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05

? ? ? ?"我的興趣是拍照。啊，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了吧，嘻，這張照片，最近這只貓非常黏我呢。 Taii平時會做些什么呢？

? ? ? ?"我是一個普通的大學(xué)生。每天就是上學(xué)和打工。"

? ? ?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我和上傳小鳥照片的人開始了互通消息。 不知道該說她謹(jǐn)鎮(zhèn)還是懶惰，總是隔三天才給我回一次信息。

? ? ? ? 我習(xí)慣在無聊的信息下面附上一張照片， 回信的內(nèi)容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對方用我的賬戶名稱“Ti”稱呼我。 當(dāng)我問要怎么你呼幾的時候，她回復(fù)道：

? ? ?? "請叫我‘Ai'"

? ? ? ?“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 ? ? ?"嗯？啊，當(dāng)然。"

? ? ? ?“真的嗎？那我剛問你什么了？"

? ? ? ?“呃，要我講解第三道例題？"

? ? ? ?“才不是，我壓根就沒問你問題，都是在吐打工的苦水！"

? ? ? ?Kami賭氣地將參考書弄得亂七八糟。寒假前， 我們在學(xué)生餐廳里給對方講解彼此專業(yè)的考試范圍。

? ? ? ?"不好意思啊， 不過該說的差不多都說完了， 原諒我吧。剩下的考試之前再講就行。"

? ? ? ?"真的嗎？算了，既然大志同學(xué)這么說，我就相信你吧。"

? ? ? ?Kami將筆記摘要塞進(jìn)書包。

? ? ? ?"你今天不用打工吧？"

? ? ? ?她向我確認(rèn)之后，就讓我陪她去購物。我們走出學(xué)校正門，向著涉谷的方向前進(jìn)。

? ? ?? “真冷啊！已是冬天了呢?！?/p>

? ? ? ?“已經(jīng)十二月了啊！”

? ? ? ?“這樣啊，已經(jīng)到圣誕節(jié)了呢。一年過得好快啊?！?/p>

? ? ?? “Kami，這樣好嗎？跟我一起逛街，不怕男朋友吃醋？”

? ? ?? “只是和朋友逛街而已啊，沒事的。”

? ? ? ? 我穿著連帽大衣，縮了縮肩膀，渾身顫抖。

? ? ? ?“說起來，我還一次都沒見過呢。kami的男朋友是怎么樣的人??？

? ? ? ?“硬要說的話就是一般人。一般的公可職員，一般的溫柔。”

? ? ? ?“這才不叫硬要說好嗎？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 ? ? ?“不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p>

? ? ? ?“什么啊……”

? ? ? ? 在大學(xué)里的Kami是一個毫無破綻的完美女孩，在男明友面前她會是怎樣的呢？大概會比現(xiàn)在展露更多的笑容吧。

? ? ? ?“話說大志同學(xué)是哪里人啊”

? ? ? ?“我是靜岡人?！?/p>

? ? ? ?“這樣啊，我是名古屋人。你年底會回家嗎？”

? ? ? ?“不今年應(yīng)該不了?！?/p>

? ? ? ? 正確來說、是“今年也不回”才對，研討會和打工——作為不回家的借口，我把羅列著這義正詞嚴(yán)的理由的部件發(fā)給了媽媽，其實我很閑，不過事到如今，與其找回家的理由，不如一個人輕松地持在這邊。

? ? ? ?越走近繁華的大街，人流就越多。 我抬頭仰望劃破冬季天空的燈飾，突然想起Ai曾給我發(fā)過類似的照片。 我翻看之前的信息，看到那張照片上的璀璨彩燈， 正把某處的繁華大街裝點得色彩斑斕。

? ? ? ?從照片的氛圍看來， 會讓人覺得這些照片一定出自專業(yè)人士之手，但是Ai似乎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女。 她住在鄉(xiāng)間，每次和家人外出旅行時都會拍照。當(dāng)我跟她說 “我有一個朋友也經(jīng)營照片”時，她非常高興地回復(fù)了“真的嗎？?那我跟她好像呢”。

? ? ? ?看著她的照片，讓我回想起初中時遇到的那個人。 小鳥的主題，膠卷滲出的色調(diào)， 還有她哼唱的那首清脆的歌…… 一切記憶都緩緩蘇醒，出乎意料地在我腦海中回放。

? ? ? ?我明明已經(jīng)意識到喚起我記憶的， 并不是那段旋律，然而，在幾秒鐘之后，大街上響起了那首歌。

? ? ? ?那個人低聲哼唱的那首歌。

? ? ?? “大志同學(xué)，你怎么了？”

? ? ???“Kami，你知道這首歌嗎？”

? ? ? ?“不知道……”

? ? ? ?她搖了搖頭。 我拼命地集中精神傾聽，在喧鬧中聽到片言只語，然后將它們串聯(lián)成幾行歌詞。 我拿出手機(jī)搜索，原來那是二〇〇五年上映的電影的人氣主題曲。 肯定沒錯。雖然當(dāng)時還小，但歌名還是知道的。 看到這部電影明年要上映動畫電影的新聞后，我得知它還有同名的原作。

? ? ? ? “抱歉，我想去一下書店可以嗎？ ”

? ? ? ?我迫不及待地?fù)荛_熙熙攘攘的人群， 看到書店后便猛沖進(jìn)去。

? ? ? ?走過了雜志和新書區(qū)域之后， 我乘坐電梯直奔到文庫本的書架前方尋找。

? ? ? ?找到了。我抽出一本書脊上印著《寫給你的秘密》的薄書， 作者是北見千冬。在封面的插圖上，有兩個女孩手牽著手， 愉快地朝著開得燦爛的櫻花樹跑去。

? ? ? ?“真是的，你突然跑那么快干嗎呀？我還穿著高跟鞋呢?！?/p>

? ? ? ? Kami喘著氣抱怨。我默不作聲地翻開那本書， 看到梗概后頓時吃了一驚，然后不自覺地將小說放進(jìn)了書包。

? ? ? ?“喂，你這是盜竊啊?！?/p>

? ? ? ?“啊?！?/p>

? ? ???我慌慌張張地結(jié)完賬， 對一臉詫異地在一旁等的Kami道歉：

? ? ? ?“抱歉，我下次再陪你買冬天的衣服了！”

? ? ? ?她問我那是一本什么樣的書，但我沒有回答。 因為這件事發(fā)生得實在太突然了，我必須先確認(rèn)一遍。和Kami分別后， 我飛奔回家，扔下書包后便開始看書。

? ? ? ?果然，我的預(yù)感是正確的。

? ? ? ?這個故事，和那個人在公園里告訴我的一模一樣。 因為一個巧合，讓體弱多病的由美和爽朗樂觀的千里在醫(yī)院里相遇 ，兩人逐漸成為交心的朋友， 千里為了實現(xiàn)由美的愿望計劃了一次旅行，但時間在兩人身上的流逝速度顯然不同， 讓兩人漸行漸遠(yuǎn)……

? ? ? ?故事內(nèi)容就是這樣。那個人口中的細(xì)節(jié)部分可能略有不同， 但大致內(nèi)容和這本小說里的完全一樣。

? ? ?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她如此忘我地將那個冒險故事告訴我，只是為了玩模仿游戲，戲弄我嗎？

? ? ? ??果然，在那個人看來，我不過是“大多數(shù)人” 中的其中一個罷了。

? ? ? ? 我躺在床上，手機(jī)振動了一下，是Ai發(fā)來的信息。

? ? ? ?“最近很冷啊。不過因為天氣冷， 空氣也變得清新了，我更喜歡這樣呢?！?/p>

? ? ? ?她附上了一張清晨天空的照片，上面飄著一抹白云。我輸入信息的動作遲疑了。我在腦海里反復(fù)推敲， 想著要給回信緩慢的Ai發(fā)送一些更加有條理的回復(fù)，但最后還是像以前那樣， 寫下沒有感情的字句。

? ? ? ?“的確很冷啊。話說，《寫給你的秘密》 這部電影你看過嗎？那是我八歲時上映的電影， 所以除了名字以外我一無所知。Ai從前是一個怎樣的孩子呢……”

? ? ? ?她應(yīng)該是隔一天左右才會回復(fù)吧。我關(guān)掉了手機(jī)， 出神地看著天花板。那幾天，跟那個人一起度過的回憶， 突然真實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為了排解洶涌而來的空虛感和焦躁感， 我從床上坐起身來。果然還是應(yīng)該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調(diào)查一下。

? ? ? ?這是七年來，我首次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那個人的線索。 到真相大白為止，可以讓它一直停留在灰色地帶吧。 我確認(rèn)了文庫本的版權(quán)頁，同時給我的專業(yè)教授發(fā)了一封郵件。

