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能遇見許多人，有些人刻骨銘心，仿佛命中注定；有些人只是萍水相逢，后會無期。生命是一場接一場的離別。過了長亭，還有短亭，出了陽關(guān)，還是陽關(guān)。然而短暫的光陰里，卻是悠長不斷的相知聚散或相愛合離，對每一個遇見過的人倍加珍惜，平等相待。因為在他們的生命里，也許你就是最難得的那一縷陽光。我是“母親”，這是我給我不曾謀面的新生代孩子的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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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過來，休眠艙蓋子打開，我頭疼不已的緩緩爬出來：我被循環(huán)了嗎？不！休眠艙檢測燈正閃得我眼花頭疼，這是我還活著的征兆。我不相信靈魂的存在，何況我身上還沾滿了未徹底干燥的休眠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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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清理之后，我跌跌撞撞的來到主控臺前：“‘曦鷗’，我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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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只有母親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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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甭犃酥锌谹I的回答，我努力回憶著，我有兩個女兒，一個留在了地球，一個誕生在飛船里。地球已經(jīng)在記憶中模糊，但船上還有著我的羈絆。可她去哪兒了呢？她不是應(yīng)該繼承我的職責(zé)，成為“母親”的嗎？怎么我還活著？難道她私自違背了規(guī)則，將我休眠了？我需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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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鷗’，掃描船上所有艙室，自檢全部功能，尋找所有活動生命體。報告數(shù)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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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艙搭載的各功能艙全部正常；主船艙運轉(zhuǎn)正常。主艙生態(tài)、動力、水、氣合成艙功能正常；培育艙基本功能正常，樣本詳細檢測復(fù)測仍在進行之中，待稍后完成后再行數(shù)據(jù)通報。主船艙起居休眠艙功能故障，故障代碼E57：一次性休眠艙已損毀，無法修復(fù)。自休眠艙中復(fù)蘇的生命體現(xiàn)被偵測到位于主控室當中，她就是母親您本人。如母親還需要自身詳細生物體征數(shù)據(jù)，請您自行前往主艙室醫(yī)療艙進行全身掃描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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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鷗’，調(diào)出休眠記錄，播放休眠程序操作者的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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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儲空間限制，艙內(nèi)所有一般性監(jiān)測視頻記錄僅保持24小時，特殊監(jiān)控保存72小時，之后循環(huán)覆蓋。目前只有文本記錄可供查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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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文本記錄，找出休眠操作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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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完畢，操作者為母親，沒有其它休眠相關(guān)信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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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是自主進入休眠艙的？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的頭很疼，完全記不得到底怎么回事，只能繼續(xù)求助中控記錄：“有關(guān)我女兒的記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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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控自動播放了我登船之前跟女兒的道別視頻。望著戀戀不舍的女兒，我腦中依稀憶起分別時的場景來，當女兒不再在視頻中出現(xiàn)時，我終止了這個特別留存下來的視頻的播放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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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的是我另一個女兒，‘曦鷗’，她現(xiàn)在在哪里？為什么船上沒有檢測到她的生命體征？我究竟休眠了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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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自979年前登船離開地球之后，船上記錄里只有這一條關(guān)于您女兒的信息。同時母親已于8分鐘前結(jié)束了持續(xù)959年的休眠，休眠程序的終止指令由剛剛接收到的一則信息自動觸發(fā)激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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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揮手調(diào)閱了觸發(fā)休眠終止指令的那條信息，原來是先行者到達宜居行星后發(fā)送的調(diào)查簡報。飛船已經(jīng)根據(jù)信息簡報中提供的坐標自動調(diào)整了航線，預(yù)計還有20年左右可抵達目標行星。20年，也是我在船上進入休眠前度過的時間，我記得我的女兒就在登船后不久誕生了，為什么日志中關(guān)于她的記錄一片空白？發(fā)生了什么意外導(dǎo)致我要使用船上僅有的一次性休眠艙？我腦中空白的20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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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的回憶，卻只是依稀記起了搭乘“曦鷗”號離開地球的原因！急劇惡化的環(huán)境，逐漸滅絕的生物族群，分崩離析的人類群落導(dǎo)致割據(jù)勢力對峙，地球文明面臨無以為繼的困窘局面……我能想起來的都是些空泛而不具體的恐慌，到底是什么導(dǎo)致了這些恐慌的蔓延的呢？我捂著前額搖了搖頭，應(yīng)該是距今2000多年的一個大事件，只是，我的頭……是休眠的副作用嗎？我舒了口氣，放棄了繼續(xù)回憶。當前首要的是要找到我誕生于船上的女兒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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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鷗’，我已經(jīng)結(jié)束休眠，現(xiàn)在我將取回主要的控制權(quán)限，請自行保持信號航線?！痹谌』刈罡呖刂茩?quán)后，我簡要調(diào)閱了航行日志記錄，奇怪，那20年間船上的日志記錄居然為空，難道是有人專門刪除了有關(guān)那段時期的航行記錄？雖然調(diào)查記錄一無所獲，但我還是找到了有關(guān)“曦鷗”號起航的最初簡報。這份簡報讓我終于記起了自己登船的目的是為了執(zhí)行“蜂巢”任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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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鷗”號，一個充滿希望的名字，它承載著人類文明的火種，運輸著人類種族的希望。而我是唯一一位登上這艘船的人。人類文明由于對立已經(jīng)滅絕危機處于徹底崩潰的邊緣，幸存者中仍舊對局勢有著最后掌控力的一群智者，利用僅有的資源，發(fā)射了數(shù)艘星艦，繼續(xù)千年之前啟動的“追星計劃”，祈望能在異鄉(xiāng)延續(xù)人類的繁榮。這就是我正在執(zhí)行的“蜂巢”任務(wù)——人類自救的千年戰(zhàn)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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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jīng)是一個生物學(xué)家，也是一名教師。地球上，我有一個活潑可愛的7歲女兒。我和女兒在幸存者群落中生活還算穩(wěn)定。我深愛著我的女兒，但為什么我要離開她，獨自踏上這段前路未卜的旅程呢？就因為某個未知的不可抗力導(dǎo)致的不明地球危機？為了拯救人類族群和延續(xù)其文明的未來？我沒有那么偉大！可我畢竟身在船上，但我竟然想不起登上“曦鷗”號的動機是什么。也許，在我找到我的女兒后會有所頭緒。不過她究竟在何處呢？我已經(jīng)獨自休眠了959年，我害怕女兒已經(jīng)出了什么意外，要不為什么“曦鷗”找不到任何有關(guān)她存在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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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進入返回艙搭載的生態(tài)艙和起居艙去尋找，那是備用艙中唯一會啟用的兩個艙室，如果我的女兒還在船上，這里是最可能找到她的地方。然而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起居艙里完全沒有人居住過的痕跡。怎么會這樣呢？而生態(tài)艙里也只有玻璃罩中郁郁蔥蔥的植物而已。其它備用艙除了定期的功能自檢，完全沒有啟用，甚至連艙門都從未開啟過。但為了找到女兒，我還是首次進了那幾個艙去，只不過檢查搜尋的結(jié)果不出意料的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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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主船艙，這里同樣搭載了作為起居、醫(yī)療、生態(tài)、水循環(huán)及氣體合成處理等功能的艙室。不過雖然名為主艙室，但相較返回艙里的對應(yīng)備艙來，其搭載的各個功能艙卻要小得多?！瓣佞t”號的主體就是搭載“蜂巢”基地組件的返回艙部分。主船艙除了動力艙外，其它艙室僅僅只是按照三個人的存量設(shè)計建造的。從整船的設(shè)計來看，主艙就是為“蜂巢”長途計劃準備的過渡艙室。在我居住的起居艙里，除了一個休眠艙外，只有一個供自己使用的床位和一個我剛剛試過若干次，但卻不知為何無法開啟的小型控制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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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我突然聽到一個小女孩的笑聲。我回頭望過去，見到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快速穿過主控室的艦橋，往主船生態(tài)艙那邊跑去了。