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夢的回歸還未過幾日，天狗們便從神明回歸的興奮與聒噪中逐漸平靜下來，整個妖怪山重新回歸到生人勿入，熟人勿言的日常生活中去了。田野山澗的妖怪們也終是捏了一把汗，不必再每日緊張的凝視著妖怪山的動向，提防著這群并不友好的鄰居任何的危險信號。當(dāng)然，賢者也并未對天狗們做出太多的指引或是控制，甚至只是如蜻蜓點水一般路過，彰顯出自己的存在，既沒有什么異變，也沒有什么彈幕戰(zhàn)，唯獨幻想鄉(xiāng)中的妖精毫無緣由的興奮了起來，不過也只是多了些惡作劇與不知去向的雜物，等到事情一過，便也無人再過問些許，只留下些普通人在炎熱夜晚的酒桌上的談資，頂多讓個別小孩疑神疑鬼幾日而已。 而在夢親自出現(xiàn)在酒桌旁對著清酒夸贊之時，人類村落中的普通人這才從這異質(zhì)感中意識到了又一個賢者的出現(xiàn)，而在一旁老人認(rèn)出了道祖神，陣陣有詞的講述起天孫降臨的故事之后，這種朦朧中的畏懼找尋到了歸處，化作崇拜，又在口口相傳中沸騰，最后演變成村外道路上一個接著一個的小小神龕。 就如睡鼠神的神龕一樣，人類與神明都不太糾結(jié)于建立起的聯(lián)系為何種樣貌，它們或是簡單的石頭上刻上名字，或是用料木精心雕琢，又或者是單純的破石上用顏料涂抹符號，只要是這名義上的神龕落成之日，天狗之主的隨從——幾只烏鴉便會叼來幾粒不明種類的種子隨意的灑落在一旁，不出幾日便會變出叢生的嬌嫩小花。人們就把這當(dāng)作是神明的祝福與肯定。自然，幻想鄉(xiāng)中的平衡是依舊不會有所改變，妄圖將步伐踏至別族區(qū)域的僭越之人也會受到懲罰。不過，也只是在大路上腳底常常打滑，家里房梁莫名其妙出現(xiàn)蟲蛀這種不大不小的事情?；孟豚l(xiāng)的神明與人類之間依舊維持著這種奇妙的信任，收起野心，各取所需，享受靜謐又自洽的美好時日。 也為了給其他妖怪與神明說明自己的態(tài)度，不知是不是天狗之主與河童們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還是單純的占據(jù)了置行崛到霧之湖周圍的大片平地，一夜之間，雜亂的草木整齊的讓步，流出大片光禿禿的土地，順帶衍生出一條寬敞的岔道，平直的接在人類村落通往霧之湖的土路上，道路兩旁則規(guī)整的種上小樹，搭上枝條，變成一道道柵欄，像是維護(hù)秩序，又像是神明彰顯出權(quán)能，警告那些另有所圖的妖怪。 而從小徑中穿梭而入，便能遠(yuǎn)遠(yuǎn)看到如屋頂般遮天蔽日的大樹，清冽長風(fēng)則鋪面而來，而在不遠(yuǎn)處則是從霧之湖引來的湖水形成一個小灣，幾個生著短枝的樹樁在淺草中躊躇，圍著削平的巖花如星點般散落在草地上。在最大，最高的大樹下，天狗之主便嘗嘗靜坐于巨大的樹根之上，輕輕搖晃起巨翼，忽扇著土灶上翻滾著的淡茶。 短短幾日，隨著報紙的傳播，想要見見賢者的人類，妖怪，神明，又或者是湊熱鬧的家伙們便紛至沓來，又有不明事理的尖角鬼族從不知何處抬來酒缸，仙人送來點心，藝人跳起能樂，舞起人偶劇，眾多好事者在賢者的名號下隨意的聚集，混雜在一起渡過難熬的夏季。 夢也不忌諱熱鬧，任何人都能從酒缸或是茶桶中灌出幾口，找個沒人的樹樁安靜的享受清風(fēng)與甘口。