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作者：純熙| 專欄編輯：小拓拓

• 本文為史圖館專欄約稿，僅代表作者觀點，與史圖館立場無關(guān)。

作為一個皇帝，所要想的是如何勵精圖治，如何治理萬邦，如何開疆拓土。而作為一個傀儡皇帝，所要想的就簡單多了。簡而言之，就是如何茍活，如何保(gou)命，如何與權(quán)臣搭關(guān)系。這算是一個普通的傀儡皇帝的基本功。如果是一個有理想的傀儡皇帝，那想的就豐富多彩了，比如如何收買人心，如何掌握軍權(quán)，如何發(fā)動政變。嗯，確實很有理想呢！其實在南朝以前，傀儡皇帝基本上可以說是一份高薪養(yǎng)老職業(yè)，好吃好喝供著，無論腦力還是體力勞動，統(tǒng)統(tǒng)都不用干，可能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職業(yè)。不過自南朝開始，傀儡皇帝就從高薪職業(yè)變成了高危職業(yè)。為什么會發(fā)生這么大的轉(zhuǎn)變呢？我們還是先按照時間軸，慢慢道來吧。

【案例3】晉簡文帝

【姓名】司馬昱

【執(zhí)政】371～372年

【權(quán)臣】桓溫

【淪為傀儡原因】被權(quán)臣扶持上位

【是否翻盤】否

“太宗”這個廟號在世人看來似乎是奮余烈，拓疆土的雄主才配擁有的。確實，漢太宗劉恒開文景四十年盛世，啟孝武五十年神威；唐太宗李世民文能治天下，武可定乾坤，這都是當世明君；就連吳太宗孫休也是誅殺權(quán)臣，安撫百姓的有為之君。但是這位晉太宗司馬昱就不能和上述幾位相提并論了，這位“清虛寡欲，尤善玄言”的太宗皇帝卻只是一個傀儡。

司馬昱生于320年，那已經(jīng)是南渡之后的晉朝，父親晉元帝司馬睿已經(jīng)做了4年皇帝了。既然出身于皇族，又是皇帝最寵愛的小兒子，那自然是萬眾矚目的存在。他先后被封為瑯琊王，會稽王，任撫軍將軍?？梢哉f，司馬昱的前二十二年都是風(fēng)平浪靜的，他的身上的政治烙印并不明顯。

司馬昱政治生涯的轉(zhuǎn)折點在咸康八年（342年），晉成帝駕崩，他被晉成帝委以重任。隨后，永和元年（345年），因為晉穆帝司馬聃年紀幼小，無法親政，所以由崇德太后褚蒜子臨朝攝政。作為皇后的父親——衛(wèi)將軍褚裒入朝想任揚州刺史、錄尚書事，這本來不是難事，但是吏部尚書劉遐、衛(wèi)將軍長史王胡之勸褚裒道：“會稽王司馬昱德行昭著、素負雅望，是國家的周公，足下應(yīng)把國政交給他。”褚裒于是堅決推辭，返回藩鎮(zhèn)。褚太后便拜司馬昱為撫軍大將軍、錄尚書六條事。

永和二年（346年），輔政大臣何冰去世，這就使得會稽王司馬昱和他的哥哥武陵王司馬晞成為了東晉政權(quán)的掌權(quán)者。這段時間是東晉王朝難得的皇室掌權(quán)，所以司馬昱和司馬晞也挺珍惜的，但是他們在掌權(quán)的時候還要思考一件事情——如何保障權(quán)力。這個時候能對司馬昱的權(quán)力構(gòu)成威脅的是誰呢？答案就是桓溫。

