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因誰而起的業(yè)
荒魔之森內(nèi)，離開小屋的弗利斯克與衫斯緩緩地在這不大的地方散著步，這里雖然被結(jié)界隱藏，空氣卻無比清新，由于充盈的魔力滋潤著樹木，這里的生靈們互相制約著，達(dá)到了一種完美的平衡。
與赫拉森林不同，這里的氣氛明顯輕松太多，天空不再灰蒙蒙，晴天也不再稀奇，太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一路上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兩人就這么回到了那顆巨樹下。
“……”，衫斯看著逐漸被夕陽染紅的天空，指了指小屋的上方。
“那里好像能上去，怎么樣，應(yīng)該能看到日落，休息一下吧，也就當(dāng)做對自己辛苦這么久的獎勵吧?！?/strong>
小屋的上方延伸出一架梯子，梯子的盡頭被樹葉擋住，處于好奇，弗利斯克答應(yīng)了衫斯的邀請，就這么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
“……啊，果然?！?/strong>
彩霞與虹霓之云，與赫拉森林看到的日落不同，這里的日落是五彩斑斕的，因為魔力因子的充盈，使得光的色散更加豐富，使夕陽看起來就像一份壯闊無比的畫幅，數(shù)只游禽飛過，嚎叫聲穿過廣闊的天空，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她感到了一陣窒息和震撼。
“……真的，很美呢?！?/strong>
“嗯，畢竟魔力充盈，應(yīng)該連我們的感官都被強(qiáng)化了吧，煥然一新的感覺?！?/strong>，衫斯看著夕陽，嘴角微微也難得上揚(yáng)。
弗利斯克瞥了一眼衫斯，將雙腿放平，大口呼吸著這里空氣。
“你啊，有時候就不能說些更感性些的話嗎?！?/strong>，弗利斯克吐糟著，臉上的笑意卻止不住。
“抱歉了，我不擅長那方面?！?/strong>，衫斯只是聳了聳肩。
“……你覺得，我們這場旅途的終點，會是什么樣的？”
光芒照在她的臉上，卻驅(qū)散不了她眼中的不安。
“……”，衫斯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
“我不知道，我不是神明，沒有那種能夠隨意預(yù)測與控制一切的力量，但是，我能夠保證，這場旅途絕對是值得的?！?/strong>
“……”
“……什么嘛……這不是會說嗎，感性的話?！?/strong>，弗利斯克無奈地笑了笑，緩緩地躺了下來。
“我說啊，瑪菲特小姐之前對你大發(fā)脾氣的時候，你為什么要做出那樣的反應(yīng)呢？”
“……是個人原因?！?/strong>
“嗯……這樣啊，那你能和我說說，你以前的故事嗎？”，弗利斯克自然而然地問道。
“……”，衫斯終于將目光投向了她的身上，“你確定想聽嗎，絕對會無聊到睡著的?！?/strong>
“嗯，我想聽?！?/strong>，弗利斯克說著，將頭轉(zhuǎn)向了他，兩人的視線就這么對上了。
“……在你來到赫拉之前，我并沒有像這樣和你們說過話。”
“是契約的原因嗎？”
“那確實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因為一些私人的原因?！?/strong>
“什么？”
“……”，衫斯撓了撓頭，看向了遠(yuǎn)方。
“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strong>
“我們一起上學(xué)，一起吃飯，一起玩鬧，無話不談，又相互損對方，可以說是摯友中的摯友，他為我無趣的一生增添了許多樂趣?！?/strong>
“但是，有一天，他開始變得奇怪了起來?！?/strong>
“他開始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感興趣，開始對所有人都麻木不仁，甚至開始疏遠(yuǎn)我，不明真相的我不斷地追逐著他，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但是，他的背影卻越來越遠(yuǎn)，我越是努力地跑，他便離得越遠(yuǎn)，到最后，他離開了這個世界?！?/strong>
“……”
“就連一聲告別都沒有，只留下了【四條】不明所以的預(yù)言?！?/strong>
“……？！”，弗利斯克突然坐了起來。
衫斯見狀沒有什么反應(yīng)，而是吸了口氣繼續(xù)說道：
“于是，我開始迷茫了，身邊同伴一個接一個地離開，被強(qiáng)制征軍的我被迫站在了戰(zhàn)場上，屠殺著連名字和立場都不知道的敵人，或許是運(yùn)氣吧，我每一次都能茍活下來，出生入死的經(jīng)驗多了之后，我的地位也逐漸開始上升，就這么殺，殺啊，到最后……”
“身邊一個同伴都沒有了。”
“……”，弗利斯克的腦子突然閃過了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一段陌生的記憶。
“敵對者殺，違紀(jì)者也殺，只要遇到困難，我就會拿起屠刀，見者殺之，到最后，連軍隊的成員都死在我的手下，他們開始恐懼我的行事風(fēng)格，合力將我驅(qū)逐了出去，最后漫無目的的我，像行尸走肉般流浪著，以所謂【正義】為名殺死所謂的敵人?！?/strong>
“……”，衫斯停頓了一會，緩緩閉上了眼睛。
“絕對不會去同情，絕對不會去同情，我告訴自己，不要再變得軟弱，不要再回到那個時候?！?/strong>
“路上看到的人已經(jīng)不知道是誰了，只知道擋住自己前進(jìn)步伐的全都是敵人，只要有誰擋在我的面前，我就會揮舞刀刃，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幾個月，我最后因為透支體力倒在了荒郊野嶺。”
“當(dāng)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終于想起了回頭看，而映入眼簾的?！?/strong>
“......”
