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卷 從哥哥到妹妹
隔天的三月三十一日,這個對我來說也很特別的日子到來了。
沒錯,今天是堀北學啟程的日子。
約定的時間剛好是在正午。
我一如往常地提早行動,抵達正門前。
他好像沒把離開的日子告訴其他學弟妹,目前除了我之外,還沒有其他人影。
我不時遠遠凝視前往櫸樹購物中心的學生們的身影,同時等待他抵達。
一年前,我穿越這個正門來到了這間學校。
這是個平時就在附近,卻絕對不會靠近的地點。
就算在社團活動或考試會坐巴士通過,但要走出這道正門,就只有畢業(yè)和退學兩個選擇。
既然沒有留級制度,那三年內(nèi)就必然會有答案出爐。
「我最近都在想著這種事呢?!?/p>
也因為現(xiàn)在是升上二年級的時機,我變得經(jīng)常回顧自己現(xiàn)在的心境。
堀北哥哥在接近預定時間的二十分鐘前過來了。
他確認到我的身影后,就稍微看向四周。
他的視線在尋找什么,我連問都不用問。
「很不巧,你妹還沒來?!?/p>
「這樣啊?!?/p>
現(xiàn)在才剛過上午十一點四十分。
絕對不算是她太晚來。
不過,考慮到時間所剩無幾,早點到應該也沒關(guān)系。
上次跟一之瀨的會談。
我還記得非常清楚,當時堀北抓了較寬裕的時間提早到。
也可以想像她發(fā)生了某種意外。
「我打給她吧?!?/p>
我這么提議。
如果是我主動,就堀北哥哥來說,他應該也比較好拜托我。
我是這么認為的啦……
「不,不需要。」
對于我的提議,堀北哥哥用手輕輕制止我,同時表示拒絕。
「假如她是身體不適之類的,就應該會事先聯(lián)絡我?!?/p>
「也可以想像是睡過頭?!?/p>
雖然這不可能,但作為姑且的可能性,我還是試著說了出來。
「假如是這樣的話,就不用叫醒她了?!?/p>
意思就是說,如果重要的日子是睡過頭才過來,那也不值得理會了嗎?
即使是最后可以見面的日子,堀北哥哥的應對也沒有改變。
「不過,沒問題吧?距離約定時間也還有點空閑。」
若對象是哥哥,也十分可以想像她會在房間里緊張到最后一刻。
「先不說鈴音了,你居然會這么早過來啊?!?/p>
「因為總覺得你也會早來?!?/p>
約定碰面的正午。距離巴士出發(fā),時間當然還很充裕。
但最后的道別,兄妹倆當然應該都有料到會聊得很久。
然后果不其然,他二十分鐘前就現(xiàn)身了。
我們都猜測落空的,就只有應該是核心人物的堀北妹妹不在場的這點。
總之,既然她不在場,我們就只能兩人聊點什么。
只是沉默度過的話,實在也很浪費時間。
我稍作思考,然后說出最近很在意的事情。
「抱歉啊,如果我有稍微為了你在學生會的事情上采取行動,說不定就好了呢?!?/p>
為了阻止南云雅失控,堀北哥哥曾經(jīng)找我商量。
不過,也因為我當時比現(xiàn)在更強烈希望平穩(wěn)的生活,所以沒打算參與。雖然他讓我認識副會長桐山當作人脈,但也就只有這樣。
到頭來,我到了今天都沒有采取讓桐山行動的策略。
「一切都是我的責任與義務。打算推給你是有問題的,你別放在心上。」
對堀北哥哥來說,這間學校已經(jīng)成為過去。
今后不論內(nèi)部情況變得如何,他原本就處在可以不用在意的立場。
「但最后還是讓我再提醒你一次吧。我基本上是站在肯定的角度看待這間學校的方針。盡管把基礎定位在實力主義,但還是有充分留下后段班足以獲勝的空間。那絕不是輕松的戰(zhàn)斗?!?/p>
「雖然我不覺得三年都一直在A班往前跑的你有什么說服力?!?/p>
「可是,這也可以說是因為很多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本質(zhì)。當然,校方有許多地方需要改善,這應該也是事實,但你回過頭來看就會明白才對。不論是無人島考試,還是學年末的考試也好,學校總是有準備機會讓后段班贏過前段班?!?/p>
不只是筆試之類的考試,還有強烈要求此外要素的特別考試。
如果是無人島考試,透過團結(jié)一致,要贏過A班和B班也不是難事。學年末的考試也一樣。雖然是運氣會大幅左右結(jié)果的考試,但也是后段班可能獲勝的考試的證明。
「視運氣好壞,比賽結(jié)果將會大受影響。這是還不成熟的一年級生在贏過前段班時會需要的關(guān)照??墒恰瓝Q句話說,從前段班看來就很讓人難以接受。這大概是他們會很討厭的要素?!?/p>
校方對后段的關(guān)照,會造成前段的不滿。
存下兩千萬的個人點數(shù)轉(zhuǎn)班,是屬于特別的范圍,但基本上班級一體且連動的校方系統(tǒng),也是不會舍棄能力低落學生的機制。不論是哪個班級,都有出眾的優(yōu)秀學生,同時也有人在很低的水準上互相較勁。
南云應該是這整年都在體驗跟我們一樣的考試,才冒出了一個想法。
他想要把學校變得更加實力主義,而且是靠個人的力量就能獲勝的機制。
前段會一直往前,后段就會一直往下掉的機制。
「南云打算做的,不見得就是錯的呢?!?/p>
雖然同樣地應該會造成不滿,但同時也有很多學生贊同。
而二年級的情況是大多數(shù)學生都贊同。當然,大概不會只有純粹的贊同者,應該也有很多學生是隨波逐流、無可奈何才贊成。如果每個人都很優(yōu)秀的話,那所有班級都必須競爭。
「二年級的差距還滿大的吧?在班級點數(shù)上?!?/p>
「對。南云隸屬的A班在三月的時間點是一千四百九十一點,B班是八百八十九點,C班是兩百八十點,D班是七十六點?!?/p>
考慮到還有一年,A班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進入甩開對手的狀態(tài)。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南云還是刻意提出對于后段班的救助。
憑七十六點,確實幾乎不可能逆轉(zhuǎn)。
「應該有很多人會贊成。如果無法以班級單位勝出,前往A班的方法就只能依靠個人可以勝出的機制?!?/p>
「可能吧。不過,南云的做法會讓很多人不幸?!?/p>
如果變得太實力、個人主義,同班同學們也會疑神疑鬼。
周圍的所有人都變成敵人,也是有可能的吧。
堀北的哥哥……不對,堀北學只是認為班級組織的合作是絕對的。
進一步說,這是看準未來所建立的組織。
「關(guān)于這點,目前的機制不也一樣嗎?A班以外的三個班級都會維持不幸?!?/p>
雖然南云的理想為何,我只能憑自己的想像,但如果接受個人勝出的機制確立下來,或許班級不到四十人可以利用的救助,就會有些額外的加碼。
「沒錯,例如──」
我打算開口時,堀北哥哥就先說了出來:
「像是集中B班以下學生的個人點數(shù),利用那些點數(shù),舉行賭上晉升A班的比賽?!?/p>
我對于一模一樣的想法點頭同意。
先不考慮退學的學生,B班到D班全部的學生就是一百二十人。
如果集中所有的個人點數(shù),恐怕輕輕松松就會超過兩千萬點。說不定還會達到四千萬至六千萬。