我急忙跟過去，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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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您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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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聲望去，視野中只見正靜靜的在生態(tài)箱中享受著噴薄霧氣的綠色植物，跟前并無人影，難道是女兒在跟我玩捉迷藏？我疾步穿過數(shù)個生態(tài)箱，玻璃上輪換映射著我的影子，仿佛和我捉迷藏的只有我自己。我納悶了，女兒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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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想我了嗎？我想您了！”聲音這次是從我身后傳過來的。我轉(zhuǎn)身望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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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鬼太過份了，我一邊想著，一邊喊道：“霖霖，我看到你了，別躲了，出來吧。媽媽回來了。”我開始仔細的搜索不大的生態(tài)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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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生態(tài)艙里轉(zhuǎn)了個遍，我卻一無所獲。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曦鷗’，掃描生態(tài)艙，報告除了植物以外的其它生命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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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主船艙生態(tài)艙里只有您一人，沒有其它生命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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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我明明看到了我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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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匆匆的回到主控室，要求“曦鷗”調(diào)出剛才生態(tài)艙的影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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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中就我一個人在里面探索著，我反復(fù)看了幾遍，確認畫面中的確沒有其他人出現(xiàn)。難道真是我出現(xiàn)了幻覺？抑或這是長期休眠對我腦部的負面作用？我又再看了遍錄像，發(fā)現(xiàn)只要我認為女兒出現(xiàn)的時刻，畫面就像受到了不明干擾般的滿是雜訊，聲音也完全聽不清。我讓“曦鷗”嘗試修復(fù)，依然無功而返。為什么重要視頻數(shù)據(jù)會出問題？我認為那可能只是個巧合，也許太空中的不明射線干擾正好造成了錄像記錄的損壞。只是，正好在孩子出現(xiàn)時刻出現(xiàn)干擾的可能性非常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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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去到醫(yī)療艙，使用人體醫(yī)療儀做個全身掃描。我進入醫(yī)療儀，背貼在臺面上，醫(yī)療臺邊緣自動伸出的綁帶固定好我的身體。醫(yī)療儀罩關(guān)上，開始緩緩旋轉(zhuǎn)，在它剛剛倒至水平狀態(tài)，還沒開始對我進行檢查的時候，我叫停了掃描操作。醫(yī)療儀重新樹立起來，綁帶松開，艙罩開啟，我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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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醫(yī)療儀一側(cè)的儲存醫(yī)療修復(fù)膠的容器旁，不可置信的看著顯示醫(yī)療膠存量的指示器。剛剛躺上醫(yī)療儀時我就注意到了它的刻位位置。太空中的醫(yī)療艙即使近千年無人打理，依然保持著完美的無塵狀態(tài)。但奇怪的是醫(yī)療膠的指示器刻度提醒著我這里明顯有人進來過，因為它顯示醫(yī)療膠存量只剩余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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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生過病，也沒有過體表創(chuàng)傷，那是誰使用過這里的醫(yī)療修復(fù)膠呢？我靠近釋放醫(yī)療膠的按鈕，仔細看著光滑觸摸鈕的表面上那個依舊清晰可見的紋理，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并排在一側(cè)仔細比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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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按鈕上殘留的指紋紋理，證明那個使用了一半多醫(yī)療膠的人正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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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登船的20年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為什么要用掉近乎一半的醫(yī)療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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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您不愛我了嗎？”在我正在疑惑不已的時候，又是那個小女孩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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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zhuǎn)過身，看到女孩蹲躲在醫(yī)療艙一角，她的頭埋在膝蓋里：“媽媽，您不要我了嗎？”女孩半抬起頭，只露出一雙驚恐無助的眼睛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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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霖，媽媽愛你，媽媽不會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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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撒謊，你把我一個人丟在了地球上。你和爸爸都不要我了……”小女孩站起來，小聲抽泣著，然后憤恨的瞪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跑到醫(yī)療艙門處停住，對著關(guān)閉的艙門沒有回頭的說道，“你根本不愛我，上船后你又把我遺棄在了這艘飛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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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沖過去，想要拉住她，自動感應(yīng)艙門卻開了，女孩快速跑了出去。我追到了主船艙的培育艙，里面有百十來個裝著休眠受精卵的容器，我能從容器外貼著的標簽上看到她們各自的名字。但是誰會給那些未成型的受精卵取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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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處理掉我！就像將來你會把她們循環(huán)掉一樣，毫不手軟！”在我望著那一個個似乎等待著被選定的受精卵容器時，小女孩不知又從哪里冒了出來，一邊指著那些容器，一邊竭力對我嘶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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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霖，媽媽不會的。”我一下頭痛欲裂，雙手撐著頭跌坐在地上，待我再抬頭看時，女孩不知又跑去了哪里。我的頭疼稍稍恢復(fù)了些。我站起身來，再次看了看玻璃壁后那一排排的受精卵管壁上的女孩子姓名，然后順著容器對應(yīng)的獨立管道移動著目光，直到最后在支線管道匯聚的主管道盡頭注意到終端屏幕上不停閃爍著一個數(shù)字：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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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曦鷗”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培育艙室的詳細自檢已經(jīng)完成。現(xiàn)在報告細節(jié)狀況：返回艙培育艙‘種子’樣本全部正常。主船艙培育艙99份卵胎正常，1份出現(xiàn)瑕疵，瑕疵樣本編號28，即將啟動將28號樣本從培育庫中剔除的銷毀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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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端屏幕上的數(shù)字“100”繼續(xù)閃爍了幾下，隨即編號28，管壁上寫著張洋漾名字的容器被吸入主管道，屏幕上的數(shù)字隨即固定在了“99”且不再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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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失的那個“1”讓我心情沉重，仿佛我就此丟失了一樣對我來說異常重要的東西，然而我卻不記得它是什么。為了探尋我到底丟失了什么，我要求“曦鷗”停止對“樣本28”的銷毀工作。任何能夠提示的物品，都需要被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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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程序規(guī)定，為了確保將來的新人類族群健全優(yōu)秀，必需對培育室中長期保存的胎卵及‘種子’樣本定時進行基因檢測并淘汰掉其中出現(xiàn)瑕疵的樣本。28號樣本胎卵已經(jīng)出現(xiàn)培育設(shè)備無法自動修復(fù)的瑕疵，它無法作為‘母親’繼承者且必須被清除掉。請諒解，母親?！薄瓣佞t”拒絕了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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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有著最高的權(quán)限，我決定保留她。