? ? ? ?"不過啊。 最重要的是將自己想做的事情坦誠地表達(dá)出來。 我也會支持你的，求職活動要加油啊?！?/p>

? ? ?? "好的，謝謝您。"

? ? ? ?“嗯，你在這里等我一下?！?/p>

? ? ? ?學(xué)長說完便離開座位。我在文藝編輯部的會客廳，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

? ? ? ?我依次拜訪了大學(xué)的各個研究室， 最后終于在第三個研究學(xué)會里找到一位畢業(yè)四年、 在某個出版社工作的學(xué)長。 他特意空出時間，

? ? ? ? 給了我許多在面試和填寫應(yīng)聘申請表時能派上用場的建議，我很感謝他，同時也振作了精神。 為了實現(xiàn)另一個目標(biāo)，雖然成功率只有一半，但是我不能讓好不容易抓住的希望曙光溜走。我在腦海里對信息進(jìn)行了整理，在差不多整理完畢的時候， 學(xué)長帶著另一個人走了進(jìn)來。

? ? ? ?“山浦，這位是佐竹小姐?！?/p>

? 眼前的女士點了點頭。她大概四十歲， 看上去是一個溫和親切的人。

? ? ? ?“敝姓山浦，百忙之中打擾您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遞上了作為見面禮的和蘗子。

? ? ? ?“你太客氣了！”佐竹小姐微笑著說，然后和我相對而坐。

? ? ? ?“你是有事想問我對嗎？”

? ? ? ?“是的， 我想知道這部小說的登場人物的相關(guān)信息 。”我把文庫本放在桌上。

? ? ? ? 佐竹小姐是負(fù)責(zé)《寫給你的秘密》的編輯。 雖然新裝版的負(fù)責(zé)人不是她，但她似乎也在明年上映的動畫電影的制作委員會里。

? ? ? ?“故事的女主人公，那位體弱多病的少女‘由美’， 就是北見小姐本人吧?！?/p>

? ? ? ?我是調(diào)查了一番之后才得知， 這是非常有名的新聞——

小說以北見千冬本人的經(jīng)歷為藍(lán)本， 是一部近似于非虛構(gòu)文學(xué)的青年小說。她大概是在二十歲的時候?qū)懴逻@部作品， 當(dāng)時她患了不治之癥，只剩下幾年的時間。

? ? ? ?“這已經(jīng)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 ? ? ?佐竹小姐回憶道：

? ? ? ?“不過為了尊重千冬小姐和她家人的意愿， 有一部分內(nèi)容不能公開。當(dāng)時是她本人向編輯部投稿的。公司內(nèi)部開會后提議，姑且先和她本人見一面后再決定是否出版這部小說。我第一次到她家拜訪的時候，她的病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當(dāng)時， 她就連起床點點頭打個招呼，都已經(jīng)很吃力?！?/p>

? ? ? ?那部小說好像是北見千冬的第一部作品。網(wǎng)上刊登了她父母的一小段采訪， 其中提及在原稿完成之前的經(jīng)過。她非常固執(zhí)， 一直希望這本書能成為話題之作，所以靠著極大的信念，將原本是自敘體的小說進(jìn)行了大幅修改。?

? ? ? ?當(dāng)時，作為負(fù)責(zé)該小說的編輯和她共同討論的人，就是佐竹小姐。

? ? ? ?“我讀完小說了，非常喜歡?！?/p>

? ? ? ?特別是結(jié)尾部分讓我印象深刻。寂寞的由美， 在和千里度過的時光中發(fā)現(xiàn)了生活的樂趣。雖然千里后來轉(zhuǎn)學(xué)了， 但她帶給由美的光芒，讓由美銘記在心，從此不再對命運自怨自艾， 并重新出發(fā)。

? ? ? ?她的姿態(tài)，既優(yōu)美又堅強。

? ? ? ?“如果北見小姐聽到你這番話， 一定會很高興的?！?佐竹小姐露出了與這番話不相稱的復(fù)雜表情。作為編輯，作為一個認(rèn)識她的人，此時此刻她好像在為北見小姐的離世而感到憂傷——要推銷既是處女作，同時也是遺作的書， 她的心情肯定很復(fù)雜。

? ? ?? "直人版電影也大受歡迎， 真的成了一部家喻戶曉的作品了，她的到友如果也看到這本書就好了?！?/p>

? ? ? ?"朋友？"

? ? ? ?“是的，千小姐住院的時候，好像有一個女孩子經(jīng)常來看她。小說的內(nèi)容基本上都參考了那時候的經(jīng)歷。雖然最終以小說的形式呈現(xiàn)，但這部作品其實是寫給以千里為原型的那個孩子的吧?！?/p>

? ? ? ?我還一開始情愿地認(rèn)為，那是一部描述千冬小姐對抗病魔的日常故事的作品。然而事實并非如此，這部作品其實是北見千冬和一名少女的回憶錄。

? ? ? ?“您有那個孩子的消息嗎？她也許是我的熟人?！?/p>

? ? ? ?雖然我知道希望很渺茫。 小說的第一版是在北見千冬去世的那年，一九九三年發(fā)行的。倘若在我的中學(xué)時代， 那個外表年輕的她年方二十，那小說推出市面的時候她才三歲， 根本不可能是同一個人。而且兩人的長相也大相徑庭， 她和千里唯一的共同點，只是隨身攜帶著照相機(jī)這一點罷了。

? ? ? ?我只是想知道那個作為小說原型的女孩子的消息， 這樣就可以掌握一些光從文字無從得知的特征， 例如和那個人的共同點或是思維方式。

? ? ? ?"抱歉，我也沒有見過那個人。不過， 北見小姐曾經(jīng)說過，她給人的感覺就和小說里寫的一模一樣， 是一個天真爛漫而且會將想法付諸行動的孩子。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 幫不上你的忙，很抱歉。"

? ? ? ?佐竹小姐一邊道歉， 一邊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手表，應(yīng)該差不多到時間了。

? ? ? ?“謝謝。我很期待動畫電影。”

? ? ? ?“我也很感謝你?！弊糁裥〗銣厝岬匦α诵?。

? ? ? "那本書原來這么有名啊。我不太看電視， 所以不知道。以前總是待在家里玩耍，也經(jīng)常去奶奶家……”

? ? ? ?過午時分，我坐在圖書館，收到了Ai的消息。這次晚了一天才回復(fù)，這種情況之前很少出現(xiàn)。Kmi離開了座位，一邊放好手機(jī)，一邊向我走來。

? ? ? ?“今天就在食堂解決好了。”

? ? ? ?于是，我們走在校園里。

? ? ? ?“大志同學(xué)圣誕節(jié)有什么計劃嗎？”

? ? ? ?“在家里過節(jié)?！?/p>

? ? ? “什么嘛，太寂寞了吧。啊，對了， 你之前告訴我的那本書是怎么回事??？一直被吊著胃口，太痛苦了， 你快給我好好說說?！?/p>

? ? ? Kami身穿系著腰帶的大衣，手臂環(huán)抱在胸前。

? ? ? ?“以前，一個陌生的女生眉飛色舞地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但個故事抄襲了小說的內(nèi)容，我知道之后很失望。"

? ? ? ?“什么啊，那個女生是小說的粉絲嗎？”

? ? ? ?“應(yīng)該是吧。Kami有看過《寫給你的秘密》這本書嗎？"

? ? ? ?“沒看過。要不是大志同學(xué)告訴我， 我都不知道這本書還有同名的電影呢。我不怎么看電影?！?/p>

? ? ? ?她搖搖頭。我將視線從她身上挪開。

? ? ? ?到最后，那個人只是把我當(dāng)作打發(fā)時間的工具而已吧。

? ? ? ?她最后爽約，也是因為對我厭倦了， 覺得我很麻煩。

? ? ? ?“所以，你現(xiàn)在就把心思都放在了Ai身上呢?！?/p>

? ? ? ?“沒有那回事， 我只是自然而然地跟她發(fā)展到互通消息的關(guān)系罷了。”

? ? ? ?“真的嗎？不過，如果把對過去的女生的幻想投射在她身上，她也太可憐了吧，你可別這樣做哦?！?/p>

? ? ? ? 隨著與Ai互通信息次數(shù)的增加，我開始把她當(dāng)作那個人了。 她有時會突然就切入奇怪的話題，或是說出毫無拘束的話語， 不知怎的就和那個剪影重合起來了。我果然喜歡過那個人。 縱使是一段苦澀的回憶，我還是喜歡她， 甚至喜歡到會在Ai身上看到她的影子的地步。

? ? ? ? 雖然是因為這個契機(jī)， 但我也只是純粹地享受和Ai聊天罷了。

? ? ? ? 新年后還不到一周，有一天傍晚， 我的手機(jī)鈴聲突然少有地響了起來。

? ? ? ?“喂，是大志嗎？”

