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

鐮月號在距離艾瑞利安（Aerelion）很遠的地方?jīng)_破亞空間的帷幕，在前往預設的出口前，她被洶涌的亞空間風暴影響偏離了航向。也速該感受到途中以太風暴的每一次沖撞和錘擊。以太浪潮緊壓著艦船脆弱的外殼，如同成堆的泥土壓在腐爛的墻壁上一般壓倒它、淹沒它。

?

他經(jīng)歷過更糟糕的旅程，但來自天堂的無盡的折磨讓艦船付出了慘重代價。這艘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比它在普羅斯佩羅后再次服役時好不了太多，而她從那時起便幾乎無法勝任虛空航行。他目光所及的每一處都顯露她承受的壓力 – 破裂到甲板上的船舷、泄露的叵的氣味、不斷閃爍的燈光。

?

將自己鎖在私人艙室中，也速該吟誦著歸家的禱言，暫時將混亂隔絕在外。他站起身來，緊閉雙眼，站在一個祭壇前，祭壇上方懸掛著tiang的書法。

?

一縷縷檀香從金色的祭壇中向上飄散，在三盞飄忽的懸浮燈光線中閃著金光。

?

他感到四肢沉重而疲憊，于是開始做起長期保持的肌肉放松練習。這個習慣可以追溯到他晉升為軍團戰(zhàn)士前，且是為凡人軀體設計的，但他從未擺脫這個習慣。如果它對于他基因強化的肉體起不到太大作用，但重復舊日習慣能夠撫慰他內心的不安。

?

亞空間令他的不按愈發(fā)強烈。對于像他一樣擁有天賦的人，穿越風暴中心是一項精神挑戰(zhàn)。在很多夜晚，他需要面對那些無法逃脫的景象 – 成堆的扭曲臉孔擠壓著船體外殼，爪子刮撓著阿達曼金屬，低沉的、雷鳴般的無盡怒吼在深淵中盤旋。

?

在祭壇上方擺放著艾維達送給他的塔羅牌。這副神秘的牌組曾經(jīng)屬于阿里曼（Ahriman），猩紅之王的隨從，后來被他最后存活的子嗣從提茲卡（Tizca）取回。很久之前艾維達把它交給了也速該，并婉拒了正式加入第五軍團的建議，在那之后，這副牌便被放在風暴先知的房間中，幾乎沒被碰觸過。只在最近幾個月，當他們周圍的道路被風暴封鎖時，他才向它尋求一些訊息。

?

即使當他的眼睛緊閉，他仍可以看到最后呈現(xiàn)的牌陣：一名劍士、一名獨眼的國王、一名憤怒的天使。其中含義仍然模糊不清?？赡芩_牌只回應他的舊主人。又或許也速該只是由于自己的疲憊而沒能看清其中的奧秘。

?

不論如何，預知未來都不是他的特長。他有著元素的天賦 – 掌控現(xiàn)實事物的力量。預言以及靈魂探索，那屬于其他人的領域，那些更深入亞空間的人。

?

但他還是翻轉卡牌，一張接一張。他不時感到自己已經(jīng)在領悟什么的邊緣，站在十二宮交匯之處即將看清牌陣，這催促著他進一步探索。

?

接著他便對自己微微一笑。即使是他也有弱點，離墮落僅需一小步。

?

那便是一切的根源，一切的詛咒 – 為滿足求知欲而墜入黑暗。無人可以拋棄求知欲。它被寫入他們每一個人的基因之中，那是種族毀滅的種子，如同病毒一般永恒而隱秘。

?

他睜開眼睛。懸浮燈隨即滿功率運行，如同白晝日光一般的光線灑滿艙室。他轉向祭壇，從牌堆中翻開最后一張牌。

?

教皇。

?

也速該將牌放在石頭上。這張牌仍保留著古老的工藝 – 細致的墨跡繪制在鑲金的厚重材料上。圖像中的教皇單手上舉，兩指指向天堂，兩指蜷于掌中指向地面。

?

也速該的笑容凝固了。牌組正在嘲笑他，而他沒有心情沉迷其中。他轉身離開艙室，懸浮燈像栓了鏈子的狗一樣跟在他后面。沿著他的私人房間一路走來，艙門開關的嘶嘶聲響了三次。每扇門上都布滿了雕文，都是由他親手繪制的 – 一些是為了抵抗夜叉，一些是為了增幅氣象魔法。

?