當然,應該不是所有人都會參加那場賭博。雖然不知道目前制度變得如何,但直到不久前為止,學校都還在進行畢業(yè)時的個人點數(shù)現(xiàn)金化。大概也有學生會認為就算是在D班畢業(yè),只要拿得到現(xiàn)金,那也沒關(guān)系。不過,如果在這些條件都通過后,就只有出資賭博的人們會收到好處,那賭下去會比較好。反正無法以班級獲勝的話,在最后賭一把也不錯。
這樣就會增加好幾個學生能到A班。
與A班的班級點數(shù)差距越大的學年,實際上就會越容易執(zhí)行這個最后的機會。
「你那個年級沒有出現(xiàn)這種事嗎?」
「如果說沒出現(xiàn),就是騙人的,但那并沒有實現(xiàn),因為A班和B班當時正在競爭,C班和D班也沒有剩下足以實現(xiàn)的點數(shù)?!?/p>
我回想起一年前接觸過的三年D班學生,他也是苦無點數(shù)的樣子。一直輸?shù)脑?,要得到班級點數(shù)就會變得很困難呢。
要是陷入必須就這樣以零點的狀態(tài)度過好幾個月的狀況,就會是惡性循環(huán)。
「假如只是這樣的話,倒是沒什么影響。可是,南云打算舉行祭典,計劃把身為A班的自己也卷進去。換句話說,這也會讓伙伴背上風險?!?/p>
意思就是說,A班里欠缺實力的學生也有可能脫隊。
說得也是。只有他們A班自己在安全范圍,而呼吁實力主義,周圍根本就不可能會認同。意思就是說,他打算把A班和D班都變得平等。
「雖然不知道他會做到哪一步,但這也算是需要勇氣的決擇呢?!?/p>
「那家伙覺得確定勝利的現(xiàn)狀很無聊,這就是起因了吧。他會參加學生會,主要也是為了打發(fā)時間?!?/p>
如果有能力,又有支持度,那誰都沒有權(quán)力表示不滿。
「班級是同甘共苦的命運共同體。我認為只有這個框架是不應該超越的?!?/p>
「所以,你才沒辦法贊成南云的做法。」
堀北哥哥沒有點頭,但還是就這樣接受這句話。
我知道他想說什么,但我也沒辦法說哪邊才是正確的。
再說……
「我打算看一看南云打算做的事。要是他能把整個學年……不對,把整個學校都變成更加實力主義的環(huán)境,不體驗過那些的話,我也沒辦法否定?!?/p>
我決定只先跟他坦白地報告今后的事情。
「這樣啊,你要前往比我更高的境界呢?!?/p>
「你太抬舉我了。」
就只是現(xiàn)在的我沒打算阻止南云,也沒有阻止南云的手段。
既然這樣,看看南云打算打造的世界也不錯。
畢竟我也已經(jīng)牢牢記住了堀北哥哥一直守護的這年。
「我不是你想像中那么了不起的人?!?/p>
「不,很抱歉,我不這么覺得?!?/p>
對于我的謙虛,堀北哥哥強而有力地否定。
「我的評價在你心中好像不管怎樣都沒有降低耶。」
「如果有地方可以降低,那我會降低?!?/p>
回想起來,堀北哥哥從將近一年前開始,就沒有改變對我的評價。
不論他知不知道些什么,評價水準都沒有變化。
「我實在是無法理解,我到底哪里有你認可的要素???」
如果要說跟其他學生不一樣,只有她哥才有的情報,也就只有我在入學時的亂考同分,或是為了阻止他對妹妹施暴而稍微跟他互相拉扯。
除此之外,作為一般情報的,真的也就只有我跟他在接力賽時所公開的腳程很快。
他不知道我實際上多會讀書、多會運動。
「我自認能在一定的程度上,靠自己的感受與直覺了解對方的本領?!?/p>
與其說是具體的什么東西,似乎是很抽象的事情。
他可以這樣就把我評價到這種程度,還真是不得了。
「憑那個所謂的感受性,你覺得我怎么樣?我想請你把這點告訴我,當作是餞別禮?!?/p>
因為我很感興趣,決定問問。
我想要比較看看,實際上跟我想像中的自己相似到什么程度。
如果是堀北哥哥,他應該會愿意不做多余過濾地回答。
「我想想,我眼中的你……」
堀北學稍作停頓,回想這一年所見的我。
「你看起來──是大幅脫離我至今的人生經(jīng)驗以及預測的存在。不論攻擊何處都沒有破綻。戰(zhàn)略與謀略不用說,要靠腕力解決并訴諸武力似乎也行不通。你是我目前見過的人之中,最不希望對上的對手。」
又是個夸張的評價。如果他只是憑感受說說,那就更是這樣了。
「換句話說,你會對我徹底舉白旗嗎?」
「這是兩回事,就算是完美無缺的對手,我也一定會有勝算。」
我對于這樣回答的堀北哥哥稍微松了口氣。
「尤其這間學校是以班級單位競爭,個人再怎么突出都有極限。」
「是啊,就是這樣,我才覺得有趣?!?/p>
「綾小路,你是在什么環(huán)境下長大的?我很確定這不全然是與生俱來的能力。而且,也不是因為有家人是徹底的教育家才能抵達的領域?!?/p>
「你不也是出身很普通的家庭嗎?」
如果是當?shù)綄W生會長的菁英,他應該知道該怎么往上爬。
「我不是所有事都一開始就位居上方,我也有過停滯不前且痛苦的時期。不過,以此為前提,我一路付出了不懈的努力。自幼到現(xiàn)在都是,而且今后也會繼續(xù)下去呢?!?/p>
堀北哥哥說自己是站在這些累積之上。
「按照你的理論,這或許是我付出了超越你的努力?!?/p>
「……是啊?!?/p>
要贏過努力的人,就要更加努力。
這不是一切,不過事實上也是答案之一。
堀北學拿出了手機,把顯示手機號碼的畫面拿給我看。
接著切換畫面,顯示出另一個不一樣的號碼。
「你先把這兩個號碼記下來。一個是我的,另一個是橘的。畢業(yè)后有傷腦筋的事,我隨時都會陪你商量?,F(xiàn)在背不起來的話,也可以筆記下來,不過事后一定要先刪除?!?/p>
即使是在電話上也禁止跟校外人士接觸。
不謹慎的紀錄,對我來說只有壞處呢。
我輕輕點頭,表示沒問題,然后把兩組十一位數(shù)號碼記在腦中一隅。
我個人無法想像利用這兩組號碼的日子會到來,但是先記下來也沒有損失。
「這么說來我還沒聽說,你之后要去哪里呢?」
從他也有把橘的號碼告訴我來看,就知道他們畢業(yè)后也會繼續(xù)維持關(guān)系。
「關(guān)于這件事──」
堀北哥哥正打算開口,但從手機上確認時間后,就暫時不說話了。
「我的事情,等你畢業(yè)之后再說吧。差不多要到預定的時間了。」
再過沒多久就是正午了。
總之,就是要和堀北妹妹碰面的時間。
但是,在此卻沒看見妹妹的身影。
他的表情看起來一如往常,卻莫名讓人感到寂寞。
「先聯(lián)絡一下會比較好吧?」
那家伙忘恩負義,不在此現(xiàn)身──只有這點我無法想像。
就算不可能睡過頭,當成發(fā)生了什么意外比較實際。
「不……別這么做吧?!?/p>
就算是意外也一樣。堀北哥哥似乎要貫徹不搭話的方針。
雖然我在目前為止的經(jīng)過上,非常清楚他不討厭妹妹。
「你也沒必要固執(zhí)己見吧?偶爾主動伸手也不錯?!?/p>
「我怕一時的情感會阻礙妹妹的成長。如果只是因為意外而遲到,那倒是沒關(guān)系。不過,要是她判斷不和我見面才會成長,這樣就只會是單純的阻礙?!?/p>
「不跟你見面就會成長?你覺得你妹會有這種想法嗎?」
「判斷這件事的人是鈴音?!?/p>
「這不是局外人該說長道短的?!顾麩o法坦率。
「你都不會展現(xiàn)寬容耶?!?/p>
「我只是還在判斷寬容的時機?!?/p>
雖然我覺得現(xiàn)在正是使用的時機。
時間超過十二點,過了一分鐘。
我以為他會立刻走向正門,但他還沒有邁步而出。
雖然說不會展現(xiàn)寬容,但這就是有稍微展現(xiàn)出來吧?