? ? ? ?“是的。”

? ? ? ?“什么‘是的’啊，你現(xiàn)在過得好嗎？”

? ? ? ?“抱歉，您是哪位？”

? ? ? ?電話那頭傳來幾聲“啊哈哈”的爽朗笑聲，然后對方說道：

? ? ?? “我是亮太?！?/p>

? ? ? ?“啊，是亮太啊，好久不見。”

? ? ? ?“啊，終于想起來啦？”

? ? ? ?他是我初中時的同班同學(xué)， 一直和足球社團(tuán)的直樹形影不離。

? ? ? ?他情緒高漲地繼續(xù)說道：“對啊，對啊，就是那個亮太！你現(xiàn)在在干嗎？ "

? ? ? ?他這樣的提問方式讓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于是我慎重地回答道：“在做大學(xué)的課題。”

? ? ? ?“新年才剛開始，你好像就忙起來了啊。 會打擾你嗎？”

? ? ???“不，嗯，那倒不至于。"

? ? ? ?“這樣啊。 其實我們現(xiàn)在在舉行同學(xué)之間的小聚會，剛好聊到你，就給你打電話了?！?/p>

? ? ? ?“這樣啊?！?/p>

? ? ???“大志沒有回靜岡嗎？"

? ?? ? “嗯?！?/p>

? ? ? ?“你現(xiàn)在在哪里？"

? ? ???“東京。"

? ? ? ?“噢，真的假的？”亮太提高了嗓音。

? ? ? ?“我們也在東京。那你晚上過來嗎？我們預(yù)約了新宿的居酒屋，——哎呀，你們在靜岡的話就湊不上時間了呢。抱歉，我去不了，下次再約?！?/p>

? ? ? ?我明明準(zhǔn)備好了這樣的臺詞，結(jié)果也只能回答：

? ? ? ?“這樣啊，那我也參加吧?！?/p>

? ? ? ?“長野同學(xué)和直樹也在等你哦！"他說完之后就掛了電話。

? ? ? ?“現(xiàn)在去和中學(xué)同學(xué)聚會。大概有五年沒見， 有點緊張。"

? ? ? ?走出檢票口， 新年的新宿東出口彌漫著慵懶的氣息。 我按照導(dǎo)航的指示前往，然后在拉開位于雜居大樓的一家小型海鮮居酒屋的門后，坐在包間的三名男女向我投來視線。

? ? ? ?“哇！大志來啦！”

? ? ? ?穿著紅色毛衣的人向我招手，他身 上意外地殘留著昔日的影子。不用介紹，就知道這個人是亮太了。 臉上帶點小雀斑的是直樹，他翹起嘴角，“喲”了一聲朝我打招呼。

? ? ? ?“好久不見啊。自從初中畢業(yè)之后就沒見過了吧？"

? ? ? ?“如果沒記錯，應(yīng)該是的。”

? ? ? ?“就是啊，大志同學(xué)在去年的成人式(注： 日本為祝賀年滿二十歲的青年成人而舉行的儀式)也沒有回來吧?！?/p>

? ?留著一頭齊肩的茶色短發(fā)的，是長野同學(xué)， 她向我遞來菜單。

? ? ? ? 她比以前顯得沉穩(wěn)多了， 就算在大街上碰到大概也認(rèn)不出來。 亮太復(fù)讀了一年后考進(jìn)了舊帝都大學(xué)， 其余兩人似乎留在了靜岡當(dāng)?shù)氐拇髮W(xué)。

? ? ? ?“長野同學(xué)和直樹會經(jīng)常見面吧？”

? ? ? ?我舉起酒杯發(fā)問，然后直樹壞笑著道出真相：

? ? ? ?“我們在交往哦?！?/p>

? ? ? ? ?我不禁嗆了一下。長野同學(xué)瞇細(xì)了眼。亮太則接過話頭， 一臉興奮地指著直樹說道：

? ? ? ?“初中畢業(yè)典禮那天，這家伙就告白了。不過大志，你聽我說啊，直樹真的很過分。 在成人禮后的同學(xué)聚會上， 我對長野說了一句‘直樹喝醉酒抽煙的時候絕對會說起你， 他真的超喜歡你啊’。然后，長野一副冷漠的樣子，還反駁我說 ‘直樹同學(xué)不抽煙’，弄得我不停地道歉。"

? ? ? ?去年好像也舉行過同學(xué)聚會。

? ? ? ?這些事，我還是第 一次聽說。不過，大概知道了也不會回故鄉(xiāng)，但內(nèi)心還是有一點動搖。 關(guān)于隔壁班的那家伙的近況，分別之后大家的動態(tài)等，一些我記得以及不太記得的人的話題接連不斷。 直樹雖然還在上大學(xué)三年級， 但已經(jīng)被一家大公司錄取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jīng)被這三人拋離了一段很長的距離。 我聳聳肩，咀嚼著口中的烤魷魚。

? ? ? ?之后，我們繼續(xù)喝了很多酒。喝到第三家店時，我便感覺許多事情已經(jīng)無所謂了，心情也變得舒暢。從洗手間出來后， 我看到了倚著墻壁的長野同學(xué)。

? ? ? ?“啊?！?/p>

? ? ? ?“山浦同學(xué)，你好啊?！?/p>

? ? ? ?“上洗手間嗎？”

? ? ? ?“嗯?！?/p>

? ? ? ?“里面沒人了?！?/p>

? ? ? ?長野同學(xué)無視了我的話，有點莫名其妙地側(cè)著頭，如撒嬌般說道:“我也許會和直樹結(jié)婚吧。”

? ? ? ?“這樣啊?！?/p>

? ? ? ?“我不討厭他，我們挺合得來， 也沒有跟他分手的理由。我們大概會一直在一起吧。不過，這樣也好， 只要直樹對我毫無隱瞞?！?/p>

? ? ? ?結(jié)婚是這么輕描淡寫就能決定下來的事情嗎？ 我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模糊，于是不置可否地?fù)u了搖頭。 我想從她身邊走過，長野同學(xué)卻“嘻嘻”地壞笑著擋住了我的去路。

? ? ? ?"其實，我以前喜歡的是山浦同學(xué)。"

? ? ? ?她的指尖在我胸前劃了幾下。 這個動作來得太干脆利落，讓我不禁覺得， 對直樹有所隱瞞的其實是眼前的她吧。 她稍微仰著頭，用一雙濕潤的眼睛注視著我。 我后退了幾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 ? ? ?“真遺憾，我那時候沒察覺到你的心意?！?/p>

? ? ? ?我的回答似乎讓長野同學(xué)打心底里感到無聊。在我的胸口還殘留著被她指甲刮撓的痛楚時，她說了一句“就是啊”之后， 就粗魯?shù)仃P(guān)上了洗手間的門。我們回到座位上之后， 她和亮太開始抽煙。

? ? ? ?直樹趴在桌上睡著了，一邊流口水，一邊說著類似 “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之類的夢話。我和亮太四目相對。

? ? ? ?“他喝醉酒可麻煩了啊……”長野冷冰冰地笑了幾聲。

? ? ? ?我應(yīng)該怎么回答才好呢？我嚼著干癟的烤雞肉串。 喧鬧的居酒屋里坐滿了醉漢，我抱著膝蓋仰望天花板。

? ? ? ?十二點過后，聚會終于到達(dá)尾聲。 他們?nèi)烁鞲读藥浊赵?，剩下的零頭由我負(fù)責(zé)，這種操作一直延續(xù)到第三家店。 長野攙扶著喝得爛醉的直樹坐上了出租車。 因為馬上就是末班電車的發(fā)車時間，我便奔跑著前往車站。亮太目送著我，從口袋伸出手來， 吐著氣揮手說道：

? ? ? ?“下次再見啊！”

? ? ? ?我們“下次”還會見面嗎？ 站在人煙稀少的月臺上，我不禁暗想著。

? ? ? ?第二天早上，我從宿醉中醒來后， 看到Ai的回信：

? ? ? ?“忘記跟你說了。新年快樂！ 我最近都在沉迷看星星。你怎樣呢？初中之后的再會，玩得開心嗎？ 大家果然變化很大吧？”

? ? ? ?“對啊。有女同學(xué)已經(jīng)在考慮結(jié)婚了， 大家的步伐快得讓我得不可思議。我都沒有考慮過那么長遠(yuǎn)的事情?！?/p>