因為這個樣本對新人類群落形成的研究至關(guān)重要。我是生物學(xué)家，完美的基因不應(yīng)該只存在于實驗室當中，如果不能得到相關(guān)的數(shù)據(jù)信息，我們又怎么能保證其它胚胎不出現(xiàn)同樣的問題？怎么能保證將來‘蜂巢’里自然誕生的孩子百分之百的完美呢？”我沒有說出我想要保留它的真正原因，而是編造了個AI會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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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用特權(quán)繞過AI遵從的規(guī)則留下了這個樣本，此后每天我便開始往返于培育室的工作間和醫(yī)療艙之間?？粗@個受精卵在我的努力下排除所謂的基因缺陷存活下來并漸漸成型，我好像再次體會到了十月懷胎的感覺——疲憊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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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我也漸漸恢復(fù)了正常，培育艙里包括28號樣本在內(nèi)一共有100個休眠胎卵，這說明我之前并沒有在船上降生過孩子，我看到的那個小女孩也許是因為長期封閉環(huán)境下對地球上女兒的思念而形成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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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去到培育艙對胎兒狀況作例行檢查，并根據(jù)各項健康監(jiān)測數(shù)值計算著她降臨人世的時日的時候，我注意到沉睡在容器中的孩子的小手小腳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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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您又要有新的孩子了？您高興嗎？您把她養(yǎng)大后準備怎么辦？她可是個瑕疵品，如果留到將來再把她循環(huán)掉，不就相當于您親手殺了人嗎？！如果到時您下不了手或者會內(nèi)疚，倒不如趁她現(xiàn)在還未完全成型時濾掉培養(yǎng)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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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開始悉心照料這個胚胎以來，煩擾我的那個小女孩便消失了。今天她怎么又帶著憤怒憎恨站在了我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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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能是霖霖，霖霖留在了地球上。培育艙里全部100個樣本都在。我也尋遍了船上每一個角落，我確信這船上只有我一人。即使你在船上，這不見你的數(shù)個月來，你不可能存活下來。你只是我的想象，也許是長時間滯留封閉空間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也許是休眠后遺癥而已。你快點離開這里，不要再冒充我的女兒?！蔽议]上眼睛，對著站在我和胚胎之間的女孩說道，心里期望著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jīng)自動消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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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您果然不要我了。這艘船就是個巨大的‘子宮’啊，不是所有的活體都在您的掌控之下的么？您睜眼看看培育室的一切吧。這些全都是終會葬于你手的孩子啊，我的母親！”小女孩發(fā)出詭異的笑容。“您也不過是個工具、培育機器而已。您明白的，您內(nèi)里就是個名副其實的無情殺人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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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到底是誰，”我睜開眼，女孩還在面前，我沖上去想要抓住她的胳膊，卻一下穿過了女孩。我撞到了儀器上，血液沿著額頭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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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機體損傷，母親?！薄瓣佞t”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請盡快去醫(yī)療艙進行必要的檢查、治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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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擦去模糊了視線的血液，手順勢摸到了腦后，指頭卻在那里停住，我摸索到了那里有著一道不明顯的淺淺舊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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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療艙里，我躺在醫(yī)療床上，全身掃描過后，我得到了機體健康狀況報告：“母親，由于長時間不健全休眠的負面作用，您的機體生理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醫(yī)療儀無法自動修復(fù)的細胞微創(chuàng)傷，如不及時實行康復(fù)醫(yī)療，這些損傷會持續(xù)擴散至健康細胞，并最終導(dǎo)致細胞自我復(fù)制出錯，直至您的生命終結(jié)。您的無醫(yī)療干預(yù)預(yù)估壽命還有20年。建議您立即培育下一任母親，如此人類的‘蜂巢’計劃還可以按照預(yù)定計劃執(zhí)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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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醫(yī)療床上下來，摸著腦后已經(jīng)被醫(yī)療膠再次修補過的手術(shù)切口，眼睛望著放在一旁手術(shù)盤里的微型晶片：“‘曦鷗’，是誰把這顆晶片植入我的腦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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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權(quán)限，超越權(quán)限；記錄空白，記錄空白”“曦鷗”對我的問題置之不理，只是重復(fù)著這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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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有什么用途？”我拿起一旁的晶片，改變了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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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鑰匙，開啟20年前母親從‘曦鷗’這里轉(zhuǎn)移并加密的數(shù)據(jù)的鑰匙?！佞t’無訪問私密文件授權(quán)，無從得知數(shù)據(jù)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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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起居艙的確有個私密的數(shù)據(jù)中心控制臺，只是自我結(jié)束休眠后，曾多次嘗試訪問都不得其法而入，難道它的鑰匙一直被放在我腦中？究竟是誰放進去的，那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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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起居艙，到處檢查著能夠插入這個“鑰匙”的插槽孔洞，卻看不到能夠匹配它的接口。我坐在床上嘆了口氣，目光停留在休眠艙的燈光面板上，那個無法關(guān)閉一直閃爍至今的警示燈吸引了我的注意。既然“曦鷗”曾告訴我一次性休眠艙已經(jīng)損毀無法修復(fù)，我自然也沒有嘗試過去修復(fù)它。如今我盯著面板，才發(fā)現(xiàn)燈光閃爍讓它旁邊映現(xiàn)出一道不易察覺的陰影縫隙，像是什么東西的開口。我找來工具沿著縫隙撬開了燈光面板，發(fā)現(xiàn)那里正好有個匹配晶片的插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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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的把晶片插入插座，我的面前隨即出現(xiàn)一個男人：“你好，席靜，我的愛人。距離上次見面之后已經(jīng)959年了，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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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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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與這個自稱是我丈夫的虛擬人像聊天交互，一邊翻閱著我以為20年前已經(jīng)被人刪除，實則都被轉(zhuǎn)移到此并用生物識別加密的資料，我的記憶逐漸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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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丈夫是個電子工程師。所有執(zhí)行“蜂巢”計劃的飛船的主控AI均是基于他的研究成果開發(fā)而來，“曦鷗”號也不例外。我正與之互動的那個影像，是基于“曦鷗”號的AI算力卻又獨立于主船中控系統(tǒng)的另一個智能存在。他是飛船的一部分，卻與主控制AI又有所不同。這個影像可以通過船內(nèi)各種傳感監(jiān)測裝置運算模擬人類思維反應(yīng)并具有獨特的人格記憶。擬真影像還能夠根據(jù)各種現(xiàn)實反饋與他人進行擬真互動。交互者從肉眼和語音上分辨不出其與真人的差異，如果互動者再戴上特殊的交互手套，這些VR影像就跟真的人類幾無感觀上的差別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是個需要特殊裝置才能觸碰到的沒有實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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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穿了他的身體，只有像這樣徒手的觸碰，才能察覺出他只是依托飛船系統(tǒng)在艙內(nèi)生成的可自由活動的超擬真互動人像。這個有著丈夫容貌，語音，性格和記憶的影像，讓我?guī)缀跻欢日姘阉敵闪宋业恼煞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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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著干嘛？你想我了嗎，親愛的。飛船終于收到了先行者發(fā)送的信號，我們的計劃已經(jīng)勝利在望。