「我也有事情想先跟你確認。我想請你回答,當作我畢業(yè)的鑒別禮。」
堀北哥哥對我投以這句話以及眼神。
我就像是在陪伴他在最后一刻展現(xiàn)的寬容,點了點頭。
「如果是我能夠回答的問題?!?/p>
這段對話結(jié)束時,堀北哥哥恐怕就會往正門走去了。
「你為什么要隱藏自己的才能生活呢?」
雖然在預料內(nèi),但他問得真是開門見山。
「應該只是因為我不喜歡引人注目吧?!?/p>
「就算要隱藏真正的自己,也要貫徹這件事嗎?」
「不知道耶,我沒想那么深入?!?/p>
進入這間學校后,我想要過著普通的學生生活。
可是被他這么問的話,我自己也會覺得疑惑。
「我原本決定當個普通且隨處可見的學生生活。雖然幾經(jīng)波折,偶爾也會有不得不做事的時候。」
「你今后也打算繼續(xù)一樣的事情嗎?」
「不好說耶,因為最近被盯上的次數(shù)也開始變多。必須認真做的事情,可能也會稍有增加?!?/p>
老實說,我也有很多搞不懂的地方,但還是直白地說出目前的想法。
堀北哥哥聽見這些話,會回答什么呢?
「我最近都在思考自己在這間學校里完成了什么,原本能夠完成什么。」
他這么說完,就遠遠凝視了校舍一眼。
「像是有沒有完全發(fā)揮自己的實力,有沒有更多成長空間?!?/p>
換句話說,他一直都是生活在跟我完全顛倒的環(huán)境下。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爬上學生會長之座。
「就這樣在臺面下度過校園生活,真的是件有意義的事嗎?」
「我認為在想要輕松的意義上,這沒有不對呢?!?/p>
「可能吧。不過,你不也是為了留下什么才來到這所學校嗎?如果是這樣,我認為你應該要盡可能地為此努力?!?/p>
「留下什么……是只有你這種耀眼的人才辦得到的事?!?/p>
我這么否定,但堀北哥哥沒有表現(xiàn)出接受的態(tài)度。
「假如不能為學校留下任何東西,也只要留給學生們就好。曾經(jīng)有過綾小路清隆這名學生──被刻下這段記憶的學生是不會忘記你的吧。」
把我的存在烙在某人心中。
我從來沒這樣想過。
「我很感謝你想讓我妹有所成長,但是,我這整年充分了解到你這個男人不會止于這種程度。你藏著強大的實力。就是因為這樣……你可別讓我失望了啊?!?/p>
這是他身為學生會長,以及高度育成高中的學長,對我做出的激勵。
「如果你要在束縛中追尋自己,就在這三年中成為會留在周圍記憶中的存在吧?!?/p>
「留在記憶中的存在嗎?我在二年級或三年級的中途可能就會被退學了呢。」
「就算你因為某些意外,沒等到三年就要面對退學的命運,你還是可以讓別人留下記憶?;仡櫲甑臅r候,如果可以盡可能地讓多一些學生覺得幸好有綾小路清隆這個人,我認為也等同完成了一樁大事。」
他再次這么說,感覺這些話似乎一點一點地銘記在我的心中。
「這樣啊……我會好好想一想?!?/p>
這就是我現(xiàn)在最多能夠回答的答案。
「這樣就好了。答案不是要由我得出,是要你自己去尋找的,綾小路。」
南云率領的學生會、堀北妹妹的事,還有學校的事情都是如此。
最后要決定的都是我自己。
這個世界上充滿了成長的材料。
任何地方,都有提升自我的提示。
現(xiàn)在像這樣與堀北哥哥面對面也是如此。
就這樣在臺面下靜靜過完剩余的校園生活,到底會留下什么呢?
那就是我的回憶。那種只是能夠讓我隱約覺得開心的記憶。
一開始,我這樣就心滿意足了。
正因如此,這一年我都盡量過著安靜的生活。
但這可能不是我的答案。
我會來到這所學校,也是有意義的。
他說得沒錯。
「不知為何在最后一刻變成了很有說教性的內(nèi)容,你就原諒我吧?!?/p>
「不會,總覺得我這個當這學弟的,收到了學長給的最棒一段話。」
跟你分開好像會有點寂寞呢。
我說到一半就作罷了。
「呼……看來我們都露出了很不像是自己的一面呢?!?/p>
拉開距離之后,我們就了解到這點。有些事就是因為這樣才能說出來。
然后,有些事情也是不說出來,才能夠互相了解。
「我就差不多出發(fā)吧?!?/p>
超過十二點十分了,哥哥似乎覺得妹妹不會出現(xiàn),于是這么說。
接著,哥哥有點依依不舍地往學校──往一年級宿舍的方向看去。
應該要過來的妹妹不在場。
任何人都無法預測到這種發(fā)展吧。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堀北?
我不禁如此感到疑惑。
我同意他們兄妹之間建立了有點復雜別扭的關(guān)系。
可是,為了破壞這段關(guān)系,你應該一直痛苦了好幾年。
然后才終于正要找到正確答案。
我把手插入手袋,抓住手機。
這邊就算要硬來,也應該要先讓她見哥哥一面吧?
就算只有一瞬間、只有一眼也好,如果這會變成堀北的養(yǎng)分,那就算是稍微強硬的方式也……
不對──就算做出這種事,也只會有反效果嗎?