最后一扇門打開，露出里面的伊利亞的客人。他看上去已經(jīng)恢復了健康，正穿著白色袍子，放松地獨自坐在一間面對船體的艙室里。舷窗上的亞空間百葉窗已經(jīng)卷起，使他可以看到艦船駛向艾瑞利安星（Aerelion）途中的景象。

?

他沒有轉身和風暴先知打招呼。他似乎已經(jīng)恢復了導航者的傲慢。

?

“那個女人已經(jīng)盡其所能挖到了一切信息，”這個男人，維爾，干巴巴地說道，“而現(xiàn)在他們派來了士兵?！?/p>

?

也速該站到實景窗邊，和維爾站在一起。目前他們的目的地只是一個被一片較小星球包圍的較大的星球。在這座星球證明自己不止是另一個冷光點前，他們就很快就會遇到第五軍團的外圍部隊。

?

“不，我不是一名士兵?！币菜僭撜f道。

?

“你是一名軍團戰(zhàn)士。你愿意掛多少圖騰都可以，但你仍為帝國殺戮?！?/p>

?

“許多殺人者都不是士兵。你曾經(jīng)殺過人，我猜，用你自己的方法?！?/p>

?

維爾轉身面對他。也速該看到一張緊皺著的蒼白的面孔。這個男人的臉頰仍然消瘦，他的黑眼圈很深。

?

“我無法回答你期待的問題，”維爾說道，“她已經(jīng)問過我很多次了?！?/p>

?

“那么告訴我你的工作?！?/p>

?

維爾從窗邊移開，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

“一切?！?/p>

?

維爾笑了，他說道，“那可需要很長時間。很長，我想，比你能勻出的時間長得多。他們在獵捕你們，她告訴我的?！?/p>

?

也速該感到一陣微小但清晰的失望。這個男人的聲音充滿優(yōu)越感，那是一種充滿權利與無趣的有教養(yǎng)的泰拉口音。這與他們從赫拉威爾上拯救的那個恐懼、饑餓的靈魂大相徑庭。

?

“所有戰(zhàn)爭都可以取勝?！币菜僭撜f道，“這場也不例外?！?/p>

?

“不，我認為這場非常例外?！本S爾朝他冷酷地笑了下，“那個女人 -”

?

“她的名字是拉瓦里安將軍?！?/p>

?

“- 告訴過我你們的推測。你是名軍團智庫，不是個傻瓜，所以我無需隱瞞你。亞空間不止棲息著風暴。如果他們可以與那些生物溝通，那么他們就能困住你們。你們無法回家?！?/p>

?

“大汗已經(jīng)下令。它必會達成。”

?

維爾看上去充滿懷疑，“你真的這樣想？”他轉向風暴先知，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以示強調。“他可能是一名原體，但他也無法駕馭風暴。這是它們的運作方式 – 他們是現(xiàn)實之人的靈魂與思想的波動。你無法強行通過 – 如果你嘗試那樣，以太會加以回應。寬闊的道路將會變狹窄，狹窄的道路將會消失。你們的敵人穿過黑暗將如同穿過靜水，而你們將如同穿越泥濘的沼澤。”

?

“我不像你那樣了解亞空間?！币菜僭撜f道?！暗抑朗虑椴]有那么簡單，否則我們應該完全無法行動?！?/p>

?

“亞空間有不同層級。”維爾不耐煩地說道。“是的，有stratum aetheris，淺層的道路。stratum profundis，更主干的路線，更深入亞空間。還有stratum obscurus，恐懼的最深處。這對你有什么幫助？沒有活人能深入亞空間航行。即使是他也不能?！?/p>

?

“但你們試圖測繪那里?！?/p>

?

“那根本不可能完成?！本S爾沮喪地搖頭?！爸辽僭谀羌律纤沐e了。它并不是一面鏡子。它如同生物一般移動。它是一個活動的生物。觸碰它，它便會顫動?！彼麜簳r失去了他的篤定。“我沒有眼睛，但我仍見過那些事。我學習過他們學習的知識。這個難題。。。永無答案?！?/p>

?

“試著解釋一下?！币菜僭撊崧曊f道?！拔覍W得很快?！?/p>

?

