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江山業(yè)(9.千花幻影劍,冥夜寒宵冷)
“哎呀!”
?
? ? ? ? 慕梓幾人這一禮,居然還讓蘇洛小小驚了一下:“幾位快快請起,蘇洛今日來,乃是來請人的,各位不必拘禮,會折煞蘇洛的?!?/p>
本以為是驕傲無比的小郡主,此刻卻是彬彬有禮。
在把慕梓三人虛扶起來后,蘇洛從左到右打量了他們一眼,最后目光停在了楚玉的身上。
“這位公子豐神俊朗,青衣玉扇,想必就是神醫(yī)楚玉公子了吧,蘇洛見過楚神醫(yī)?!闭f完便向楚玉深深一拜。
楚玉忙伸手把蘇洛扶?。骸翱ぶ鞑豢?,楚玉本一介草民,擔不起如此大禮的?!?/p>
“楚神醫(yī)懸壺濟世,救人無數(shù),怎就擔不起蘇洛一拜了。”蘇洛笑道。
同時,蘇洛的目光也看向了一邊的慕梓和雪含煙,在對上慕梓和雪含煙目光的一瞬,她顯然愣了一下。
蘇洛雖自小隨父親在軍營長大,心思通透,性格直爽,身邊所交之人也大多如此,但畢竟身為郡主,自小也在皇宮大內見過一些心機城府極深之人。
那些人是什么樣的?
那些人的眼睛,只要你一眼看過去,便會覺得這個人的眼睛是虛的,從他們的眼睛里,你看不出任何信息,但你卻偏偏會莫名覺得從心底里討厭,或是害怕。
? ? ? 這種目光,她只曾在葉云姑姑的臉上看到過。
而慕梓雪含煙的目光與她對上的那刻,就給了她一種莫名心悸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也只是短短一瞬,因為她從這兩人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抗拒,或者說,他們對她,沒有絲毫防備。
而蘇洛不知道的是,有些一眼能看穿看透的人,是不需要任何心理防備的!
愣了一會兒的蘇洛終是收攝了心神,開口說道:“兩位都是楚先生的朋友吧,蘇洛在此有禮了,不知兩位如何稱呼?!?/p>
聞言的慕梓看著眼前這位絲毫不拘禮節(jié)的蘇洛郡主,不禁嘴角微揚,看來,還是只是個光明磊落的小姑娘啊。
想罷,慕梓朝蘇洛微微欠身:“民女慕梓,見過洛云郡主?!?/p>
“慕梓。那就是慕姐姐了,慕姐姐無需多禮,既是楚先生的朋友,蘇洛定是要用心招待的?!碧K洛笑了笑道。
說完,蘇洛看向雪含煙,似是還想問些什么,而雪含煙卻抬手掩嘴清咳了一聲,一旁的楚玉眸子一轉,立刻開口問道:“呃,敢問郡主今日來,可便是為了,葉玄殿下?
“哦,對,不錯,”一說到葉玄,蘇洛立馬緊張起來,也不再詢問雪含煙,“不知楚先生現(xiàn)在,可否隨蘇洛回郡主府給葉玄哥哥醫(yī)治了,馬車已在清風樓外備好了。”
“早已恭候多時了,現(xiàn)下便可啟程?!背窕氐?。
“那太好了,楚先生請?!碧K洛一聽楚玉說現(xiàn)下便可啟程,又是一笑?!澳?,先生的這幾位朋友,可否需要蘇洛一同接去郡主府中?”