恐怕也會對正在緩解的兄妹關(guān)系造成龜裂。到頭來,要不要見面、想不想見面,都是雙方想法重疊后才會成立。
不是第三者該介入的。
「抱歉啊,我妹直到最后都還在添麻煩?!?/p>
堀北哥哥看透我的情感似的輕聲道歉。
「我也沒有什么損失?!?/p>
在這間學校的三年都一直跑在最前面的男人轉(zhuǎn)身離去。
「這三年,我自詡沒有停下腳步,一直都走在最前面?!?/p>
這是他的總結(jié)。
堀北哥哥回顧三年所道出的最后一句話。
「我在途中失去了很多同學,而別班的學生也是如此。」
讓人絲毫感受不到自己在A班畢業(yè)的喜悅。
話雖如此,也并非悲觀。
他嚴肅地回顧發(fā)生過的事件。
「就結(jié)果來說,在畢業(yè)之前出現(xiàn)了總計多達二十四名學生退學。光是三年級的時候就有十三位?!?/p>
我不知道這跟往年相比是多是少。
沒記錯的話,二年級的南云他們在冬天的階段應該是出現(xiàn)了十七個人退學。
「你們一年級目前還只有三人呢?!?/p>
不難想像每次跨越學年,就會變得更加嚴苛。
「沒辦法熬過課題的學生,必然會脫隊吧?」
「確實如此。基本上,脫隊的學生都是水準無法滿足要求的學生??墒?,有時候也會失去優(yōu)秀的學生?!?/p>
像是因為保護了某人,或是被更強大的對手暗算。
預定以外的學生消失,未必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也是有人抱著懷疑眼光看待學校的做法,但是,我還是非常感謝這間學校?!?/p>
堀北哥哥不否定因為不講理而失去伙伴也是學校的一種做法。
「在這所學校里,學生們是為了扛起日本的未來而受教。當然不可能一百人之中,每個人都能變成適合的人。在某個大學或企業(yè)里就職的人也都是這樣?!?/p>
不只是適不適合,合格與否,都將在各種結(jié)果的最后判斷出來。
「我學到了這項理念,深深覺得離開這里之后,自己也不可能會因為半吊子的事就被篩選掉?!?/p>
也就是說,學校讓他有這么大的成長嗎?
他的同年級里,究竟有多少學生可以爬到這個高度呢?
「我就說到這邊了?!?/p>
正門。我盯著還有幾公尺遠的那扇門。
然后──堀北哥哥最后面向了我。
「雖然這是單方面的請求,不過鈴音就交給你了?!?/p>
堀北哥哥在我聽見這句話之后,對我伸出了右手。
「能握個手嗎?」
「好?!?/p>
我回握他伸出的那只手。
所謂的握手,就是自己的手與對方的手互相握住的行為。
堀北哥哥被我握住的那只手,蘊含一股不可思議、強而有力的感覺。
接著,我們慢慢把手松開。
「后會有期了,綾小路?!?/p>
他這么留下一句道別,就靠近了正門。
假如他離開了這里,任何人都會無計可施。
最短就是兩年?;蚴谴蟾胖荒芸客藢W這條路才能與哥哥再次相見。
而我,則是再也不會見到這個男人了。
「哥哥────!」
我的身后傳來喊叫。
這個狀況下根本沒有余地疑惑這會是誰的聲音。
堀北哥哥聽見這個聲音,停下了腳步。
看來在最后一刻勉強趕上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正午,他們再幾公尺就要分開了。
再晚個一分鐘抵達,她就無法看見那張臉了吧。
我在她哥回過頭的時候,了解到他的眼神里充滿我第一次看見的強烈驚訝。
他就這么意外妹妹過來嗎?
應該當然也有這個原因。
我原本以為是這樣,不過并非如此。
不對,應該說是不只如此嗎?
他真正驚訝的理由,我馬上也就知道了答案。
「你……」
堀北超過了預定時間,應該是急忙跑過來的。她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我身旁。
但現(xiàn)在這一刻,對堀北來說,我就跟周圍的景色沒什么兩樣。
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
然后她邊整理呼吸,邊往哥哥身邊靠近一步。
「對不起,我遲到了……!」
她這么低頭謝罪。
你為什么遲到?
通常都會這么問吧。
「沒關(guān)系──」
不過只有這次,她根本就不需回答理由。
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知道為什么了。
這是困惑──不對,是純粹的驚訝。
因為昨天的堀北與今天的堀北有著巨大的不同。
就是這件事嗎?
堀北哥哥在她入學這所學校時,立刻識破妹妹沒有成長的理由。
堀北學看見堀北的狀態(tài)后,好像說不出話來。
我也一樣。
這個最后的道別之日。
我很清楚堀北是抱著遲到的覺悟出席這個場合。
哥哥不可能斥責這樣的妹妹。
「看來你順利改變了呢。」
哥哥對于妹妹現(xiàn)身好像松了口氣,靜靜地這么開口。
「我……順利改變了嗎?」
「不對──我修正一下吧,你是順利恢復成過去的自己了,鈴音?!?/p>
這不是開始,而是回歸原點。
「我花了一年,不……是花了好幾年?!?/p>
堀北整理著呼吸,慢慢回答哥哥的問題。
「我為什么不能更快、更早恢復成原本的自己呢……我實在是后悔不已。」
堀北主動往哥哥身邊靠近一步。
「你現(xiàn)在正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呢……老實說,要說現(xiàn)在不感到混亂,就是騙人的?!?/p>
堀北無法好好地繼續(xù)說下去,感到不知所措。
堀北哥哥眼神平穩(wěn)地凝視她,等她有辦法組織言語。
「不過,只有這點,我可以清楚地說出來──我……一直、一直都只是在追尋著哥哥的影子??墒?,那樣的我已經(jīng)不存在了?!?/p>
只想著哥哥,只為哥哥而活的堀北鈴音。
讀書和運動,全是為了讓自己的哥哥認同。
「那么我問你。你決定不追尋我的背影,今后要怎么做?」
哥哥提出疑問。
堀北調(diào)整呼吸后,進一步地組織言語。
「我再也不想追尋任何人的背影了,我要尋找只屬于我自己的路?!?/p>
堀北目前只是擺脫了自己的迷惘。
才剛變得能夠環(huán)顧周圍。
即使如此,她也不能停下腳步。
「然后──」
自己走自己的路。
這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就算只是表現(xiàn)出這點,對哥哥來說,應該也是個很足夠的禮物。
可是,堀北似乎不打算就這樣結(jié)束。
「我希望今后自己能為了同學走在前面?!?/p>
成為周圍的范本,引領大家的指導者。
這是作為領袖的重要要素。
「然后,為了找到自己的路,我會在這所學校里和伙伴一起學習?!?/p>
一年前遇見堀北時,我沒想過她會達到這種程度的成長。
她比別人優(yōu)秀,是有點自大的資優(yōu)生。只是個座位很近的隔壁鄰居。
不論好壞,都只屬個人的能力。她帶給人這種形象。
「是嗎?以前留在我記憶角落的你……真的終于回來了呢?!?/p>
堀北學跟這樣的我不一樣,或許他已經(jīng)看見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且相信妹妹擁有的潛能。
堀北哥哥暫且把拿著的行李放在腳邊,縮短了與留在原地的堀北的距離。
從差一點就要離開的那段距離解脫。
兩人已在伸手可及的距離。
「你知道我把你拒于門外的最大原因是什么嗎?」
「……不知道?!?/p>
堀北恐怕不太了解哥哥的心情。
她只是解放了自己過去的束縛。
是無意間把上鎖的寶箱硬是撬開的狀態(tài)。
那里沒有鑰匙這項用來對照答案的東西。
為什么堀北哥哥會變得拒絕妹妹呢?
