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夫人把項鏈放到一邊，對朱莉安娜·林德的語氣好像哄著孫女的慈祥老人。

????“不，還是算了吧。那家伙，恐怕您聽了會很討厭?！?/p>

????林德隨意地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打了個響指，銀色的亞空間方塊把她們兩個都包裹進去。

????“……看來你有一些收獲，但心情不是很好啊?！蔽魑骼锓蛉宋⑿χ?/p>

????“怎么會呢，我只是……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p>

…………

????在赫伯特舉劍斬下的一剎那，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灰色，而只有以她們?yōu)橹行牡倪@幾米距離還保留著原本的色彩。

????林德的“尸體”依舊靜靜地躺在地上，毫無反應，似乎真的永遠不會再睜開那雙迷人的湛藍色眸子。

????直到赫伯特皺著眉頭咳嗽了一聲，林德才“慢慢醒來”，坐起身，仰頭看著赫伯特，表情有些調(diào)皮。

????“怎樣，我裝死的能力如何？”

????赫伯特捂著嘴又咳嗽了幾聲，眉間才舒緩了幾分，但依然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不如何。演技實在太爛了。乖乖地直接被捅死不就好了？為什么要跟苦情劇里被背叛的傻子似的裝模作樣一番再死？我哪里對不起你嗎？”

????“哎呀，我還以為我很有演員的天分呢?！?/p>

????林德爬起身，簡單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和淚痕，表情也不復剛才的活潑，輕聲道：“你不是也很有劇作家的天賦么？一手導演了這么一幕沖突。把我救出來。我還以為……”

????“以為我要犧牲你，然后偷襲殺了那個扭曲的狼主？的確，是個好主意。直到剛才我也沒完全放棄這個想法?！?/p>

????說著，他手上又凝出那把“捅死”林德的短劍。

????“為什么放過我？那個法官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某種角度上，我也是你的仇人之一。不殺了我嗎？我倒是很樂意死在你的劍下?！?/p>

????赫伯特的眼里滿含笑意，開始把林德真正當自己的后輩看待：“在被西西里夫人點醒之前，你也只是工具罷了。這件事的責任，完全在盧西安諾身上?！阒皇莻€孩子，需要一些正確的引導，也需要做一些錯事，才能在這個世界里活下去。你很聰明，也有實力。只是現(xiàn)在看來，還差了些火候?！?/p>

????林德整理了一下頭發(fā)，看著赫伯特的眼神也逐漸有了些敬重：“我該怎么在這種地方活下去？我們這種人無論做什么，最后都會像現(xiàn)在這樣無所適從，不是嗎?！?/p>

????赫伯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還是繼續(xù)說道：“很遺憾，我們還是不太一樣。我會誤導你?！?/p>

????“請您告訴我。支持著您活到今天的究竟是什么？”

????“因為沒有什么東西必須要我赴死。這是我存活至今的原因?！?/p>

????“本能。”

????“很無趣。但事實如此。”

????“我不想靠本能活著。”

????“那就靠感激，恩仇和體面活著，孩子。去這片大地上旅行，但絕對不要止步，直到你確信自己已經(jīng)找到屬于你的歸宿。感激一路上人們的善意，用你的才能為他們爭取更好的生活，對你的仇敵毫不留情，善惡分明，明斷是非，不要只是為了自己的迷惘而活著，這樣，你或許仍然不會有活著的實感，但作為一個真正的人，你做到這些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無可挑剔?！?/p>

????他頓了頓，加重了自己的語氣：“不要把生存當成一件自我的事。你是為了這個世界而活著的，而這個世界也需要你的人生。凡事絕不可以放棄，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輕率地作出決定。”

????“那你的決定是經(jīng)過仔細思考的嗎？”

????林德盯著他，是和赫伯特看著她一樣的正視。

????“是。我很樂意這樣做。而且只覺得是在完成我的心愿，而不是所謂的犧牲?！?/p>

????赫伯特又捂著嘴咳嗽了一聲。

????他解開外套和襯衫，露出自己胸前的法術回路，林德看到里面的東西，即便是她已經(jīng)了然于心，也終于不免為他的決心有些震動。

????他居然真的可以面不改色地在意識到整件事的全貌后立刻做出這樣的決定。

????赫伯特臉上掛著有些天真的微笑。

????“要說為什么的話，就是我已經(jīng)找到一個足以讓我付出一切的理由。我終于可以放下了。”

????“這就是……為了別人而付出，是嗎？”

