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 ? 愛情的直接證據(jù)

「劉秉偉你又來?！?/p>

方政文沒好氣地看著剛響起下課鐘，就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教室外面的人。

劉秉偉甩著背包大搖大擺走進教室，對方政文反問：「怎么，有規(guī) 定我不能來嗎？」

「我們系上的學(xué)弟妹都以為你是直屬學(xué)長，你說你一個法律系的成 天跑我們財金系干什么？」

「反正不是因為你?！辜傺b嫌棄地朝對方甩了甩手，然后走到周書 逸前面的空位，拉開椅子坐下：「書逸，社團聯(lián)誼活動在揪唱Ｋ Ｔ Ｖ ， 你去不去？」

「沒興趣?！?/p>

「是喔，那我也不去?！箘⒈鼈タ粗闷鸨嘲鹕淼娜?，問：「欸 你去哪？」

「練琴。」

「我跟你去?！?/p>

邊說邊站了起來，搭著周書逸的肩膀一起離開教室?！赴Α?/p>

方政文看著兩人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嘆氣。

明明是個對音樂毫無興趣，每次聽書逸彈琴都會聽到睡著的人，卻 還是每一次都跟著去琴房練琴。

感情這玩意真是沒有道理，就連做著蠢事也覺得幸福。

『高仕德！我喜歡你！從你轉(zhuǎn)學(xué)過來我們成為朋友后，就很喜歡 你?！?/p>

『我知道?！?/p>

『你知道？你知道我喜歡你，卻從不拒絕我的靠近？看我這樣傻傻 地繞著你轉(zhuǎn)，很有趣是嗎？』

『我把你當(dāng)作我最好的朋友?！?/p>

『但我不是！』

『哲宇，不要把自己的感情強加在別人身上，感情不是你付出就會 得到回報。如果我的行為讓你誤會，我很抱歉。你的感情我無法回應(yīng)， 可是我真的把你當(dāng)作無話不談的朋友，希望以后我們也還是朋友?！?/p>

淚水，模糊眼前的一切。

無法停止瘋狂奔跑的雙腿，仿佛快速耗盡的體力能帶走被人拒絕的 痛苦。

「為什么不是我？為什么不是我？」

眼淚被風(fēng)吹散在冰冷的臉頰，吸入大量冷空氣的喉嚨嘶吼著他的不 甘心。然而仍在運作的大腦卻理智地告訴自己，高仕德說得沒錯，感情 不能強加、不能勉強，更不是只要付出就會得到回報。

砰！

就在身體快要倒下的前一秒鐘，突然撞上從建筑物轉(zhuǎn)角沖出的另一個人。

石哲宇被撞得跌坐在地上，對方雖然沒那么慘烈，卻也倒退兩步， 揉著額頭飆出臟話。

「靠！誰??？」

劉秉偉氣得放下揉搓額頭的右手，終于看清楚撞到自己的人究竟是 誰，卻在看到那個人臉上的淚水后，愣住。

「石哲宇你……哭了？」

「不用你管?！?/p>

「噗哧！」

這句話讓劉秉偉忍不住笑了出來，卻惹怒已經(jīng)非常不爽的人。

「你笑屁?！?/p>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到之前在社團送舊夜游活動時，你也對我說 過這句話?！?/p>

『你怎么了？』

『不用你管?！?/p>

『既然這么害怕，為什么還來參加？要不要跟我組隊？我們一起闖 關(guān)。據(jù)說這次的獎品非常豐富，沒拿到的話可是很可惜喔。我知道你又 想說不用你管，不過只要忍耐一下讓我管個二十分鐘，保證帶你闖關(guān)成功?！?/p>

『要我答應(yīng)可以，不過你得把你那份獎品給我?！? ? ?『成交！把手給我，我們一起收集闖關(guān)成功的印章?！?『成交?！?/p>

「……」

石哲宇愣住，也想起了那次在活動中的偶遇。

原本他是因為高仕德才參加活動，沒想到卻意外和眼前的人組隊。如果沒有這個人，怕鬼的他別說完成闖關(guān)任務(wù)，連怎么走回入口放棄參 賽的勇氣也沒有。

劉秉偉對著跌坐在柏油路上的人伸出手，說：「手給我，我?guī)闳€地方?！?/p>

「去哪？」

「去了就知道?！?/p>

晃了晃已經(jīng)伸出去的手，微笑等待另一個人的手。

溫柔的笑容就像神奇的魔法，瞬間撫平了剛才的痛苦，于是把手伸向?qū)Ψ?，讓他把自己從地上拉了起來。走到學(xué)生停放摩托車的地方之后，接過劉秉偉遞來的備用安全帽坐上機車后座，看著騎車的人熟練地 穿梭在馬路上，直到把車子停在懸掛ＫTＶ招牌的建筑物前。