被問及的楚玉看了一眼慕梓和雪含煙,見兩人皆微微移開了目光,遂道:“哦,這就不需勞煩郡主了,我的這幾位朋友,已經尋好落腳之地,多謝郡主美意。”
“那好,那蘇洛便先告辭了,待葉玄哥哥身體恢復后,我一定設宴款待各位。”蘇洛說完,朝兩人微微欠身,便立刻請著楚玉匆匆下了落梅廳。
慕梓與雪含煙來到雅間的一邊,看著底下匆匆離去的蘇洛,兩人此時的心中就只有一個共同想法:這蘇洛郡主對葉玄,倒是極為上心,若非真情,做不到如此。心心念念的,都是葉玄一人。
這時,那跑去尋夏千影的小廝總算是跑回來了,對著二人說道:“兩位貴人,我家公子,有請。”
初次進入清風樓的后院,慕梓看到了不同于前面大堂的景觀。
這個清風樓的后院布局極為清幽雅致,從一條長長的竹木行廊行過,可見行廊內帷幔翻飛,廊外便是偌大的清池,植滿了清荷。
雖如今已入秋,清池中只剩些許荷花荷葉的殘梗,但卻別有一番殘秋頹敗的美感。
這條竹木行廊,連通前方清風樓大堂,一直到后院人居住的院子,廊外除了一邊的清池,還有另一邊便是種滿了翠竹和桂花樹的假山,一路行去,人只覺置身迷幻夢境之中。
桂花的濃郁清香和瀟瀟風聲,加上搖曳的竹影飛舞的帷幔,慕梓只覺得有些許頭昏腦漲。
“兩位客官,我家公子便在前面等著兩位,你們自行過去便可。”小廝停住了腳步,對兩人道。
“有勞!”雪含煙朝那小廝微微頷了頷首。
等小廝離開后,慕梓和雪含煙看著眼前翻飛的帷幔,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殺氣。
鏘——
長長的一聲劍鳴之聲,由遠至近傳了過來。
雪含煙雙目微微一瞇,身影一動,人已瞬間往前掠了一丈。
只聽得“叮”的一下,雪含煙已用雙指夾住那飛來的銀劍。
夾住長劍的雙指一放,再接劍一握一揮,雪含煙已執(zhí)劍擋在慕梓身前,而眼前翻飛的帷幔中,此刻也出現(xiàn)了一個人。
眼前這人,身穿一身月藍滾雪細紗廣袖衣衫,手握一把薄如蟬翼的銀劍,鳳目長眉,鼻若懸膽,微薄的唇輕輕抿起,便是道不出的凌厲。
他青絲半束,額前有收攏不上的墨發(fā)垂于眼前,若低頭抬眸的瞬間,更是說不出的妖異俊美。
這相貌,論起來比之雪含煙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雪含煙勝在風姿清雅,氣質絕塵,到不見得比不過那男子。
只是這相貌,偏偏慕梓一眼看過去時,總覺得有些堵心,只因這人的眼神,只要一與他對上,你便能感受到重重的危險感。
慕梓不禁心想:這樣面相的人,多智,多疑,此人如今若不能為友,那么日后,只能為敵!
而且還會是一個,特別可怕的對手。
就在慕梓愣神的瞬間,那男子已經一個點地飛身舉劍向雪含煙攻來,而雪含煙橫劍一擋,正好擋住了他刺過來的劍尖。
而下一瞬,雪含煙手一凝力,劍身翻轉,將那銀劍隔了開去,手也把劍一放,同時腳下一動,那把劍便被他一個橫掃,攻向那人下盤,而就在那人翻身躲閃長劍之際,雪含煙一個伏身接住銀劍,只用劍尖于地上一點,人已飛身離開竹廊,落在了清池中的一塊湖石之上。
那男子見狀,一踏竹廊欄桿翻身上了竹廊屋頂,然后手中長劍左右一揮,兩道劍氣攻向雪含煙,同時他也飛身向雪含煙攻去。
雪含煙側身躲過了那兩道劍氣,只見那兩道劍氣飛向了底下清池,激起水珠無數(shù),劍氣凌厲,此人內力不俗,怕是不輸于自己。
? ? ? ? 簡單分析后,雪含煙也開始迎上那男子的一擊。
彈指之間,兩人已過了不下二十招,交手之快直讓慕梓看得眼花繚亂。