? ? ? ?從表面上看大家都變了，但實際上沒有任何變化。

? ? ? ?大家依然一如既往地自私隨性， 一味地依賴他人， 對其他事情漠不關(guān)心。但是， 不知不覺間他們都變得成熟了。我有一種落后得多的感覺。

? ? ? ?“這樣的話，不如從另一個角度看吧。那也意味著未來有各各樣的事情在等著你，這樣想不是會開心一點嗎？總之，久違的朋友特意聯(lián)系自己，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 ? ? ?我停下了批改補習(xí)班的試卷的動作， 定睛看著她發(fā)來的信息。

? ? ? ?過了一會兒，我給亮太他們發(fā)了一封郵件。

? ? ? ?“之前的聚會，我玩得很高興?！?/p>

? ? ? ?我還附上了做鬼臉的表情。

? ? ? ?我好像有點明白Ai這個人了。 她很喜歡傾聽別人的話，回信的間隔，也稍微縮短了一點。

? ? ?? “這只貓經(jīng)常在你家附近呢，看來它很喜歡Ai。”

? ? ? ?“的確讓人有想撫摸的沖動，不過我想看的是Ai認(rèn)為可愛的小貓照片?！?/p>

? ? ? ?“我覺得這只貓很可愛啊。”

? ? ???“不是這種啦，跟我說說你的事情嘛?！?/p>

? ? ? ? 我的愛好，想做的事情， 她想問的就是這些。

? ? ? ?“我最近一直在看美國動畫電影。”

? ? ? ?“噢，有點意外呢?！?/p>

? ? ? ?“我想去泡溫泉啊?！?/p>

? ? ? ?"很不錯呢，想去不為人知的溫泉探險。"

? ? ? ?“最近我的腰好痛?！?/p>

? ? ? ?“因為你老是坐著。 你有鍛煉背部肌肉嗎？”

? ? ? ?“跟我聊這種話題，有趣嗎？”

? ? ? ?“很有趣哦，因為我想知道的，并不是我想看的風(fēng)景， 而是你看到的風(fēng)景?！?/p>

? ? ? ?照片的一角有一個給白鴿喂食的流浪漢， Ai看到這樣的場景后說道：

? ? ? ?“即使不工作，也能隨心所欲， 這樣的生活真輕松啊?！?/p>

? ? ? ?雖然我對她的意見不敢茍同， 但我也不是那種故意跟別人唱反調(diào)的人，于是只是敷衍地前往就職研討會。

? ? ? ? “是不錯，不過我也不討厭努力工作的人?！?/p>

? ? ? ?“我覺得大志同學(xué)最近有點惡心啊?！?/p>

? ? ? ?“太過分了，怎么突然說這種話。”

? ? ? ? 我和Kami在敲了好幾次門，鞠了好幾秒躬之后， 整理完那些不知道是誰布置的無聊資料，走出了大學(xué)校門。

? ? ? ?“研討會終于結(jié)束了，肚子好餓。要吃什么呢？”

? ? ? ?“吃日式煎餅好了。”

? ? ? ?“就它吧！”

? ? ? ?“惡心的就是這一點——不知不覺間，大志同學(xué)居然萌生了喜惡的概念。

? ? ? ?Kami搓著手腕，一邊說著十分無禮的感想， 一邊向我投來的目光。

? ? ? ?“最近一定發(fā)生什么事了吧？”

? ? ? ?“沒什么。”

? ? ? ?“啊，我知道了?！?/p>

? ? ? ?“什么啊。”

? ? ? ?"Ai?！?/p>

? ? ? ?“什么？"

? ? ? ?“你喜歡上她了？”

? ? ? ?“怎么可能?！?/p>

? ? ? ?我下意識地否定了，但這其實是謊話。

? ? ? ?我喜歡上Ai了。

? ? ? ?只要手機(jī)一響，我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被吸走， 會在平凡的對話中尋找著深刻的意義。這幾乎跟那個人沒關(guān)系了， Ai的存在本身，開始讓我的每一天變得不同尋常。

? ? ? ?那個人，在我心中漸行漸遠(yuǎn)，這個過程意外地簡單。

? ? ? ?不僅是初中那時候的回憶，就連前陣子真相大白的那種空虛。

? ? ? ?此刻也已經(jīng)變得無足輕重。的確， 我和Ai之間大概不會有任何進(jìn)展。

? ? ? ?把我們聯(lián)系起來的，僅僅只是文字的交流。 但是，只要我對她心意是認(rèn)真的，那個人的一切，遲早會在我心中做個了斷吧。

? ? ? ?Kami在尋找日式燒餅的店鋪，我走在她旁邊 ，打開了研討會中途收到的信息。陡坡的境界線將藍(lán)色和白色分隔開來，綠油油的針葉樹營造出畫面的對比感。

? ? ? ? “我前一陣子去了滑雪場。對了， Kami小姐最近好嗎？她是一個活潑的人，一定經(jīng)常去旅行吧？”

? ? ? ?我看了一下旁邊這位Kami小姐，她正一 臉嚴(yán)肅地滑動手機(jī)。 “那個……”我并沒有偷看的意思，但她聽到我的聲音后急急忙忙地關(guān)掉了手機(jī)。

? ? ? “抱歉，嚇到你了?！?/p>

? ? ? ?“啊，沒事，該道歉的人是我。沒什么啦。”

? ? ? ?她擺擺手， 然后用輕松得就像在問今天的天氣一樣的口吻發(fā)問：

? ? ??“大志同學(xué)有想過尋死嗎？”

? ? ??“好家伙，你也真是語出驚人啊?！?/p>

? ? ? “嗯，就是問卷調(diào)查之類的啦。 作為一名煩惱纏身的大三學(xué)生，給我一個樣本吧?！?/p>

? ? ? ?“要到什么程度？ ”

? ? ? ?“在能說的范圍里面。”

? ? ? ?“能說的范圍里，沒有。”

? ? ???“哎呀，什么嘛，太棘手了吧，現(xiàn)在也是這樣嗎？”

? ? ? ?“對啊。”

? ? ? ? 只不過，我以前有過罷了。

? ??? ?“Kami，你呢？ ”我反問道。

? ? ? ?然后，她笑著回答：

? ? ? “有時吧……會有意識到自己不能成為理想中的那個人，而感無力或是失望的時候?！?/p>

? ? ? ?“原來Kami也會有這種想法啊?！?/p>

? ? ? ?“那是當(dāng)然，只要活著， 多少都會有的。”

? ? ? ?她的眼角處出現(xiàn)了一抹陰影。 我不經(jīng)意地開口問道；

? ? ? ?“對了，你的真名是什么??？”

? ? ? 大步向前的Kami差點一個踉蹌， 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 ? ? ?“咦，不會吧？你一直不知道嗎？”

? ? ? ?“是啊，一直忘記問你了。”

? ? ? “你倒是問啊，失禮也要有個限度吧。 我的名字是后藤文香?！?/p>

后藤文香。

Fumika(注：文香的日語發(fā)音),mika.

? ? ? ?“啊，所以才叫Kami嗎？ ”

? ? ? ?“是啊?！?/p>

? ? ? 她向我伸出手。

? ? ? ?“重新說一遍，請多指教啦。”

? ? ? ? 徹骨的寒冬終于來臨。

? ? ???下午六點，天色已經(jīng)昏暗，天氣預(yù)報果然非常準(zhǔn)確，窗外果然飄起了漫天的大雪。?

? ? ? ?我在暖氣不足的禮堂里關(guān)于大學(xué)的前輩們主持的企業(yè)說明會，也大概理解了自己目前的處前路稍微變得明確起來，我懷著一種安心感來到了最近的車站。

? ? ? ?一對高中生情侶無懼嚴(yán)寒，正在車站聊天。原來Ai住的地方也在下雪嗎？

? ? ? ?我一拿起手機(jī)，主頁畫面就亮了，有一條信息。

? ? ? “請看照片，我這邊在下大雪哦！你那邊怎么樣呢？”

? ? ? ?大雪紛飛的室外，她到底在做什么呢？

? ? ? ?因為光用文字已經(jīng)無法形容， 我便在腦海中發(fā)揮著豐富的想象力。

? ? ? ?最近她總會一口氣發(fā)好幾條信息， 在一些網(wǎng)絡(luò)小新聞上終結(jié)話題，然后很直接地問我：

? ? ? ?“Tai有喜歡的人嗎？我聽你講了很多Kami小姐的事情，如果她沒有男朋友，你們也很般配呢。”

? ? ? ?喜歡的人。我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停下了腳步，頓時感覺增添了幾分寒意。我縮了縮脖子，先回復(fù)了一句——

? ? ? ? “現(xiàn)在沒有。我這邊也下著大雪?！?/p>

? ? ? ? “以前有過對吧?；蛟S應(yīng)該說，你談過戀愛嗎？”

