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一戳窗戶紙

*為哥慶生

我接到了悶油瓶，但他失憶了。

這在我意料之中，我曾經(jīng)花了很久的時間去計劃和完善如果他忘記了一切執(zhí)意要離開的對策，但很意外，他僅僅只在我和張?？瓦@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之間猶豫了兩分鐘，就說要跟我一起走。張海客并不甘心，但悶油瓶不理他，小張哥更是聒噪，可悶油瓶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說要跟我走，很讓我意外，我一度以為，就算他沒失憶，也不一定愿意跟我離開，畢竟與張家相比，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

張海客帶人離開后，我找了個機會問悶油瓶為什么選擇我，明明不記得我，他說：“看到你，我覺得安心?！?/p>

這句話讓我心里無法抑制得開心，所以收尾工作做的格外迅速和順利，我把一半盤口抵給了小花，一半交給得力的伙計打理，另外拿出兩個給黎簇練手，他被我?guī)нM了漩渦里，我多多少少還是要負起一些責(zé)任的，解決了這些事情，我就帶著悶油瓶去了雨村。

我們?nèi)齻€都是適應(yīng)能力很強的人，很快就適應(yīng)了雨村的生活。不得不夸夸我選的地方真好，人少，僻靜，但有山有水，也不至于太過無聊，日子過得很是愜意。

悶油瓶很自然的把我和胖子當(dāng)做忘記了的老朋友，他和從前一樣，不太愛說話，很安靜，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只是現(xiàn)在不亂跑了，去哪里都打招呼，第一次看到他留下紙條時，我還有些不習(xí)慣，我哪里見過這么乖的悶油瓶啊。

他還是喜歡望著天發(fā)呆，尤其是晚上，這里遠離城市，沒有霧霾，所以天空格外清透，晚上的星星特別亮，十幾年前我就好奇，他看天的時候在想什么呢？現(xiàn)在終于可以問問了，所以當(dāng)悶油瓶再一次晚上爬上房頂?shù)臅r候，我跟了上去。

夜晚的風(fēng)柔柔的，耳邊有蛐蛐的叫聲，風(fēng)吹在臉上，很是舒服，我手臂枕在腦袋后面，往屋頂上一躺，悶油瓶就坐在離我不到五十公分的地方，我盯著他的后腦勺開口：“小哥，你在看什么？”他沒動，只回答我說：“月亮?！?/p>

“電視劇里說，看月亮就是在想念什么人?！蔽蚁肫鹦阈惆l(fā)在朋友圈里的截圖，隨口說道，誰知道悶油瓶竟然點了點頭。

我變得在意，一下子坐起身來，往他那邊挪了挪，問道：“小哥，你看月亮的時候，會想誰？”

悶油瓶仰著頭，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母親?！蔽易杂X戳到了他的痛處，悄悄拍了一下嘴，后悔問他這個問題，但悶油瓶沒在意，接著說：“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很零碎。”

我與他肩挨著肩，等他繼續(xù)說。

“總覺得，有個人，應(yīng)該跟我一起看過月亮?！睈炗推康穆曇羟迩謇淅涞模瑓s聽得我心里發(fā)酸，我想起張?？头磫栁业脑?，他說：“我跟你所謂的小哥從兩歲開始就在一起，你知道我們的兩歲是多少年前嗎？”

他說的沒錯，雖然我很努力的去追尋悶油瓶的腳步，很努力的去了解他的過往，可是我確實不知道他們的兩歲是多少年以前。我很晚才認識他，從相識到他離開，滿打滿算也不過兩年，可悶油瓶活了太久了，吳邪這個人只在他生命中占據(jù)了很小的一塊地方，當(dāng)年若不是我不依不饒地追著他上了長白山，如今怕是連那一小塊地方也沒有，在我不認識他的那么多時間里，他或許有過喜歡的姑娘，只是他忘記了。

我轉(zhuǎn)頭去看他，心里想著，沒人喜歡他才奇怪吧。悶油瓶長得很好看，五官無論是單看還是組合在一起，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完美，他有藏族血統(tǒng)，眉眼深邃，臉型流暢，是一眼就讓人驚艷，兩眼三眼四眼依然驚艷的長相。

我看他看得有些愣神，最后還是被悶油瓶捏了捏胳膊才回過神來，我壓住心頭那點酸澀，又問：“是誰??？漂亮嗎？”?