“那是一座，看不到頭的尸山?！?/strong>
“……”
“自作自受，又自命清高，傲慢的我在無意間已經(jīng)殘殺了太多無辜的生靈，卻將這些全部歸咎于【正義的行為】，其中包括了想要拯救我的存在，悲痛欲絕的我在尸山之上砍下了自己的頭顱……”
“而轉(zhuǎn)機(jī)發(fā)生了。”
“契約者……也就是【哈迪斯】，不知是因為我身上的魔法，還是其他什么原因找上了我，后面的事，我沒辦法再繼續(xù)透露了?！?/strong>
“重生的我又找到了新的生活意義，雖然也是殺生，但比起之前有意義多了，長久的歲月下來，我也察覺到了一件事?！?/strong>
“那就是身邊生命的脆弱。弗利斯克，誰都不會毫無理由地就發(fā)生變化的，我以前也像你一樣，對一切都抱有希望，自認(rèn)為找到了生活的意義就打算一直堅持下去，也對同伴敞開過心扉?！?/strong>
“而結(jié)果，就是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離去?！?/strong>
“壽命無限的我，迫于契約無法停留在歷史的某一刻，只能作為觀測者和守護(hù)者看這眼前這一切的發(fā)生，我不能殺死契約內(nèi)容以外的生命，同時也必須殺死契約要求的對象，哪怕……”
“要殺的那個生命，是我曾經(jīng)出手救過的存在。”
“……”
“你之前說過我很強(qiáng)，對吧，那其實只是表象罷了，我遠(yuǎn)遠(yuǎn)比你想象地弱懦，弗利斯克，你比我強(qiáng)大得多，強(qiáng)大得太多了。”
“……沒想到會說這么多啊，不過真是太好了?！?/strong>，弗利斯克微笑著看著衫斯。
“那樣絕望的你，為什么又會選擇和我敞開心扉呢？”
“……”，衫斯沒有回答，只是默默低著頭。
“因為……”
“你和那家伙……和我的摯友很相像，不論是性格上還是其他方面，你和年輕時的他無比相像?！?/strong>
“所以，你才重新燃起了希望，期待著會有什么奇跡出現(xiàn)，對吧?！?/strong>，弗利斯克的表情之中透露著一絲深意。
“……抱歉，被當(dāng)做其他人對待你應(yīng)該不會喜歡，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有必要告訴你，弗利斯克，你和【初代】，和【喬爾·諾亞】有著相似的靈魂?！?/strong>
“……”，弗利斯克看了一眼逐漸被深藍(lán)染盡的天空，緩緩地向衫斯的方向靠了過去。
“你在說謊哦，衫斯，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這點事我還是能察覺的。”
“……”
“實際上不是把我當(dāng)作【初代】的替代，而是希望我就是【初代】本身吧？”
“……抱歉。”
“沒關(guān)系，雖然我沒有什么記憶，但是大伙給我?guī)淼幕貞浺呀?jīng)足夠美好了，除此之外我也不會奢求什么，不過，我還是想和你說清楚?！?/strong>
弗利斯克站了起來，緩緩走到衫斯的面前。
“如果害怕失去就完全放手的話，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不論是想要的結(jié)果，還是失敗的經(jīng)驗。衫斯，你說自己弱懦，但我并不這么認(rèn)為，一個弱懦的家伙，絕對無法堅持自己的理念這么長時間，哪怕只是為了能和摯友再說上一句話，如果你說你比我想象得還要弱懦，那么我就反駁你，你比自己想象得強(qiáng)大很多，只能你沒能察覺到而已?！?/strong>
弗利斯克的眼中閃過一絲星光，衫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在遙遠(yuǎn)的過去，也有那么一個金色的身影和他說過類似的話。
“所以?！?/strong>
突如其來的體溫傳來，柔軟的身體與面部接觸，鼻息與心跳不斷沖擊著大腦，弗利斯克摟住了他的腦袋，輕輕地?fù)崦?/p>
“如果累了的話，偶爾撒撒嬌也沒有什么，不需要什么事都死扛著，我們還在這里，哪怕只能陪伴你一小段時間，我們的模樣也一定能夠深深地刻在你的心里，直到冥河干涸之后。”
“……”，衫斯沉默了，他的身體在弗利斯克的溫暖下開始放松，雙手逐漸抬起，十分猶豫地靠近對方的身體。
“啊，找到你們了，沒想到會在屋頂啊?！?/strong>，奧菲麗婭的聲音打斷了這溫馨的一幕，她一臉茫然地看著摟在一起的兩人，大聲問道：
“有那么冷嗎？貼的那么近?！?/strong>
弗利斯克瞬間滿臉通紅，急忙放開了衫斯解釋道：
“這這這是！啊啊那個……就，就是！呃，對！稍微有點冷！嗯！”
“哈……？”，奧菲麗婭不明所以地看著驚慌失措的她，身邊的三玉羽發(fā)出了怪笑聲調(diào)侃著：
