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賽馬能為已逝的人類母親做什麼?

稍微魔改了一些劇情(
我與和泉信子小姐的初次相遇,發(fā)生在2000年的一月份。
那是千禧年的第一天,東京城各處都擠滿了慶祝新年的市民,街上也到處掛上了慶祝用的燈帶與裝飾,而那些炸開的煙花劃出五彩的痕跡,像極高速上的車尾燈,無不暗示著時間早已經(jīng)度過了那個令人懷念的舊歲。
看起來熱鬧極了,卻和我又沒有一絲關(guān)系。
望向銀座街頭,學生們與年輕人又一次引領(lǐng)了新的潮流,各種爆款衣物迅速占領(lǐng)了大眾的視野,似乎每個人都在這新世紀的大潮里適應了下來。
唯獨我一人擱淺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甚至都沒有發(fā)覺二十世紀已經(jīng)過去,大抵是我麻木了吧,腦海里已經(jīng)記不住那些回憶了,對生活的熱情也早已經(jīng)沒有過去強烈了。
“下雪了……嗎”
白雪飄飄揚揚,卷著新年的期盼與祝福。
我望向寂靜的天空,眼里盡是一片白色,使者帶著新歲的祝福落在身上,隨即又融化成水,慢慢的濕潤了我的頭發(fā)。
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天氣怎么這么冷了。
我翻開桌上的報紙,首頁就是天氣臺發(fā)布的告警,東京遭受了罕見的寒流,氣溫早已經(jīng)在幾天前就跌落到了零下。
報紙被突然出現(xiàn)的陰影遮蓋住了,我抬頭一看,一名身穿風衣的女生坐到了我的旁邊,她熟練的用打火機點燃了香煙,淡粉色的煙霧迷漫繚繞,卻又很快就被冷風吹散。
仔細一看,是萬寶路的女士香煙。
“這位帥哥是第一次來這里嗎?是生面孔呢”
“是在問我嗎…?”
女生點了點頭,舉手投足之間盡散發(fā)著優(yōu)雅的氣質(zhì),她大概是某些名門的大家閨秀吧,身上總有著些許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感。
“家族產(chǎn)業(yè),我難得過來看看”
我從兜里取出一根香煙,順便找她借了個火,淡黃色的光芒很快就點燃了香煙,隨之而來的還有些許淡淡的灰霧。
“您是特雷森的訓練員嗎?”
“是啊,先生是怎么看出來的呢?”
我指了指她左肩上別著的徽章,那是個用黃銅制成的菊花標志,上面還刻上了所屬者的名字。
和泉信子,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我也有這個東西,可惜現(xiàn)在戴不上了”
“您也是特雷森的訓練員嗎…似乎沒有見過呢”
我將名片遞到了她手上,上面詳細寫出了我的個人資料與履歷,作為回贈,她也將名片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升職了,這兩年主要負責的是后勤工作”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了,信子小姐急忙接起電話,從她臉上的表情能看得出來,似乎那頭的情況算不上太好。
“渡邊先生,我先得走了,學院里有些急事要處理,有時間的話再來拜訪您呢”
“好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啊”
她有事先走了,那張名片里留著她的號碼。
學院里的生活無聊且枯燥,能給我?guī)硇┰S放松的也只剩下了每天中午的訓練員聚餐,大家可以在這段時間里放下工作,一起談論著生活里的點點滴滴。
信子小姐被我拉進了聚餐的隊列里,我倆也就這么慢慢的熟悉起來,幾個月的共事下來,她竟也成為了我的摯友。
在休假之前,我將幾份以前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送給了她,從賽后快速恢復再到計劃的修改,幾乎每一項都或多或少的概括到了。
而最近一次與她聯(lián)絡(luò)的時候,也已經(jīng)是 09 年的圣誕節(jié)前夕了,那是某個寒冬的午后,我剛剛完成學院的工作,正躺在沙發(fā)上休息。
電話聲響起的很突然,屏幕上亮起的備注是信子小姐,我急忙接起,那頭傳出了她溫柔的聲音。
“渡邊先生,能和我講講學院里的故事嗎”
“我放心不下慶典那個孩子,你知道的”
信子小姐因為突發(fā)的疾病而住進了醫(yī)院,我見過她憔悴的樣子,已經(jīng)不能夠用很糟來形容了,學校里忙碌的工作幾乎將她的免疫系統(tǒng)擊潰了,以至于她需要很長的時間去休息。
我陪著她做了全身檢查,我很明白她的狀況。
“學院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慶典這個孩子也乖極了,訓練和模擬賽的時候很認真,學習這方面也很顧得上”
她把擔當托付給了我,我在經(jīng)過思想斗爭后又重新戴上了那枚菊花勛章,她無條件的信任我,我也得回報她這份感情。
是時候去看看她了,還得把慶典那個孩子一并帶上,信子小姐是慶典的恩師,至少她自己是這么覺得的。
“對了,我?guī)c典來看看你吧”
“慶典…嘛?我這個樣子讓她看見了,想必她一定會難受的吧”
“信子小姐這種大美人,再怎么難看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呢,那就說好了啊?”
