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作畫紙，湖灘作底色，涂一只白鳥。 夏天我回了故鄉(xiāng)，大湖灘這樣迷人，阿勒也這樣迷人。我是為了見阿勒。 列車原本跨湖直達(dá)南灘，但去年有東西把橋墩撞壞了。 那時我彷徨地踏北灘上的白沙，一個人沿大湖朝南走，直到看見巡湖的船，我又拼命招手。 開船的西島女人，有西島人的卷發(fā)，短卷發(fā)，耳墜上的綠松石和大湖一樣藍(lán)。 她說著流利的北洲語：“喂，你去哪？” “去南灘?！?“做什么？” “回家啊?！?她笑了：“三伯讓我來接你。”絢麗的披肩飄了起，觸摸我的心。 我忍不住地看她。 她說她叫阿勒，剛從西島移民過來。阿勒進(jìn)了三伯的巡邏隊(duì)。 今年三伯到北灘接我。巡湖了30多年，這兩年他總?cè)ノ鳛?“回來了?！?“回來了，三伯！” “西灘那邊，漁民們發(fā)現(xiàn)了一艘怪船?！?“謠言吧，三伯。” “要守好湖，老人沒幾年了。你們這些干部，什么時候來哦?！?“我哪有那個權(quán)利……” 老江是真正棕皮膚的高原人，我在高原工作。 他一見我回來就說：“幫我?guī)Х庑牛∽?！”每年我都帶了回信給他。 天氣變化很快。我跟著三伯巡邏的時候，刮起了狂風(fēng)，大湖中央卷出巨大的漩渦。 我們于是在西灘停船。 傍晚風(fēng)平浪靜了，落下灰蒙的云，灘上一個黑塊越來越大。 我悄悄坐阿勒旁邊，阿勒的嘴唇卻閃著星光，眼睛閃著星光。 “那是什么船嗎，三伯？” “不要出聲。老江?！?老江壓低帽檐，“嗞嗞”劃一根火棍，拋準(zhǔn)了那艘船。 火焰很是微弱，擦到船就熄滅了。湖面上燃起一個小火圈。 我聽出來一聲嗚咽的汽笛。 “怪船?；厝チ耍辖??！?“會有科學(xué)解釋的?！蔽艺f。 早上湖水清極了，藍(lán)湖白沙灘。我多想見到阿勒，我偷開三伯的船去了西灘。 “阿勒！” 風(fēng)吹動阿勒那對綠松石耳墜，轉(zhuǎn)啊轉(zhuǎn)的。 “陪我去高原吧，阿勒。” “你很煩。” 她走進(jìn)大湖，湖里凸出一塊黑色石頭，她和黑影沉入水不見了。 我不顧一切地奔向阿勒。 三伯撈我上來的。 “小子，不要命了！” “阿……勒……” “什么？” 又一年我回到大湖灘。 “三伯！” “哎，回來了?！?“西灘怎樣了，三伯？” 三伯默不作聲。船開到西灘，一條大鯨魚好像躺在湖灘沙子里。 “前些天來了幾個新干部，把怪船捉著了?！比f，“小山，小山——” “什么事，老伯？” “這是怪船不是？” “只是西島人的潛艇?！?我驚訝地：“怎么能過來？” “從海底挖了隧道，挖到了湖底。那個西島間諜已經(jīng)被帶走了。” “什么樣的人？” “一個西島女軍人，嗯——戴著圓片形綠松石耳墜?！?我腿軟了，跪到湖水里，洗了把臉。 水是咸的。 我再也沒回過大湖灘，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