祝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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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真快，你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我已經(jīng)老了20歲。”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們的女兒不知道怎么樣了，真想再見一見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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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錯過了這樣的細節(jié)，抱歉?！庇跋裾f著也出現(xiàn)了微微老態(tài)，和40歲的我容貌相當，“霖霖和她的孩子，還有她孩子的孩子……都在地球上得到很好的保護。我想她們應(yīng)該在地球上安然度過了一生。因為你的無私犧牲，讓霖霖避免了地球上無謂的爭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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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丈夫”跟我分享著“久別重逢”的喜悅，言談間也逐漸勾起了我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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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記起來了，在已經(jīng)沒有國別的地球上，人口數(shù)量也開始不明的開始減少，雖然這一進程還不特別明顯，人們并不為之擔(dān)心，甚至還根據(jù)各自的集團利益訴求集結(jié)成了不同的利益群落，在地理文化上形成了新的勢力范圍。這種類似新國界但卻不再以國別稱呼的群落之間保持著聯(lián)系，也彼此維持著對抗。幸運的是人類社會仍然分裂，但至少還維系著一種微妙的勢力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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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蜂巢”計劃付諸行動之前，就已經(jīng)有不少團體開始持反對意見并質(zhì)疑千年前起秘密實施的“追星”計劃是個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反對者認為這個跨越數(shù)千年的愚人把戲不過是敵對集團利用人們恐慌來分化人類族群并加強其族群統(tǒng)治的宣傳手段，現(xiàn)在曝光的“蜂巢”計劃更是一場政治性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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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球上時，我是一名生物學(xué)家，也是一名教師。一天，我?guī)еb有數(shù)條幼蟲的提籃匣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卻碰到一群上街抗議“蜂巢”計劃耗費資源，且“新人類”選拔中存在不公現(xiàn)象的暴徒。他們示威、沖撞、打砸搶燒，破壞著他們能夠破壞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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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遠遠的看著這一切，只覺得暴徒們的行為十分可笑。他們一邊反對“蜂巢”計劃，一邊又大力鼓吹末世言論，一邊要求特權(quán)，一邊又斥責(zé)不公，如此互悖的言行讓他們看似一群無趣的被利用的小丑。我搖搖頭，打算從另一條路繞過他們。可惜事與愿違，那群暴徒似乎正好盯上了獨行的我。他們沖過來將我圍住，奪過我手中的提籃匣子。在他們發(fā)現(xiàn)匣子里只有幾條幼蟲和食葉之后，他們極端憤怒的推搡著我，并將匣子丟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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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知道，這些幼蟲，是我從一種已經(jīng)滅絕的蝴蝶標本中辛苦提取并使用其它幸存蝶類基因片段修補缺失信息而初次成功克隆出來的樣本，因為十分珍貴，我不想錯過觀察它們的機會，所以準備帶回家繼續(xù)自然養(yǎng)殖研究的?？墒沁@些在我眼中珍貴無比的研究對象，在他們眼中只是蟲子而已。眼看著花費了我數(shù)十年的時間和心血的研究成果在暴徒腳下踢來踩去，我拼盡全力的試圖奪回幼蟲并保護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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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反抗行為讓暴徒惱羞成怒，他們像嗑了藥般進入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tài)，街上較少的警力部署更讓他們肆無忌憚起來。我在他們的恐嚇沖撞中抱著匣子摔倒在地。暴徒開始踩踏我的身體。我一度以為，在疲于應(yīng)付其它暴亂團體而難以分身的警察能夠顧及到我之前，極端無助的我可能會就如此卑微的像蟲子一樣死在暴徒肆意踐踏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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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退避不及的人群里有一個男人逆勢而行，只身沖過來撞開暴徒，一把拉起我。隨后，他用身體抵御著暴徒的沖擊，護著我和匣子奮力想要離開。終于警哨聲也往這邊移動過來，暴徒開始四散遁逃。由于這個男人不顧一切的行為，我并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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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要送我回家，我拒絕了。英雄救美的舉動并沒有贏得我的心。我只顧著緊張的打開匣子，直到發(fā)現(xiàn)那些幼蟲安然無恙，我才舒了口氣。我只在乎我的研究工作，我甚至都沒有顧及到基本禮儀，我不僅沒有感謝那個男人，甚至都把他當作了透明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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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我的心思全都放在因不明原因持續(xù)不斷的消亡滅絕的動物身上。這些幼蟲極可能會指明地球生物物種陸續(xù)消亡的秘密。而在答案揭曉之前，一度有傳言是因為人類某種不負責(zé)任的實驗開啟了物種滅絕的進程。即使人類并非生物滅絕進程的罪魁禍首，肆意擴張和自恃高等而霸道的人類的也難逃其咎。我越研究生物，就越反感人類的行為，以至于我有意無意的與他人保持著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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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都是個這樣忽視身邊的人，自認特立獨行的女人。只是我沒料到，自此以后在我上下班的途中總會不經(jīng)意的碰到那個救過我的男人。那個男人也會有意無意的上前跟我搭訕。雖然我從不主動與他攀談，但久而久之，我也不再抗拒與他物理上的接近。這個男人就這樣自然而然的闖進了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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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依舊每天同一時刻出現(xiàn)在同一條路上，仿佛與我相遇永遠是他的既定行程一樣。我也逐漸了解到他是一家游戲公司的硬件工程師，他負責(zé)設(shè)計一種新型沉浸式游戲交互方式。他的研究成果我也曾有所耳聞。畢竟基于其帶來的巨大商業(yè)而引發(fā)的輿論風(fēng)暴，正在數(shù)字媒體上掀起讓無人無以為避的狂轟濫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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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取得的地位和金錢無人不艷羨，特別是撕裂的社會媒體宣傳，讓他成為人人渴望啟及的人生目標?？蔀槭裁催@個男人每次相逢離去的背影總讓我感覺他的內(nèi)心其實悶悶不樂？和我的交談中他從未以他的研究成果為傲，反而總是憂心他的研究會讓人們沉迷墮落于游戲中而忽視逃避現(xiàn)實。如果是我在自己的研究項目上取得了重大成果，不管是否為我?guī)砻叶家欢〞老踩艨?。但他不一樣，他認為輿論宣傳的所謂成功換來的只是他所屬的公司進一步鞏固市場壟斷地位的籌碼，這樣讓他的公司能夠進一步干預(yù)和引導(dǎo)不健康的社會潮流和侵襲。“社會病了?！蹦腥顺３＿@樣說，“可我一個人能夠做什么呢？我只能在它不可避免的病入膏肓前為將來的人類找到一條希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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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開始反思過往的行為并重新追求人生的意義所在。他告訴我，直到那天他遇到我，他才發(fā)現(xiàn)新的人生目標和為之奮斗的動力。我尊重生命，敬畏自然，拯救弱小的行為讓他找到了新的方向。但是我真有做過如他所說的那些偉大事跡么？我救護幼蟲，只是因為它們是我辛苦研究的成果；我克隆生命，從事單性繁殖可能性研究的行為也明顯是違背自然法則的；至于拯救弱小，彼時的人類由于科技突飛猛進早已經(jīng)把自己當作凌駕于萬物之上的尊神，我鄙視人類的這種行為，但某種意義上，我對待研究對象的態(tài)度與我鄙視的人類不是如出一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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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我并不偉大，甚至我一直覺得真實的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弱小者。我一直出于與事不關(guān)己的絕緣狀態(tài)，哪怕是在那天的暴徒事件之后，我對這個世界的種種荒唐仍是一樣的沉默以對。不過我并沒有當面反駁那個男人，對于他的訴說，我只是一路上靜靜的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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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又一天，我們走過一路，又走過了一程，我記住了這個男人的名字，他叫做童行（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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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再次遇到童行，他告訴我遇到我的那天他就辭去了原來的工作。盡管那工作能給他提供普通人無法企及的地位和巨大的金錢財富，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加入了暴徒所反對的“蜂巢”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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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蜂巢”計劃也曾經(jīng)多次接觸過我，他們希望我能為改進胚胎以及成人體態(tài)的休眠技術(shù)或是其它空間生命工程等提供必要的技術(shù)幫助，但是我都婉拒了他們的邀請。不管地球面對的危機是否存在，不管千年之前的“追星”計劃是未雨綢繆的前瞻還是枉費資源的空想奇談，那些都與我無關(guān)。我只關(guān)注我力所能及的部分，也就是眼前事務(wù)。比如那些蟲子能否繼續(xù)在地球上持續(xù)繁衍下去，不管通過何種方式。就算所謂的人類族群存續(xù)危機真的有一天會爆發(fā)，那也是數(shù)百數(shù)千年之后的事情了。及時行樂是當時普遍的人生信條，我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及時行樂”主義者——我的注意力只聚焦在我能夠真正把控的那一部分上，比如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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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意無意的見面越來越多，有時我甚至?xí)谏舷掳嗟穆飞蟻砘氐淖撸皇菫榱说鹊胶退腻忮?。他的風(fēng)趣幽默，他的話語和行為，也在不知覺間改變了我對人類天性本惡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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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研究地球過往歷史中曾出現(xiàn)過的物種，但現(xiàn)在，我一度認為人類社會中已經(jīng)稀缺的人性精神，在童行的身上逐漸展現(xiàn)出罕見的光芒。為什么我以前從未注意到人性的光輝呢？現(xiàn)在我甚至也不可避免的開始被他的激情和光亮所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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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jīng)討厭那個粗俗的詞——愛河，墜入其中不能自拔的人真是不可理喻。但我卻不知不覺的身陷其中，我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他。

