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半途

Pete在地上坐了半晌，依然覺得心有余悸。他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把冰涼的清水拍在臉上，才略微感覺好些。

忽然外室傳來“咔噠”的開門聲，Pete趕緊探出頭去，卻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年輕人走進房間，似乎和Pete一樣被對方的存在驚到，看他的打扮應(yīng)該就是Vegas的朋友之一。

這兩個人面面相覷地站著，還是那人先忍不住開了口：“你是誰？”

“救命?。【染任?！”Pete反應(yīng)了過來，趕緊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那人的胳膊。

“Thew??！Thew??！你快過來??！”那人像沒有聽到Pete的話一樣，語氣新奇地招呼著門外另一個朋友進來。Pete聞言往門外張望了一下，Vegas竟然不在房間里，他去哪兒了？

“幫幫我！拜托你！”Pete拉著那人的手，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只不停苦苦哀求。

“你們在干什么！”仿佛一道驚雷無聲地霹在Pete頭頂，Vegas走了進來，將半掩半開的門撞得“咣當”一聲響，他大步走來，一把拉開了Pete拽著他朋友的手，宛如拎小雞一般將他朋友丟到一旁。

“Vegas……這是誰？”一個朋友小聲說。

“關(guān)你什么事？！誰讓你進來的？！”Vegas眼底藏了些許煩躁和慍怒。

“我只是想去個廁所……”那個朋友瞟了Pete一眼，又看了看Vegas的表情，似乎不敢再說什么。

Pete心里知道，即使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這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必須孤注一擲！于是他繞過Vegas，直直走到了他朋友身邊，裝作可憐無比的模樣，輕輕道：“求求你，救救我……”

那朋友雖有些怕Vegas發(fā)怒，卻也好像明白了什么，隨即用一種非常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兩人，語氣讓人難以捉摸：“哦……怪不得呢，我說你最近怎么總急著回家啊……”

那兩人一個摸著下巴，另一個雙手抱胸，眼睛像舌頭一樣從上到下地在Pete身上掃來掃去，看得他渾身難受。

他們怎么是這種反應(yīng)？Pete的腦子有點懵。

“你們可以滾了?！盫egas顯然不想和他們多廢話，揮了揮手，眼中不耐更甚。

“幫幫我……”Pete見那兩人抬腳要走，依然不死心地跟上去，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求救。

那兩人看著Pete，又看了看Vegas，眼神從調(diào)侃變得越發(fā)輕佻放肆，那個叫Thew的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抬手就要去摸Pete的臉，被他一步躲開了。

這一刻，Pete再次覺得絕望至極，或許他之前再怎么慘也沒這樣絕望過。

每當他以為有新的路可以走，上帝總和他開這樣殘忍的玩笑，似乎看他一次又一次地走進死胡同，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耍人好玩是吧……

“長得真是好看，身材也好……”那人的手抬在半空，倒也沒覺得尷尬，直到看到一旁Vegas飛來的刀子一般的眼神，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放下，不知是認真的還是玩笑，砸吧著嘴道：“Vegas你這個混蛋，有這么好的寶貝也不知道分享一下……”

Pete渾身發(fā)冷，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那人看他的眼神為什么是這樣的。他不住后退，不知何時已經(jīng)退到了Vegas的身前，退無可退了。

那人似乎還想再走上前去，礙于Vegas的面子才站住未動。

Vegas臉上慍怒的表情已經(jī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蔑視和隨意，他看了看驚弓之鳥一樣的Pete，又看了看他的朋友，輕描淡寫道：“你想要他？”

Pete很想控制住自己，不讓自己像一個物品一般被這些混蛋讓來讓去的最后防線是絕對不能讓他們看出自己的恐懼，可他還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在他朋友看不到的角度輕輕拉住了Vegas的衣擺，眼中寫滿了明顯的抗拒。

“可以嗎！”他的朋友立刻露出貪婪垂涎的神色，不可置信地就要走上前來。

“不行！給我滾出去！”Vegas在頃刻間變了語氣和臉色，猛地上前一步，將他的兩個一把推出了門外。

那兩個朋友被推得踉蹌，嘴里還不停叨咕：“真小氣……就許你金屋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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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們走遠，Pete才忍不住坐倒在地上，重聲喘著氣，他抬手一模，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都是冷汗。