? ? ? ?她立即回信了，這還是第一次。我簡短地回了一句后， 便邁出了腳步，自然而然地開始了跟她的對話。

? ? ? ?“真失禮啊，我談過好幾次戀愛呢?！?/p>

? ? ? ?“噢，沒想到呢?！?/p>

? ? ? ?“什么啊，這種反應(yīng)，真過分?！?/p>

? ? ? ?我的耳邊似乎響起了一個溫柔的聲音。 路燈和雪景混為一體，燈光朦朦朧朧地照射在地面上。

? ? ? ?“請把你的戀愛經(jīng)歷告訴我?！?/p>

? ? ? ?“我才不說，就算聽了你也只會覺得失望?！?/p>

? ? ? “才不會因為這種事就對你失望呢。 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說，我也不會勉強你。”

? ? ? 我抄近路時會經(jīng)過的公園里看不到任何足跡， 仿佛過去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跡都是不曾存在的景象一般。我迅速地穿過廣場， 撣掉座位上的積雪，然后坐在秋千上。公園與那天截然不同， 支柱變成了紅色。

? ? ? ? “知道了，那我告訴你吧。”

? ? ? ?我在腦海深處喚醒了那段酸中帶甜的回憶。 雖然我之前各種推搪，但那并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往事。 自己腦子一熱就以男朋友自居，摸不清對方心意，最后莫名地被甩——這種事情，不過是隨處可見的青春罷了。

? ? ? ?“好悲傷?！?/p>

? ? ? ?“喂?！?/p>

? ? ? ?“啊哈哈，抱歉?！?/p>

? ? ? “不過最后的分別真的很無趣啊。 喜歡也好，討厭也罷，我感覺她都不是認(rèn)真的。”

? ? ? ? 話雖如此，但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了。

? ? ? ?雖然過程說不上順利，但總算有一個好的開始，也有一個好的結(jié)尾。

? ? ? ? 所以，勉強說的話——

? ? ? ?“只有我還在留戀?！?/p>

? ? ? ?“留戀是什么意思呢？”

? ? ? ?我居然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種話， 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并不是要詆毀她或是否定她，只是對我來說， 她已經(jīng)成了過去式。映著夕陽的側(cè)臉、照相機(jī)的反射、照片……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起那段往事了。

? ? ? “那個人真的太過分了。”

? ? ? ?Ai聽完故事后，突然憤憤不平地回復(fù)道。

? ? ? ?“哪里過分呢？”

? ? ? “明明是她那曖昧的態(tài)度讓你誤會， 讓人誤會后又擅自失蹤，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啊。”

? ? ? ?"算了，反正都過去了。"

? ? ? 打字的指尖凍得僵硬起來。 大顆的雪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公園里一片寂靜。

? ? ? "不行！難道你一開始告訴我的那個拍小鳥照片的人， 就是她嗎？"

? ? ? ?"是啊。"

? ? ? "那種人，你就應(yīng)該趕緊忘掉她，不要被過去束縛，活在當(dāng)下才是最重要的?！?/p>

? ? ? "我無法輕易忘掉她，畢竟跟她也有過 一段愉快的回憶?！?/p>

? ? ? ?口不對心的話語在指間流瀉。

? ? ? 之后Ai就沒有再回復(fù)了，我拍了拍身上的雪，站起身來。 正準(zhǔn)備走出公園之際，手機(jī)顯示屏又亮了。

? ? ? “那你已經(jīng)原諒她了嗎？”

? ? ??原諒。我不確定這種說法是否正確。 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 ? ? ?“畢竟現(xiàn)在我還活著，無所謂了?！?/p>

? ? ? ?那個人救了我。如果不是她那天在人行道上把我拉了回來，陪我一起走夜路，也許就沒有今天的我了。 盡管之后的日子稱不上非常美好，但偶爾會有覺得“還不賴嘛”的時候。

? ? ? ? ——所以，這是我的真心話。

? ? ? ?能遇見她，我很高興，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 ? ? ?我向Ai傳達(dá)了自己的想法。她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將聲音編成了文字。

? ? ?? “那樣的話，真是太好了。”

? ? ? 只是短短九個字，我卻好像看到了她的笑臉。

? ? ? ?第二天早上，Ai的賬戶里的所有照片都被清空了……

side. 川上晶2012-06-22

? ? ? “您認(rèn)為‘AI’是什么呢？“

? ? ? ?坐在觀眾席正中央的少女提問道。 前面好幾個問題都是“您喜歡使用什么繪畫用具？”“您喜歡的作家是誰？”

? ? ? ?這種淺顯的問題，突然被這么一問，站在講臺上的我有點語塞。

? ? ? "這個問題，有點難度呢。但是， 在創(chuàng)作層面上，這種曖昧的要素也是不可或缺的……”

? ? ? ?我模仿著開場白的主旨回答道，最后向她投去目光， 她迅速地點了點頭。

? ? ? ? ?這是我個人作品展覽會的第一天 畫家兼插畫家“川上晶”【注：“晶”在日語中有音讀 “shou”和訓(xùn)讀“akira”兩個讀音，此處的讀是“shou”】的展覽會。 在成為專業(yè)畫家這七年間的作品，以及以前業(yè)余時期畫的畫都陳列在四百平方米的畫廊里。 畫展先在主要城市巡回展出，然后作為衣錦還鄉(xiāng)的一站， 回到了我的故鄉(xiāng)福岡。我今天正是為了這個談話活動，才特意從東京回到這里。

? ?? ? 我懷著充實感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正準(zhǔn)備回家時，籌備組的工作人員來到了我的休息室。

? ?? ?? “晶shou老師，今天辛苦了。"

? ? ? ? “辛苦大家了?！?/p>

? ? ? ?“應(yīng)該說跟您的作品給人的感覺如出 一轍嗎？果然很多年輕的粉絲呢。周末會有更多的學(xué)生光臨吧？”

? ? ? “是啊，不過也要格外小心，要是展覽讓他們的幻想破滅就不好了。"

??? ? ?門外傳出了“阿晶akira”的喊聲， 然后畫廊老板出現(xiàn)了。

? ??? ?“啊，你好！恭喜你啊，終于開始了呢?！?/p>

? ? ? ?畫廊老板似乎很滿意今天的到場人數(shù)， 接著滿足地摸著胡子繼續(xù)說道：

? ? ?“不過啊，也有人提出了很有趣的問題呢?！?/p>

“啊，那個提問AI的女孩嗎？”

ai、1、 藍(lán)色【注：在日語的發(fā)音中，藍(lán)色的發(fā)音為“ai”】、愛。 .

? ? ? 這些詞語縈繞在我的腦海里。

? ? ? “不過，我們也有過很在意這種哲學(xué)性問題的時期吧？ 像是‘家庭到底是什么啊’之類的。我還和老媽大吵一架， 離家出走了呢。"

? ? ? “哈哈，哎呀，那個離家出走的阿晶akira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呢。以前明明在很小的地方參加團(tuán)體展覽，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名人啦。你有好好休息嗎？”

? ? ? “偶爾吧。說實話，雖然有時會很辛苦， 但能有工作，我覺得很感恩。而且 ——”

? ? ? ? 我穿上外套，擰開了后門的門把。

? ? ?? “我果然還是喜歡畫畫啊。”

? ? ? ?我走下安全樓梯。 正午那萬里無云的天空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天氣變得非常糟糕，梅雨時節(jié)那豆大的雨點敲擊著地面。 我急急忙忙地朝著后方的投幣停車場跑去，突然看到了一個人影， 于是停下了腳步。 一個少女佇立在那里，沒打傘，是剛才提出“AI”那個問題的女孩。

? ?? ??“那個…"

? ? ? ?“有什么事呢？”

? ? ? ?"請允許我和您聊幾句?！?/p>

? ? ? ?那雙略有些動搖的藍(lán)色雙眸透出一股極其認(rèn)真之感，看來不是記者之類特意埋伏的人。她似乎要被滂沱大雨吞噬了，我于心不忍，上她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我問她要在哪里下車，她回答說在車站就可以。雨點敲擊擋風(fēng)玻璃的聲音， 越發(fā)響亮……

? ? ? ?“你要跟我說什么呢？”

? ? ? ?“這幅插畫，是川上老師的作品吧?！?/p>

? ? ? ?等紅燈的時候，她拿出了一本文庫本。封面上的兩名少女牽著手向著櫻花樹奔跑，最終變成了兩個細(xì)小的點，只是借著逆向的高光幻勒出她們的輪廓。

? ? ? ? "嗯，對啊?！?/p>

? ? ? ?我瞥了一眼之后回答。這幅畫，看一眼我就可以肯定了這是為了配合小說《寫給你的秘密》 的真人版電影面出版的新版，是我第一次畫的商業(yè)插畫，同時也是我的成名作。 它還是讓那個除了和母親一起居住的六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外一無所知的我，搖身一變的契機(jī)。