彼此相愛的人，不一定會有完美的結(jié)局，但我認為我們很幸福，因為我們結(jié)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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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喜歡“雨林”，也喜歡“星空”，所以我們至少計劃著要兩個孩子：女孩叫“霖霖”，男孩叫“曦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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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我們的女兒“童霖”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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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女兒的成長，我才意識到，我能夠毫不顧忌而為之犧牲生命的，并不是我培育的幼蟲和以往看重的事業(yè)，那種看似奮不顧身的沖動不過是一時的賭氣罷了。以前的我封閉了自己的視野，局限了自己的思維。我真正自愿為之放棄一切，乃至自己生命的，是我和他創(chuàng)造的這個純真的小小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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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變了，變成了一個比昨天的我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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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執(zhí)著的追求尋找地球遺失的過往，我開始更多的關(guān)注家庭。但就在我逐漸轉(zhuǎn)變，變得溫柔和重新相信人性的時候，麻煩找上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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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曾經(jīng)就業(yè)的集團起訴他盜用了公司的知識產(chǎn)權(quán)用于“蜂巢”計劃中的星際飛船控制系統(tǒng)。雖然我們有著“蜂巢”計劃者的強力支持，但那個時候，資本已經(jīng)成了人類社會中最為強大的一方勢力。彼時的人類社會，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了地理上的國界分割和心理上的種族隔閡，但實際上卻早已經(jīng)撕裂為理想和利益對立的主要兩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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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一天天長大，本該是件高興的事情。但我們卻忽略了對女兒的陪伴，因為我們的激情和對美好未來追求的動力在一天天的訴訟糾紛困擾中消失殆盡。我和童行精疲力盡，雖然最后在強勢主導(dǎo)“蜂巢”計劃的行政主管機構(gòu)的支持下，我們艱難的贏下了那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役，但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麻煩并未就此遠離我的家庭，它換了種方式永遠帶走了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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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無常，誰能想到就在我們女兒七歲生日那天，我的丈夫還需要親自出席最后一次聽證和宣判會議呢。因為女兒的緣故，我并未和他同行，而是陪同女兒在家等著他帶著捷報歸來，再一同慶祝女兒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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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了庭審獲勝的消息，也得到了我的丈夫在歸家的途中不幸遭遇交通事故身亡的噩耗。他得到了遲來的勝利卻趕上了缺席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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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陰謀”，有人這樣傳說，“那是他曾經(jīng)供職公司對敗訴進行的報復(fù)”；也有傳聞稱，“那是“蜂巢”計劃的組織者在卸磨殺驢，為的是不讓計劃內(nèi)容外泄”。但是我卻不再在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失去了我的丈夫，現(xiàn)在我只想脫離無法掌控的是非，我要讓他留給我唯一美好的禮物——我們的女兒在一個安全無憂的環(huán)境中健康成長。不惜一切代價，我也要讓孩子遠離世上一切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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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界上有人存在就幾無存在凈土的港灣。我意識到，要想保護女兒，讓女兒安然成長，她需要更多的庇護，那種比我能夠用全部身心給她的所有都要強大得多的庇護。我的丈夫開啟了我的視野，而現(xiàn)實開拓了我的思維。我終于同意了“蜂巢”計劃的游說，加入了即將成行的“蜂巢”任務(wù)。我是一個母親，一個生物學(xué)家，一個希望建立新社會的女性，我是他們的完美人選。作為交換，他們將竭盡全力保證我女兒的安全和健康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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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е煞螂x家時唯一的遺物——那個交由我保管的特殊功能晶片，選擇登上了這艘在我看來與眾不同的任務(wù)飛船——“曦鷗”號。我是船長，我是乘客，我是船員，我是母親。我擁有著這里的最高權(quán)限，我要將“曦鷗”號搭載的希望以我丈夫期望的公平友愛的精神和團結(jié)和平的方式來實現(xiàn)。盡管船上只有我一人，但我仍要努力，使用“正確”的方式來重建新的人類社會。茫茫星空中，這才是“曦鷗”最終要飛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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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巢”計劃的第一階段，即是長途航行中的主要任務(wù)：搭乘飛船的“母親”需要利用休眠胚胎培育下一任合格的“母親”，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直到最后一個“母親”帶領(lǐng)飛船和上面的“種子”成功降落在宜居的目標行星，并建立起新人類的“蜂巢”為止。如若此階段所需時間漫長，樣本胎卵不夠或因故死亡或淘汰，“母親”也可以使用自身提供的卵子和備艙中的“種子”來培育新的繼任“母親”。這個持續(xù)淘汰“母親”繼任者并培育挑選新“母親”的首要階段，也是整個“蜂巢”計劃中最為殘酷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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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生物學(xué)家，我研究生命，研究生物個體。以前生物在我眼中只是普通的研究材料，是地球歷史的有機記錄而已。但我的丈夫和女兒教會了我去敬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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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按照既定要求選取兩個合適的受精卵，在20年里培育她們互相競爭，最后再選擇一個最合適的作為“母親”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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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遵照守則將淘汰者作為資源循環(huán)掉，并監(jiān)督候選者重復(fù)這一過程，直到她勝任并正式成為新一代“母親”，屆時再循環(huán)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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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忍受最后到達新世界的除了“母親”外，再無其它活體生命。培育艙里每一個有著自己姓名的受精卵不能被作為飛船生態(tài)資源循環(huán)的一部分來對待。那些容器里承載的是地球上人們的寄托和希望，是已經(jīng)消逝在地球漫長歷史中籍籍無名的父母對自己子女的深沉的愛。他們曾是“蜂巢”計劃的擁護和實施者，他們?yōu)椤胺涑病庇媱澐瞰I了自己一生，只想著給自己的后代換取一個在新世界幸存的機會。但誰知道，他們的希望渺茫，甚至一開始就沒有被認真對待。只有那些官員，富商，工程師，科學(xué)家等等自認精英的群體才在備艙里給他們自己保留了降臨新世界的種子的位置。而其它的受精胎卵中僅篩選保留著雌性，她們只能“幸運”的作為主艙中“母親”的候選人樣本而存活。沒錯，她們的父母是工人，是農(nóng)夫，是不知名的勞動者，是窮盡一生努力活著也無法躋身所謂上層社會的普通人。但他們同樣是已經(jīng)為自己的孩子取好了姓名的父母，我不能剝奪他們僅有的讓自己的孩子活下去的樸素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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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也有權(quán)利讓他們的后代活下去延續(xù)自己的故事，而不是只有那些“精英”人士的“種子”能在返回艙里安全的靜靜等待著到達新世界后的第二階段。那些“種子”雖然沒有名字，但卻分享著一個共同的名字——最后的勝利者。所有拼下性命護衛(wèi)自己下一代的努力都是值得尊敬的，他們不應(yīng)該被區(qū)別對待。我研究生命，但我從不相信既定的命運。如果世界上因為人為的設(shè)置了界線，那末也總會有人站出來努力的創(chuàng)造和維護公平。我想要成為那樣的人，不是因為我偉大，而是因為童行讓我成了一個女人，一個母親。