為什么會嚴厲地劃清界線?
「我把你看得很重要?!?/p>
「唔!」
哥哥就像是在告訴妹妹那把鑰匙的所在地一般,送出最后的贈禮。
「然后,我在年幼的你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才能。雖然還不成熟,但我看見原石般的光輝。因為我抱著期待──那顆原石過沒多久就會受到磨練,能掌握到足以超越我的能力?!?/p>
堀北哥哥拉近了最后一步距離。
已經(jīng)是只要稍微抬起手就碰得到的距離。
「可是,這樣的你卻被我這個幻影困住。你片面斷定自己比不上我,覺得不可能追過我而放棄,并選擇舍棄自己成長空間的選項。你只把追上我的背影選為自己的終點站。這件事情,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p>
追逐哥哥的影子,想并列在他身旁。
這確實不是件壞事。
也可以說是某種了不起的目標。
可是,換句話說,和哥哥并列的時間點就會抵達終點。正可說是終點站。
把追上哥哥當作終點站的妹妹,以及希望妹妹超前、向前邁進的哥哥之間,這兩人的糾葛。
應該就是這點,讓這對兄妹產(chǎn)生巨大的隔閡。
「你要比別人更堅強,還要溫柔待人?!?/p>
哥哥溫柔地把妹妹抱到懷里。
身為哥哥,他用力抱緊著光是站著都竭盡全力的堀北。
堀北「剪短」后的頭發(fā)搖曳著。
「哥──」
「你已經(jīng)沒問題了,現(xiàn)在我很確定這點?!?/p>
我已經(jīng)用不著說什么了。
那里是我不能做任何發(fā)言的空間。
「有件事,我瞞了你好幾年。是必須跟你道歉的事?!?/p>
「道歉……?」
堀北不知道是什么事,就這樣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地問道。
「我們的關(guān)系會別扭成這樣,有很大的原因是在我身上。」
「什么意思……?」
堀北小聲反問。
「我以前說過我喜歡長頭發(fā),對吧?那是我隨便編出的謊言?!?/p>
「咦?是、是這樣嗎!」
「我直到剛才為止都不知道?!管ケ卑l(fā)出驚訝聲。
「喜歡短發(fā)的你會不會把我的話當真,不惜失去自己的特色也要把頭發(fā)留長。我為了確認這點,而不小心說了個謊。」
意思就是說,結(jié)果堀北還是打算迎合哥哥的喜好,開始把頭發(fā)留長。
所以他們在這所學校再次相見時,他馬上就理解了。
堀北鈴音沒有任何改變。
他失望地對待只是不斷追著自己背影的妹妹。
根本就不需要確認她在讀書和運動上的優(yōu)秀與否。
「──原諒那個謊言吧?!?/p>
「……真是過分呢,哥哥?!?/p>
「我沒辦法找借口呢?!?/p>
堀北哥哥恐怕故意沒修正這件事情。
他相信妹妹有天會改變,而這是為了察覺其中的變化。
「我會原諒哥哥你說的那個謊,因為我覺得一定是多虧了那個謊言才會有現(xiàn)在?!?/p>
堀北也很清楚這點,才會笑著原諒這個謊。
堀北哥哥抱著妹妹的肩膀,兩人彼此對視。

堀北對哥哥盡己所能地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
看到這張笑容的堀北哥哥,也脫下自己的面具似的露出笑容。
他絕對不是不曾展露笑容的男人。
可是,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柔和的笑容。
我已經(jīng)不可能再看見這笑容了。
再一年──
假如,我可以和他在同一間學校再生活一年。
總覺得我一定可以跟堀北學這男人變得更加親近。
然后說不定就能改變了。
實在令人遺憾。
「鈴音,兩年后,我會在正門外等你。讓我看看成長后的你吧。」
「好。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地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p>
阻礙堀北成長的東西,已經(jīng)全部被除掉了。
今后,堀北就只要不斷向前奔跑。
「綾小路,我也很期待能夠跟你見面?!?/p>
說不定堀北哥哥也跟我抱著相同的想法。
「是啊。」
雖然知道這是無法實現(xiàn)的愿望,但我還是強烈同意彼此的想法相同。
「時間差不多了?!?/p>
快要十二點半了。
等到發(fā)現(xiàn)時,眼看就是巴士應該要開來的時間。
雖然感覺依依不舍,但兩人還是慢慢地拉開距離。
「后會有期吧?!?/p>
堀北哥哥留下這么一句話,就穿越了正門。
一名男子就這么離去。
堀北直盯著那身背影,連眨眼都舍不得地一直凝視。
總覺得堀北學連同自己的妹妹,也一并為我留下了指引。
1
就算正門已經(jīng)看不見哥哥的背影,我們?nèi)詴簳r望著同個方向。
可是,我也有不能一直就這樣沉浸在感傷里的苦衷。
我透過說話,解除堀北無法動彈的僵硬狀態(tài)。
「之后會變寂寞呢?!?/p>
「……是啊?!?/p>
這不是一輩子的離別,但今后兩年別說是哥哥的身影,她就連聽見聲音都無法實現(xiàn)。
不過,堀北的表情非常緊繃,露出凜然的表情。
「謝謝你,綾小路同學……今天有你在,真是幫了大忙?!?/p>
「是嗎?我覺得自己只有礙事?!?/p>
「沒有這種事,要是你沒和哥哥說話,我就趕不上了。我真的很感謝你?!?/p>
堀北再次感謝我這個很明顯不適合待在此處的男人。
但她望著不相干的方向,沒有看向我這邊。
「再說,哥哥出發(fā)的這天只有我送行,也會很哀傷呢……」
雖然說這是她哥選擇的路,但的確有點冷清呢。
他是應該被更多學生目送的人物。
這一定也都是為了妹妹。
他為了讓堀北更容易面對自己,而不讓別人靠近。
說不定一切都在哥哥的計算之中。
「我也跟你哥有各種緣分,我只是想多跟他聊一聊?!?/p>
我一開始認為這不是值得歡迎的事,但現(xiàn)在卻覺得,當初再多聽他說說話也沒關(guān)系。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我們兩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話說回來,你果斷地剪短了頭發(fā)呢?!?/p>
考慮到她直到昨天都還是一如往常,以及剛才的遲到,不難想像她是今早才突然下定決心要剪短。這應該是在時間緊迫中做出的選擇。
「我從以前就喜歡大約這么長的長度,可是,總覺得好像很怪?!?/p>
話雖如此,她也不能隨便剪短,玷污了哥哥的重要場合。
為了以整齊的打扮送行,她不惜選擇遲到也要賭運氣。
就結(jié)果上來說,是堀北賭贏了。
「不過,你也可以至少先做好必要措施吧?如果會見不到哥哥,倒不如利用我不要讓他離開,才可以提升見面的機率?!?/p>
如果確定會過來的話,我也可以幫一點忙。
幸好我碰巧跟他聊天,所以爭取了時間……
「我拜托你的話,你就會愿意乖乖幫忙嗎?」
「再怎么說,至少今天都會幫忙吧?」
「很難說呢──我很想這么說……但實際上,我是有打算要拜托你的?!?/p>
堀北這么回答。不過,我取出的手機上果然并沒有顯示任何紀錄。
「都怪我太著急。我把手機忘在宿舍,就直接去剪頭發(fā)了,開始剪之后才發(fā)現(xiàn)沒有帶。真是的,我也是少根筋呢。」
換句話說,她當時也是束手無策的狀況嗎?