電話那頭傳來了陣陣的笑聲,她笑起來的樣子能讓我想起八十年代的當紅女星,能讓我覺得突然就回到了幾十年前的夏天。
確認完了之后,我給慶典打了個招呼。
“待會陪我去醫(yī)院看看信子小姐吧”
“不用等我,我會自己去的”
慶典還是保持著她那幅冷酷的池面形象。
似乎她只會對熟人流露出情感。
“嗯,到時候注意安全”
我提早離開了學院,一個人默默的沿街走著,獨自享受著今日的雪景,這讓我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信子小姐的時候,好像也是這么一個下雪天。
逛著逛著就到了東京競馬場,剛剛翻新過的外墻還沒有完全干卻,周遭圍上了一圈很顯眼的防護欄。
我對這個地方留下的印象,似乎只剩下了這個老掉牙的檢票口,每次來這里觀摩比賽的時候都要排上好久的隊。
每當別的賽場都早已換上了最新的機器時,只有這個“老頑固”還在用著十幾年前的東西,至于原因嗎…URA想讓它保持年代感。
頂層那些老頭子配上這個老機器,倒也滿般配的,不過也是,他們有著自己的專屬通道,何必效仿我們?nèi)藬D人呢。
我走近了入口,那臺綠色的,稍有些掉漆的老東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咔嚓”
小巧的液晶屏幕里存儲著校園內(nèi)外的一切風景,一同帶著的還有她對風景的期盼,攝影機記錄下了一切,我得把它帶給信子小姐看。
天氣耽擱了些許的行程,但我還是準時到了。
“能進來嗎?”
“請進”
我推開了那扇木門,她半坐在病床上。
病房白色有些過分,讓我有了些天堂的感覺,而我那位友人則是上帝派入人間的天使,信子小姐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血色了,就像是一朵漸漸凋零的梔子花,我這么覺得。
“學院里的時候怎么樣,大家都很努力吧”
“大家都在努力的工作,孩子們都或多或少拿到了幾個獎杯,他們都期盼著你能夠回來啊”
她摘下了戴著的氧氣罩,勉勉強強的漏出了一個笑容,臉上清晰可見被勒出來的痕跡。
“身體怎么樣?和之前比好了些吧?”
“稍微好些啦,醫(yī)生給我安排了一些特效藥,加上治療的作用也很明顯,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呢”
對話被推門進來的女孩子打斷了,她身著一身淡藍色的夾克,頭上的針織帽還有被雪花打濕的痕跡,慶典是自己坐電車來的,所以比我晚了一些時間才到。
“你們先聊吧,我去外面上個廁所”
“嗯,你先去吧”
從病房里出來,我在辦公室找到了信子的主治醫(yī)師,白色的口罩遮擋不住他臉上的憂慮,我能看得出來。
“病人的狀況很不理想,食道癌晚期”
“早期的時候就應該住院了,為什么要拖到最近再來,你們家屬是怎么想的?”
主治醫(yī)生拿著筆勾畫起了病變的地方,即使我并非醫(yī)學生,但也能從CT片子里嗅出些別樣的氣息。
死亡的氣息,亦或是離別的到來。
“病人能夠痊愈嗎…哪怕有一絲可能性?”