“嘎哈哈——這還真是，放閃也不挑地方的，果然和我想得一樣，稻姬，這家伙就是【王子大人】吧?！?/strong>
稻姬一臉平淡地回答道：“哼？真是青澀啊，這就是青春嗎，年輕真好啊，想當(dāng)年我也受到各路雄性的追求呢。”
“不不不——不是啦你們兩個！”，解釋不清的弗利斯克不明白為什么上天要在這個時候讓自己出糗，只能滿臉通紅地把面部貼在屋頂?shù)哪景迳?，頭頂不斷噴出蒸汽。
“……”，衫斯的反應(yīng)意外很平靜，似乎還在思考著什么，靜靜地看著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消失在空中。
半小時后，一行人回到了小屋，因為剛剛的事，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為什么都不說話啊，剛剛抱那一下有那么奇怪嗎，你的父母明明做過更親密的事才對吧?！?/strong>，奧菲麗婭拖著腦袋問道。
“哈……哈！說，說得也是呢！咳咳。”，弗利斯克臉上的紅暈還沒消失，反應(yīng)略微有些夸張。
“哎呀，真的是夠別扭的，我要回后花園去散步了，你們調(diào)整心態(tài)吧。”，奧菲麗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屋，只留下尷尬的兩人。
“我！我也去看看！”，弗利斯克突然站了起來，向衫斯微微鞠躬后離開了小屋。
“你啊，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要是真的喜歡對方的話直接表明心意就好了嘛?！?/strong>，來到后花園的奧菲麗婭和弗利斯克一前一后在這不大的花園內(nèi)漫步著。
花園的上方被魔法遮擋，不影響光照的同時也控制了降水，周圍盡是一些沒有見過的植物，大到幾米高，小到只有牙簽點的都有。
“……喜不喜歡這種事，我認(rèn)為對我來說還是太早了，只是覺得他總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吸引我而已......”
“真是放不開啊，你們這代都這樣？”
“誒嘿嘿……”，弗利斯克傻笑著，緩緩地向著最中心的區(qū)域看去，一朵金色的花被放在精致的花瓶里，擺在了展臺之上，弗利斯克的表情瞬間僵住了，奧菲麗婭拿起水壺緩緩走了過去。
“啊，對了對了，我之前有說過【會說話】的植物吧，真是稀奇啊，這年頭撿到什么都能讓我大受震撼呢……”
金色的小花在水的滋潤下緩緩地動了動，就這么轉(zhuǎn)頭看向了奧菲麗婭。
“我說啊……不要一直把我放在這么狹窄的……”
“誒……？”
弗利斯克與其對視的瞬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什……什么??？小奈？！為什么你會在這里啊??？”
“哈？！我才想問??！你們真虧能找到這里??？！我還以為一輩子都見不到你們了??！”
兩位震驚之余，奧菲麗婭歪了歪頭問道：“嗯？兩位認(rèn)識？”
“對??！”
一番騷動后，奧菲麗婭終于理解了兩人的關(guān)系。
“嗯……也就是說，你是在打探情報的路上誤入了這里？”
“對啊！你這家伙根本聽不進(jìn)我的話非要把我裝在這個破地方，而且這里的有股讓我無法使用魔法的力量，導(dǎo)致我衰弱才這樣，你這蠢蛋！”
“好了好了……總而言之，能再見真是太好了，先和我談?wù)勛罱那閳蟀?？?/strong>，弗利斯克將小奈從花瓶里拿了出來，放入了附近的土地里，終于放開手腳都小奈舒了一口氣。
“真是的……情報嗎？我被這家伙困在這里已經(jīng)不下兩周，我所知道的情報應(yīng)該不是最新的了，但以防萬一還是告訴你吧?！?/strong>
“嗯?！?/strong>
“赫拉森林的魔獸逃逸，似乎不是偶然，核心封印的松動是有誰特意為之，雖然不能確定是誰，但目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strong>
“核心內(nèi)部的【魔神殘骸】要覺醒了，也就是說，沉睡在核心內(nèi)的無數(shù)魔神中的一個要現(xiàn)世了，這下麻煩大了，弗利斯克，如果不能阻止這家伙，天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只能祈禱軍隊能夠成功了，人類與怪物兩方派出的兩位神明級別召喚物似乎已經(jīng)陷入苦戰(zhàn)了……這下就慘了?！?/strong>
“為什么？”
“如果連神明的殘片都不能打敗那個魔神，雙方【最強(qiáng)】就可能要上場了，最糟糕的情況……”
“決戰(zhàn)可能因為這次災(zāi)厄，提前發(fā)生?！?/stro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