再佐著賢者對著妖怪與人類小孩們講的故事或是與好奇者的交談聲，隨意的躺在草地上打盹。令人意外的是，也常常能見到命蓮寺與神靈廟的諸人在樹影下享用熱茶，交流傳教的心得。更有妖精能寧靜的出現(xiàn)于賢者身旁混雜在小孩中聽著故事。 如若是到了夜晚，妖怪與幽靈便會聚集在此開起集市與樂會，叫賣起那些對于人類來說能算得上是禁忌的玩意兒。騷靈翻飛，附喪神拿著可能用來修復(fù)本體的材料，山童與河童叫賣著各類玩具與不知用途的器械，一旁的燒烤攤忙得熱火朝天。偶爾，還能引來黑白的魔法使混在天狗與狼人中挑戰(zhàn)賢者面前換上的烈酒，雖然常常是以一群人在酒桶前睡得東倒西歪，一早在自己家中才堪堪醒來為結(jié)。 就這樣熱熱鬧鬧的過了十幾日，更令人吃驚的人終是出現(xiàn)于此。 …… “也許……” 靈夢腦海中想著事情，望著倒在地上鼾聲震天的妖怪與魔法使，酒盤停在嘴邊。 不遠(yuǎn)的樹下，天狗之主依舊坐在那里，只不過早已過了小孩四處玩耍的時候，他如往常一樣平靜地看著只余月光的霧之湖。不過只一瞬，一種被人凝視的感覺顫抖著從靈夢背部揚起。 “唉……” 靈夢抬著酒盤，漫步向樹前，又找了一個樹根坐下。 “你們這些賢者就不能用點正兒八經(jīng)的方法喊人？比如用嘴啥的?！?月光的陰影中只顯出夢的面容，巨翼沒于夜色，鬼魅地在遠(yuǎn)處集市火光中沉浮。 “怎么喊，頂著一堆幽靈和妖怪大喊博麗巫女的名字么？” “……倒也不必” 靈夢名義上是過來“隱秘”監(jiān)視的。尤其在紫與摩多羅不知去向何處的現(xiàn)在，幻想鄉(xiāng)更是需要一雙眼睛去盯著這個“外來者”。雖然按照愛麗絲與那個成天八卦的記者的解釋，他要是外來者那就沒人算得上真正的幻想鄉(xiāng)居民了。 無論如何，大搖大擺的“監(jiān)視”這里確實不是什么好辦法，尤其因為妖怪幽靈其實并未做錯什么。何況博麗神社自己的暑氣都很難熬，這種麻煩事，睜只眼閉只眼過去就算了，又算不上什么異，不如早點習(xí)慣身邊有清風(fēng)的夏天。 “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靈夢抬起酒盤，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清液，灼燒感立刻傳遍口腔，與此同時是一種人忽大忽小的透視感，不過很快便消退下去。 “要聽嗎？” 面前這個賢者回歸數(shù)十日里，靈夢自是有所了解，雖然人類村落里只余猿田彥命的很少的記錄，但從別人嘴里聽說她至少誠實與信任上還沒有辜負(fù)過別人……不過貌似很久以前就這樣了。 “……聽，雖然我知道你也不會把所有想法都說明白?！?夢的身影顯示頓了一下，隨后在月光閃動中晃動些許，似是在調(diào)整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首先，宣告我的回歸?！?“這個所有人都知道了?！?靈夢特地提高了音調(diào)，像是小孩嘟囔。 “不，不是摩多羅那種，只是單純的告訴，所、有、人,天狗之主回來了?！?說著，夢的目光投向天空，靈夢隨著望去，無暇的皎月躲藏與層葉之內(nèi)。 靈夢眼神先是被刺眼月光晃了一下，然后眉頭皺起。 “意思是也要告訴地獄咯？” “……” 夢緩緩瞪大一只眼睛，扭曲起一邊嘴角。 “我記得……這代巫女應(yīng)該是被評價為……” “‘最沒有危機(jī)感’，不過天狗之主連小孩的問題都能滿足但是滿足不了堂堂巫女的嗎？” 不解又有些鬧別扭的表情躍然紙上，靈夢可能也被集市的氣氛所影響。 陰影中忽扇來清風(fēng)，像是夢在興奮的抖落羽毛。 “哼……地獄比月都知道得更早，畢竟魔界到處都是他們的眼線?！?“魔界？你從魔界回來的？” 一個熟悉的名字在風(fēng)中飄蕩，靈夢回憶起神社后方遠(yuǎn)處的一片古怪廢墟。 “是……也不全是，魔界依舊蜷縮在很小的一段時間里……不過這個話題就遠(yuǎn)了，我覺得你也沒什么興趣聽?！?在幻想鄉(xiāng)現(xiàn)在留存的記錄內(nèi)，魔界僅僅被認(rèn)為是一個存在與傳說中的世界，不過在本來就滿是幻想的這里，沒人會覺得有什么不可能存在。 “那……還有呢？” “收拾你們的爛攤子?！?遠(yuǎn)處，市場之神正在集市中翻飛，指揮著人流與鋪面。 “……沒有怪罪誰的意思，畢竟巫女從一開始就并不負(fù)責(zé)創(chuàng)造什么，要讓你和那些有點嘈雜的小家伙們?nèi)ソ鉀Q別人的生存問題確實有點困難，不過就本職工作來說，殺伐果斷也是紫一直教你的，做的不錯?！?“……我就當(dāng)你是在表揚我了?！?“不，我認(rèn)真的，而且虹龍洞也不是你們找來的麻煩，龍和相關(guān)的家伙們也受到了懲罰，估計……他們現(xiàn)在正和二童子一齊處理這個集市的問題。畢竟和妖精，河童，山童們交涉也算是相對麻煩的事情，若是每次都讓自家神明用面子去解決……也不太好，這點你應(yīng)該是最明白的?！?靈夢想起自己前往月都的經(jīng)歷，又喝了一口烈酒，鼻腔中滿是灼燒的氣流，隨著呼吸于心跳漸漸消散下去，漏出絲絲清甜回響。 “第三，擺出我的態(tài)度?！?靈夢的眼神從皎月緩緩下降，放到人來人往的集市之中。 “賢者從來都不是什么‘代言者’，更多的責(zé)任應(yīng)當(dāng)在于平衡，只不過永恒的時光里所有人都希望有些許改變，從而打破這種來之不易的平衡?！?“收起鋒芒的不只是你們，鬼，天狗，怨靈甚至是那個小人族，我只是利用我的影響再提醒你們一次。而且未來可能還會有很多次?！?“而且你不也是這么做的？彈幕確實是個很好的想法。總不能讓所有人都憋壞了吧？” 靈夢又喝下一口。 “……嘛……算了吧……” 夢不解的看著發(fā)出身響，面對著遠(yuǎn)方集市出神的靈夢。 “話說，你會把那群……尸體送回去的吧？” “當(dāng)然。難道堂堂賢者還會讓你們就這么躺在荒野里？” “我倒是已經(jīng)在神社后面空地睡醒很多次了?！?說完，靈夢抬起酒盤一飲而盡，激烈的氣味喚醒鼻腔中的每一寸粘膜，順次向下沖擊著肺泡與腸胃。 “咳，咳，這到底什么東西。” “天狗釀，用妖怪的方法釀出的酒類，我還做了一定的加工……估計很難接受?！?“倒也不至于，隨便喝點大概也沒事。不過上次看著萃香很舒服來著，這次我也想試試?！?靈夢小心的放下空了的酒盤，伏下身子趴在干爽的樹根上。 “拜托你了?！?夢看了一眼巫女，又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時間剛好。 “那是自然?！?清風(fēng)吹出幾根羽毛，飄蕩在成束月光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