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戰(zhàn)爭】長煙寄慨〔1944〕(1)

? ?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頗具盛名的盧西亞村之戰(zhàn)發(fā)生于1944年9月15日,盧西亞是巴黎東部的一個普通的小村莊,美國陸軍第28步兵師的一個混合部隊(duì)(共兩個梯隊(duì))奉命清剿扼守該地的蘇聯(lián)紅軍,為之付出了重大傷亡。在數(shù)小時的激戰(zhàn)后,美軍選擇了撤退,共計(jì)摧毀兩輛SU-85坦克殲擊車,消滅了若干士兵,但己方的坦克及裝甲車全部被毀,負(fù)責(zé)進(jìn)攻的步兵減員至原來的四成。在幾個小時后,美軍重整了隊(duì)伍,并調(diào)集了巨大的戰(zhàn)斗力,但蘇軍此時已經(jīng)不知所蹤,他們這才占領(lǐng)了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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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以下,是關(guān)于盧西亞村之戰(zhàn)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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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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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比爾·威爾遜,第110團(tuán)1營A連3排1班偵察員,列兵,第一梯隊(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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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是天氣很好的一天,就仿佛是大家最初心情的印刻,我們好不容易從煉獄般的巴黎中把蘇軍趕出來,整個同盟國陣營都?xì)g欣鼓舞。我們的士氣很高,上至師部下至馬匹,大家都認(rèn)為蘇聯(lián)人肯定一觸即潰。軍營中充斥著輕松的氣氛,以至于抵達(dá)那里時,還有心情欣賞風(fēng)景。藍(lán)天、白云、一望無際的麥田,悠悠的風(fēng)車矗立其中,為我們倦怠的瞳眸呈現(xiàn)著漫漫的秋風(fēng)。星羅棋布的農(nóng)居和瓦房簡樸卻又不失優(yōu)雅,簡直是人間天堂,多么孤傲的天使都會慷慨予以高潔的贊歌。但過不了多久,這里就要被硝煙和火藥所填滿,實(shí)在是令人喪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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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早晨七點(diǎn)半,第一梯隊(duì)在一條支線公路上集結(jié)完畢,包括了一輛雪曼和兩輛M3A2裝甲車。兩個60mm迫擊炮班在我們身后大概50碼的平地上架設(shè)了陣地,沒有車坐的巴祖卡小組從馬路邊的小屋里出來,準(zhǔn)備跟上我們的步伐。負(fù)責(zé)偵察村莊北方的2排在我們左翼,準(zhǔn)備徒步穿越某種作物的種植園向那邊的主干道進(jìn)發(fā),清理教堂附近的樹林,他們的任務(wù)是在教堂處建立據(jù)點(diǎn),以此控制整條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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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的任務(wù)則是沿著支線公路出發(fā),先清理村子的糧倉,然后主動向主干道方向開進(jìn),與2排的人匯合。這第一個目標(biāo),是由一個大糧倉和兩排小倉庫所組成的庫房。視野開闊,可以用來監(jiān)視附近的廣闊農(nóng)田,同時還連接著至北至南至西三個方向的公路,是一個重要據(jù)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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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所乘的這輛裝甲車外號叫“混賬亨利”,因?yàn)樗臋C(jī)槍手亨利·史密斯就是個無恥的混賬,總是能在我們的賭局中賺個盆滿缽滿。亨利永遠(yuǎn)都那么貪得無厭,從來不怕自己無福享受這些贓款。興許是車上的那挺.50讓他感受到了所向披靡的快意,令他不懼世間的任何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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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出擊的時刻很快便來臨了。雪曼坦克“約克一號”作為頭車,掩護(hù)“混賬亨利”和“守夜人”——“守夜人”也是一輛M3A2,裝載著3排2班的伙計(jì)們。我們就這么低速走了一會兒,在距離糧倉100碼左右的位置時,“約克一號”的主炮開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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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都聽見坦克的車長在對著車內(nèi)臭罵,而就在這個時候,蘇聯(lián)人的機(jī)槍回應(yīng)了他們,打的他立刻縮進(jìn)了坦克中。我們的領(lǐng)袖雅各布·澤勒上士第一個站起來,拍打著鐵板大吼道:“開始干活啦小貓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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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嘩啦啦地下車,兩個班每個11個戰(zhàn)斗員,外加1個分配過來的救護(hù)兵,全部趴到左翼的樹叢中構(gòu)建起了防御陣地。跟在我們后面的2班則在右翼的樹林中組織起防線保護(hù)車隊(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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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顯而易見,這20多號人就是我們3排的全部家當(dāng)了。這個不幸的連隊(duì)剛在前段時間經(jīng)歷了一場艱難的防御戰(zhàn),1排死傷慘重,我們排的排部都覆滅了。為了防范蘇聯(lián)人對駐地有可能的偷襲,上尉(步兵連連長為上尉軍銜)從我們兩個排里各抽了些人幫助1排防守。于是,3排也就只剩了兩個班的兵力,澤勒上士——我們班的班長兼臨時排長,干脆就把大家整合成兩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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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有2支BAR自動步槍、1支M1903春田狙擊步槍、2支M1湯普森沖鋒槍和19支M1加蘭德半自動步槍(沖鋒槍原屬于連部,現(xiàn)配屬于正班長,狙擊步槍則屬于排一級,是加強(qiáng)武裝的,實(shí)際上都只有加蘭德),火力是他們的好幾倍。敵人的子彈是從我們朝思暮想的糧倉里射出來的,“約克一號”肯定看到了火力點(diǎn)的位置,又開了一炮炸塌了糧倉的一面墻壁,在坦克機(jī)槍的咆哮下,那里變得毫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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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把眼睛放在狙擊步槍的瞄準(zhǔn)鏡上,卻沒有看到任何動靜,那里黑漆漆的,屬于背光的一面,非常標(biāo)準(zhǔn)的隱藏,一切靜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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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能是想等我們過去一點(diǎn)再打,”我向上士報(bào)告道,同時手指依然壓在扳機(jī)上,隨時準(zhǔn)備擊發(fā),“又或許是覺得只有自己一個太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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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澤勒上士用吭聲回應(yīng)我的玩笑,然后我聽見2班班長布朗上士在朝這邊喊著,通知我們準(zhǔn)備在坦克的掩護(hù)下推進(jìn)。十秒鐘后,履帶踐踏地面的聲音撲耳而來,我向旁邊瞥了一下,“約克一號”確實(shí)是打算馬上就向前推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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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前進(jìn)!前進(jìn)!”