維爾吸了口氣，睜大了眼睛?！跋Ｋ故且黄粞?。所有人都知道 – 其中有洋流、有深淵。接近表面你會看到占卜者的光芒。你可以跟隨它。你可以使用蓋勒立場，以隔絕那些智慧。但即使如此，你已越過了上層界限。進入更深區(qū)域，保護立場將會粉碎。光線將會消失。眼睛將被蒙蔽。當人們談論他們穿越亞空間之時，他們是在自吹自擂，因為凡人所能做到的僅是潛越過永恒的表面，如孩童投擲的石子般。我們不屬于那里。那是我們的囚籠，越是深入，那囚籠便越恐怖?！?/p>

?

“阿徹琉斯曾試圖更深入嗎？”

?

“誰知道？可能吧。他沒有成功。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穿越淺灘便需要一顆飽經(jīng)折磨的太陽的能量。我們的武器庫中沒有設備能創(chuàng)造進入更深區(qū)域的能量。把一打戰(zhàn)艦的反應堆拴在一起，乘上兩倍，那能量還是不夠。所以，他沒能成功?！?/p>

?

“拉瓦里安將軍對他有信心?！?/p>

?

“她不應如此。”維爾看上去很厭惡的樣子。“相信我，她不應如此。他們都一樣，那些導航員。他們花了太多時間觀察亞空間。你知道他們怎么說？關于那個深淵？”

?

也速該沒有立刻回答。他仔細觀察著維爾，注意每個記號、每個舉止。這個男人沒有在欺騙他們 – 對此伊利亞是正確的。但仍有什么不太對勁。他作為導航者顧問服務了很長時間，那留下了一個印記，一個甚至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印記。與他們相處的每一刻都會留下痕跡，其中或許能夠發(fā)現(xiàn)什么。

?

“我不懷疑你，阿徹琉斯家族的維爾。”也速該最后說道?！拔覀儾粚儆谀抢铩Ｎ铱偸窃谏钜估锼伎?，將帝國建立在此等基礎上是否明智。但是別無他法，不是嗎？”

?

維爾又聳了聳肩?！皼]有可行的方法?！彼?。

?

也速該審視地盯了他一會兒，然后移開了目光?！澳憬虝宋倚碌闹R，所以我還沒絕望。伊利亞是對的，應該找到那個人?！?/p>

?

“你還認為你們可以找到他。”維爾被激怒了。“我還要跟你們說多少次 –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們可以選擇殺了我，但那對你們毫無幫助?！?/p>

?

“我不會殺了你。那不是我們的行事方式。但，可能有其他方法?！币菜僭摶赝驅嵕按啊Ｔ谶h方，六個光點在星區(qū)中移動 – 護衛(wèi)艦疾馳著加入她們，帶領她們駛向艦隊中心?！拔覜]有探尋你已忘記的事情的能力。這是一項思維領域的任務。但我有一位朋友。他有這樣的能力。當我們抵達后，我會將你介紹給他?！?/p>

?

也速該捕捉到維爾謹慎的表情，笑了起來。

?

“不要害怕?！彼f道?！八且粋€世界的最后一名幸存者。我想你和他會有很多話題?！?/p>

?

?

?

當卡爾吉安號（Kaljian）抵達集合地點的外圍時，艦隊的大部隊已經(jīng)就位了。巨大的白色艦隊在艾瑞利安三號下著暴雨的對流層中徘徊，狩獵小隊或突圍小隊在周圍環(huán)繞著。

?

昔班（Shiban）本打算將他的艦船駛向緊貼劍刃風暴號的位置，考慮到他抵達后幾個小時內會受到旗艦的召喚。但他被一艘艦隊間穿梭機擋住了去路。當明白闖入者無意為卡里吉安號讓路后，艦船發(fā)出訊號，并收到了軍隊標準通訊協(xié)議的聲音。

?

昔班聽到后下令全艦停止前進。

?

“讓它進來?！彼麑ε為L下令道?！拔視谇八娝?。”

?

然后他獨自在指揮艦橋的上方等待。狹窄的實景窗顯露出前甲板的一隅，如同所有同級別艦船一樣狹長而粗糙，配置著重型火炮。他沿著石頭地板踱步，周圍墻壁上刻著巧高里斯銘文。一面墻上有一條長長的裂痕 – 那是逃離帝皇之子時受到的結構性損傷。在艦隊部署前可能可以修復它，雖然那更可能成為一個歷經(jīng)戰(zhàn)火的標志，加入艦船上其他一百個標志中。

?