那男子劍法攻勢極其猛烈,奇快無比,挽出的每一朵劍花都暗含極為強大的劍氣,加上兩人交手進退之間,輕功點過之處,溢出的劍氣削落葉片無數(shù),而這些葉片被那男子橫劍一掃時,都會化作恐怖的利器飛向雪含煙。
而如此猛烈的攻勢,雪含煙居然都能游刃有余,一一接下。
都說雪含煙武功深不可測,這次第一次見他出手,劍術高超,內力深厚,如果是她和雪含煙交手,真不知有沒有勝算。
最后,那男子揮出一道劍氣攻向雪含煙執(zhí)劍之手,在雪含煙轉身躲避之時,他手腕一動劍尖一點,點中了雪含煙手上的劍,這一點暗含一道內力,沿劍直去,趁雪含煙未防范的瞬間,把雪含煙的劍一把震落,然后舉劍直刺雪含煙咽喉。
而雪含煙見狀腳下一動,離手的劍被他用腳踢了一個回旋凌空直立,剛好擋上那男子刺過來的劍,阻了一下那直刺咽喉的一招。同時他伸手一接,握劍于手,手腕一轉,劍直接架在了那男子的脖子上,而那男子的劍,也抵在了雪含煙的咽喉。
這時,兩人手中的劍不再進對方半寸,而是雙雙凝聚內力于左掌,兩掌相撞時,兩人內力溢發(fā)出來,震動了滿園草木,連帶慕梓也不禁微微側了側臉。
這一招過后,兩人皆被相撞的功力震退,那男子在空中一個翻身,落在池中假山石上才定住了身子,而雪含煙只是被力道震退了一些,落在池邊一株樹上,足尖清點樹枝,接而將劍背在了身后。
看來,比拼內力來說,雪含煙還是略勝那男子一籌。
慕梓看著兩人,只見那男子立在池石之上,衣袂隨風輕飄,更顯風姿卓越。而雪含煙點于樹梢之上負劍而立,盡顯出塵。
這兩人,一個俊逸無雙,一個清雅無倫。
“好一把映雪劍,好一套如虛若幻的千花幻影劍法,果然名不虛傳,夏公子,久仰了?!毖┖瑹熜Φ馈?/p>
眼前這人,便是映雪公子,夏千影了。
“早聽聞千羽公子雪含煙,使一把天音瑤琴,一曲《弄影流輝》,琴音過處,聞者皆傷,今日你雖用的不是最拿手的琴術,但,我仍不能勝你。不過,今日能與千羽公子一戰(zhàn),也算了了一樁生平夙愿?!?/p>
兩人說完,皆飛身回到竹廊。
夏千影這時從腰間把雪含煙的白玉清雪佩拿了出來,遞還給雪含煙。
雪含煙一笑,把玉佩接過,也把手中的劍遞還給了夏千影。
夏千影接過劍時,目光掃過了站在雪含煙身邊的慕梓,而慕梓對上他的目光,也毫不避忌,只微微點頭一笑:“夏公子,久仰!”
夏千影微微歪頭,盯著慕梓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
清風樓后院流影亭中,風拂垂楊,桂花飄香。
流影亭中,夏千影命人擺了一桌酒菜,此時,慕梓和雪含煙兩人正與他對坐。夏千影挽袖拿起案上的酒,分別給雪含煙和慕梓身前的酒杯各倒上八分滿?!斑@是我清風樓的名酒,喚作甘醴,二位請?!?/p>
慕梓和雪含煙都用眼角瞥了對方一眼,隨后都收回了目光!看向案上的酒,雪含煙伸手拿起酒,放到嘴邊淺抿了一口后,又繼續(xù)小小喝了一口。
? ? ? ?? 細細品嘗之后,雪含煙放下酒杯,說道:“酒味清甜,酒香濃郁,入口輕柔,果然好酒,不愧為甘醴酒。酒如其名?!?/p>
夏千影聞言一笑,目光轉向慕梓,卻見慕梓只是用筷子夾了一箸筍片放入碗中,酒卻沒有動,不免開口問道:“慕姑娘怎么不嘗嘗這甘醴酒,莫非,是我這清風樓的甘醴酒,不對姑娘口味?”
“呵,非也,”慕梓放下手中的筷子說道,“夏公子這酒自然是好酒,只是,慕梓乃是信道之人,一直不沾葷,不沾酒,只吃素菜,所以,怕是要辜負夏公子一番美意了!”
“哦?呵,”夏千影聞言,臉上神色略微尷尬了一下,“原來如此,那不如我再差人為慕姑娘砌上一壺茶如何?”