悶油瓶依舊盯著月亮，好一會才回答我，說：“記不清楚了，不過應(yīng)該很討人喜歡?！?/p>

討人喜歡，既然他這樣說，那一定很討他的喜歡，這評價真高。我想起自己小時候上樹偷棗，跟狗打架，不好好吃飯，睡覺還蹬被子，三叔說我那時候是人厭狗嫌的。

我不討人喜歡，這樣想著，心里更酸了。

我沉在自己的情緒里，一直沒說話，悶油瓶注意到，轉(zhuǎn)過頭來看我，我怕被他看出來，所以連忙把頭埋進膝蓋里，他伸手來揉我的頭發(fā)，我晃了晃腦袋，撇開他的手。

三十八九的人了，這些年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偏偏永遠在悶油瓶面前控制不住情緒，我小聲念叨著自己沒出息。聲音很小，悶油瓶肯定聽不到，我態(tài)度這么不好，他也不跟我計較，還是跟我挨坐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悶油瓶把我抱回了房間，我感覺到了，也能醒過來，但我放任自己在他懷里睡過去，他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很奇怪，明明我和胖子也在用，但這個味道從悶油瓶的身上傳來，對我來說，竟比褪黑素還管用，只覺得鼻尖都是他的味道，沒一會就徹底睡了過去。

這件事誰也沒再提起，日子還是安穩(wěn)地過，只是生活這個操蛋的玩意，它永遠會給你一些出乎意料的情況，悶油瓶的記憶，很突然的就恢復(fù)了。

我在知道的瞬間是驚喜的，但很快平靜下來，因為我發(fā)現(xiàn)今天恢復(fù)記憶的悶油瓶，跟昨天失憶的悶油瓶也沒有什么區(qū)別，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喂雞、拖地、巡山、做飯?！拔蚁肫饋砹恕边@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時，就像在說今晚想吃白切雞一樣平淡。

他記起了一切，但沒提過要回張家，甚至張?？腿粘４螂娫掃^來騷擾的時候，他也全憑我做主，一副我是老大他是小弟的樣子。他已經(jīng)做得很好很好了，但我就是覺得不滿足，實在憋得難受，最后還是跟胖子說了。

我說覺得小哥恢復(fù)記憶也沒什么太大的變化，胖子問需要多大的變化？小哥本身就是這么個性格。我咂摸咂摸嘴，回他：“我也不知道，可是，可是他記起來了，不應(yīng)該對我……們更好一點嗎？”

胖子斜眼撇了我一眼，壓低嗓門說：“你還想小哥對你怎么好？我老子都沒對我這么好過，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胖子看起來對我很無語，說完這句話就抱著來看熱鬧的西藏獚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繼續(xù)迷茫。

胖子說的其實很對，悶油瓶對我很好，有些時候真的比我爸還體貼上心，但我就是覺得不夠，我不明白是為了什么，但我不滿足，還差點什么，但到底差點什么呢？

在一個陰天的夜晚，我終于想明白差的是什么了。

那天天很陰，雖然是晚上，但依然能看出來烏云蓋了好幾層，一顆星星也看不見，月亮也被遮了個徹底，看樣子，明天會有一場大雨。悶油瓶跟往常一樣，遛彎回來就爬上了房頂，仰起頭，看布滿烏云的天空，我莫名的有些來氣，想著，他心里想著個人，有月亮的時候想想就算了，怎么沒有月亮還要想？

氣上頭了，只能任由情緒發(fā)泄。我站起來，噔噔噔幾步走到院子里，抬頭喊悶油瓶，他低下頭看我，天太暗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聽到自己用陰陽怪氣的口氣說：“今晚沒月亮了，你們看不著同一個?！?/p>

我只知道我說這話的時候口氣不太好，但后來胖子跟我說，那天晚上我話里的酸氣能夠他吃好幾頓餃子。

等我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的時候，悶油瓶已經(jīng)從屋頂上跳下來，站到我面前了。我剛才豪橫得很，但真的跟他面對面，還是免不了心虛，畢竟有不正當(dāng)思想的人，是我。

正當(dāng)我腦袋飛速運轉(zhuǎn)想說些什么把剛剛那句話糊弄過去的時候，卻聽到悶油瓶輕笑了一聲，我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確在笑，還是眉眼俱笑，雖然幅度不大，但還是能看出來，他心情不錯。

悶油瓶的手落在我的頭上，像那天晚上一樣揉亂了我的頭發(fā)，這還不夠，他還捏我的臉，一邊捏一邊跟我說：“吳邪，月亮一直在的。”

他的眼神很亮，眼睛里倒映著的，是一個小小的我，而且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厥M了他的眼睛。我隱隱明白過來他在說什么，又不敢確信，怕自己誤會，所以就這樣愣愣地看著他，悶油瓶卻是又笑了一下，這次他的手落在了我的臉頰上，大拇指來回摩挲，嘴巴一張一合。

我聽到他說：“吳邪，非常討人喜歡。”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