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琉球?

時隔三年丟火車發(fā)行了新歌《感謝你愛我》，每個成員都給他們最重要的人寫了一封信。母親節(jié)當天球子把這首歌發(fā)給了媽媽，媽媽在微信上只回了一個字“滾”。

或許外人很難理解單親家庭相依為命的羈絆，和東北母親打是親罵是愛的情感表達。寫這首歌時，球子還覺得歌詞有點酸，但當真正唱起來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已經(jīng)離開母親整整20年了。

16歲組建樂隊，26歲離開家鄉(xiāng)大慶，這輛火車帶著青春的迷茫和向往橫沖直撞來到北京。如今火車已經(jīng)去過了許多的地方，見到了各色的風景和人，成立17年，他們把速度漸漸降了下來，有時候也想回到來時的站點，但注定只能一直開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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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歌都是騙人的”

2019年“別來無恙”巡演結(jié)束，丟火車照常和一些老歌迷吃飯，看看最近一年大家都發(fā)生了什么變化。很多95后的歌迷逐漸長大，走出社會，發(fā)現(xiàn)成年人的世界并不像丟火車歌里寫的那樣溫暖美好，充滿希望，就開玩笑抱怨，“你們的歌都是騙人的”。

有人失戀，有人工作不順，有人和家里鬧矛盾，球子開導說，這是人生的必經(jīng)之路，或許現(xiàn)實不如你所愿，但音樂會一直長久地陪伴你。

隨之而來的疫情，讓整個演出行業(yè)一度停擺，丟火車更是完全躺平，給自己放了個長假。球子組隊吃雞的時候意外遇到老友，一聊起來發(fā)現(xiàn)還是很熟悉，即便失聯(lián)七八年，依舊默默關(guān)注彼此。

“三四年前我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身邊已經(jīng)有人不斷離開，所以那年2018的巡演主題叫‘浮生之旅’；到了今年我又開竅了，他們其實沒有離去，都在身邊，或許不再來現(xiàn)場看你演出，只是換了一種無形的方式關(guān)注你。”

這三年里，球子自己的人生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結(jié)了婚，即將升級為爸爸，因為妻子的預產(chǎn)期就在七月，他們特地把巡演空出兩個月的時間等待孩子出生。

那天妻子問他，以后你的女兒長大要去外地怎么辦？球子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我的小公主必須在我身邊。妻子又問，萬一她也要做音樂，在外面漂著呢？球子說，那我就去她的樂隊做個吉他手。

一邊想著將出生的孩子，一邊寫下《感謝你愛我》，直到唱出來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20年沒有在母親身邊，簡直大逆不道。角色轉(zhuǎn)換帶來突如其來的感悟讓他有些錯愕，無論是樂隊與樂迷十余年來的互相溫暖，還是朋友間君子之交般的默默關(guān)注，又或者是和家人無法一言道盡復雜情感，球子又一次對“陪伴”有了新的理解。

?六一兒童節(jié)上線的《大白馬》是丟火車對不同曲風和題材的又一次嘗試。

有個小伙兒因為感情問題跟球子說想自殺，球子想了一會兒回他：“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在肉體上不贊同，你這個死法兒太難受了?！彼麄z都笑了，小伙兒問，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球子說，你現(xiàn)在就是個傻子，過三個月你再想起來，自己也得笑。

“類似的故事還有好多，女歌迷也特愛分享她們的戀愛故事，我們聽了就覺得，賊二，賊傻，但又特別的真摯熱烈。”

大白馬就是年少時沖動盲目，義無反顧的情感，它橫沖直撞，在無數(shù)次遍體鱗傷后也未曾與成長達成和解。黑色寶馬、珍珠項鏈、濃縮咖啡、高級香水和大白馬，丟火車用寓言童話故事里會出現(xiàn)的詞匯，講述了一個屬于夏天，冒著天真和傻氣的故事。

復古的吉他音色、跳躍的Disco合成器節(jié)奏，還有最后玩鬧般的啦啦啦合唱，像開了一個輕松地玩笑，再暗暗把那些最炙熱的情感深埋進回憶。

“所以你不認為二是一個貶義詞？”

“那當然，我倒是希望自己每天能傻呵呵的特別二。”

“我不喜歡當明星，也從來不是明星”

剛成立兩、三年的時候，丟火車想走入更大的舞臺，見到更多的人；演到七、八年，想著能不能再火一點，傳唱度再高一點，多賺一些錢讓家里人生活更好；而現(xiàn)在樂隊已經(jīng)走入17年，他們沒了那么多企圖心，更希望回到最初的，干一些小的時候一直想干的事情。