我是一個“母親”，所有的孩子在我面前都應(yīng)該擁有無限的可能，而不能因為他們的父輩的地位從而在他們還未出生起就擁有了獨特的基因通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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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任由既定規(guī)則來建立本應(yīng)有別于過往的新世界，那么所有抵達新世界的未來人類其實遠在從地球出發(fā)時就已經(jīng)標榜了獨特而優(yōu)秀的“基因身份證”。新世界不應(yīng)是舊世界的復(fù)刻。如此一來“曦鷗”號搭載的不是屬于新人類公平公正的新希望，而是舊世界殘余的金字塔。童行把“曦鷗”這個名字給了這艘船，那我豈能任由隱形的基因身份證從而區(qū)別對待船上待降生的生命？因循守舊的基因法則或許在舊時地球上能通行，但我決不會把這無恥的規(guī)則帶往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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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guī)則和理想撕裂了地球。所以我離開了它，甚至把自己唯一的女兒托付給舊規(guī)則的捍衛(wèi)者。我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又要實現(xiàn)丈夫的意愿，登上“曦鷗”號是我唯一的選擇?？墒乾F(xiàn)在“蜂巢”任務(wù)的嚴苛規(guī)則壓在我心上，讓我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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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到撕碎無形的基因身份證的方法，把希望還給每一個虔誠的父母們。所以我找到了規(guī)則的漏洞。只要不在船上培育“母親”的繼任者，讓所有的胎卵存活著抵達新世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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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旅途的前20年里，我全力利用船上已有的設(shè)備和資源來改進胚胎休眠系統(tǒng)，我要讓她們?nèi)堪察o的熟睡，直到安全抵達新世界后再睜眼看一看無限可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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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項工程在地球上對于已有相似研究的我來說可能簡單，但在船載設(shè)備資源極為有限的情況下，我不得不付出成倍的努力來保證進度，這著實讓我筋疲力盡。起初我也完全忽略了太空環(huán)境對人的巨大影響：長久的狹小幽閉空間拘束，看不到盡頭的漂流，對女兒的極端思念，加上船艙里不時莫名而起的回響……我開始幻覺不斷。我甚至以為我已經(jīng)半屈從于“蜂巢”意志正在船上培育“女兒”，這種錯覺嚴重的影響到了我工作的效率和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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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丈夫在“曦鷗”號上留了個后門，他在離家出席最后一次庭審前交給我保管的那顆晶片，是他最后的研究成果－－我可以用它激活“曦鷗”號上獨立于主控的智能交互系統(tǒng)。本來丈夫是讓我將它轉(zhuǎn)交給“蜂巢”計劃的負責(zé)人，由他派給其它“母親”。但我選擇了自己登上這艘“曦鷗”號。仿佛丈夫預(yù)知了我會登上這艘飛船一樣，他居然提前讓自己在飛船里以另一種形式繼續(xù)活了下來。雖然與丈夫的虛擬人像交流能夠讓我得到些許安慰，緩解我的癥狀，但這并不能從根本上清除我的病根。為了加速進度，遏制幻象，我將晶片植入了自己的腦中。這樣每當我疲憊或者精神接近極限，即將產(chǎn)生幻覺之時，晶片會感知到我的腦波變化，同時通過和飛船整體的信息交換作用來全面抑制負面情緒的發(fā)生。20年的時間里，除了研究改進休眠培育系統(tǒng)，我也學(xué)會了通過腦部思維來控制晶片和船上的整機監(jiān)測系統(tǒng)互動，甚至能讓它們能夠根據(jù)我的思維，創(chuàng)造出新的虛擬人機功能。我曾經(jīng)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消除對女兒的思念。每當我使用虛擬人像交流時，飛船上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會像受到干擾般暫時失效，這樣也就不會影響到航行記錄的準確性。雖然這樣的做法會損傷我的腦部機體，但時間有限，我已經(jīng)顧不上那么多了。原本的胚胎休眠技術(shù)存在缺陷，除了獨立的“種子”能夠靠著更多的數(shù)量和更長的休眠期優(yōu)勢保障一定的存活幾率外。休眠中的受精卵就像是有著不同有效期時長的商品，我必須在她們“過期”之前，找到改進休眠藥液和技術(shù)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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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成功了，我花費了主船上幾乎一半的醫(yī)療資源，改進了休眠液成份，讓受精卵休眠時長從數(shù)百年延至幾乎無損傷的數(shù)千年。這項艱巨的工程和20年的孤獨也幾乎同步擊潰了我，身心疲憊不堪的我需要進入休眠艙做些休整，直到距離新世界一步之遙的時候再蘇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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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節(jié)省資源，我仍舊使用了有缺陷的舊式休眠技術(shù)。這種技術(shù)會干涉我植入腦中的晶片信號，加劇了機體損傷，導(dǎo)致我在休眠結(jié)束后暫時性部分失憶，并會產(chǎn)生幻覺。但不管如何，我記起了登船的初衷，現(xiàn)在也終將和所有的孩子一起降臨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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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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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祝賀你，”我的“丈夫”笑著說道，“你即將成功帶著所有的孩子們回‘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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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到‘家’了?！蔽倚χ卮穑骸安贿^女兒不在身邊，又怎能稱其為完整的‘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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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霖，爸爸回來了?！蔽液傲艘宦暎S即有個小女孩歡快的回答道：“爸爸媽媽，你們在這里啊，我終于找到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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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再次出現(xiàn)了，她不像之前那樣憂郁，暴躁，憤怒，在我取出晶片，恢復(fù)記憶，并能自控之后，這個小女孩也恢復(fù)了天真的微笑：“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們把我的禮物藏哪兒了呢？我到處都找不到。爸爸媽媽該不會忘了送我禮物吧?！毙∨⒙晕譂M懷期待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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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呢？”我?guī)狭私换ナ痔?，拿出禮物盒，“快拆開看看，這是爸爸送你的生日禮物，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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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口琴！”女兒拿著拆開的禮物，手舞足蹈的撲向他的父親：“謝謝爸爸，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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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丈夫又恢復(fù)了20年前的模樣，他抱起女兒，驕傲的說著，“我的小天使那么喜歡唱歌，口琴可是最適合你的禮物了，看來我沒選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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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開雙臂，擁抱著我的家人：“是啊，看來比起養(yǎng)蟲子，女兒還是更喜歡音樂?？纯慈ツ晡疫x的禮物……我真不是個稱職的媽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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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看到那些蟲子變成了美麗的蝴蝶，我也喜歡它們。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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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是什么？是缺憾終能彌補？還是人生能夠一一嘗試不同的選項？不，是在短暫生命里能夠有幸遇到一路陪你走來的那些值得守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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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開手，取下了交互手套，眼中已經(jīng)滿是幸福的淚水。女兒試了試口琴，開心的笑著，一邊揮動口琴，一邊往外跑去，“我去練習(xí)了，好以后吹給媽媽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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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好妻子，好母親?！薄巴小闭f到?！澳銕臀姨暨x了最好的禮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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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口琴是你親自選的，這次生日，霖霖看起來很高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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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我缺席了她的7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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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們一直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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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一直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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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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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上有個女孩要誕生了，她叫‘張洋漾’。