“這,不需勞煩了,夏公子美意,慕梓心領!”慕梓微微頷首。
一旁的雪含煙聽著慕梓的話,眼簾微垂,看了慕梓一眼,目光居然帶了一絲疑惑。
夏千影不知道,但他好歹也和慕梓認識兩月之久了,兩人也曾對飲過,慕梓說自己不沾葷腥還可能,但不能飲酒,那是斷斷不可能。
只是,她為何要和夏千影說自己不能飲酒?而且,在來清風樓之前,她可還是想要結識一下這位映雪公子的,可如今見到了,卻為何這般疏離了。
慕梓這幾句拒絕的話雖說得禮貌,但夏千影兩次提議都被拒絕,難免有些拘謹,竟不知如何和慕梓搭話了。
雪含煙看在眼里,雖不知慕梓為何忽然這般對待夏千影,但他也知慕梓心里必有算計,于是一挑眉,問夏千影:“夏公子,不知在下,可否冒昧問你一些事?”
“雪兄但說無妨?”夏千影回道。
“哦,是這樣的,方才我們初進清風樓時,曾聽店中小廝說,夏公子會以猜骰和一些江湖俠士交換他們想要的信息,今日我們到這,其實也是想問夏公子一些問題的,不知夏公子是否肯不吝賜教?”雪含煙道。
“這……”夏千影聞言居然還猶豫了一會兒?!鞍Γ鋵嵅徊m二位,說什么以猜骰的方法和江湖人士交換信息,不過是清風樓往來迎送,偶爾會聽到一些江湖和朝堂的秘辛罷了,清風樓要盈利,他們要信息,若是我知道的,那便是各取所需,若是我不知道的,我也沒有任何辦法。所以,千影也不敢保證,會幫到雪兄。但不知,雪兄要打聽的是什么,若是千影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p>
“那,含煙便先在此先謝過夏公子了。我想問的是,不知夏公子的清風樓中,可否住進過一些,來自十地的人,若是有,其中可有些行跡詭疑的人?”
“十地?行跡詭疑?”夏千影的目光在慕梓和雪含煙的臉上游走了一會兒。“不知,雪兄打聽這些是做什么?”
“哦!”雪含煙輕笑。“倒也沒什么,只是相信夏公子也知道,含煙的千羽樓分堂遍布九州中原,就在幾個月前,因為衛(wèi)國局勢危急,所以我往衛(wèi)國永安城跑了一趟,可慚愧的是,含煙卻在途中遭奸人所害,中了一種來自十地的毒,若非慕姑娘相助,險些性命難保?!?/p>
“而就在半個多月前,我與慕姑娘去楚國燕州尋藥時,也有人經常潛入我住的地方,因為捉到他們時,他們都已服毒自盡,所以也不知他們意欲何為。”
“但我手下有人查到,這些人,應該也與十地脫不了干系,而如今,我北上玉陽,也不知還會不會有這些心懷不軌之人繼續(xù)出沒。如今九州已經動蕩,而禍起的根源,便是十地的東勝,我怕如今的九州中原,已經不可能再繼續(xù)平定下去了,而含煙,也不會是身處危境的獨一個,故而有此一問。”
夏千影聽完,目光在雪含煙臉上游離了一會兒,而后蹙眉沉吟道:“原來如此!只是……怕是要讓雪兄失望了,我這清風樓雖來往江湖人士眾多,但卻未曾見過什么行跡詭異的十地江湖人,不過,往后的日子里,我卻可以幫含煙兄多加注意!”
“那,多謝了!”雪含煙朝夏千影作了一揖。
一旁的慕梓夾著筍絲吃了好幾口,又喝了幾羹湯,聽著兩人的談話臉上毫無波瀾。尤其聽著雪含煙那七分真三分假的話,也知他必是知道自己有盤算,所以幫自己遮掩??磥黼x了這清風樓后,得向他道聲謝才行。
“不敢?!毕那в爸t虛地回了句?!爸皇?,不知千影,可否也向雪兄打聽一些消息?”
“夏公子請說!”