他沒有等太久。如往常一樣，她快速經(jīng)過機庫，一名兄弟會的榮譽衛(wèi)士護送著她。士兵們將她帶到門前，鞠了一躬，將兩人留在室內。

?

她看上去瘦得令人心疼，幾乎無法撐起她的制服。她灰色的頭發(fā)已經(jīng)變白，緊閉的嘴周紋路已深深刻入皮膚。

?

他深深鞠躬道，“斯祖-伊利亞?！?/p>

?

她回敬了一個天鷹禮?！皬蜕摺！苯又舷麓蛄恐难b甲，如同一位母親打量著她倔強的兒子?！拔乙恢毕胫溃麄儾荒馨蜒b甲涂成白色嗎？”

?

“是我告訴他們不要那樣?！蔽舭嗾f?！八皇菓?zhàn)甲。它是機器。”

?

伊利亞微笑起來，“你們和機器。你們使用機仆。你們乘坐星艦航行?！?/p>

?

昔班用手套點了點他的胸膛?！斑@里不是。這就是二者的區(qū)別。”

?

“那就把它涂成軍團的顏色?！?/p>

?

“我會的。當我能夠再次穿上動力甲的時候。”

?

伊利亞什么都沒有說。

?

“那么，你為何在這里，將軍？”昔班保持著聲音的和善?！澳悴皇菓撚猩锨ы椆ぷ鲉?？我們仍然是一群缺乏組織的烏合之眾，不是嗎？肯定有需要您糾錯的地方?！?/p>

?

“我比你早到一些?！币晾麃喺f道?！盀楸ＷC匯合的有序進行我需要面對不少工作?！彼聪蛑車聪蚺撌覊Ρ谏系膽?zhàn)斗痕跡?！翱礃幼哟_實需要?！?/p>

?

昔班輕笑著，“正如你加入我們前我們所做的那樣嗎，斯祖？”

?

“正如你們正在做的那樣?！彼穆曇魪奈从羞^的強硬?！昂翢o理由的自殺。浪費自己本應用在亟需之處的潛力?！?/p>

?

昔班的笑容消失了?！拔蚁胛也幻靼啄愕囊馑?。”

?

“你完全明白?！?/p>

?

“我在上一場戰(zhàn)爭中失去了許多兄弟。我本不應命令他們去為沒有價值之事戰(zhàn)斗?！?/p>

?

“曾經(jīng)，或許如此?！彼P直地看著他，她疲憊的雙眼沒有絲毫動搖。“現(xiàn)在的你會參加每一輪戰(zhàn)斗。你會在星辰熄滅之時戰(zhàn)斗，在沒有快樂的空蕩宇宙中戰(zhàn)斗。即使命令沒有下達，你仍會設法找到敵人、追獵他們?！?/p>

?

“你在形容一名戰(zhàn)士?！蔽舭噍p輕地說道。

?

“過去的你不只是一名戰(zhàn)士。”

?

“從你認識我那天起，”他又指著自己的機械外骨骼說道，“那就是我的一切?！?/p>

?

“你曾有生命，至少他們這樣告訴我?！?/p>

?

“尊敬的斯祖，請告訴我你為何來此？”

?

伊利亞的凝視從未動搖。她的軀體可能變得更虛弱，但顯然她的靈魂絲毫未受影響?！澳阒浪麑⒄偌珊箓儏⒓訋祠斕┐髸╧urultai）。你將在會上建言，一如其他人。我來此是想請你改變你對他的建言?！?/p>

?

昔班轉身向實景窗走去。隨著他的移動，他右腿的關節(jié)咔咔作響 – 它們可能需要被重新校齊。“如果你認為我有能力左右他的判斷，那么你錯了。他已明了他期望之事?！?/p>

?

伊利亞跟著他，走到他的身邊，她只比他曾為肉身的胸口稍高一些?！皬蜕?，我這番話并無不敬，所以請予我同等的尊敬。你的意見將影響整個斡魯朵（ordu）。二十個兄弟會會追隨你對抗他們自己的諾顏汗。還有更多人聽從你的命令，重視你的話語?！?/p>

?

昔班聽著。他曾覺得她的聲音 – 平凡，呼吸中流露著歲月的痕跡 – 算得上悅耳。現(xiàn)在只剩下尖銳和刺耳。

?