如果要結(jié)束后再回去拿手機,倒不如直奔正門還比較快。
「我真蠢呢?!?/p>
堀北露出自嘲的笑容。
「這也表示你今天決心要做的事,對你來說就是這么重要吧?」
雖然想像她急忙在開店的同時跑進去的場景,感覺有點有趣。
正因堀北平時做事都很有計畫性,難怪她會因為那些動搖而造成失誤。
「剪掉頭發(fā),算是我以自己的方式劃出的分界線。」
「你的腦中沒有哥哥的喜好如何之類的想法嗎?」
「當然啊,我只是想要恢復成過去的自己。不過,因為這跟我會追逐哥哥是同個時期發(fā)生的,所以在這種意義上,這么做才最能傳達心意呢?!?/p>
所以就是偶然招來的最佳之策嗎?
因為我這一年都看著那頭長發(fā),所以突兀感非常強烈。
「睽違好幾年重拾自己的風格,感覺如何?」
「就算問我如何,我也很傷腦筋呢。我小時候的確很喜歡現(xiàn)在這種短發(fā),但一直留著長發(fā)生活,對長發(fā)也會有感情。老實說,心情很復雜呢?!?/p>
以前喜歡過的短發(fā)。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受的長發(fā)。
以前的自己,以及現(xiàn)在的自己。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堀北鈴音無誤。
「現(xiàn)在感覺是哪一邊的自己,我都能夠接受?!?/p>
她這么說完,就用指尖碰一下自己變短的頭發(fā)。
「所以,我會再次從零開始思考,因為現(xiàn)在的我還是看不見一些事情??次沂且^續(xù)留長到從這間學校畢業(yè)為止,或者是不要留長。假如要繼續(xù)留長到原本的長度,大概就會是兩年……剛好就是畢業(yè)時期吧?!?/p>
過去的自己,與現(xiàn)在的自己。不論是哪一種,堀北都接受了。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與頭發(fā)長度無關(guān),而且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與哥哥見面。」
那我也來期待,她一度剪短的頭發(fā),今后會變得如何吧。
堀北學在最后一刻留給堀北龐大財產(chǎn)才離開。我以為不大力幫助堀北,她就不會成長,但最后似乎是我判斷錯誤了。
「你應該很舍不得吧?」
其實那些想說的話,以及想說也說不出口的多年思念應該堆積如山,就算花上一個小時──不對,花上一天都說不完。
「那種事……那是無可奈何的。」
堀北讓自己接受似的點頭。
「再說,現(xiàn)在阻礙我跟哥哥的那面墻已經(jīng)被拆除了。我只要跑完接下來的兩年,再好好跟他說話就可以了。對吧?」
「確實是這樣呢。因為他還說會在畢業(yè)后等你。」
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應該也會變得可以自由地與外界聯(lián)絡。
到時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跟哥哥見面,并且慢慢聊了嗎?
「今天的事件算是個大收獲,再奢侈下去,可是會遭天譴的?!?/p>
她的心情轉(zhuǎn)換得真快。
沒錯,表面上是轉(zhuǎn)換了。
現(xiàn)在腦袋里在拚命假裝平靜,試圖轉(zhuǎn)換心情。
但心情的轉(zhuǎn)換并非這么簡單就能夠達成。
「可是──到這邊就可以了?!?/p>
堀北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并且這么說。
她那張臉已經(jīng)沒有在看著我了。
不對,說是沒辦法看比較正確嗎?
「怎么了?」
其實我懂,但還是裝糊涂地詢問。
如果是平常冷靜的堀北,就會發(fā)現(xiàn)這句話是在裝傻了。
可是,堀北現(xiàn)在沒有余力,也沒有識破這點。
「我……要順便繞道再回去?!?/p>
她像是在打迷糊仗地委婉叫我回去。
「順便繞道?」
就算問她要去哪里,堀北也沒辦法回答。
「沒有,就類似是散步呢。」
她含糊回答的聲音微微地顫抖。
「我陪你吧?」
「不用。」
堀北說得很含糊,就背對著我邁步而出。
不是要去櫸樹購物中心,也不是要前往超商。
她是在尋找某個沒有人煙的地方,而走起路來。
應該是覺得跟我一起回宿舍的話,就會來不及吧。
我追著這樣的堀北。
如果堀北打算獨處又被人跟著,當然會沒辦法沉靜下來。
「你為什么……要跟過來?」
堀北沒有回頭,壓抑聲音說道。
「不知道耶,這是為什么呢?」
「沒有理由,就別跟過來?!?/p>
她采取拒絕的態(tài)度,但我沒有做出回去的舉止。
因為堀北在這一年對我做過好幾次壞心眼的事情。
「我就告訴你理由吧。因為我想要稍微使個壞?!?/p>
「……你在說什么?我無法理解?!?/p>
「是嗎?那我就告訴你吧?」
「你可以不用說出來?!?/p>
「不,這也不行呢?!?/p>
我打算讓堀北強忍著的防線崩潰,于是慢慢開口:
「悲傷的時候不用忍耐,哭出來也沒關(guān)系,不是嗎?」
我這么說。
只說了這句話。
「……你沒在聽我說話嗎?」
「我有在聽。能和哥哥和解,你應該打從心底開心吧?」
「是啊,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哪里……哪里還會有悲傷的要素呢?」
「你根本就無法滿足吧?確實兩年后就可以交談,可是,人類也不是這么簡單就能接受的生物?!?/p>
夢想著這天的少女,卻又嘗到了兩年的延期。
并非沒有高興的心情,但也不會只有這樣就結(jié)束。
「我……我滿足了,滿足了啊?!?/p>
「既然這樣,你能轉(zhuǎn)向我這邊嗎?」
堀北就這樣背對著我。
她沒答應我的請求,并且搖頭。
「我拒絕,為什么我就非得看你呢?」
「不知道耶,這是為什么呢?」
堀北疾步而行,打算逃跑,我只從她的背后再多說了一句話:
「哭出來也沒關(guān)系?!?/p>
與哥哥睽違兩年再次相見,以及遭到拒絕。
在無人島上,孤獨地與高燒奮戰(zhàn)。
因為班級投票而扛下遭人怨恨的職責。
不論何時,堀北都沒有哭泣。
「我、我……」
她打算繼續(xù)跨步的雙腳,停了下來。
她努力再努力,才終于成功與哥哥的心意相通。
明天起,應該就一定會回到可以笑著聊天的關(guān)系了。
可是,哥哥卻已經(jīng)穿越大門,踏上新的旅程。
下次能見面,最短就是兩年后。
「別……別這樣……」
她的聲音慢慢地顫抖起來。