? ?? ? ?"晶shou老師，您很喜歡畫畫呢。"

? ? ? ? "是啊。"

? ? ? ? “現(xiàn)在也一樣喜歡嗎？”

? ? ? ? “還是一樣喜歡。"

? ? ? ??她口中的“AI”，應(yīng)該是指個人展覽會的主題吧。

? ? ? ?回憶往昔，畫出描繪自己 與繪畫共存的未來。我想將自已切決心，凝聚在這個字母上。

? ? ? “從概念來說， 我的心意切切實實地傳達(dá)給大家了吧？”

? ? ? ?聽到我這樣說后，她的臉上出現(xiàn)了陰霾。 她似乎在顧慮我是用極小的聲音呢喃著，聲音小得幾乎要被雨刮的聲音掩蓋。

? ? ? “那您為什么不畫藍(lán)色的畫呢？ "

? ?? ?“我喜歡藍(lán)色?！?/p>

? ? ? ?這并沒有什么理由， 就跟有人喜歡吃蘋果一樣。當(dāng)我?guī)缀跻杂谶@種炫目的顏色無法自拔的時候， 我意識到這是一種特別色，比任何色調(diào)都美麗。所以， 我的藍(lán)色蠟筆的用量總是比別色多。

? ? ???“阿晶akira真的很喜歡藍(lán)色啊， 這下得去買點藍(lán)色蠟筆來了。”

? ? ? ?“老媽看著我將畫紙全涂成藍(lán)色后笑著說。她總是牽著我的手到附近的畫具店給我買那種六十二日元的蠟筆。 我們家是單親家庭，生活拮據(jù)，我初中畢業(yè)后就在家鄉(xiāng)找了一份工作?！?/p>

? ? ? ?“你明明畫得一手好畫， 我卻沒有能力供你上美術(shù)大學(xué)，對不起你?！?/p>

? ? ?? “不用在意。”

? ? ? ?說完這句口頭禪之后，我走出了家門，然后工作一天，的錢貼補家用。剩余的一點零花錢就用來買繪畫用具，以前我一直在房間的一角畫油畫。

? ? ? ?是那幅畫，讓我的人生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

? ? ? 十八歲那年春天，我收到了畫廊老板的聯(lián)系，好像是出版社的編輯看到那次的集體展覽后， 表示很喜歡我的畫。他委托我?guī)兔Ξ嬆潮拘≌f的新版封面，不久之后， 我就收到一本了標(biāo)題為《寫給你的秘密》的小說。倘若是那種縱使談不上差，但是感覺極其普通的封面，正是我的強項，我自信滿滿。

?? ? ?我看了一遍小說，實在不太合我的胃口。 這并不是內(nèi)容的問題，而是作者已經(jīng)去世了這一點， 讓我有點耿耿于懷。 處女作、遺作什么的，因為這種理由而備受好評， 未免有點狡猾。我感到異常煩躁，但同時，我深知這是一個好機(jī)會， 于是暗自起誓，一定要讓這本書在書店的眾多書籍中脫穎而出。

?? ? ? 和編輯商量后，我決定畫最后一個場景。每到休息日，我就會到大街上觀察，那些櫻花樹在我腦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這樣，我像是要把無處安放的嫉妒、艷羨、認(rèn)同與欲望都傾瀉而出一般，盡情地在畫紙上涂抹顏料。

? ? ? ?最完美的作品，我終于描繪出自己心中的完美之作。

? ? ? ? “很棒的畫呢?！崩蠇屝χf。

? ? ? ? “只是沒有畫的機(jī)會而已，我并不是討厭藍(lán)色。"

? ? ? 我打著方向盤啟動發(fā)動機(jī)。已經(jīng)七年了， 如今回想起來，真的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 ? ? ?我參與制作的新版小說的發(fā)售時間與真人版電影的上映時間互相配合，銷量非常理想。無論前往哪家書店，都能看到這本小說在正面的書柜上整齊擺放著。 當(dāng)時的情況確實非常震撼，不久后我就接到了插畫的工作。當(dāng)然， 契機(jī)是那本文庫本，客戶看了那本書封面后都贊嘆道：“果然晶shou老師畫的櫻花和暖色調(diào)畫作很棒呢?！?/p>

? ? ?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開始使用筆名。 在日語里，“晶”akiza也可以讀作“shou”。 這沒有什么特殊含義， 我只是覺得這樣更專業(yè)人士的感覺，更帥氣。

? ? ? ?我畫了無數(shù)本裝幀圖書和無數(shù)張海報。接到廣告的委托時，是一張畫的酬勞就可以與過去幾個月的工作量相抵，并且我的畫在大街小巷張貼。

? ? ? ?“你果然很有才華??！”

? ? ? ?老媽得意揚揚地目送我前往東京。 我租了一間公寓當(dāng)作自己的畫室，后來還可以開著自己的車返鄉(xiāng)了。 這樣一來，我算是取得了碩大的成就。

? ? ? ?“既然您不是討厭藍(lán)色，我就放心了。”

? ? ? ?她想問的只是這個問題，隨后便禮貌地下車，關(guān)上了車門。

? ? ? ?走在滂沱大雨中，密密麻麻的雨點打濕了她的肩膀， 我看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道：

? ? ? ?“喂，等等！”

? ? ?? ?她詫異地回過頭來。

? ? ? ?“你想看藍(lán)色的畫嗎？”

? ? ? ?我為什么會突然這么說呢？也許是因為，她的瞳色正是我喜歡的顏色吧。

? ? ? ?第二天早上，我們約在了綠地公園見面。 梅雨過后，干燥的吹拂著大街中央的巨大水洼地。 她似乎迷路了，我打電話告訴她正確位置后，不一會兒就看到她從人行道對面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

? ? ? ?"對不起，我遲到了！這個公園實在是太大了！"

? ?? ? ?這位名叫千奈美的少女， 似乎是走搖滾和活潑的路線。她似乎是帶著這臺相機(jī)周游日本，而且攝影技術(shù)了得， 這讓我更加肯定了帶她去也無妨的想法。 我們走在與現(xiàn)代社會格格不人的小路上。 在工廠附近，有一座陳舊的木造二層公寓。

? ? ? ?“小心別摔到了，這里的樓梯很破舊。”

? ? ? ?迫于無奈，我抓住了銹跡斑斑的扶手。走廊上有幾道間隔很近的赤茶色的門，我來到了從里面數(shù)起第二道門的前方， 將鑰匙插進(jìn)門把手。

? ?? ? ?“這里是什么地方呢？”

? ?? ? ?“是我出生的地方?！?/p>

? ?? ? ?“川上雅子晶"。

? ? ? ?當(dāng)時還是小學(xué)生的我，百般哀求讓媽媽用油性筆將我的名字寫到門牌上，如今筆跡已經(jīng)因為風(fēng)吹日曬漸漸褪色。

? ? ? ? “我回來了?！?/p>

? ? ? ?我向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打招呼。 老媽在前年已經(jīng)去世了。她十九歲時生下我，之后不分晝夜地工作， 身體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千瘡百孔了吧。我打開窗戶。 在這狹窄的空間里排列著的油畫布，在自然光的照射下露出了身影。

? ? ? ?“哇，我可以拍照嗎？”

? ? ? ?“如果不放上網(wǎng)站的話，可以隨便拍?！?/p>

? ? ? ?有一部分放在這里的作品已經(jīng)被我?guī)|京了。 雖然將剩下的搬出這間屋子也可以，但我想留個紀(jì)念，就把這個地方當(dāng)作倉庫繼續(xù)使用了。我把以前的畫和沒有公開發(fā)表的原創(chuàng)作品寄到這里讓故鄉(xiāng)的朋友幫我存放好。其中， 有幾幅藍(lán)色的畫作。

? ? ? ?“晶shou老師，請看這幅畫！ 我非常喜歡這幅畫！

? ? ? ?“嗚哇，不要看。太難為情了?！?/p>

? ? ? ?千奈美揭開一幅全是藍(lán)色的肖像畫。 這幅畫是我前往東京之前老媽纏著我畫的。她那時候說了一句 “給我畫一幅畫吧”

? ? ? ?我雖然嘴上說著很麻煩不想畫，最后還是畫了。

? ? ? ?其實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麻煩，反而覺得很驕傲。

? ?? ? “千奈美之前問的‘AI’，其實是個人展的標(biāo)題對吧？"

? ? ? ?她每打開一張油畫布，快門聲音就此起彼伏，聽到我的問題后才停了下來，搖了搖頭。

? ? ?“不是，我問的是喜歡和討厭的‘愛’——love。”