“方才你們說,你們曾在半個多月前,去過楚國燕州尋找藥材,那半個多月前,也正是九州震動的燕華山大會之時,不知雪兄和慕姑娘,可有聽說過關于當世玲瓏天女的消息?”夏千影問。
“玲瓏天女?夏公子為何會對玲瓏天女感興趣了?”雪含煙聞言,只是腦袋歪了歪,擺出一副疑惑的模樣,卻并不看向慕梓。
“哦,聽說玲瓏天女出世,得當世玲瓏天女者得天下,所以,多少有些好奇罷了!”夏千影低頭笑了笑。
“其實,我們在燕州時,只是單純地尋找藥材,當時燕州也的確熱鬧,不過,這種皇室中人才會在意的事,我們江湖中人,卻不是有多了解的。只聽說,當時本該按時開始的燕華山大會,因為天女的突然失蹤,所以就中斷了,而天女,至今不知所蹤?!毖┖瑹焽@了口氣回道。
“至今不知所蹤?”夏千影有些驚訝!而雪含煙點點頭回應了他。
“那,不管什么結果,還是多謝雪兄能告訴我這些了!“夏千影說著,給雪含煙身前的杯子添了酒。
這時,亭外有個小廝走了進來,對夏千影道:“公子,門外有個自稱楊朔的公子,說是來接雪公子的?!?/p>
雪含煙聞言,看向慕梓,對著她說道:“定是韓叔在莊中等急了,才派了阿朔過來?!?/p>
夏千影倒也是干脆,一聽雪含煙這么說,立刻起身說道:“既然雪兄還有要事,那千影也不強留二位了,待來日有時間,千影一定親自上飛羽山莊拜訪。”
“那好,”雪含煙和慕梓也齊齊起身,“那含煙便先告辭了,關于十地一事,還望夏公子鼎力相助,多多為含煙注意一下。”
“一定!”夏千影道。
接著三人相互拜別,待雪含煙和慕梓離開流影亭后。夏千影才把掛在嘴角的笑斂了下去。他轉頭,眼珠子一轉,斜斜盯著那杯斟給慕梓的酒……
“來人,把這酒席給我撤了!”
長長的白石走道里,兩邊每十步便有一個燈坐,燈座上放著火盆,每個火盆的火都在烈烈地燃燒,照得走道明亮無比,也表示著這是一個建筑于地下的密室。
此時在這走道中,正一前一后地走著兩個女子。
不一會兒,兩人便出了走道,眼前豁然開朗,來到了一間寬廣的密室中,室中兩邊有一個黑水池,在火光的照映下,池中散出絲絲縷縷的白煙。池邊有環(huán)池花圃,圃中長滿了一種黑葉黑莖的草。
兩人從池中間鋪設的那道石橋走過去,只見在他們前方,有黑色紗幔遮住了一片地方。兩人行至那黑色的紗幔前,一前一后雙雙單膝抱拳跪下,只聽得跪在前面的那個女子開口道:“屬下冷英,攜部下靈風,拜見庭主?!?/p>
“嗯,起來吧?!敝宦牭眉嗎V髠鱽硪痪?,聲音嬌媚無比。與此同時,黑色的紗幔忽然緩緩打開了,只見兩位侍女正拉開那些黑色的紗幔。
隨著紗幔的打開,冷英和靈風也看到了紗幔中的人,只見紗幔之后,是幾級臺階,臺階之上是一張鋪墊著狐毛的石床。石床之上,一個妖嬈貌美的女子,身著暗紫衣衫,香肩坦露,正撐著腦袋,在逗弄著一條盤在石床上的黑蛇。在她身邊,有幾個侍女正在伺候。
“此次任務,執(zhí)行得怎么樣了?”那女子聲音散漫,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稟庭主,按照你的吩咐,我們給葉玄下了穿心粉之毒,只不過,沒想到他居然撐到了玉陽,還請了楚玉前去醫(yī)治。”冷英恭敬回道。
“嗯,葉玄也并非普通之人,他身邊的蕭冰月也不好對付,你們能做到這般,已經算是不錯了?!蹦桥诱f著,在蛇頭拍了一下,那條蛇便從石床上爬了下去,經過冷英和靈風的腳邊,最后鉆入了黑水池中。而底下跪著的兩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既然你們已經回來了,那我妹妹那邊應該也差不多了,可有消息?”