桓溫何許人也?桓溫是忠烈之子，他的父親桓彝在蘇峻之亂時被江播等人所害，以身殉國?；笢匾恍南雸蟪穑墙s提前死了，桓溫?zé)o奈，于是在他的家中殺了他的三個兒子。這件事震驚天下，雖說桓溫犯了法，但是并沒有多少人譴責(zé)他，反而吹捧桓溫有勇有謀。過了幾年，桓溫迎娶了晉明帝的女兒南康公主。于是乎，桓溫正式進入了帝國的上層，但是這距離帝國的最頂級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永和三年（347年），桓溫邁出了他向帝國頂層推進的第一步——進攻巴蜀。巴蜀當時的政權(quán)是日漸衰微的成漢王朝，國君是年少的李勢?；笢卣强吹搅诉@一點，所以打算進攻巴蜀。桓溫沒有請示司馬昱等人就發(fā)動了戰(zhàn)爭，所以桓溫出征時朝廷一片震驚。所幸桓溫的軍隊順利的攻破了成都，又消滅了成漢殘余勢力，這使得桓溫威望如日中天。而代表朝廷的司馬昱的處境可就很尷尬了，所以，司馬昱決定打壓桓溫。自永和五年（349年）起，桓溫多次向朝廷請求北伐后趙，恢復(fù)中原，但是司馬昱并不理會桓溫，反而重用自己人殷浩，讓殷浩進行北伐。但是殷浩是個軍事能力不足的人，幾次北伐把人力和物資消耗殆盡?；笢乜吹竭@樣的情況很是生氣，向朝廷施壓，逼迫朝廷廢黜殷浩，由桓溫進行北伐。永和十年（354年），桓溫進行第一次北伐，戰(zhàn)果頗豐。

經(jīng)過此次北伐，桓溫的威望如日中天，桓家的勢力也越來越大。作為朝廷的代言人，面對咄咄逼人的桓溫，司馬昱覺得自己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所以，司馬昱想從復(fù)雜的朝廷中脫身，他在升平二年（358年）申請還政于穆帝。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晉穆帝也沒有同意，無奈之下，司馬昱只好繼續(xù)輔政。司馬昱明顯的察覺到，桓家的勢力已經(jīng)滲透到了朝廷的每個角落，地方上也有桓家的痕跡。他在想，自己這個輔政大臣，要當?shù)胶螘r呢？

升平五年（361年），晉穆帝駕崩，年僅19歲。司馬昱覺得自己或許可以脫身朝政了，近二十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使他頭發(fā)斑白，兩眼無神，他忍受不了現(xiàn)在的狀況了。但是他無奈的發(fā)現(xiàn)，因為崇高的威望與宗族的身份，自己還得在朝廷工作。

司馬昱在晉哀帝時代，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為，因為桓溫已經(jīng)逐漸成為了實際掌權(quán)者。司馬昱很忌憚桓溫，并不想和桓溫有什么交集，除了在興寧三年（365年），司馬昱聽說冠軍將軍陳祐放棄了洛陽，無奈之下便與桓溫在洌洲會面，共同商議征討事宜之外，他們沒有什么太大的交集。

晉哀帝司馬丕駕崩之后，由瑯琊王司馬奕即位，褚太后以瑯邪王絕嗣為由，再封司馬昱為瑯邪王，又封司馬昱之子司馬曜為會稽王。在晉朝，瑯琊王有儲君的外號，被封為瑯琊王便有可能登基為帝。司馬昱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可以脫身于政治，怎么可能肯受封（我也不是謙虛）。所以盡管司馬昱被封瑯琊王卻未去會稽王之稱。

司馬昱在新帝朝好像頗受推崇，在太和元年（366年）十月，司馬昱進位丞相、錄尚書事，賜“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的榮譽，又賜羽葆、鼓吹及持班劍的武士六十人。司馬昱無奈，只好推辭。太和三年（369年），桓溫第三次北伐失敗，一時之間弄得桓溫威望大減。無奈之下，桓溫在太和四年（370年）與在涂中會面，共同商議之后的行動?；笢乇仨氺柟套约旱耐氲降淖詈唵蔚姆绞骄褪菑U帝。

所以，桓溫在太和六年十一月十五日（372年1月6日），廢黜司馬奕為東海王。說起這廢帝的理由，也是很好笑的。因為司馬奕平日里對桓溫百依百順，所以桓溫一時之間居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最后，桓溫想到了一個讓人無話可說的理由——司馬奕不能生育，其子嗣都是其男寵所生的。這個理由一看就很扯淡，但是又讓人無話可說。我想，這個理由可以和司馬師廢曹芳的理由相提并論了——曹芳不學(xué)無術(shù)，不守禮儀。事實上，曹芳對于文化和禮儀的追求與學(xué)習(xí)，可能比司馬師還要強。