????赫伯特露出一個無可奈何又有些不舍的表情。

????“是啊，我只是遺憾，她快要過生日了，可她的生日蛋糕，我……”

????我恐怕已無辦法為她親手做一個了。

…………

????“看來，你很喜歡和一個與自己處境相似的人這樣交流?！蔽魑骼锓蛉溯p笑道。

????“……這誰知道呢?；蛟S我只是討厭自己也說不定呢?！?/p>

????說這話時，林德看著躺在自己掌心的藍色薔薇寶石指環(huán)，隨后把它放進口袋。

????她從手邊的銀色亞空間里取出一罐檸檬汽水，掀開拉環(huán)，氣體迸發(fā)的聲音好似一聲深遠的嘆息。

????…………

????“你真的有自信可以殺死我嗎，‘先民’？”

????赫伯特臉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更沒有為盧西安諾的嘲諷感到任何挫敗。

????他只是不想把珍貴的體力用在無謂的斗嘴上。

????當?shù)谌螌Ⅳ旂耆祟愋螒B(tài)的狼主用短劍一擊切割成四十多塊大小不一的塊狀物，卻眼睜睜地看著它在幾秒鐘時間里重新變回完整的人型，他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不可能用這種常規(guī)的手段把這頭畜生干掉了。

????現(xiàn)在每次攻擊、閃躲都只是為自己思考問題的解法爭取時間。

????就目前看來，唯一的解法只有那個——利用時間扭曲的殘渣。

????他的左臂上墨藍色回路閃爍了一下。

????隨后，暗紅色的條紋從他的皮膚底下顯現(xiàn)，有幾條穿透了他的衣服，慢慢向空氣中蔓延，就像植物的幼芽，如同紅色水晶雕成的藝術品，鮮血從那些幼芽生長出的根部緩緩溢出。

????他的眼睛終于不可逆地變成了赤色，修復與摧毀同步進行，讓他的大腦進入了清醒與迷失輪流掌握意識的狀態(tài)。

????他清晰地感覺到身體里Logos刻印的詛咒完全消失，反源石技藝在這一刻徹底陷入無上限的暴走。

????不過這樣也好。

????赫伯特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個荒謬但很現(xiàn)實的想法——這樣就不會感覺到疼痛了，真是太棒了。

????盧西安諾看得出來，赫伯特的攻擊毫無章法，雖然有過一些戰(zhàn)斗經(jīng)驗卻遠遠不足以稱得上精通，即便是和一般的家族打手比起來都顯得有些過于簡單直白。他只是靠著身上那些像法術回路一樣的東西強行拖著他的身體高強度活動，每揮出一劍都意味著他的生命為此流失一分。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在他的體力、精神、生命力徹底耗盡前不可能有結果的戰(zhàn)斗。

????空間意義上的瞬間移動也好，還是魔劍的仿冒品也罷，他哪怕站在這里一動不動，任由赫伯特將他反復剁成粉末，也足以拖垮這個試圖用猛烈的攻勢壓制自己的瘋子。

????他之所以選擇與赫伯特戰(zhàn)斗，只是同樣不愿意浪費時間罷了。

????狼爪拍在赫伯特身上，大部分時間都收效甚微，但偶爾命中的幾次都產(chǎn)生了不錯的效果。

????現(xiàn)如今，赫伯特甚至已經(jīng)無法維持身上那黑色甲胄的全方位防護，已經(jīng)有幾處破損露出底下的普通衣物。

????盧西安諾再一次別開赫伯特的長劍，狼爪帶著它的全力刺向他的胸口。

????眼看著盧西安諾的攻擊逼近自己，赫伯特手中的長劍卻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用右手硬接下這次毫無疑問可以將他的身體完全打穿的攻擊。

????暗紅色回路從他的右手向外發(fā)散，毒蛇一般蔓延向狼主身體的每一處，像樹木的根系慢慢深入土地，只是對狼主的控制只用了一瞬間就完成了。

????“畜生，我當然有自信可以弄死你?！?/p>

????他原本平和沉靜的微笑在滿臉血痕下顯得如此猙獰。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空出來的左手多了一把墨藍色的法杖，上面刻印的細小回路正散發(fā)著淡淡的亮光。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淺灰色。

????時間的殘渣平等地緩緩附著在他們身上。

????玻璃被赫伯特的后背撞碎，在時間力場的斥力作用下，被暗紅色根系禁錮的兩人以緩慢的速度在空中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