完成一張專輯，從寫歌制作編曲，到錄音修剪調(diào)試，少說也需要十幾個人配合。但這張新專輯《感謝你愛我》，丟火車決定全部自己來做，專輯封面是小區(qū)樓下拍的，MV是在排練房自己拿著相機錄的，吉他手阿潔和徐楠也會加入演唱人員名單。

“新專輯是關(guān)于愛，不同的愛和不同的表達方式，大部分都是來自周圍人的故事?！背恕陡兄x你愛我》、《大白馬》這樣暖色調(diào)的歌，專輯還會有一些不那么明快的灰色調(diào)歌曲，特別是隨著樂迷世代的不斷更新，球子開始嘗試了解95、00后眼中的世界。

專輯歌曲將會隨著巡演的腳步，一點點公布，直到年底全部發(fā)行。問到為什么這樣安排，球子撓撓頭頗為苦惱地說，“每次一發(fā)微博歌迷就問新專輯呢，我決定讓專輯發(fā)半年，這樣他們就不會追著問了?！?/p>

每次巡演球子都會帶上10頂帽子，遮住日益衰退的發(fā)際線；阿潔會帶泳褲，希望閑暇時能在酒店游泳，雖然一次都沒用上；執(zhí)行經(jīng)濟丟妹兼職隨隊醫(yī)務人員，時刻準備著血糖儀監(jiān)管大家身體健康。為了這次巡演，隊內(nèi)布置了減肥KPI，采訪期間丟妹給大家拿汽水，球子看了一眼責備道，怎么沒買無糖的。?

“早年不這樣，徐楠和潔哥的加入，把大慶的氣味又帶回來了。”一直沉默彈琴的阿潔忽然嫌棄地說：“你們倆裸睡，我不行?！?/p>

“裸睡咋了？！我就喜歡回到娃娃光腚的時候，咋咋乎乎的男生宿舍，多好?！鼻蜃恿ⅠR拔高聲音反擊，“你不喜歡也沒用，前幾站出門前還精致地抹防曬，哪一次不是被我們最終又帶回去了?！?/p>

丟火車的巡演，同時也是樂迷的團建。每次都會有二三十個人，跟著樂隊一站站跑，沒演出的時候就一起旅游、爬山、露營，自己設計節(jié)目唱歌表演，還會邀請樂隊一起野餐。有時候樂隊剛到現(xiàn)場排練，樂迷已經(jīng)在門口睡得東倒西歪，問他們?yōu)槭裁床蝗ベe館，樂迷說先看演出，演出看完再好好睡。

請吃飯也是丟火車演出的傳統(tǒng)藝能。每年球子的生日，都是和歌迷一起吃火鍋度過，遇上端午中秋，還會現(xiàn)場發(fā)吃的。

2019長春站跨年結(jié)束他們包了個酒吧，阿潔牽著球子和徐楠，像新婚夫妻一樣，挨個兒給每桌樂迷敬酒。球子作為東三省最不能喝的主唱，一輪下來十幾杯酒直接廢了。“人家是醉生夢死，我還沒開始就死了。”

“我不喜歡當明星，也從來不是明星，我們只是作為一個傳達者，傳達大家的情緒。當我們和大家一起，大家其實都在唱自己的歌”。

“一個月生活費600，一半用來養(yǎng)球子”

球子和徐楠那一批的大慶音樂人，有個共同的老師，叫十三。他們親切地稱呼他為大哥，不是混社會的那種“大哥”，更像是如師如父的兄長。

十三哥是大慶搖滾樂的先驅(qū)，是為數(shù)不多走出去，拿著一把琴在北京和眾多音樂人混過多年的人?；卮髴c后他在薩爾圖開了一家叫做“華夏”的藝校，球子聽說那個地方來了一些“去過外面的人”，便滿懷好奇地跑去打探。

“還沒聊音樂，先看造型就把我震撼到了，這言行舉止可不常見，正兒八經(jīng)的英倫范兒！”

對于大慶這樣一座規(guī)整枯燥，連街道都橫平豎直的工業(yè)城市，十三哥是流水線下的異類。“十三哥貝斯彈得不太好，吉他一點兒不會，鼓也不懂，但他能教你?！?/p>

藝校開在半地下，一下雨就淹水，排練室24小時開放，大家想玩的時候隨時能來，徐楠還曾經(jīng)把里面的床睡塌過。先鋒的音樂戲劇、入時的穿著打扮、藝術(shù)家喜歡的服裝品牌……以“華夏”為據(jù)點，十三哥帶起了一群氣味相投的人，開酒吧、服裝店，形成了自己的小烏托邦。