“我們在一年多前已經(jīng)進行過這場爭論了?！彼^續(xù)說道?！袄^續(xù)抵抗，還是尋找回去的道路。你始終堅持戰(zhàn)斗，給他更大的壓力，也給你的兄弟們更大壓力。他們仍記得你在普羅斯佩羅上空所做的事，所以他們聽你的。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現(xiàn)在不能了?！?/p>

?

昔班微笑，雖然不帶一絲溫暖。“那么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案？”他說?！叭绻阌?，現(xiàn)在說出來。如果你沒有，那還能怎樣？”他走近了她，低頭看著她緊攏起的頭發(fā)，注意到她的雙手在移動時的顫抖?！澳悻F(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了解我們了。我們許下誓言。我們以被屠殺的兄弟們的鮮血起誓?！彼械綉嵟杆俚卦俅斡縿由蟻怼！斑@就是我們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原因，斯祖。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們是自由對腐朽的審判。我們是天堂的復仇。只要我們中的任何一人仍在揮劍，我們便永無平靜。而那就足夠了，因為那就是所余全部?！?/p>

?

“不?！彼栽诜纯梗嗳醵虉?zhí)?！斑€有王座世界。還有你們的原體自己立下的誓言，那個將我們帶回王座世界的誓言。”

?

“哈！你認為他會在乎那個世界嗎？”

?

“他是泰拉之子。為什么你們總是忽略這點？”

?

“我們是巧高里斯之子?！蔽舭喟l(fā)現(xiàn)自己不由自主地將金屬手指攥成拳頭，于是強迫自己的手放松?！叭绻覀冞B自己的世界都無法保護，那個鑄造我們的世界，帝皇的世界怎樣誰會在意？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它被叛徒的艦隊占領，但沒有人說讓我們打破所有榮譽的誓言回到我們的土地，將敵人趕出我們的高塔，將那片曾是人類擁有的最純凈的天空中的污穢清除凈化。”

?

伊利亞等待他吐出最后一個字。當他說完，她再次抬頭，小心翼翼地說：“如果我能將你們帶回你們的家園，我會那樣做。如果大汗下令，我會穿越天堂與地域將艦隊帶回那里。但你們的主人并不愚蠢。他知道那不可能。如果他將他的子嗣送入那個熔爐，那么將無人生還。我見過他為你們的生存而謀劃，復生者。我見過他用盡他能調配的全部力量，從迄今為止最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圍捕之下維持軍團的幸存?！?/p>

?

昔班搖了搖頭，“幸存毫無意義。軍團戰(zhàn)士不是為活得更久而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我們是為騎獵而造，為了將敵人趕盡殺絕而造，為焚毀敵人的祭壇而造?！?/p>

?

“也速該說過同樣的話?！?/p>

?

“那你應該相信他所說的?！?/p>

?

“他還告訴過我，在很久之前，你們并沒有中心。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心?！?/p>

?

那確實是也速該會說的話。

?

一瞬間昔班仿佛回到了庫姆卡塔（Krum Kharta），在很久之前，熱風吹在他與風暴先知的臉上。他們曾在那里交談，在他晉升之前，在昔班的身體仍介于凡人與超人之間時。

?

我只能想象泰拉，昔班曾說。

?

有天你或許會親眼見到她，也速該曾這樣告訴他。

?

但那現(xiàn)在回想起來如同空話，如同遍布人類帝國星海中無數(shù)永遠無法成真的話語。那時，草原在一片藍色與綠色中沙沙作響，旌旗在風中飛舞，修道院的土磚在陽光的烘烤下裂開縫隙。

?

那時，他的四肢還是干凈平滑的，被陽光曬成棕色。那時他還笑得很輕松。

?

“我會參加庫魯泰大會?！蔽舭嗾f。“如果他問我，我便會回答。就是這樣?！?/p>

?

“我們在盡力尋找一條回去的道路。”伊利亞堅持說道?！皺C會渺茫，但我們只是需要時間。也速該對此有信心?！?/p>

?

昔班將他的兩只手套鎖在一起?！靶湃问撬奶煨?。不可能每個人都如他一樣?！?/p>

?

“那就更可惜了?！币晾麃喣剜?。

?

昔班沖她笑了，“完成你的工作。闡述你的意見。如果你能左右他的觀點，那么我像對待他下達的所有命令一樣，為你而戰(zhàn)?！?/p>

?