“幾乎為零,你要清楚她的身體不能夠再接受化療和別的方案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少一點受苦的機會”
“嗯…我了解了,謝謝醫(yī)生啊”
走出了辦公室,眼淚已經(jīng)止不住的從眼中流淌出來,我像是個小男孩般在走廊上哭了起來,我本以為不會再為了摯友的離去而落淚,但可以確定的是,我再一次失言了。
走廊的盡頭是吸煙室,我走進去點燃了一根香煙,抽著抽著,思緒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見信子小姐的時候,那天的我向她借了火啊,是這樣吧。
“信子小姐,一定能健康的啊…”
我抹去眼淚,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我回來了…”
似乎是看到了我臉上的淚痕,她有些許擔憂。
“渡邊先生沒有事吧,看上去不是很好呢”
我點了點頭,示意是天氣導致的。
信子小姐臉上的擔憂不見了,轉(zhuǎn)而代之的明媚的笑顏,但就算她是這么的燦爛,卻很快就要暗淡下去了。
“慶典,接下來的比賽是寶冢紀念吧?”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親自去看看寶冢劇團的演出啊,如果是慶典勝利之后的演出就更好啦”
窗外的白雪漫漫,像極了遺憾與無奈的結(jié)合。
信子小姐離開在了圣誕節(jié)的晚上,她等不到寶冢紀念,等不到那個期盼了無數(shù)時間的演出,這成為了我心中為數(shù)不多的遺憾。
幾乎所有的訓練員同僚都出席了她的葬禮,都在為這位年輕女生的逝去而惋惜,我和慶典也沒有例外,在靈堂里為她整整守靈了三天。
從剛開始那止不住的熱淚,再到淚水完全流盡,我們無力的看著她離開了我們,內(nèi)心深處的堅強也短暫的化為了灰燼。
慶典哭的很傷心,以至于喉嚨都有些沙啞了,甚至有幾次,我見到她獨自在辦公室抹著眼淚。
“你曉得的,信子小姐喜歡寶冢的演出”
“嗯,接下來就是寶冢了啊”
在無盡的悲傷之后還得繼續(xù)生活下去,我們都想為了比賽而努力,為了那位失去的摯友與“恩師”而努力,每天晚上的加練已經(jīng)成了家常便飯,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寶冢紀念。
而這六個月,竟然也顯得如此短暫。
臨行前的一天,我去給信子小姐掃了墓。
“明天就是寶冢紀念啦,信子小姐”
“雖然你已經(jīng)看不到了,但我相信勝利會隨著歡呼聲傳到天堂,為你帶來最終的勝利的”
心照不宣的,慶典也來到了她的墓前,白色的梔子花依靠在白色的石碑上,帶來了莊嚴肅穆的感覺。
“接下來就要去阪神了,比賽好了再來看你”
“放心吧,我以最漂亮的姿態(tài)贏下它的”
六月份的阪神熱得有些出奇,但毒辣的太陽不能阻止觀眾的熱情,也不能阻止慶典她那顆必勝的決心。
慶典還在準備室里聽著歌,我湊近后拍了拍肩膀,鼓勵的話語已經(jīng)說的夠多了,但我還是想要再祝福她一遍。
“加油啊,接下來的比賽能行的”
慶典在筆記本上寫上了一串數(shù)字,4381。
寶冢紀念人氣排名第四十三位,本屆寶冢紀念第八人氣,而那個一則是她的強力對手迷人景致小姐,一個很厲害的角色。
“很快就要開始愉悅的對抗嘍”
她最后一次拋起了硬幣,落下的是數(shù)字那頭,女神赫卡忒告訴了她不一樣的答案,似乎她心中已經(jīng)有了些別樣的想法。
她即將成為這場比賽的王牌。
“如你所見,渡邊先生”
“入閘的時間快到嘍,我得先走了”
穿著藍色夾克的少女走入賽場,勝利還是敗北,對她而言已經(jīng)成為定局,這個大舞臺,很快就要迎來“慶典”的開幕。
“中山慶典,第八人氣入場!”
主持人正在播報著參賽選手的情況。
這讓慶典想到了什么,她回憶起了出道賽那天的風和日麗,就像現(xiàn)在一樣,第一名沖過終點線的她,接受了那位新進訓練員的邀請。
“我是和泉信子,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訓練員了,今后的日子可要請多指教了”
“嗯,請多指教啊”
慶典少見的在賽場上露出了笑容。
她笑的無比燦爛,像是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