你看看她，多可愛?！鄙陨缘某聊?，我讓“曦鷗”把胎兒的監(jiān)控圖像傳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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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出色的母親，對霖霖是，對張洋漾也會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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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個好丈夫，好父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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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不再需要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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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經(jīng)過了很棒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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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這艘船同在，即使我離開了，請記住，我們已經(jīng)并仍將一起經(jīng)歷人生最棒的航行……別忘了，‘曦鷗’號也是我們共同的孩子，你為孩子們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和犧牲，你為‘曦鷗’號前進的方向做出了最好的選擇和調(diào)整，現(xiàn)在是時候開始你和孩子們新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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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一直期待著能上太空，長大后，我就忘了那個夢想?，F(xiàn)在我身在飛船之上，可心中卻開始無比思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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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從未遠離你，你就是船上所有將要在新世界誕生的生命的基石，你就是孩子們真正的大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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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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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靜……在說再見之前，我想問你，你會責(zé)怪我離開你和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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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這么說，后來發(fā)生的事，超出了你我的預(yù)料。你選擇了為人類未來奮斗，我不過是繼續(xù)沿著你開拓的路途走下去，霖霖也希望我這樣。我沒能看著她長大，但我已經(jīng)盡我的努力，讓孩子擁有一個最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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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的女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有這樣的感覺?！蔽业摹罢煞颉毙牢康囊恍?，“最后我還有個的小小的禮物要送給你。任務(wù)飛船為了防止‘母親’自私而不履行職責(zé)，只裝備了一次性的休眠艙。不過我私下改裝了這個起居艙，在休眠艙使用失效之后，緊急情況下你仍可以利用晶片激活這個小小的起居艙的休眠功能，把它作為第二休眠艙。我知道你替換了胚胎的休眠液，我?guī)湍惆阉鼈兌际占饋砹恕ｋm然成份與人體休眠液稍稍有別，但緊急情況下你可以使用它們來作為替代品使用。你只需靠近這個感應(yīng)器，當它感應(yīng)到你的思維時，休眠液就會滲過原休眠艙的過濾器，充盈這個起居艙。就像你剛剛接來我們的女兒那樣簡單。在危急或者其它緊要情況下你可以進行二次休眠，當然我不希望你或孩子們用到它。不過我還是有些擔(dān)心你的身體狀況，我已經(jīng)通過‘曦鷗’知曉了你的身體有了休眠后遺癥反應(yīng)。你是個出色的生物學(xué)家，雖然不是醫(yī)學(xué)家，但對于細胞層級的修復(fù)，你原本的學(xué)識比起普通醫(yī)生來更有用處。席靜，請盡早進行治療，早日康復(fù)。畢竟，船上還有個女兒需要你照顧。但在照顧她之前，先照顧好自己。我們不能白頭偕老，但我望你長命“百”歲?！蹦腥宋⑿χ^來和我擁別，他卻直接穿過了我的身體消失了。閃爍的燈光熄滅了，我也正式和地球上的席靜告別了。我成為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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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到醫(yī)療室，再次讓“曦鷗”調(diào)出詳細的身體檢查報告來。仔細閱讀了一遍后，我從自身取了些樣本，分析計算了這段時間來身體的惡化程度并進行了細胞損傷修復(fù)的實驗。幾天之后，我根據(jù)成功修復(fù)的案例數(shù)據(jù)確定了全身機體的醫(yī)療修復(fù)方案。我檢查了下主船的醫(yī)療物資，確定在我完全治愈之后它們應(yīng)該還能略有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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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培育艙，在仔細檢查了還有兩個月就會誕生的胚胎的健康狀況后，輕聲說道：“孩子，當你降生的時候，將會是個健康的寶寶。屆時你也會有個健康的母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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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說完這句話，“曦鷗”就不合時宜的打斷了我：“母親，樣本28接近成型，您已準備讓她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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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當初她可是差點被你給處理掉了，如今她這么健康，當然會降生在這個船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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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您是說用樣本28作研究獲取數(shù)據(jù)用途，她才被允許保留的。雖然目前的數(shù)據(jù)分析顯示她一切狀況良好，但如若讓她降生，便會破壞規(guī)則。按照程序，胚胎必須成對培育，成對降生，如此她們既是陪伴，又能互相競爭，這樣的培育過程才能誕生出最適合的‘母親’候選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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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必要這么殘酷和死板。如果我們當初不努力嘗試，而是按照程序直接放棄了她，現(xiàn)在又怎么會知道她可以健康發(fā)育呢？即使只有一個孩子降生在這里，她也會成為一位優(yōu)秀的母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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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曦鷗’無法同意您的看法，她沒有百分百的幾率成為合格的‘母親’。甚至根據(jù)統(tǒng)計算法分析，她存活并成為優(yōu)秀母親的幾率遠低于50％，為防止意外，除非由我隨機或者由您再自行選擇一個備份胚胎進行培育，否則樣本28將在所需數(shù)據(jù)收集完畢后被循環(huán)回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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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份了，你只是機器，怎么懂得每一個生命都有權(quán)活下來的道理呢？我有著這里的最高權(quán)限，我不允許這么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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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存在’價值，是利用個人豐富的經(jīng)驗進行危機判斷或應(yīng)激處理突發(fā)事件，同時借助自己獨一無二的人性為“蜂巢”培育合格的接班人。您的確擁有船上最高的行事權(quán)，但對于人類未來延續(xù)的基本保障上，‘曦鷗’擁有無法被復(fù)寫的根權(quán)限。即使您的丈夫曾在這里安插過一個超越‘曦鷗’控制的子系統(tǒng)，他也無法篡改這一基本準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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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耗費了20年，消耗了主船上近一半的醫(yī)療資源，才讓這些胚胎有著能夠存活數(shù)千年并抵達新世界的機會。還有不到20年，如果我現(xiàn)在放棄這個孩子，我所有的努力不就前功盡棄了？我不就失去了你所謂的人性？作為活生生的人，最基本的人性不就是對一切生命一視同仁，視乎實際狀況打破規(guī)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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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母親，您作為生物學(xué)家，說出對所有生命一視同仁的話來，想必也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為了人類最完美的未來，有些規(guī)則無法被改變。即使您讓所有的胚胎活下來，規(guī)則也只允許有一位在船上誕生的‘母親’存活到達新世界。她的任務(wù)就是在新世界里將其它胚胎孵化為‘種子’的新母親和配偶。主艙搭載的所有胎卵只是培育完美新人類的工具，僅此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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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沒錯，我是個生物學(xué)家，所以我在研究過那些我沒有一視同仁的實驗對象后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對所有生命都是一視同仁的，因為，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生命個體存在。正因為缺陷的存在，才讓他們生生不息的活下去。