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少女與劍圣(一)
眾神經(jīng)歷無休止盡的戰(zhàn)爭,一切落幕的那一天,僅存的唯一神明獲得了全部。權利、永恒、力量、土地、星空、太陽和月亮……以及孤獨、痛苦、想念和渴望。
僅存的神明度過漫長的時光,偶然心血來潮,依照自己和過去敵人的外貌創(chuàng)造出生命。天空、土壤、水源、森林、巖石;精靈、妖精、矮人、獸人、魔族,還有人類。
你們的終點在哪里?
神明托腮凝視,享受片刻寧靜。
?
那大概是平常的一天。夜晚以酒館為主要面目的冒險者公會里正召開著宴會,酣醉的人們大聲嚷嚷,嘈雜不清的聲音里只有洋溢的歡笑能辨別。對于每天都在游走在生與死邊緣的冒險者們來說,宴會是家常便飯,甚至可以說活著就是為了參加下一次宴會。
能夠在宴會上歡笑就說明還活著,只要心臟還在跳動,冒險就會繼續(xù),得到的會失去,失去的會的得到。盡管很多生活在平靜中的人們無法理解他們的人生,同樣他們也無法解釋,但是就是這樣。對于他們這種在邊陲小鎮(zhèn)生活的冒險者中的大多數(shù)人來說,冒險是無法停下的生活,除非真的得到一大筆能夠維持終生的財富,或者失去冒險的能力,他們絕無法停下來。
對了,還有……
胸前掛著銀牌的重甲戰(zhàn)士舉起酒杯,準備隔天送去保養(yǎng)的鎧甲發(fā)出厚重的聲響,身為這間屋子中最強的冒險者之一,他不怒自威的氣場如同投入石塊的湖面蕩起漣漪,觥籌交錯的人們霎時停下叫嚷。
重甲戰(zhàn)士提議向白天于山賊襲擊中喪生的伙伴獻上酒杯,不同職業(yè),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人們紛紛站起來,為回歸神明靈魂的死者獻上冒險者獨有的敬意。
是的,死亡也會讓冒險者停下腳步。這是他們的日常,在坐的大多數(shù)冒險者都可能迎來的結局。
宴會再度登入巔峰,活著的人們無法體會死亡,只覺得應該帶著那些死去人們的遺憾一起,加倍快樂活著。
整個冒險者公會里唯一無法理解這一幕的大概只有站在服務柜臺前的少女,她戴著大大的兜帽,手里端著柜臺小姐好心端給她的果汁,為高大冒險者準備的大木杯遮住少女大部分的面孔,寶石般翠綠的眼眸中布滿恐懼。對她而言,眼前正在慶祝的人們和前些天囚禁她的人們沒有分別,都是人類,會不講道理奪去同族生命的存在。
只是稍微想起那時候的畫面,頭頂和骨頭一樣堅硬的角就會發(fā)出疼痛的灼熱。
“話說回來那個獸人的小孩要怎么處理???”端起酒杯后忘記了話題,偶然瞥到角落里少女的冒險者問。
“多半會交給王立的孤兒院吧,然后城里的獸人家族會收養(yǎng)吧?!?/p>
“這座小鎮(zhèn)里有獸人家族嗎?好像獸人只有冒險者吧?”
“那么小能當冒險者嗎?還是送到修道院比較靠譜?!?/p>
“修道院?開什么玩笑,哪有獸人做修女的。那種和魔獸差不多的種族怎么會有信仰?!?/p>
“對對,前兩年還有獸人想要建立獨立政權呢。”
“喂喂,你們說這種話沒問題嗎?要是被當差的聽見,搞不好會因為制造國家分裂罪被抓起來哦。”穿著黑袍的女性魔法師好意提醒。
“還有那種罪嗎?”
“有哦,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種族平等的法律可是黃金公主親自參與編撰的?!?/p>
“黃金公主啊,明明是女王,為什么會叫公主呢?”
“撒,誰知道呢?!?/p>
“聽說是她并不想繼承王位,擊敗魔族大軍之后,她也只在位短短十年而已?!?/p>
“不過那十年的發(fā)展完全讓國家從百年的戰(zhàn)亂中解脫出來了呢。”女魔法師在酒精作用下臉頰紅潤,她們這個世代的女性,和上一代的長輩,大概很久以后的女孩子都會崇拜那一位,從魔族大軍的肆虐中拯救人類和其他種族的公主?!罢媸俏涣瞬黄鸬呐??!?/p>
“那一代的劍圣和王立魔法師團長也一起跟著交還了職位吧?”
“嗯,劍圣的職位到現(xiàn)在都空著呢。”
“怎么著?你還想當劍圣啊?!笔箻尩拿半U者調(diào)侃同伴。
“反正比你有希望。”
冒險者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將話題推進到和少女毫不相干的遠方,從中途開始,少女便不再在意。這場宴會的起始是冒險者們組建的團隊終于在白天殲滅長久以來盤踞在山里,襲擊過往商隊的山賊。作為感謝,行商者公會不僅給予報酬,還承包了晚上宴會的全部花銷。
少女是這場戰(zhàn)役的勝利品之一,善良的女性冒險者在關押俘虜?shù)谋O(jiān)獄中發(fā)現(xiàn)了她,將她一起帶離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但是她的善良只到這里,剩下少女的處理只會在今后某個茶余飯后想起來吧。
我今后會怎么樣呢?
冒險者公會的大門后面過去一個好事冒險者裝上的迎賓鈴打算少女的憂慮,作為包場的日子,該來的人應該都來了。
仿佛收到命令一般,冒險者們一齊停下手里的動作,望門口看去。
受到眾人矚目的門口站著一名男子,手里提著酒瓶,腰間掛著長劍,亞麻色的頭發(fā)擋著臉,廉價的甲胄上沾滿灰塵和干涸的野獸魔獸血液,爛醉的酒臭味即使在一大圈醉鬼里也清晰可現(xiàn)。他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周圍聚集過來的視線,徑直向著柜臺走來。少女看到他的胸前掛著一塊銀色的牌子,從她剛剛學到的知識得出,面前這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冒險者是這群人中等級最高的存在。
“喂喂,那家伙就是孤狼吧?!?/p>
“嗯,就是那家伙。”
“‘孤狼’是什么?”旁邊還在見習的初級冒險者向身邊認出來人的年長冒險者提問,他同樣發(fā)現(xiàn)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男子是銀級冒險者,可是他的一身打扮感覺怎么比自己還差。
“任務完成了?!睋u搖晃晃蹣跚到柜臺前的男子把長劍放在接待小姐面前,從發(fā)絲間露出的眼睛未受半點酒精的浸染,鋒利得仿佛能斬斷一切?!斑€有,給我酒?!?/p>
兜帽下灼痛的角驀然陷入寂靜,少女沒有看向男子,卻感覺到有股沁入靈魂的涼爽正游走在身體里,安撫她不安的心。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