16歲的某一天，球子喝了半杯啤酒，暈暈乎乎拿著琴瞎哼哼。大家覺得挺好聽，問他是誰的歌，球子說是自己瞎整的。那是他寫的第一首歌《定時清醒》，十三哥找人作歌，拿著小樣到處給別人聽。

徐楠第一次見到球子，也是在“華夏”。那年球子17歲，一頭紫發(fā)，正跟一個哥們兒不知道彈啥，也沒插線，音樂一響就夸夸夸蹦。徐楠剛上大學，給不同樂隊彈吉他，有一天球子來看他演出，結(jié)束后問他，要不咱倆組個樂隊吧，搞原創(chuàng)。徐楠一口答應，立馬把所有樂隊都退了。

“2000年初那會兒大家都在翻唱，我當下就被球子的‘原創(chuàng)樂隊’給蠱惑了，‘原創(chuàng)’兩個字可太狠了?！痹趤G火車的vlog里，因為每時每刻初中小男孩般的幼稚打鬧，樂迷給他們組了個“楠伴球”CP。徐楠笑說，他根本就是從小被球子PUA到現(xiàn)在，小時候一個月生活費600，一半用來養(yǎng)球子。

他們從徐楠學校里找來了貝斯手和鼓手，丟火車的雛形就這樣產(chǎn)生了。有一次參加酒吧的樂隊拼盤，晚上就要演出，但只有兩首歌，不然只能翻唱。情急之下球子和徐楠躲到角落里，用一下午連詞帶曲寫出一首歌，叫《茶底世界》。

“根本沒有顧及臺下的反響，心里緊張地要命，只想稀里糊涂趕緊演完?！碑敃r的他們怎么也沒料到，這首兩個小時倉促寫完的歌，會傳遍大江南北。

球子和徐楠自己也辦過藝校，最鼎盛時期有1000多號人，有很多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在華語音樂圈的中堅力量。

他們給學生組了十來個樂隊，花七八百塊錢租輛大巴車帶著大家去黑龍江各個學校巡演。為了省錢，他們和學生一起住15塊錢的上下鋪，本想著用藝校養(yǎng)樂隊，結(jié)果最后還是賠得一塌糊涂。

“其實都能賺，主要是球子不靠譜。有一天到了上課的點，他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我和鼓手上他家敲了半個小時門，完了他睡眼惺忪地出來了問我，咋的啦?！靶扉谝慌越依系住?/p>

“第一次演西湖音樂節(jié)，其他樂隊看我們跟傻子一樣?！?/strong>

球子是他們中間第一個走出去的，其他人留守家鄉(xiāng)，賺錢供他在外闖蕩。2003年剛來北京時球子住在地下室，環(huán)境特別差，媽媽怕他受苦想陪著來，他也怕媽媽受罪就一直勸：媽我再堅持堅持，等成功了我就不用在這兒待著了，再給我一些時間。

2009年丟火車通過“紅牛能量音樂新發(fā)現(xiàn)”，登上了西湖音樂節(jié)的舞臺。頭一回離開家鄉(xiāng)參加音樂節(jié)，一群二十出頭的小伙兒到了杭州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看什么都新鮮。“太興奮了，其他樂隊看我們跟傻子一樣。”

?“這不是他們平時總穿的紐百倫嗎？那個‘N’!那個‘N’!”第一次看到NewBalance專賣店，幾個人激動不已，沖進去企圖和店員討價還價，雖然已經(jīng)打了折，但對他們來說四、五百多一雙鞋還是太貴，幾個人身上全部家當只有一千塊錢。

大家的興奮和渴望，做大哥的都看在眼里，十三哥默默找人借了一千多錢，隔天又領(lǐng)著他們回去一人買了一雙鞋。

“我和楠哥買的是574系列，劉志斌腳大，44碼剛好特價，兩百多塊，樂懵了?！敝钡浆F(xiàn)在，球子還留著十多年前人生第一雙紐百倫。

為了那場演出，徐楠特地借了一把一萬塊的美標芬達充門面，裝在琴盒里拎著走覺得自己腳下都生風。結(jié)果一到現(xiàn)場試音，其他樂隊馬丁、吉普森一排排地往外擺，徐楠頓時慫了，默默把腳下的琴盒往后踢了踢。

球子運氣不如徐楠，沒有借到琴，背著自己500塊的箱琴上臺。那把琴沒有接地，球子就安了個彈簧，再拿片紙墊上?！把莩鐾旰枚鄻肥峙軄韱栁遥愕那僬嫣貏e，是什么牌子的，近距離一看都瘋了，咋拉了個彈簧來啊，干嘛啊！“