伊利亞終于不再凝視他，她搖了搖頭，“你沒有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被改變了。你們曾經(jīng)頌揚這種精神 – ukhrakh, utsakh. 誘敵深入、反戈一擊。我再沒聽到你們說過這句話?！?/p>

?

昔班聽懂了這句從一名泰拉人口中說出的蹩腳的科爾沁語。他自己也已經(jīng)很久沒說過這句話了。“有些話是屬于另一個時代的。”

?

“就像你一直告訴我的那樣，但我不再相信你了。你享受現(xiàn)狀。你目睹戰(zhàn)爭毀滅你所構筑的一切，而一部分你卻渴望那樣。我可以從你的戰(zhàn)斗中看出這點。這是一條容易的道路，昔班可汗。我曾見到凡人屈服于它，但你所能造成的破壞更大?！彼蛩斐鍪?，瘦弱的手指撫摸著他的前額?！坝涀∽约?。你還沒被完全毀滅 – 如果泰拉得救，帝國也將得以重建。風暴可以被穿越，我們會找到通路。我們必須回到那里?！?/p>

?

她真的如此相信。明白這點后，昔班幾乎不知該對她說什么。他可以告訴她那件他早已看清的事 – 一切都過去了，高貴之人的夢境已被剝開，露出深埋其中的夢魘。而且，那個夢境本就與他們無關，那個夢境的構想中并不包括他們。

?

他握住她的手，溫柔地將它移開自己的手臂。“我會遵行他的命令?！彼f道。

?

“但你的建言是什么？我說的這些改變你的想法了嗎？”

?

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太晚了，她本應該明白的，但真相已足夠傷人，他不愿進一步傷害她。

?

“我無法保證，斯祖?！蔽舭嗾f道，轉身離開。

?

?

?

馮卡爾達（Von Kalda）聽著驕傲之心號（Proudheart）引擎的轟鳴聲。他將手指壓在面前的石板上，感受著震動輻射到他的手臂。

?

“你聽到了嗎？”他低語道，低頭看向面前大片的皮膚和肌肉，“你聽到那個聲音了嗎？”

?

那不太可能。被綁在醫(yī)療長凳上的物體已經(jīng)沒有了耳朵，也沒有眼睛和嘴唇。它的臉，曾經(jīng)是凡人的臉，現(xiàn)在是一大團血色的纜線，穿過為嵌入感知單元而留下的紅色邊緣的空洞。

?

馮卡爾達帶著鐵尖的手指撫摸著顫抖的肋骨?！拔覀兓氐絹喛臻g了。這是它告訴我的。指揮官大人找到了他的獵物。”

?

他伸手去拿手術刀。在手術臺周圍，仆人們以絕對的靜默工作著。他們的面孔是各式研究的結果 – 沒有頭發(fā)、帶著鐵面具，凸起的復眼閃閃發(fā)光，嘴部有些移植了野獸的器官，外面裝著格柵，有些則如同蛋殼一般光滑無形。

?

馮卡爾達將移植物放入受體，饋線像蜘蛛腿般從固定節(jié)點分散開。正當一排針頭準備刺入皮膚時，他聽到了動力靴的低響聲。

?

他向上看去?？颇嶂Z斯（Konenos）已經(jīng)進入了藥劑室。

?

“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嗎？” 馮卡爾達問，穩(wěn)穩(wěn)地拿著移植物。

?

“等你完成之后。不要被我打擾?！?/p>

?

馮卡爾達惱怒地吸了口氣。他的工作還要花上幾個小時。俘虜?shù)牡谖遘妶F凡人很難變節(jié)，且他們血液中的化學成分與切莫斯人有些微妙的不同。許多人在被改造前就已經(jīng)死了，因此為了給艾多隆制造他期望數(shù)量的額外船員，他還需要很多東西。

?

移植物滑入空洞的眼眶，緊緊夾在骨頭中間。受體在他的禁錮中掙扎，毫無疑問的排異反應，但它已經(jīng)沒有聲帶來發(fā)出叫喊聲。馮卡爾達完成了移植，從整齊的切口處抹去血跡。微縫合線啟動，沿連接處工整地縫合。

?

接著馮卡爾達重新站了起來，將工具放回他身邊的金屬托盤里?！氨O(jiān)視關鍵信號。”他對最近的仆人說道?！皠e讓這個死了?！苯又聪蚩颇嶂Z斯，他已經(jīng)在房間的遠處開始閑逛。“稍等一會兒，兄弟。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小心?！?/p>

?