“有,”冷英開口,“據(jù)霜音傳來消息,殿主他們還有不到兩日,便能到玉陽城了。”
“那就好,”女子從石床上站了起來,走到黑水池邊,“你去聯(lián)絡我妹妹,兩日后公子有任務派下來,不可延誤!”
“是!”
“嗯,下去吧!”
兩人聞言,朝那女子一拜,然后起身躡步退了出去。
而那女子看著眼底下那黑葉黑莖的草,伸手摘了一截草芽,冷聲沉吟道:“天地尋無蹤,殺人詭無形,九州覓不得,寒夜,處處近。葉玄,慕梓,下一次,你們就再也不會這么幸運了!”
慕梓和雪含煙出了清風樓后,楊朔和盧剛已經備好馬車在門外一株大柳樹下等候了,在清風樓折騰了那么久,出來時已是未時初。
雪含煙一見到楊朔,便稱贊地對他道:“阿朔,你今日怎么變得靈性多了,居然已經會找借口讓我出來了!”
而楊朔被雪含煙這一句夸獎弄得懵了神,“呃”了幾聲,最后才道:“公子,屬下慚愧,其實,不是我親自請人去請你的,是因為,慕姑娘的諜雀,給阿剛報了信,是慕姑娘說,讓我們趕緊找個借口,讓你們脫身出來呢!”
慕姑娘!雪含煙略微疑惑的眼神看向了慕梓。而慕梓只是微微低頭,低聲說道:“先離開清風樓再說吧?!?/p>
說著,慕梓和雪含煙便上了馬車。待兩人在馬車里坐定,車外的盧剛卻向雪含煙請求說:“公子,我可不可以不跟你們回飛羽山莊!”
雪含煙還未回話呢,楊朔已經插嘴了:“阿剛,你不隨我們回飛羽山莊,那你準備去哪?”
“哎啊,反正我就是不想回去就是了?!北R剛說著居然急了起來。
車里的雪含煙聽著盧剛的話,嘴角居然帶了一抹笑意,他伸手掩住嘴清咳了幾聲,最后開口道:“你若不想回去,那便隨你吧?!?/p>
“謝公子!”盧剛這句話都激動得發(fā)顫了。
“哎,你不回飛羽山莊是準備以天為蓋地為廬??!”楊朔依舊不依不饒。
“玉陽城西這邊不還是有個茗香茶樓是我們的產業(yè)嘛,我堂堂一個堂主哪去不得,你趕緊趕你的馬吧,走了!”盧剛說完,頭也不回地往茗香樓方向走去。
車里的慕梓對這一切忽然感覺到莫名其妙,莫非這飛羽山莊有什么不得了的東西,居然能讓盧剛寧愿去茶樓落腳也不回去?
想著,就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雪含煙!
而雪含煙只是輕笑幾聲,說:“等到了飛羽山莊,你就明白了!”說完就招呼楊朔驅車離開了清風樓。
飛羽山莊,位于玉陽城東,是千羽樓在晉國帝都的分堂。
從玉陽城西驅車到玉陽城東,需要兩刻鐘的時間。
而就這兩刻鐘里,雪含煙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禁向慕梓問出了為什么要傳信諜雀,讓楊朔尋借口讓他們脫身出來的問題。
慕梓倚靠馬車的車壁上,目光望向車簾外的街道,略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夏千影這個人,不簡單!”
不簡單?
雪含煙聞言眉頭一皺,也不反駁,因為他知道慕梓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是空口無憑胡謅亂編的。
她這么說,一定有她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只是因為自己不曾察覺到罷了。
雪含煙回想了一下與夏千影在清風樓的談話,關于夏千影奇怪的地方,而且是他能發(fā)現(xiàn)有什么問題的,就在于夏千影向他詢問的,關于玲瓏天女的事了,還有就是夏千影在關于他問十地之人的時候,有些含糊其辭。
想到這,雪含煙便向慕梓問了,是不是在關于這兩方面,才讓她覺得夏千影這個人不簡單。
而慕梓卻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知雪公子可否還記得,我為何要北上晉國文川,過歸幽谷,再到這玉陽城?”