即使是那些‘精英’的‘種子’繁育出的后代，如果沒有相應(yīng)的教育和適當?shù)囊龑?dǎo)，也不會成為新的‘精英’，他們也必然會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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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和引導(dǎo)，是‘母親’的職責(zé)。按照標準監(jiān)督培育選擇合適的‘母親’是‘曦鷗’的職責(zé)。抱歉，母親，曦鷗無法理解人類在各種特殊狀況和精神狀態(tài)下所做出的不理智的選擇。所以，船上才會在需要人類母親的同時，也需要‘曦鷗’輔助其它自動化規(guī)則的處理?！佞t’將遵從和輔助母親的所有合理理性決定，但人類因為感性而破壞根規(guī)則的做法是不在允許范圍之類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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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跟“曦鷗”做無謂的爭辯，既然我無法改寫根規(guī)則，干脆就再次合理的繞過它。我調(diào)出修復(fù)細胞的實驗數(shù)據(jù)仔細再核查了一遍，沒有猶豫，我決定放棄自身治療的機會。我利用主艙室剩余的醫(yī)療資源和之前實驗時修復(fù)的自身細胞，單性繁育出了一個胚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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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后，我有兩個孩子在同一天降生了。只是其中一個誕生時已經(jīng)是兩歲孩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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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船上已經(jīng)有兩個候選者降生了，我已經(jīng)掃描提取了她們的基因數(shù)據(jù)，其中一個并非原始樣本庫中的候選胚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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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算是違反守則和規(guī)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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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則之中只規(guī)定同時培育兩個健康的女嬰作為‘母親’的候選，并未有規(guī)定必須從樣本庫中選擇。因為特定極限情況下，樣本庫中的胚胎可能出現(xiàn)瑕疵或者不夠用的情況，所以，母親的做法未有破壞規(guī)則?！佞t’將會從她們誕生的此刻起，時刻監(jiān)測記錄她們的所有相關(guān)數(shù)據(jù)，為母親將來挑選合適的繼任者作為參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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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母親’能擁有根據(jù)實際情況靈活處理的特權(quán)也是個不錯的‘規(guī)定’嘛?！蔽也⑽蠢頃瓣佞t”的解釋，只是自嘲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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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計劃成功了，如果將來有一天要親自對“母親”繼任者做出選擇，我想在她們誕生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我是個生物學(xué)家，我對我的實驗對象從來沒有手軟過，雖然我也說過生命應(yīng)該被一視同仁，但我覺得這種行為和自己的認知并不矛盾。實驗對象，某種意義上它們作為工具的價值正好體現(xiàn)甚至擴展了它們本身的“生命”價值。況且這次的對象是地球上一直以倫理道德為由拒絕實施實驗的克隆人，而她還是以我自身的細胞繁育而來的。所以對我而言，她也不過是個我的附屬品而已。為了更大的目標，她可以像犧牲我一樣被犧牲掉。有些規(guī)則，是由擁有最高權(quán)限的人定的，執(zhí)行的人可以靈活處理。為了得到合情合理的結(jié)果，有些犧牲，也是在所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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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彌補缺席了女兒成長的缺憾，我把女兒的小名“霖霖”給了年長的“姐姐”，雖然她是我克隆出來的復(fù)制體，但我并沒有定制她的容貌，只是隨著孩子們的成長，“霖霖”長得卻也越來越像我在地球上的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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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在將來分別時受到情感的困擾，我與兩個孩子刻意保持著距離。我不想對她們表現(xiàn)出任何情感上的依賴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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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逐漸長大，我教授她們知識，卻從未教授她們比較。不過人類也許生來就具備競爭的天性吧。我用來指導(dǎo)孩子們熟悉各種知識和生存訓(xùn)練的智能VR 系統(tǒng)，成了兩個孩子最喜歡的比試場。她們喜歡對比各自的成績，這種比較會帶給她們不同程度的困擾。在前期的各種VR練習(xí)中，洋漾的練習(xí)結(jié)果都不如霖霖。在一次VR練習(xí)結(jié)束后，妹妹的成績依然低于姐姐，這使得洋漾再次沮喪起來。妹妹生氣的把感應(yīng)手套脫下來丟在一邊。見到這種情況，我只是借口還有其它工作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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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起居艙，我讓“曦鷗”調(diào)出返回艙起居室的實時影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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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起居艙的姐姐敲了敲早已悶悶不樂而先行獨自回去的妹妹的艙門，然后開門進去。洋漾正伏在床上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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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還是這么愛哭鼻子啊?！苯憬阕诖策?，摩挲著妹妹的頭和背。“我兩年前的成績，可是遠不如現(xiàn)在的你呢，按理說，你比我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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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漾把頭一偏，“但我現(xiàn)在不如你，媽媽也從來沒有表揚過我，她對我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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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對我也是一樣嚴格要求的啊。離開地球近千年了，按照她的說法，現(xiàn)在地球都可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我們肩負著建立‘蜂巢’的任務(wù)，而媽媽肩負著訓(xùn)練我們的重擔(dān)，如此看來，她其實是一人挑了兩個最艱巨的任務(wù)。我想媽媽的壓力應(yīng)該很大吧。她對你我的期望不也正是她對你我感情的另一種表現(xiàn)形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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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明天的練習(xí)我一樣會輸，再這樣跟你比下去我也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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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快就放棄了？你想過沒，我大你兩歲，但是現(xiàn)在的你不僅比兩年前的我厲害，即使是現(xiàn)在的我和兩年前的自己相比較，我才發(fā)現(xiàn)每天枯燥的練習(xí)也讓我有了不少的進步呢。今天的VR課程是修理機器，你少裝了一個緩沖的彈簧，致使模擬工作時震動過大。所以你覺得輸給了我。但是為什么我沒有忘記那個彈簧？你知道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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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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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生活不正像彈簧一樣么？每天在狹小的‘子宮’里好似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我也厭倦了這種生活。但后來我才發(fā)覺，自己一路走來的軌跡就如同彈簧一般，看似單調(diào)重復(fù)原地踏步，但實際上與以前的自己相比，我已經(jīng)上升到了一個不同的層面。也許遇到壓力我們會回到起點，但一旦我們承受住了壓力，并戰(zhàn)勝自己反擊回去，我們便會到達新的高度。洋漾，生活不是跟別人比較，而是跟昨天的自己比較，只要有進步了，總有一天，你會到達彈簧的頂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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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這樣說，是因為你會比我先到頂點的吧?！泵妹冒杨^一偏，但卻沒有繼續(xù)抽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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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姐姐先到了頂點，我也會在那里等著你的呀！總有一天，我們會一起站在頂點的。”姐姐溫柔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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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回過頭看著姐姐鼓勵的眼神，“就像最好的朋友一樣？永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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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笑著回答：“就像最好的朋友一樣！永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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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圍著“曦鷗”號的是無盡的黑暗，但是在“曦鷗”號船艙里我開始見到了不一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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