他怎么這么傻？傻到會去向Vegas的朋友求救！什么樣的人會和他混在一起？這么簡單的道理，他竟然沒有想到！還差一點……

“還想找人幫忙嗎？”不知什么時候，Vegas已經(jīng)回來了，他看似輕柔地將手放在Pete的肩膀上，只有Pete知道他在暗暗用力，極大的手勁仿佛要把他的肩胛骨捏碎。

Pete低著頭不說話，他看著汗從自己的臉上流下，滴在深色的地毯上，形成一灘小水跡。他認命一般默默盯著那個小圓圈，抿著嘴一言不發(fā)。

他又一次失敗了，和之前無數(shù)次一樣，敗得徹底，現(xiàn)在他能做的只有承受后果，不論這次的后果他是否承擔(dān)得起。

“我倒是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膽子?！盫egas慢慢地蹲身下來，抬手捏住了Pete的下巴。兩人的高度明明差不多，卻依然讓人感到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你喜歡我對你殘忍一些，才故意搞出這些事情來惹我生氣，對不對？”他說完，一把扯住了Pete的領(lǐng)子，將他一把扔到了床上，一雙長腿如鐵鎖一般將他牢牢禁錮在自己的領(lǐng)地里。

明明床很柔軟，但Pete的身體在接觸到床的那一刻，還是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他直直地看著Vegas，眼里并沒有一絲懦弱與哀求，若不是他的手在微微發(fā)抖，Vegas一定看不出時至今日他對于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仍是害怕得要死。

“是不是我不這樣對你，你就渾身難受？”Vegas抬手將他的兩條胳膊死死地按在頭頂，Pete動彈不得，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眼中如死水一般晦暗一片，啞聲道：“不要?！?/p>

“不要什么？不要我把你送給他們？”Vegas壓著Pete的雙手，慢慢向他湊近：“那……要不要我呢？”

Pete眼中絕望更甚，他狠狠咬著牙，面對Vegas的欺近，將臉撇向了一邊。

“是不是我只有讓你痛，你才會長記性?！?/p>

“放開我?！彼雷约哼@是無用功，但除了這句，他說不出任何其他的話。

經(jīng)過了這么多的事，若說他的心態(tài)不發(fā)生一點點改變是不可能的，在這種壓抑的生死關(guān)頭，他竟然又想起了Nok的話。

如若是他從前，他也并非只會一味地剛強反抗。如果這一次，他學(xué)著服軟，即使是一點點改變，會不會獲得不一樣的結(jié)果？反正無論如何都不會比現(xiàn)在的境地更慘了，不是嗎？

Vegas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這些天他也了解了Pete的性子，只自顧不耐地重復(fù)道，仿佛在下最后通牒一般：“我再給你選一次，要我，還是要他們？”

那滾燙的身軀緊緊貼著Pete，他深切地感受著那灼熱到幾乎能將自己融化的體溫，壓迫感從四肢百骸侵入進來，心中劃過千萬計較，最后，他的眼睛偏離到別處，輕輕地吐出兩個字：“要你?！?/p>

如要問他是如何想的，他只覺得心里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黑洞，暗得深不見底，要將他的身軀和靈魂一并吞噬進去。此時此刻，光是說出這兩個就已經(jīng)耗費了他所有的心力。

Vegas在聽到這兩個字后，先是微微一怔，隨即揚起了得勝者的滿意笑容。這個獵人再一次用刀戟狠狠插住了他的獵物。其實他也并非不知道Pete心中所想，可他不在乎別的，贏了就好。

他一直笑著，目光中帶著看待自己所有物的那種貪婪，慢慢彎下腰，柔軟的嘴唇水蛭一般在Pete的脖子和頸間吮吸。

Pete靜靜地望著天花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這么多次了，他依然緊張地四肢麻木，連捏緊拳頭都心無余力。他活到這么大，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樣討厭自己，這都拜眼前這個人所賜。在未來的每一天，他都必須帶著這具骯臟的、令他自己無比厭惡的身軀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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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叭叭

（這段很短，啥也沒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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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不一樣了？Pete迷茫地看著天花板，Vegas的齒間還是如以往一般磨蹭著他的皮膚，但他卻不似從前一般覺得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

他從未經(jīng)歷過。

然而，在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心理的悲傷再一次追上了生理的反應(yīng)，他的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里溢出來，他甚至還未完全明白自己為何哭泣，巨大的悲哀便如潮水一般淹沒了自己。