藥劑室里堆滿了輪床、藥膏板和爪形手術器具。光亮的表面上放滿鋼鐵儀器、裝著流淌營養(yǎng)液的小管以及半透明的管線圈。科尼諾斯如同一個巨人站在他的寶庫中一樣站在中間，每一個動作都笨拙地碰翻周圍脆弱的工具。

?

“令人印象深刻?！笨颇嶂Z斯贊賞地說道。“你是從法比烏斯（Fabius）那里學會這些的嗎？”

?

馮卡爾達跟上科尼諾斯，與他一同走上白色紋理石頭建造的蜿蜒的樓梯。下方空間深處，被貫通藥劑室的豎井過濾的痛苦咕嚕聲傳了上來?！耙恍┦?，”他防備地說道，“他不是軍團中唯一懂得血肉編織的人。”

?

科尼諾斯沖他齜牙咧嘴地怪笑了一下。沒有帶頭盔，這名噪音戰(zhàn)士（orchestrator）的喉嚨和面孔是一團腫脹的音室和放射裝置。他的眼睛在閃亮的皮膚褶皺中閃著像老鼠一樣的粉色的光。“不，他不是。但自從我們上次談話之后你一直很忙。”

?

他們緩慢下行，圍繞血液循環(huán)器和器官狀圓柱走著。戰(zhàn)爭給艦隊藥劑師們帶來很多需求。每個空間、每個表面，都堆砌著肉體強化的殘渣。

?

“很高興在這里見到你，兄弟。” 馮卡爾達說道，經(jīng)過一排玻璃箱，每個箱子都有一人高。一些是空的，另一些被黑暗物體占據(jù)，它們像魚一樣敲打著邊緣?！暗惝斎恢?，我們很忙。”

?

科尼諾斯繼續(xù)以一種充滿強烈興趣的目光盯著馮卡爾達。屋頂?shù)逆i鏈上掛著炫目的物體，在醫(yī)療燈的照耀下扭曲顫動?！岸夷阒牢覀兊闹笓]官已得到他所需的航向?！?/p>

?

馮卡爾達點點頭?！八嬖V過我。”

?

“每艘他所能指揮的艦船都已進入亞空間。軍團的三分之一。想象一下?！?/p>

?

“宮廷之刃（the Palatine Blade）呢？”

?

科尼諾斯謹慎地看了馮卡爾達一眼。“艾多隆仍對他感興趣?！彼麄冞M入了一個長而低矮的房間。房間墻壁是橢圓形的鋼鐵，起伏分布著向內的尖刺?？諝庾兊米茻?，從暗紅網(wǎng)狀鐵板間噴出?！爸笓]官總是對新奇的事物感興趣。它會消褪的?！?/p>

?

一縷縷扭曲如內臟的蒸汽從地板的過濾口向上升起。奇怪的響聲從上方傳來，不再是人類受折磨的痛苦回響，而更像是犬吠，或是野獸發(fā)出的刺耳叫聲。

?

“你最了解他。” 馮卡爾達說。“但不做太多假設或許會更明智。情況和原體尚在指揮之時已經(jīng)不同了?！?/p>

?

科尼諾斯面向遠端一扇圓形的門，門上鑲著鐵環(huán)，環(huán)上鑲刻著古老的切莫斯變形文字。當他靠近開門機關時，馮卡爾達伸手把他拉了回來。“小心，兄弟?！?/p>

?

科尼諾斯的眼睛沒有離開那扇門?！盀槭裁?？里面是什么？”

?

馮卡爾達走向外層封印?！拔业念I域?！彼麛蒯斀罔F地說。

?

科尼諾斯向上看去，接著后退，欣賞這個神秘的構造。“旅途已有方向?！彼粲兴嫉卣f。“我們已做出決定。我們會精進自我。我們會經(jīng)歷所有。我們?yōu)榇嗽馐苣ルy，其他人也會為此受難。”

?

馮卡爾達什么都沒有說，但狹窄的房間中忽然彌散著暴力的前兆，那是如同恐懼的氣味。他的手指向他的爆彈槍移了幾分。

?

科尼諾斯回到門前?！拔冶緫^續(xù)向那個方向前行。最終審判來臨之時我本應毫無遺憾。你不止扭曲血肉，我的兄弟。你扭曲世界，你撕裂帷幕?！?/p>

?