「走！唱歌去！沒有什么煩惱是一頓美食加唱歌不能解決的，如果 還是解決不了，就兩頓?！?/p>

笑嘻嘻地比出兩根手指，也不管對方愿不愿意，便逕自走向柜臺跟 服務(wù)生開了個雙人包廂，然后搭著石哲宇的肩膀把人帶進包廂，點了一 堆吃的和歌單后，一人握著一支麥克風(fēng)，無視嗓音如何，大聲唱歌大口 享用美食。

足以容納將近兩百位學(xué)生共同上課的階梯教室內(nèi)，講臺上的教授正

在解釋刑事訴訟法中，各種證據(jù)的類型分析。

直接證據(jù)，是指可以直接證明犯罪事實的證據(jù)。例如兇器上的指 紋，所以在殺人案件中，兇器可認(rèn)為是案件的直接證據(jù)。

間接證據(jù)，是指雖不能直接證明犯罪事實，卻可從該證據(jù)呈現(xiàn)的事 實直接推論犯罪事實為真。例如在案發(fā)時間前后，附近的監(jiān)視錄影機只 拍到加害者出入現(xiàn)場，那么監(jiān)視錄影的畫面就是兇案的間接證據(jù)。

但由于間接證據(jù)無法直接證明犯罪事實存在，因此在實務(wù)上，最高 法院曾在七十六年做出上字第4986號的判例，替間接證據(jù)的證據(jù)能力做 出規(guī)定。

該判例中指出，認(rèn)定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jù)，不以直接證據(jù)為限，亦 包括間接證據(jù)；然無論直接或間接證據(jù)，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于一般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jù)為有罪之認(rèn)定。

「除了直接證據(jù)和間接證據(jù)外，另外還有『輔助證據(jù)』，而所謂輔 助證據(jù)的意思就是……」

講臺上，教授口沫橫飛地闡述著；講臺下，坐在最后一排的人，卻 陷入沉思……

昨天偶然遇見石哲宇，因為沒辦法對一個哭泣的人撒手不管，于是 騎著摩托車把對方載去Ｋ ＴＶ唱歌，然而在喝了幾罐啤酒后，酒量不好 的人卻開始吐露心聲。

石哲宇說自己早就喜歡上高仕德，本想在畢業(yè)前告白，沒想到高仕 德卻已經(jīng)和周書逸走到一起。還說原來高仕德曾經(jīng)說過，有個從小學(xué)開 始就暗戀的對象，就是以前水火不容彼此較量的周書逸。

突然得知的消息，讓他的大腦有好幾分鐘的空白……

因為他也對周書逸頗有好感，也想過跟對方表白；可是很奇怪，當(dāng) 他聽見高仕德跟周書逸在一起后，卻不像石哲宇那樣大受打擊，甚至因 為「失戀」而哭泣。

這讓只會唸書，上大學(xué)以前的生活只有學(xué)校、家、補習(xí)班三點一 線，毫無戀愛經(jīng)驗的他，不得不認(rèn)真思考，思考之前對周書逸的「喜 歡」，是不是真的喜歡？

還是只是因為自己喜歡照顧人的個性，加上又是游泳社的社長，所 以理所當(dāng)然地把那個人列入想要保護的對象，然后把保護的想法，錯當(dāng) 成喜歡？

就像教授說的，無論是自己沒有因為聽見周書逸跟高仕德在交往， 而受到打擊的「直接證據(jù)」，抑或在得知消息后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

「間接證據(jù)」，全都指向同一個答案───

他對周書逸的喜歡，不是愛情。

「喂！發(fā)什么呆?。　?/p>

突然，左手邊閃來一個人影，用力拍打劉秉偉的肩膀。劉秉偉嚇得轉(zhuǎn)頭，卻看見昨天一起唱歌的石哲宇。

「石─── 」

大聲驚呼的聲音突兀地在教室響起，石哲宇趕緊伸手摀住劉秉偉的嘴巴，然而卻已經(jīng)引起前面的教授注意。

原本正在黑板上抄寫重點的教授，轉(zhuǎn)身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學(xué)生， 握著麥克風(fēng)問：「同學(xué)有什么問題嗎？」