我為什么哭？Pete細細想著，這樣的事情還是難以忍受嗎？他痛嗎？難受嗎？還是因為自己太過軟弱嗎？

他緊緊抓著自己身下的床單，那滿是皺褶的床單一如他殘破不堪的心，他再一次閉上了眼睛，任溫?zé)岬难蹨I從眼角緩緩滑落。

那還在他身上耕耘的滾燙身軀不住一愣，隨即竟然停住了動作。

令Pete沒有想到的是，Vegas竟然松開了鉗制他胳膊的手，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側(cè)身緩緩躺在了他身邊。

“為什么要哭？像個女人一樣?！蹦钦Z氣中略微帶著一絲被打斷的不耐煩，但更多的竟然是無奈。

他趕緊離開了Vegas的視線，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蜷縮到床的另一邊，抬手輕輕擦了擦眼淚。

“你就這么討厭我？”Vegas仰面躺著，忽然轉(zhuǎn)頭說了這么一句，卻又仿佛不想聽到Pete的答案似的飛快將頭轉(zhuǎn)開了。

Pete無言，他還有些沉浸在方才的恐懼和悲傷當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還是會怕輕易觸碰到Vegas那喜怒無常的神經(jīng)。

“艸……我這是怎么了。”Vegas輕聲罵道，臉上略過一絲淺淺的苦笑，然后揉了揉頭發(fā)，將柔軟烏黑的頭發(fā)揉成一個亂糟糟的鳥窩。

Pete依然縮在墻角不發(fā)一言。

“哥?。。。　遍T外傳來Macau的聲音，Vegas有些煩躁地放下揉頭發(fā)的手，站起身來，快步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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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te坐了一會，才松了一口氣似的下床走進浴室。

他脫光了衣服，走進了淋浴房里，看到玻璃上自己身體的倒影，發(fā)現(xiàn)自己胸口滿是紅痕。

他一如搓去污漬一般用力搓著自己發(fā)紅的皮膚，好像這樣就能將那刺眼的顏色抹去，反而越搓越紅。

在把皮膚搓出血之前，他放棄了，打開龍頭，將沐浴露擠在手心，待舒緩療愈的香味進入他的鼻腔，才讓他的頭腦稍許冷靜一些。

剛才Vegas是怎么會回事？當恐懼和悲痛消退，疑惑慢慢爬上了Pete的心口。他不敢相信是他的計策成功了，或許Vegas真的是因為自己的順從開始厭煩自己了，不然根本無法解釋他竟然會半途終止惡行，還是在自己做了“向他的朋友求救”這樣不可饒恕的事情之后。

難道因為他不再反抗了，不掙扎了，不和他頂嘴了，所以他的勝利體驗打了折扣，覺得無聊了？

他一知半解，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一定是這樣的！誰能想到至暗時刻竟會有光，在他幾乎又一次要絕望放棄的時候，這個方法竟然奏效了！

一想到這里，Pete不知道有多高興。在對付Vegas這條路上，他用了無數(shù)仿佛皆是枉然，失敗得他都麻了，怎么也沒想到這次竟然有了成功的苗頭。

他磨磨蹭蹭在浴室里洗了一個多小時的澡，盡量按下自己有些夸張興奮的情緒。

要保持！一定要保持現(xiàn)在的做法！Pete對自己說。自己再也不會忤逆他，再也不會表現(xiàn)出任何反叛他的行為！

他一邊想著，一邊摸索著衣服和毛巾，惶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忘了拿干凈的衣褲了，只好將浴巾裹在下半身，大剌剌地走出了浴室，才驚覺Vegas已經(jīng)回來了，此時正坐在床上出神。

他嚇得觸電一般退回浴室，將那條穿過的褲子一股腦套上，這才再次走了出去，順便拎了一條毛巾裝模作樣地擦著頭發(fā)。

還好Vegas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他仿佛在想些什么，眼神陰沉沉的沒有焦點。只坐了一會，就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煙，拉開玻璃門走到了陽臺上，安靜地靠在欄桿上抽煙。

艸?。ete在看到那包煙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他有多久沒抽煙了？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小房間里，他無數(shù)次地失望絕望，緊張悲傷，每次痛苦到想死的時候，他都非常非常想念煙草的味道，一口氣連抽十根都解不了他的煙癮，但他從來沒有在這個房間里摸到過一根煙！

該死！即使他自認再有骨氣，此時也忍不住往陽臺那邊湊過去，鼻子翕動著，暴風(fēng)吸入那些隨風(fēng)飄來的煙味。

哎！自己怎么淪落到這般田地？Pete一面貪婪而快樂地吸著二手煙，一面苦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