馮卡爾達繃緊身體，判斷他能采取多快的行動?！拔宜鰶]有超出。。?！?/p>

?

“噓。”科尼諾斯轉身，手指放在馮卡爾達的嘴唇上?！澳愫臀业南敕ㄏ嗤?。真的。讓我看看你所做的事?！?/p>

?

馮卡爾達猶豫了。即使現(xiàn)在，即使在原體的所作所為早已決定一切之時，風險仍然存在，因為古老的禁令難以忘卻，而且，已經(jīng)背叛的軍團內部孕育出新的背叛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

接著他將手移開爆彈槍，向封印伸去。

?

“小心謹慎。”他說道。“小心你看到的一切?！?/p>

?

他輸入了通行密碼，鋼鐵螺栓向后彈開。隨著空間釋放的嘶聲，門晃動著打開了。

?

里面是濃重的紫色迷霧，混雜著濃重的香氣。壓抑的低吼聲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含糊不清的嘶嘶聲。馮卡爾達和科尼諾斯走了進去，一時間即使是他們的增強視覺也被成片籠罩的霧氣遮蔽了。

?

當霧氣漸漸散去，顯露出中間一片圓形場地，周圍墻壁上刻滿紅棕色的文字。一個青銅邊緣的深坑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被與上方藥劑室相同的厚重裝甲玻璃隔開?？拥兹慷际鞘w，堆積了一米高，大堆干裂的骨頭從大片生肉中刺探出來。

?

在尸山之上蹲坐著一個幾乎看不清楚的生物 – 一個虛假的反射，一縷迷失方向的月光。只有當它移動時，破裂的光點才會飛掠過視線：荊棘的王冠、無白的雙眼、飽滿的嘴唇中探出如成人手臂長度的皮鞭一般的舌頭。它的肉體時而像一個人類女子，時而像一個人類男子。當兩名軍團戰(zhàn)士接近玻璃時，什么東西抽打著臨近他們的屏障，速度快到模糊。

?

“啊，真美?！笨颇嶂Z斯說道，贊賞地點著頭。“你怎么得到它的？”

?

馮卡爾達畏懼不前。他仍經(jīng)常懷疑自己所為是否明智?！八€沒準備好。它們都沒準備好。”

?

科尼諾斯沖他狡詐地笑了一下，“我聽說，有些人仍拒絕接受啟迪。他們死守舊律。他們沒有看到進化的益處。”他靠在防護玻璃的邊緣，陰影中，一個仿佛蟹鉗一樣的東西咔咔嚓嚓地竊笑著?！暗@就是我們的未來。這些就是我們的盟友。那就是你這樣做的原因，對嗎？”

?

馮卡爾達感到惡心。當面對這些他召喚并囚禁的生物時他一直如此，它們短暫的現(xiàn)身需要不斷地獻祭生命?！翱ɡ飱W（Cario）的品味很高?！?/p>

?

科尼諾斯轉身走向馮卡爾達，帶著手套的雙手抓住他的臉頰。他慢慢靠近，馮卡爾達聞到了他呼吸中的甜美氣味?！澳敲?，你已有答案了。宮廷之刃與我們一樣受到詛咒 – 他與我們一樣聽到低語。它可以加速他們的進化，而我會樂于得見。”他回身看向翻騰的暗影，他粉色的眼睛閃著光。“別再制造仆從了。從今開始，這才是你的工作?！?/p>

?

玻璃后方的東西猛地向他撲來，狂暴的俯沖鞭打帶出一縷縷幾乎屬于物理宇宙的東西。它不知被什么阻擋了，可能是厚重的裝甲玻璃，可能是刻在黑暗金屬上的神秘標記。

?

“這是來自割魂者（Soul-Severed）的命令嗎？”

?

“你之前可沒有等他的命令?！笨颇嶂Z斯舔了舔他破裂的嘴唇?！八t早會對他的劍士感到厭倦，但我們可沒有無窮無盡的時間，所以，讓它們回應你的召喚，當我們下次參戰(zhàn)時，我希望它們與我們一起?！?/p>

?

他放開馮卡爾達，回身走向裝甲玻璃。作為回應，內側的生物在陰影中睜開那雙比人類更大的、杏仁狀的、惡毒的紫色眼睛。科尼諾斯著魔般的盯著它。

?

“它們有傳染性，”他呼吸沉重，“是時候讓我們加快感染的進程了?！?/p>

第三軍團的部分為什么那么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