石哲宇代替仍在震驚狀態(tài)中的人，做出回答：「報告教授，沒有。」

「好，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繼續(xù)講解關(guān)于積極證據(jù)和消極證據(jù)的 部分。」

教授低下頭翻開教科書的下一頁，繼續(xù)講解證據(jù)的章節(jié)?！改阍趺磿谶@里？」

劉秉偉拽下?lián)撛谧彀蜕系氖?，用氣音小聲問著?/p>

「找你?！?/p>

「找、找我？」

聽到這個回答的人，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石哲宇顯然沒注意到對方的異狀，只是移開視線，有點尷尬地說：

「謝謝你昨天陪我，還把喝醉的我送回家，不過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昨天因為心情郁悶，點了半打啤酒在ＫＴＶ的包廂內(nèi)猛灌，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完全失憶，醒來后已經(jīng)躺在家里的床上。

詢問老媽后才知道昨天是被叫做劉秉偉的同學(xué)送回家里，對那個幫 忙把醉到不省人事的兒子一路背上五樓，還把他抱到房間的男同學(xué)，老媽既感激又生氣，感激那位同學(xué)把兒子平安送回家，生氣兒子竟然醉成 那樣，萬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她這個做媽的豈不是要哭死。

「你們班代表是戲劇社的副社長，我找他問的?！?/p>

「是喔，那就好?！孤犚妼Ψ讲皇侨フ腋呤说略儐栕约杭业牡刂罚?石哲宇終于放下之前的擔(dān)心，于是拍拍劉秉偉的手臂，說：「我請你吃飯，當(dāng)作回禮?！?/p>

「不用啦，我也只是沒辦法不管你?！?/p>

「不行，我一定要請客?！?/p>

劉秉偉露出苦笑，舉起慣用的右手，解釋：「改天吧，昨天把你抱上樓的時候扭傷了，這幾天我都得用左手吃東西?！?/p>

昨天石哲宇在包廂里喝個爛醉，只好叫了計程車把他送回家，看見 阿姨抱不動已經(jīng)成年的兒子，干脆好人做到底把人背上公寓五樓。走進 石哲宇的家，把他抱到臥室的床上，然后再坐著計程車回到Ｋ Ｔ Ｖ旁的 停車場，騎著摩托車回家。

「我喂你。」

石哲宇剛說完這句話就后悔了，他們雖然有共同朋友，然而彼此之 間卻沒有那么熟悉。

劉秉偉笑了笑，看著露出尷尬表情的人，說：「好啊，你喂我?！?/p>

從那天后，劉秉偉不再狂跑財金系的教室，反而是資工系的石哲? ?宇，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法律系的教室，替右手扭傷的人抄寫上課筆記，然后在 中午或下課后相約吃飯或是一起在圖書館唸書。

「謝啦！明天學(xué)校見！」

「明天見！」

石哲宇熟練地離開機車后座，解開下巴處的扣環(huán)把安全帽交給對? ?方，劉秉偉接下備用的安全帽，注視著對方走進公寓后，才發(fā)動油門騎 車離開。

回家后，劉秉偉走進書房，看著掛在書桌旁的墻壁上，用來記錄待 辦事項或唸書進度的白板，拿起板擦擦去上面的筆跡，用黑筆在上面畫

下一條長長的黑線。

黑線把白板分成兩個區(qū)塊，左邊寫著「喜歡」，右邊寫著「不喜 歡」，然后用藍色白板筆在「不喜歡」的下面，寫上：

哭。

挑食。

看見高仕德時難過的眼神……

接著在左邊的「喜歡」處，寫著：

單純。

笑容。

認(rèn)真。

喝醉酒的時候。

不小心在圖書館趴在桌上睡著的時候。

還有……

跟我互嗆的時候。

「哭，最近少多了。」

劉秉偉拿起紅筆，把不喜歡下面的「哭」打上大大的刪除線。

「以后，我會讓你的笑容越來越多，直到你完全走出失戀為止?！?/p>

邊說著，邊向后退了幾步，看著白板上的每一個紀(jì)錄，臉上的笑 容，變得更深。

原來，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直接證據(jù)。

他，的確喜歡了叫做石哲宇的那個人。

那么證明之后呢？

該怎么辦？

就是耐心等候，努力付出，直到對方也愛上他的那一天。

畢業(yè)典禮后，劉秉偉和石哲宇給對方送上祝福的花束，離開校園展 開各自的生活。雖然會在專屬的聊天室里聊天，然而忙碌的實習(xí)和考試，卻讓他們沒有再見過面……

此文轉(zhuǎn)載《永遠的第一名》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