被慕梓這么一問,雪含煙才驀然想起,當初燕華山大會結束后,慕梓是說自己要北上前往晉北華州,看看如今的九州戰(zhàn)事形勢。
并且在此之前,往晉國岷山歸幽谷走一趟,去尋一尋楚玉口中的那位能辨識天下毒草的青黛姑娘,讓她幫忙看看透骨釘上的毒究竟是為何物,來自何處,也好作為查探向他們行刺之人的線索。
而若不是在歸幽谷那天,他猜到了慕梓將來要輔助的未來天下之主是葉玄時,恐怕他便只是把慕梓送到歸幽谷便分別了,也就沒有后來的,慕梓尋他向他請求,讓他一直前往玉陽助她一事。
而楚玉,則是因為葉玄中毒一事,恰巧趕上了他們要準備一同去往玉陽的時間??扇缃衲借鬟@么一說,莫非這里面還有什么她隱瞞著一直不說的秘密嗎?
“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我騙了你們!”慕梓聲音輕輕淡淡的。“所以,就算那晚你沒有猜出我要輔助的人是葉玄,我也會找一個借口,讓你陪我北上玉陽,楚玉也是,因為,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葉玄也需要?!?/p>
慕梓說到這,雪含煙的心好像被什么重重地敲打了一下。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把慕梓看得夠真切了,卻沒有想到,自己還是沒能真正看清,那身處重重迷霧中的她。
“其實我說夏千影這個人不簡單,不僅僅是因為他打探玲瓏天女一事,而是因為我在清風樓中,發(fā)現(xiàn)了諜雀的蹤跡?!?/p>
“諜雀?”雪含煙微微一蹙眉,心中豁然明朗了。“你的意思是,夏千影有可能欺騙了我們!”
“不錯,諜雀是我一路北上的最大原因,因為它們一直幫我搜尋跟蹤著那群刺殺我的人的蹤跡,而我發(fā)現(xiàn),他們一路過嵐江,入文川,走官道入青羅河,乘船北上直至玉陽?!?/p>
“其實,若不是在歸幽谷得知葉玄中毒一事的消息,也發(fā)現(xiàn)了那群人留下的蹤跡,或許我早已與你們分道而行,直奔晉北?!蹦借髡f此話時,頭微微仰著,眼簾卻垂了下來。
而雪含煙看著她,眸子忽然變得深邃起來。
許久,慕梓才又從袖中拿出了一張拇指大的紙條,手指用力一捻,紙條的中央有些地方立刻碎作了粉塵,而等那些粉塵散去,紙上出現(xiàn)了鏤空的“慕梓”二字。
“對于我來說,這樣以內力行字,并不麻煩,而經過長期馴養(yǎng)的諜雀,想從我手中無聲無息取走這樣一張紙條,再送到它們已經認識的盧剛手中,易如反掌?!蹦借髡f完,手指再一用力,整張紙條碎作了飛灰。
“而這一切,你僅僅只在夏千影把我們從竹廊引到流影亭這一段小小的時間內完成!”雪含煙略微有些驚訝道。
而慕梓則輕輕點了點頭,回想著在她在清風樓與夏千影一番寒暄后,卻在去往流影亭的途中,在一株桂花樹上發(fā)現(xiàn)了諜雀的身影。
慕梓本就對這個給她第一感覺極其有危險感的人沒有什么好印象,加上她信任自己的諜雀,諜雀在此出現(xiàn)也說明此地必不簡單。
經過幾番思索后,便用內力在袖中紙條上,寫了讓盧剛楊朔尋個理由,接他們出去的消息。然后手背于身后,食指一勾把諜雀召過來,諜雀便把她指間的紙條銜了出去。
這時雪含煙淺呼了一口氣,說道:“雖然夏千影有可能在清風樓每日來往的這么多人中,不曾留意到十地之人的存在,尚還說得過去,但他開口詢問關于慕姑娘你的事,便有極大可能,不是巧合了!”
“雖不知夏千影效力于何人,或者說是他還有什么我們不曾知道的一面,但,要我往后再繼續(xù)真誠地信任此人,是絕無可能了!”慕梓說完,目光再次看向了窗外。
而雪含煙的目光卻留在了她身上,良久,雪含煙的嘴角居然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 ? ? ?為什么而笑呢?
大概是因為,慕梓向自己坦白一切了吧。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