? ?? ? ?愛。

? ?? ? 我閉上眼睛思考——自己的感情，這個地方，我的畫作。

? ? ? ? “對我而言，愛是無法替代的東西?！?/p>

? ? ? ?“畫畫就是您的人生，您在見面會的時候也說過吧?！鼻蚊揽粗彤嫴?，在廚房里跪坐著笑道。

? ?? ? 我有些想老媽了，真希望至少能再讓我見她一面。

? ? ? ?老媽生病的時候，我沒能照顧她。在一個寒冷的冬日，客戶商議化妝品海報的制作時，傳來了她病重的消息。據(jù)說當(dāng)時樓上突然響起了巨大的聲響，下一秒又鴉雀無聲了。

? ? ? ?有點奇怪，便上樓一看，發(fā)現(xiàn)老媽倒在了廚房。我的手機(jī)里像房東焦急不已的聲音。

? ? ? ?笨蛋老媽，我不是叫你辭掉工作跟我一起來東京嗎？我一路狂奔。趕上了最后一趟新干線。到達(dá)博多后， 我坐上朋友的車急急忙忙地趕去醫(yī)院，但還是沒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躺在病床上的她已經(jīng)沒有呼吸。房東說她最后走得很安詳， 但在我看來她是一副寂寞的樣子。

? ? ? ?“這次，我想拜托您畫一幅藍(lán)色的作品。"

? ? ? ?我正在記著筆記，卻聽到了意外的要求。 正好和那一天一樣，我在同一個會議室，就化妝水的新產(chǎn)品海報跟客戶進(jìn)行洽談。

? ? ? “藍(lán)色嗎？真難得啊。之前一直是圍繞著櫻花或是楓葉的創(chuàng)作呢?！?/p>

? ? ? “是的。其實我們打算從這次的商品開始， 按照價格將商品分成不同的等級。高端品的印象顏色定為藍(lán)色。”

? ? ? ?我接過樣品，它的瓶身以江戶切子【注：起源于日本江戶，指用金剛砂在水晶器皿表面切割磨刻細(xì)膩花紋的手工工藝】為創(chuàng)作靈感，骨架中還嵌入了幾道螺旋狀的裂紋， 搭配藍(lán)色顯得很亮眼。

? ? ? ?“川上老師很少畫藍(lán)色的作品， 您的粉絲一定會覺得眼前一亮的。讓我們創(chuàng)作出具有競爭力的海報吧。構(gòu)圖方面全權(quán)拜托老師了。"

? ? ? ? "我明白了。"

? ? ? ?我回到畫室，開始準(zhǔn)備工作一 在速寫簿上畫草稿，在調(diào)色板上擠出顏料調(diào)色。雖然覺得新鮮，但不知怎的，我的意識變得有點昏昏沉沉，像是感冒了一樣，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 ? ? ?我的預(yù)感應(yīng)驗了。

? ? ? ?我提交的畫稿，似乎完全不合對方心意。

? ? ? ?“川上老師，草稿的進(jìn)展怎么樣呢？”

? ? ? ?“抱歉，希望能再給我一點時間?！?/p>

? ? ? ?“大概需要多久呢？”

? ? ? ?“我想想，一周不，給我五天就好。"

? ? ? ?我掛了電話。畫室里遍布偏離了方向的失敗之作。明天還有談話活動，我不得不回福岡一趟?？蓯喊?，要是當(dāng)初老老實實地將起點站設(shè)在東京就好了。 我焦躁不已地仰望天花板，突然靈機(jī)一動。

? ? ? ? 對了，給千奈美看一下吧。

? ? ? ?我需要一些客觀的意見。既然她那么喜歡藍(lán)色， 也許能從別的角度直率地表達(dá)她的感想。 我急忙撥打她的手機(jī)號，呼叫聲響了三聲后，傳來了“喂，您好”的聲音。

? ?? ? “喂，千奈美嗎？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不， 應(yīng)該說，你現(xiàn)在在哪里？"

? ? ? ?“我還在福岡。有事嗎？”

? ? ? ?“太好了。明天晚上有時間嗎？”

? ? ? ?“有是有，但到底是什么事?！?/p>

? ? ? “我想讓你看點東西。”

? ? ?? 我掛了電話，將散落一地的資料整理分類以后， 便立即收拾行李。

? ? ? ?“想讓我看的東西是什么呀？ ”

? ? ? ?千奈美來到了咖啡廳，那雙眼睛閃耀著期待的光芒，但當(dāng)閱資料后，光芒便逐漸消失。她無力地合起資料，當(dāng)我問她感想如何時，她用低沉的聲音回答：

? ? ? ?“我覺得，不是晶shou老師的風(fēng)格。”

? ? ? ?“怎么就不是我的風(fēng)格呢？”

? ? ? ?“抱歉，我說不上來。"千奈美一臉抱歉地看著我。

? ? ? “沒關(guān)系， 你可以把你的真實的感受告訴我?！?/p>

? ? ? ?“但是——”

? ? ?“我就是為了聽你的真實意見才跟你商量的， 你不用顧慮太多。"

? ? ? “這樣的話……”她附和了一句，然后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 ? ? “我更喜歡老師以前的畫。 應(yīng)該說讓人感覺很努力嗎？反正有種融人了感情的感覺。 老師的畫會讓人覺得畫畫真的非?？鞓?，看了老師的作品，連我都有了幸福感。但是， 這幅畫沒有這種感覺。"

? ? ? ? 她有點傷感地繼續(xù)說道：

? ? ? “所以，當(dāng)提出‘晶shou老師現(xiàn)在還是那么喜歡畫畫嗎？”

? ? ? ?這個問題時，我有點不安。我會有這種感覺，果然還是因為那本小說的封面。如果沒有那個封面，晶shou老師還是和以前一樣……"

? ? ? ?“我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變化啊?！?/p>

? ? ? “不過，在那之后您不是沒有發(fā)表過藍(lán)色的作品嗎？

? ? ? ? “那是工作。”

? ? ?“就算是這樣， 原創(chuàng)的作品還是可以運用藍(lán)色元素吧？最近您的畫都是紅色和黃色居多。原因果然是——”

? ?? ? ?我認(rèn)為這是沒辦法的事。

? ?????客戶的要求和自己的形象，因為這些種種理由， 我放棄了發(fā)表藍(lán)色的作品。我是在其他顏色里，尋求著遠(yuǎn)離藍(lán)色的借口嗎？

? ? ?? ?我畫畫究竟是為了誰呢……？

? ? ? ?畫畫讓我實現(xiàn)了夢想，給予我物質(zhì)豐富的生活。然面，這樣真的就滿足了嗎？按別人的要求畫畫， 獲得贊賞，開個人展，有自己的座駕，忙得分身乏術(shù)， 連老媽的最后一面都錯過了。這種生活真的是我夢寐以求的嗎？

? ? ? ?無可替代什么的，都是謊言。也許，我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錯誤，我看著千奈美，只見她低著頭，注視著桌子一角。

? ? ? ?和老媽在一起的日子里， 我作畫的時候到底在想著什么呢？忽然，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一個主意。 雖然只是心血來潮，但也許是一個有趣的想法。反正如果繼續(xù)原地踏步， 只能畫出不如人意的作品。與其這樣，不如將這個想法付諸行動。

? ? ? ?“千奈美?！?/p>

? ? ? ?“嗯?！?/p>

? ? ??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能聽我說說嗎？”

? ? ? ?“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事情就沒問題。”

? ? ? ?“我想請你當(dāng)我的畫作模特。”

? ? ? 千奈美愣住了。不一會兒，她似乎已經(jīng)理解了我的用意，站起身來大幅度地擺動雙手。

? ? ? “等等，冷靜點！"

? ? ? ?我慌張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答道：

? ? ? ?“damedne，我絕對辦不到！在照相機(jī)的鏡頭前， 我都會覺得不自在，更何況是當(dāng)畫作模特！ ”

? ? ? ?“沒關(guān)系，你可以的?！?/p>

? ? ? ?“真的不行啦！”

? ? ? “拜托你了，如果你能幫忙，我說不定就能獲得靈感。如果能當(dāng)我的畫作模特，或許就能找回當(dāng)時的感覺了?！?/p>

? ? ? ?聽了我的話，她的眼神有點游離，不過片刻后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 ? ??“明白了，我會加油的，我也很想看到晶shou老師再次用藍(lán)色元素作畫。”

? ? ? ?我把回程的飛機(jī)改簽到了五天之后， 然后前往畫具店買繪畫用具。店主拉開百葉門，看到我的身影后，吃了一驚。

? ? ? “好久不見啊。怎么回來了，你在這邊也開了一家工作室嗎？"

? ? ? ?“不是。我只是想回憶一下往事。”