采訪的時候，我們正坐在丟火車租的排練室，北京通州的一棟小別墅里。樓下是客廳，大家玩鬧打游戲的地方；二層有幾間臥室，平時寫不出歌詞就在這里閉關(guān)冥思苦想，雖然大多數(shù)時間都直接昏睡了過去；頂層排練室布置得很溫馨，樂迷送的書信手繪，樂隊各個時期的照片錯落貼滿了整面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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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年的巡演，丟火車斥資買了10把琴，添購了很多吉他音箱和錄音設備。大家在因為丟火車曾經(jīng)窘迫傻氣的故事哈哈大笑時，它們都整整齊齊碼在排練室里，連同這幾年收藏的吉他，顯得熠熠生輝。

回憶結(jié)束，沉默半響，丟妹忽然感慨道，少年時的夢想都實現(xiàn)了呀。

“你要是覺得我不值那個錢，就別請我。”

隨著專輯《丟火車》、《火車日記》和EP《游歌》陸續(xù)發(fā)行，丟火車進入了全面提速期，從一開始的綠皮火車逐漸變成了動車組列車，成為了內(nèi)地民謠搖滾的標志性樂隊。

音樂節(jié)上，丟火車的大旗飛滿全場；麗江的小酒吧里，人人都能唱上一段《白蘭鴿巡游記》；連只關(guān)注明星八卦的娛樂圈新聞也會提起丟火車，還不忘特寫東北小伙帥氣的長相。

“想把自己做得特別火，你也要隨之負擔更多的壓力?！痹谀瓿鯀⒓印兑娮C大團》節(jié)目時，球子對“大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火車也有過一段時間，做的很累，壓力特別大，導致會犯很多小錯誤。”

32分開始丟火車《見證大團》現(xiàn)場+采訪

那段時間，丟火車經(jīng)歷了好幾撥成員更替，合作過十多個北京音樂人或者樂手，都不歡而散鬧得很僵。球子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我的溝通方式不夠?qū)I(yè)，不適合團體合作相敬如賓的狀態(tài)，然而我也沒辦法改變。”

成立17年來，丟火車從沒有簽約任何經(jīng)紀或唱片公司，一直保持獨立運營。球子的個性注定了丟火車閑散的氣質(zhì)與作風，有時候聚在一起寫歌，懶了，不舒服，大家就開始看電影打游戲瞎溜達，第一天結(jié)束，第二天沒準又這么廢過去。

“2015年的時候我挺有年齡危機的，反倒是現(xiàn)在，我心態(tài)挺年輕的?！眲傉f完，球子就轉(zhuǎn)頭教育窩在角落里的貝斯手小紅，“你現(xiàn)在就是迅速成長著急變老，我在你的年紀不會做你這樣的事?！?/p>

“你能拿著全鍵盤手機給女孩盲發(fā)短信?！毙扉痪o不慢地補充說明。

目前樂隊回到了丟火車最初成立的編制，球子和吉他手徐楠、周煒潔都是大慶人，家與家中間離得都不太遠，鼓手李崢赫來自哈爾濱，人均80后的黑龍江大漢中，只有貝斯手小紅是個97年的南方孩子。

小紅一年多前剛進丟火車的時候，特別害怕球子。排練時其他幾人根本不需要交流，一個眼神就懂了，但凡開口說話就是貧嘴扯淡，根本分不清什么是開玩笑什么是認真，再加上球子總喜歡給他挖坑逗他玩兒，小紅完全懵了。

第一次排練還沒結(jié)束，球子開玩笑問他，你彈的啥玩意兒，練了嗎？小紅徹底慌了，一會兒線忘插，一會兒效果器沒調(diào)，嚇到犯了很多低級錯誤，也沒緩過來。

不過現(xiàn)在小紅已經(jīng)怡然自得適應了“老年團”的節(jié)奏，甚至還經(jīng)常被球子嫌棄太過佛系。

這幾年樂隊綜藝大火，有不少節(jié)目也來找過丟火車。他們還在微博上調(diào)侃：《明日之子》就不參加了，《明日之爹》應該可以。

“像我們這種樂隊吧，挺多人知道，要火也不算火，要說不火吧，有些歌還是很有傳唱度。這種上上不去，下下不來，養(yǎng)成了我們一種性格：愛誰誰?！?/p>

面對如今年輕樂隊層出不窮，上過綜藝的樂隊身價翻翻的現(xiàn)狀，丟火車選擇以不變應萬變。很多老樂隊都自降價格接演出，丟火車寧可假期在家打麻將斗地主。

“你要是覺得我不值那個錢，就別請。外面風風光光的（樂隊）未必有我們活得舒服，我太知道他們的狀態(tài)了，他們也羨慕我們。但是基礎的事情，音樂、制作、演出，需要做到最好，如果因為你的散漫影響到了音樂，那是非常嚴重的?！?/p>