這段漫長的歲月,堀北都必須在這里、在這所學校里戰(zhàn)斗。
「因為,這是沒辦法的啊……!」
雖然堀北打算反駁,但她強忍著的東西卻奪眶而出。
她現(xiàn)在確實想起了剛分離的哥哥。
「因為──!」
「我明明終于……終于發(fā)現(xiàn)到自己的錯誤……!」
她跪倒在地上。
雙手捂臉,接起控制不住而流出的淚水。
「卻又跟哥哥分開了……!」
可以的話,她應該很想跟他一起跑到正門的另一頭。
但妹妹只字不提,出色地目送了哥哥的背影。
「嗯,真教人寂寞呢。」
「好寂寞……我好寂寞……!」
嚎啕大哭的少女,就像個小孩子一樣。

堀北流著眼淚,但還是試圖忍住不哭。
如果不是這所學校,堀北應該不論何處都能追上哥哥。
想見面的時候就見面,想說話的時候就說話。
「你可以現(xiàn)在在這里把眼淚流干,然后,讓你哥哥看見更加成長過一輪的你就好?,F(xiàn)在這個瞬間,你已經(jīng)開始改變了?!?/p>
不需要著急。有兩年的時間。如果有兩年的話,堀北一定可以有更大的成長。
她哥也一定很期待這點。
「對吧……學?!?/p>
已經(jīng)傳達不到的這句話,就這樣被吸入迎接春天的藍天。
2
堀北在情感滿溢而出之后,沒多久就收起了眼淚。
但她似乎還沒有恢復精神,就這么坐在地上。
我站在她隔壁,靜靜等待這個時刻。
應該可說幸好這一帶沒有任何人在。
她沒被其他學生看見。
「真是太好了呢?!?/p>
「什么叫做太好了?被你看見可是非常屈辱……」
我自認有稍微安慰她,但好像沒這么簡單。
「嗯,也是啦?!?/p>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想要獨處。沒有我在的話,自己哭的樣子也不會被人看見。
「可是,被你看見也沒辦法,我決定要正面思考。」
「正面?」
「……幸好是被你看見──我決定要這樣想了?!?/p>
沒錯,堀北打從心底放心地吐了口氣。
換作是其他學生,這確實不是一張會想讓人多看見的表情,只有這點很確定。
「好啦,那我就把今天的這個狀況分享給啟誠他們吧?!?/p>
我拿出手機,把相機鏡頭對著她。
「你想被我殺掉嗎?」
她用紅通通的眼睛怒瞪著我,我立刻收起手機。
「開玩笑的?!?/p>
「面對你的無聊玩笑,我還真想教教你何謂時間、地點、場合呢。」
如果她可以這樣強勢地說話,大概就沒事了。
「……總覺得整體的形式就跟一年前有點類似呢?!?/p>
「或許吧?!?/p>
雖然地點有點不同,但我還是想起我們曾經(jīng)在半夜像這樣聊過。
與哥哥再次相見的堀北,當時還處于失意之中。
現(xiàn)在情況明明完全顛倒,但還是會覺得似曾相似。真不可思議。
「我為什么會在你面前如此失態(tài)呢?而且座位還就在隔壁而已?!?/p>
經(jīng)她這么一說,我從入學當初就一直跟堀北有種奇妙的緣分呢。
從堀北看來,她似乎很不喜歡這樣。
「能不能偶爾也讓我看看你的失態(tài)???」
堀北嘆息,表示不公平。
「失態(tài)啊,最近不是給你看過了嗎?我在跟坂柳的西洋棋對決上輸?shù)袅恕!?/p>
「那不叫失態(tài),就只是敗北而已。」
憑那件事,她似乎無法接受。
「那么,你就期待升上二年級之后吧。」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呢,我會把這件事確實地納入我今后的期待?!?/p>
針對今天被看見哭臉,她似乎無論如何都想要復仇。
話說回來,堀北剪頭發(fā)的事情還是很沖擊,帶來了強烈的影響。
「看見你的頭發(fā),應該很多人都會嚇一跳。」
雖然同學中當然會有人想要一點一點改變形象,但這還是很少見。
「嚇到他們也沒關(guān)系,那種事情無所謂。」
「周圍的目光與我無關(guān)?!顾砻鞑粫汛耸路旁谛纳稀?/p>
須藤等人大概會最先追問這件事吧。
雖然春假還有好幾天,謠言說不定會在這段期間傳開……
不對,如果已經(jīng)有人目擊,情報可能已經(jīng)很混亂了。
「雖然這種時候提起有點奇怪,不過你記得上次說要對決的事嗎?」
「當然啊?!?/p>
「我贏的時候要請你實現(xiàn)的一個愿望──我想到愿望的內(nèi)容了。」
「哦……我以為你一定會拖得更久呢。為了給我精神上的動搖。」
「不,我沒有在想那種奸詐的事情。就是單純想到而已。」
雖然堀北有點懷疑,但還是催我說出愿望。
「如果我贏了,到時候就請你加入學生會?!?/p>
「……那件事你之前也說過呢。」
我以前問過堀北對學生會有沒有興趣。
堀北當時打給她哥,結(jié)果哥哥卻叫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判斷。所以,這件事就被堀北拒絕了。
「對,你能接受這個條件嗎?」
「雖然我對學生會完全沒興趣……好吧,反正只要贏了就好。」
堀北答應,覺得只要贏了就沒問題。
「但不保證我就能進入學生會喔?!?/p>
「這部分不用擔心。南云基本上是那種來者不拒的人?!?/p>
他跟淘汰許多人的學大有不同。
重要的是,如果是學的妹妹──堀北,那南云應該也不會冷淡拒絕。
「我可以姑且問問你想要我進入學生會的理由嗎?」
「這是秘密。你輸?shù)舻脑?,我再告訴你?!?/p>
「真讓人不高興。這點事情,告訴我也沒關(guān)系吧?」
「你又在想輸?shù)魰r的事情啦?」
「……不是。因為我會獲勝,才打算先問出理由。畢竟也能理解成──如果你輸?shù)?,你會就這樣不說明理由?!?/p>
輸贏決定之后,我確實連說出理由的意義都沒有。
「你哥一直都很掛心南云雅的事情。就是這樣?!?/p>
「總之,意思就是要我監(jiān)視學生會長嗎?」
「就是那樣?!?/p>
「哥哥拜托了你那種事啊。」
她有點不滿地看著我。
「因為沒有跟你建立起友好的關(guān)系,這是不得已的?!?/p>
如果他們消除隔閡,可能從一開始就會把這件事告訴堀北了。
「不用謙虛了,哥哥在這間學校里比任何人都在意你,不然才不會在出發(fā)的日子邀請你。真是的……怎么會是你這種人???」
堀北這樣抱怨,同時慢慢起身。
「不說了,我要先把你的事情拋諸腦后?!?/p>
「不然我會撐不住?!顾笛鄣負]揮手。
「堀北,最后我有一件事情想先跟你確認?!?/p>
「什么事?你還打算說出什么奇怪的話嗎?」
「這跟櫛田有關(guān)。我會簡單說明我正在想什么,以及現(xiàn)況?!?/p>
對于這讓人搞不懂的開口方式,堀北一臉懷疑地皺眉。
「現(xiàn)況?」