既然司馬奕被廢黜了，那新皇帝也得選（硬點）出來吧，那桓溫的人選是誰呢？桓溫沒有從明帝系里面找繼承人，而是找了他的“老朋友”司馬昱。太和六年十一月十五（372年1月6日），桓溫率百官到會稽王府奉迎司馬昱，司馬昱在朝堂更換服裝，戴平頂頭巾，穿單衣，面朝東方流涕，叩拜接受皇帝的印璽綬帶，即日便即位為帝，改年號為咸安。至此，司馬昱開始了皇帝生涯，也是傀儡生涯。

司馬昱登基后，桓溫寫了一篇講辭，打算向司馬昱陳述自己廢立皇帝的本意。但是事實上，桓溫連說都沒說成，為什么呢？難道是司馬昱氣場太強大，把桓溫嚇得不敢說話?如果可以，我想司馬昱也希望自己有這樣的氣場。事實是司馬昱一直哭，弄得桓溫不好意思說什么了。

可想而知，司馬昱有多懼怕桓溫了。司馬昱不敢多說話，又怕被桓溫所廢。司馬昱對桓溫親信郗超問桓溫會否再行廢立之事。郗超斷言道：“大司馬正在對內(nèi)穩(wěn)定局勢，對外開疆拓土，臣愿用全家百余口來擔(dān)保，大司馬不會在廢黜陛下您了?！庇幸淮污庇谡埣倩厝タ赐母赣H時，司馬昱說：“告訴尊父，宗族國家之事，竟到了這種地步，是因為朕不能用道德去匡衛(wèi)，慚愧之情，怎能用語言來表達！”接著又詠庾闡之詩：“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br/>

念著詩，司馬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個再造晉室的晉元帝，晚年時被王敦壓制，那時候的心情，應(yīng)該和我一樣吧！接著，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那個平定叛亂的晉明帝，獨攬大權(quán)，君臨天下時的豪邁之情，自己這輩子也體會不到了吧？他記得，他哥哥說過晉室天下不能長久，也許，說的是對的吧？

他想著想著，想到了自己當年如何風(fēng)光，二十多歲就掌握大權(quán)，日理萬機。對了，那個時候，桓溫還是個小將軍吧！哈哈，當年我?guī)缀醵际且粐髁?，你呢？忽然，他想到當年風(fēng)光無限的他，現(xiàn)在只是個傀儡，當年毫不起眼的桓溫，現(xiàn)在卻是一國之主了。他的淚水不停的留，打濕了衣襟，他病了。

司馬昱因病重召桓溫入朝輔政，一天一夜連發(fā)四道詔令，桓溫都推辭不到。二十八日（9月12日），司馬昱立司馬曜為太子，司馬昱很清楚，自己快不行了。臨終前，司馬昱寫了遺詔，里面說讓桓溫依周公先例居攝，更寫道：“少子可輔者輔之，如不可，君自取之?！泵鎸笢氐囊靶模伺e等于把國家送給了桓溫。王坦之在司馬昱面前親手撕毀遺詔，司馬昱說：“晉室天下，只是因為運氣好而得到，你何必不滿呢？”王坦之說：“晉室天下，是宣帝和元帝建立的，陛下怎么可以這么做呢？！”司馬昱于是命王坦之改寫遺詔，寫道：“家國事都稟報給大司馬，如諸葛武侯、王丞相的舊例?！被笢乜吹胶蟠笫?。同日，司馬昱在東堂駕崩，享年五十三歲。十月初八（11月19日），葬于高平陵，廟號為太宗，謚號為簡文皇帝。

司馬昱為什么想讓國呢？或許他和哥哥一樣，都看透了吧？桓溫為什么不去建康呢？也許是因為他內(nèi)心怕自己沒有資格，害怕建康城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也或許是害怕那張酷似劉琨的臉變了吧？說到底，在最后關(guān)頭，兩個人都做了懦夫。

司馬昱和桓溫，從青年到中年再到晚年，他們彼此是對方最熟悉的陌生人。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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