即便來北京已經(jīng)10年，球子骨子里屬于東北人的直接率性和大大咧咧還是一點兒沒變，什么都愿意說，什么都敢說。雖然年齡和體重的增長讓他更加豁達柔和，整個人散發(fā)著通透的氣質(zhì)，但他依舊時刻保持對市場與行業(yè)清醒的判斷與自我認知。

對于這一兩年樂隊綜藝和Livehouse市場的火爆情景，球子把主要功勞歸結(jié)為大眾審美的迅速提升和聯(lián)網(wǎng)新媒體的普及。但是音樂本身？對不起，只能說是生在了好時候。

“業(yè)務上，我們這一茬兒確實差老樂隊挺多，新樂隊更不用說。市場好，但不代表所有樂隊都好，如果回到我們上一輩的時代，都得死。另一個原因就是沒有外部競爭，等疫情結(jié)束了你試試讓國外樂隊進來。很多老炮兒到了50多歲還在為自己的生計奔忙，但現(xiàn)在的年輕樂隊，可以很快進入市場、賺錢，形成良性循環(huán)，在那個時候是完全不可能的?！?/p>

也有人勸他們，趕緊和誰誰誰合作一下，跨界聯(lián)名，或者多寫點能蹦的歌，現(xiàn)在年輕人就喜歡這個。“我們?nèi)齻€都是制作人，每年給外面做的歌少說也有幾百首，啥風格都沒問題，但一到自己這兒就不行，寫不了。

在球子看來，互相較勁比拼的時期已經(jīng)過了。如果真的哪天長假里一個音樂節(jié)都都接不到，他就帶著自己的家人去外面旅游，絕不會四處托人找?！叭绻愕搅宋迨畾q才發(fā)現(xiàn)這輩子為了較勁，而忽略了很多重要的東西，就太可惜了?！?/p>

“在我小時候，只有火車能載你去無盡遙遠的地方?！?/strong>

丟火車的名字源于球子少年時期寫的一個劇本《丟失的火車》，故事結(jié)尾定格在一列脫節(jié)的火車上，迷茫的人們不知該何去何從。

“你坐過過道中間燒煤的綠皮火車嗎，大慶到哈爾濱12塊錢，兩個半小時，我最遠只去過黑河?！蹦菚r候球子沒坐過飛機，在他的想象中，只有火車這個交通工具，能載你去無盡遙遠的地方。

不久前丟火車發(fā)行了17周年限量黑膠，把最有代表性的歌刻在了一張盤里，取名就叫做《丟失的火車》。球子說當時想寫的故事，已經(jīng)變成了這17年來所有的歌詞。

球子一直有個愿望，特別想演一圈“哈齊牡佳大”（哈爾濱、齊齊哈爾、牡丹江、佳木斯、大慶，黑龍江五個重要城市）。有一次他把這個念頭告訴另一位同為黑龍江老鄉(xiāng)的樂隊主唱，朋友拍拍手說，你的想法真勇敢。

當年烏托邦里的孩子們已經(jīng)走出家鄉(xiāng)，遍地生根，隨之而來大慶已然變成了東北的又一個空城。嘴上說著想回小地方，做小地方的快樂普通人，球子還是在北京安家落戶，“我不可能讓孩子承受我小時候受的那些苦”。

離開家鄉(xiāng)半輩子，那些關(guān)于東北黑土地的感情，人和景物，已經(jīng)從真實存在的生活變成了無盡的緬懷與想象。從一張白紙到如今布滿痕跡，雖然每次徐楠唱起《卡爾加里路》還是會很激動，但丟火車音樂里的地域色彩，除了口音，再難覓蹤跡。

但球子并不怎么擔心，北方的印記已經(jīng)刻在骨子里，這輩子都難以抹去，而眼下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無論大慶還是北京，只要兄弟和家人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如同《感謝你愛我》的文案里寫的：我熱衷于迎接，學會相送，卻少有感激過一直陪伴的人。她和他還有它，給我無數(shù)有關(guān)幸福的解答，無數(shù)浪漫的想象和厚重的安穩(wěn)與踏實感。

火車一路行駛，有時高歌猛進，有時緩緩前行，他會遇上一些磕絆，走錯些許彎路，也看過頂峰絕美的風景，遇見一群不離不棄的乘客。很多時候火車也想回到出發(fā)的站點，不再疲于奔命，但道路從未丟失，那是他在尋找新的方向。

作者：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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