? ? ? ?扛著油畫布和畫架，拉開那扇關(guān)不嚴(yán)實的門，一如既往地道了一聲“我回來了”。緊接著，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后，我的心臟仿佛驟然停止了跳動?？墒窍乱幻?，我恢復(fù)了冷靜，那是被千奈美豎起的來老媽的肖像畫。與那張湛藍(lán)的笑臉?biāo)哪肯鄬Φ乃查g，我陷入了沉思。

? ? ? ?為什么我沒有把這幅畫帶到東京呢？

? ? ? 為我和老媽的回憶應(yīng)該屬于這里？ 還是它沒有好到可以作為裝飾品展示給大眾看呢？

? ? ? ? 以上似乎都不是理由。

? ? ? ?至于自己為什么再也沒有使用藍(lán)色的元素作畫， 我大致上心里有數(shù)了。

? ? ? 在房間差不多收拾好之際，敲門聲響起。 千奈美拖著行李箱站在門口。

? ? ? ?“辛苦了，千奈美。謝謝你特意趕來。"

? ? ?“不客氣。反倒是我，不能幫您到最后一刻，非常抱歉。"

? ? ? ?她怯生生地脫下鞋子。 她傍晚就要離開這里了，所以打晚前過來幫忙，這樣也足夠了。 在這個房間里畫畫，對我考流深刻的意義。我從她的衣服中挑選 了一件比較正式的，然后在外面等待她換衣服。暖洋洋的太陽照射在我身上。

? ? ?? “抱歉，請不要畫臉?！?/p>

? ? ? ?她披散著頭發(fā)，穿了一襲白色的連衣裙， 坐在椅子上。我問了原因之后，她只是回答“沒什么”。 難得一切準(zhǔn)備就緒，這有點可惜。不過，只要能看到那雙眼睛就沒問題了。 在這個六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里，我們隔著油畫布，四目相對。

? ? ? ?“我應(yīng)該擺什么造型呢？ ”

? ?? ? “平常的造型就好?！?/p>

? ? ? ?“平常的造型……”

? ? ? ?千奈美時而扭動身軀，時而交叉雙腿。但是，這些動作看著都有點刻意。如果只是平常的姿勢， 總覺得不夠完美。

? ?? ?“你拿著這個吧。”

? ? ? 我把她一直掛在脖子上的相機(jī)遞了過去。 她把它放在膝蓋上，緊張感便消失了。

? ? ? ? 她撫摸著取景器的姿態(tài)非常優(yōu)美。

? ? ? ?“嗯，我覺得這樣很好。”

? ? ? ?“真的嗎？”

? ? ? ?“保持這個姿勢， 不要動?！?/p>

? ? ? ?“好的?！?/p>

? ? ? ? 這下沒問題了，我有十足的把握。

? ? ? “其實，我會提出那個關(guān)于愛的問題，還有另一個原因?！?/p>

? ? ? 在微妙且平穩(wěn)的時光里， 千奈美突然開口說道，緊接著露出憂愁的表情。

? ? ? ?“我以前…傷害了某個人并逃走了。 因為我只想看自己，沒能下定決心接受那個人的感情。如果我是他， 大概會打從心底憎很背叛自己的人。”

? ? ?? 為了不讓自己的表情有起伏，她繃緊了臉。

? ? ? “我應(yīng)該怎么做呢？明明不能給予對方幸福， 卻主動接觸他，是愛嗎？為了對方著想，寧愿自己當(dāng)壞人，這是愛嗎？對于自己做法到底是對是錯，將來的某一天，我會找到這個答案嗎？”

? ? ? ? 那一天永遠(yuǎn)不會來臨。

? ? ? 我在心底默默說出了答案 ——人們的真心，無從知曉。

? ? ? ? 我大概一直被內(nèi)疚的感情束縛著。

? ? ? ?讓老媽孤身一人，連照顧她都辦不到…… 我還繼續(xù)畫畫真的好嗎？ 其實老媽對于這種讓母子分離的繪畫藝術(shù)，是恨之入骨的吧。

? ? ? ?不會的……但是，在越孤獨的日子里，我就越要畫畫， 大概是為了讓自己從這種想法中解放出來。

? ? ? ?從“老媽其實非常孤獨”的這種想法中解放出來。

? ? ? ?彌留之際，老媽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對于這個問題， 我這一生都不會有答案。 她是高興？還是悲傷呢？僅僅是這個真相，一切就會被肯定抑或是被否定。越是日復(fù)一日累積而成的東西， 就越脆弱。

? ? ? ? 但是——

? ? ? ?“我們，只能相信了。"

? ? ? ?祈禱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朝著目標(biāo)前進(jìn)。無論如啊，過去始終是一去不復(fù)返的。

? ? ? ?作和多彩的——

? ? ? ?所以，至少要讓自己懂得后悔。

? ? ? ?時刻銘記于心。

? ? ? ?時刻提醒自己。

? ? ? 成功之事，失敗之事，周而復(fù)始， 努力走向無愧于心的未來。

? ? ? ?是啊。所以，愛就是……

? ? ? ?我拿起顏料，在油畫布上揮灑顏色。

? ? ? 沒有任何虛情假意。 我將自己的心意傾注在每一次的揮筆中，隨著時間流逝，風(fēng)景躍然紙上， 這是美麗且殘酷的世界。

? ? ? ?我已經(jīng)明白了，過去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返。

? ? ? ?我經(jīng)歷過，也逃避過太多事情。 我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遠(yuǎn)到讓人感到悲傷。

? ?? ? 聽到我放下畫筆的聲音，千奈美抬起了頭。

? ??? ?“結(jié)束了嗎？”

? ???? “還沒。不過，已經(jīng)差不多了?！?/p>

? ? ? ?看著我的表情，她若有所思。

? ? ? ?“可以讓我看看嗎？”

? ? ? ?“可以啊?！?/p>

? ? ? 她理了理裙子站起身，來到我身后看著這幅畫， 微微一笑。

? ? ? “太糟糕了，是目前為止最糟糕的一幅畫呢?！?/p>

? ? ? ?“我也有同感?！?/p>

? ? ? “不過，我很喜歡，這是目前為止最喜歡的一幅畫。這就是晶akira老師的作品· ……”

? ? ? “shou也好，akira也好，畫畫的人都是我啊?！?/p>

? ? ? ?名字根本無關(guān)緊要。 無論取什么名字，我就是我。

? ? ? ?千奈美點點頭，拉起行李箱。 橙色的光芒灑遍房間，她的影子一直延伸到玄關(guān)。

? ?? ? “晶akira老師?！?/p>

? ?? ? 那個剪影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平靜地發(fā)問道：

? ? ? ?“晶akira老師，您之后還會畫畫嗎？”

? ?? ? “當(dāng)然。我會繼續(xù)畫的。”

? ? ? ? 我有點自嘲地回答道。

? ? ? ?失去老媽的傷痛，還有不知道消失在何方的那天的溫情 ……

? ? ? ?當(dāng)它們被某些東西取代之后，我才能繼續(xù)前進(jìn)吧。 前方一定會有愛。

? ? ? ?正因為知道失去的東西有多重要，我才會拼命尋找， 無法逃避失去。

? ? ? 然而，我愿意相信， 這種奮力掙扎的日子一定是有意義的。

? ? ? ?“所以，愛并不是無可替代的東西。”

? ? ? 它是無論失去多少次， 也依然會縈繞在心中的那份感情。

? ? ? ?與暮色融為一體的那雙藍(lán)色的眼睛瞇細(xì)了。

? ?? ?“聽了您的話，我感覺自己又能邁步向前了?！?/p>

? ? ? ?她在關(guān)上門之前說了這番話，然后笨拙地笑了笑。

? ? ? ?在這間六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里，我獨自握著畫筆。

? ? ? ? 藍(lán)色，愛。

? ? ? ?這些都是“AI”，它們?nèi)吭谶@里。

? ? ? ?改變了的我。

? ? ? ?變得陌生的顏色。

? ?? ? 油畫布能展現(xiàn)的可能性。

? ? ? ?“阿晶akira真的很喜歡藍(lán)色啊?！?/p>

? ? ? ?是啊，我喜歡畫畫，我愛畫畫。

? ? ? ?所以，我要畫畫。

? ? ? ?直到我能說出“那是正確答案”之時。

叔叔：

? ? ? ?關(guān)于愛，我思考了很多... ...

? ? ? ?我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 那天自己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還會犯下無數(shù)的錯誤吧。 僅是想到這些，我便覺得自己很討厭。

? ? ? ?但是，正因如此，我才必須將其銘記心中， 這是我給自己的最低要求。

? ? ? ?為了在一切都真相大白的那天， 盡量找到更多的答案。

? ? ? ?如果，那也是愛……

? ? ? ?這就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我一直懷抱著這樣的信念。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千奈美

? ? ? ? ? ? ? ? ?二零一二年七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