為了抑制櫛田失控,我和櫛田締結(jié)了契約。
所謂的契約,就是我為了保護自身安全,每個月要交出一半的個人點數(shù)所得。藉由這么做,就可以被排除在櫛田的攻擊目標之外。
「你……是笨蛋嗎?居然結(jié)下那種亂來的契約?!?/p>
「這是為了搏得櫛田的信任才做出的事?!?/p>
「但這樣也太蠢了吧?每個月給一半,實在是太過頭了?!?/p>
「如果沒有這么多,就無法動搖櫛田的情感呢。話雖如此,她被你公開說教了一頓,對我的信任之類的都煙消云散了吧。」
與其說是對我不滿,倒不如說,應該是處在充滿強烈疑慮的階段。
「真是的……我又開始懷疑你到底優(yōu)不優(yōu)秀了?!?/p>
我懂她傻眼的心情,但我還沒說完正題。
「所以,你告訴我這件事情的理由是?」
「之所以結(jié)下這份胡鬧的契約,是因為我判斷這之后不成什么妨礙?!?/p>
「你說不斷提供多達一半的點數(shù)也不成妨礙?」
「因為只要簽約者櫛田退學,風險就會變成零?!?/p>
堀北聽見這個發(fā)言,就停下手邊動作。
用還有點紅的雙眼往我看了過來。
「你剛才若無其事地說出很不得了的話。這是什么玩笑?」
「我原本打算讓櫛田退學。不對,現(xiàn)在也覺得她應該退學?!?/p>
「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嗯。我的想法是預設要在夏天的階段舍棄櫛田?!?/p>
實際上也不是沒有可以排除她的時機。
「可是──既然你告訴我,就是狀況有變化,對吧?」
「對,我想把判斷交給你。」
不由我做判斷,而是把如何處置櫛田交給堀北。
所以,我現(xiàn)在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這不是很清楚嗎?我不打算讓櫛田同學退學。不對,我不打算貿(mào)然地減少任何一名同學呢。」
果不其然,這種想法似乎日漸堅定了。
「但我也不打算像平田同學那樣抱著天真的想法。總是有學生要站在犧牲線上,而那當然會是在今后貢獻度上替換過后的人物?!?/p>
意思就是說,如果像班級投票那樣非得有人退學,她就會做出決定。
「如果在貢獻度上櫛田到了最底層呢?」
「到時她當然會成為退學的第一人選?!?/p>
這些話里似乎沒有謊言和虛偽。
「不過,目前她在班上到最底層的可能性很低。」
「我知道。因為我們看到的櫛田貢獻度算是很高呢?!?/p>
她讀書跟運動都算優(yōu)秀,加上站在對班上來說不可或缺的位置。雖然山內(nèi)退學的事情有點不順利,但也不至于到致命程度。
「如果是你,我覺得可以把這件事交給你才說出來。不過,你越是有所成長,并成為同學的中心,櫛田就越會是個燙手山芋?!?/p>
她是知道櫛田過去的人──這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抹滅的事實。
「所以你打算先替我排除她呢。」
「嗯,就是這樣。她也沒有天真到憑簡單的說服就會成為伙伴吧?」
「我也不是不認同這點。我深深感受到半吊子的說服與討論對她沒有意義?!?/p>
她就算很清楚這點,也打算接納櫛田嗎?
以前我只會把這當作單純的天真,但現(xiàn)在有點不一樣。
「既然這樣,我就沒有任何話好說了。」
「你……該不會在班級投票上以拉下櫛田為目標吧?」
「那樣太亂來了吧?雖然她幫了山內(nèi),但同學對她的信任還是很深厚?!?/p>
「是嗎,也是。畢竟也沒看見你有那種動作……但既然你告訴了我,我可以當作今后櫛田同學的事情,你能完全交給我吧?」
「嗯,我答應你什么都不會做?!?/p>
今后要做什么選擇,都讓堀北決定就好。
「你會告訴我,是因為判斷我能跨越這個障礙嗎?」
「很可惜,我并沒有那么樂觀。我現(xiàn)在也依然貫徹著排除櫛田的方向?!?/p>
「也是呢,既然這樣,那為什么?」
被這么問及理由,才讓我思考起這件事。
「你沒想過嗎?」
「我想想……我現(xiàn)在的確正在做很沒效率的事?!?/p>
考慮到將來,默不吭聲地讓櫛田退學,絕對才是正確的判斷。
然而,我沒這么做。
我正打算托付給堀北。
其中的理由──
其中的理由嗎?
「我開始想看你會怎么面對這個阻礙……應該?!?/p>
我對自己擠出的答案沒有自信,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答案。
「大概吧?!?/p>
「我會先當作是這樣。你說出來的話,先聽一半好像也會比較好?!?/p>
應該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的堀北邁步而出。
「我要回去了。你呢?」
「我要在這邊再待一下?!?/p>
堀北留下簡單的道別,就回去宿舍了。
說不定她半夜想起又會哭出來,但這樣應該就暫時沒問題了。
我想起和一之瀨上次的對話。
坂柳的存在,以及龍園、堀北的成長。
真期待啊,四個班級的戰(zhàn)斗。
再過一年,他們能夠蛻變到什么程度呢?
可以讓他們有各種成長的要素非常豐富。
學送我的那些話,我一直惦記在心上。
──成為會留在學生們記憶中的人。
「真是被送了一份不得了的餞別禮呢……」
為了成為留在人們記憶中的學生,我所能夠做的事。
大概就在于栽培學生,并讓他們成長。
讓成長的學生們競爭,并以更高的境界為目標。
我想像自己變成那種立場……沒錯,可以形容成是興奮嗎?我覺得好像很好玩。
我無意識地在腦中計算班級的戰(zhàn)力分析。
以及一年后看得見的結(jié)果。
每個班級都還需要成長。
強度實在是太弱了。我也有考慮到這些,仍產(chǎn)生興奮的情緒。
但另一方面,我也感覺到這股情緒急速冷靜下來。
「我追求的──應該是……安穩(wěn)的日常?!?/p>
我現(xiàn)在才感受到,我對自己的內(nèi)心抱著先入為主的看法。
我的內(nèi)心──這個存在,在這一年確實有所成長,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不對,現(xiàn)在也正在成長才對。
我確實有在增長心靈。
我試圖這樣說給自己聽。
可是卻沒有效果。
簡直就像是深信這種行為對自己行不通。
應該就只是一直以來封印在內(nèi)側(cè)的鍍層剝落而已吧?
我不由得感受到這種近似不安的漆黑情緒。
我──
我在明年的這個時候,還能繼續(xù)留在這所學校嗎──
這種難以言喻的黑暗──籠罩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