長大。因他素來體弱多病，無緣上戰(zhàn)場，所幸得江老將軍真?zhèn)鳎靡郧谘斜ㄖ\略。魏嬰初次現(xiàn)于軍中，雖領軍得勝，卻因著這副容貌，惹了些麻煩。江老將軍遂命城中的能工巧匠，打了這副銀面具給他。從那以后，他在軍中便以面具示人。保護他的親兵常道，魏公子面具下的容顏，有蠱惑人心之效。

? ? ? ??兩人沉默一陣，魏嬰道：“師傅他……可有決斷？”江澄嘆了口氣，“大約……就在這幾日罷?！苯蠈④姲肷竹R，護衛(wèi)魏國邊關，可恨姑蘇，竟要他親自開城獻降。魏嬰掩在袖下的手緊了緊，師傅忠勇半生，如何受得了這般屈辱。江澄的眼眶亦紅了，只道：“爹說……若是能以此殘軀護百姓安寧，便也，便也……”他語帶哽咽，靖寧城破，他們這些寧死不降的魏氏舊臣，自然不會有好下場。若是一死也便罷了，偏生姑蘇還要這般折辱。

? ? ? ??魏嬰無言，只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江澄猶豫再三，道：“阿羨……你非江氏中人，城破之時，你尚可……”“江澄?！蔽簨肫届o地打斷他的話，“你知道我的性子?！彼芙洗蠖?，必與江氏共存亡。江澄沉默，魏嬰的聲音帶了幾分疲憊：“我知你是好意。只是撇下你們茍活于世，我做不到?！?/p>

? ? ? ??他淡淡一笑，忽而抬手，揭下了臉上的面具。

? ? ? ??月光映照下，眼前之人眉目如畫，帶著攝人心魄的美。

? ? ? ??江澄不由得呼吸一窒。

? ? ? ??魏嬰踏上城樓，看了這副陪了他數(shù)年的面具一眼，最后松手。

? ? ? ? 銀制的面具從城頭墜下，落在沙地之上，碎成兩半。

? ? ? ??從今以后，這世上，便再無魏公子了。

? ? ? ??默然片刻，魏嬰道：“回去罷。”

? ? ? ??城樓之上，重新歸于平靜。

? ? ? ? 良久，沙地上的面具被人輕輕拾起。

? ? ? ? 原本只是想在回京之前看這靖寧城一眼，卻不想，撞見了這一幕。

? ? ? ??鬼使神差般，藍湛吩咐人將這面具帶回了自己的居所。

? ? ? ??第二日，姑蘇軍中主帥候在藍湛帳中，恭敬道：“陛下，末將已安排妥當，恭請陛下回京。”藍湛頷首，他此番微服來邊境，京中雖有皇叔鎮(zhèn)守，卻也不便久留軍中。左右靖寧城已是他掌中之物，不必急于一時。他指了指案上破碎的銀面具，淡淡道：“此物你們可識得？”一人道：“回陛下，這應是江氏軍中，魏公子所用之物。”

? ? ? ??藍湛挑眉：“魏公子？”

? ? ? ??那人繼續(xù)道：“是。魏公子據(jù)傳乃江老將軍養(yǎng)子，在戰(zhàn)場上素以面具示人，無人得見其真容?！彼{湛有了些興趣，只道：“如此神秘，卻不知為何?！绷硪幻鲗⒌溃骸氨菹掠兴恢?，此人頗有幾分本事。我軍久攻靖寧城不下，便是因為此人的緣故。”

? ? ? ??藍湛頷首，倒是有些意思。

? ? ? ?交代了些旁的事，藍湛道：“攝政王的意思，江氏眾人務必全數(shù)押解回皇城。”頓了頓，藍湛又道：“至于那位魏公子，也給朕一同帶回來?！?/p>

? ? ? ? ?一眾將領忙領命。

? ? ? ? ?不知怎的，藍湛又想起月下那抹白影。

? ? ? ? ?他隨口道：“別傷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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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又離得遠，藍湛看不見羨羨長啥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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