上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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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從濕漉漉的草地上爬起來,一齊跟上坦克前進(jìn)的步驟。作為班里唯二的偵察員,列兵查理·安德森其實(shí)不太稱職,他的嘴里一直在喃喃著什么,把我這個搭檔兼對子惹得心煩意亂??傊?,相安無事的前進(jìn)了大概60碼,敵人突然開始了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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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是比較兇猛的火力,估計(jì)除了輕機(jī)槍外還有沖鋒槍,我們所有的人都立刻趴下還擊,但還是有人被打中了。莫辛納甘在與自動火力的對弈中完美的敗下陣來,很快就被壓制住了。我記得我也隱約聽到了巴祖卡的發(fā)射聲,不過那發(fā)火箭彈似乎打偏了,只在建筑一旁炸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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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往前面去一點(diǎn)!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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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曼的炮擊讓那挺煩人的機(jī)槍瞬間閉嘴,同時也蓋過了上士的聲音,不過我們都知道該怎么辦,那就是沖到前方的石頭矮墻旁,那里距離我們不過30碼。2班的班長也在同時吶喊著,可隔著坦克引擎的轟鳴根本聽不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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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保持在這個安全距離上,“約克一號”剎住了車,火力全開。航向機(jī)槍和并列機(jī)槍一齊射擊,把糧倉里的蘇軍打得天旋地轉(zhuǎn)。不過“混賬亨利”、“守夜人”還沒有動作,因?yàn)樗麄兪窃诒Wo(hù)兩翼——實(shí)際上由于公路太窄也沒法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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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和搭檔算是有驚無險(xiǎn)的沖到了石頭矮墻旁,距離糧倉僅一條公路而已。大家都陸陸續(xù)續(xù)跟了過來,蘇聯(lián)沖鋒槍的截?fù)粢呀?jīng)沒有效果,即便是那幾個沒有及時到場的戰(zhàn)友,也迅速的隱藏到了樹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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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還擊!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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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上士的帶領(lǐng)下,大家不間斷地舉槍射擊,我也探身舉槍,打算在某個倒霉蛋的腦袋里留下一顆紀(jì)念品??赏蝗婚g,我看到了岔路旁趴著一輛冒著少許黑煙的SU-85坦克殲擊車,炮管還對著樹林——然后擊倒了一個窩在那個方向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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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莫非“約克一號”的首次開火打的是它嗎?這可真是有趣不是嗎,想要伏擊敵人,結(jié)果卻被敵人打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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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快上!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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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班的大部分人在上士的帶領(lǐng)下翻出了矮墻,準(zhǔn)備占據(jù)糧倉,而我作為狙擊手不需要靠那么近,不用那么著急。就在我舉槍支援他們穿越馬路的時候,一個人倒在了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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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是安德森,那個不盡人意的搭檔,喋喋不休的對子,他的右胳膊被俄國佬打了一槍,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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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一向自認(rèn)為勇敢,以驕傲的槍法賜予敵人傷亡。被同伴戲稱死神比爾的我,卻在這種時候被同伴的慘狀給嚇傻了眼,這個死神丟下了心愛的步槍,把傷員拖回了矮墻旁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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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救護(hù)兵!救護(hù)兵!有人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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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每個美國兵都有一個急救包,毫無疑問就是為了應(yīng)對這種情況的。我盡可能控制住自己發(fā)抖的手,盡可能有條不紊地把里面的磺胺紗布抓出來。這種東西在戰(zhàn)前都是早已經(jīng)撕好了的,根本不需要所謂的撕咬,而我卻撓成了一團(t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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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救護(hù)兵!他媽的救護(h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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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知道為什么,我居然對安德森笑了起來,那真是陰森的笑,笑的他也跟著顫笑了起來。我的包扎是全連有目共睹的最次,安德森也是倒霉,在我旁邊中彈了。他又哭又笑,由于暫時沒有嗎啡,在我挫劣而強(qiáng)硬的纏繞下,只能靠用左手拼命抓土來緩解痛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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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想想看那些受傷的俄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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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兩圈繞好了,胳膊上的血滲了些許出來??蓱z的安德森,指甲估計(jì)都軟下來了。但我的重點(diǎn)可不是放在包扎上,而是講故事上。“他們在醫(yī)院也只能傷口感染等死呢……”我那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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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俄國佬應(yīng)該沒有青霉素吧?如果沒有的話就真再好笑不過了。紅軍戰(zhàn)士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可一旦負(fù)傷,就算后送到了野戰(zhàn)醫(yī)院,便要么截肢要么感染死掉。哈哈哈,不知道安德森有沒有被我滲人的笑容嚇到??傊?,第四圈也繞好了,準(zhǔn)備利用地心引力逃逸的血流也沒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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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記得他當(dāng)時說:“你這笑話還真是有你的風(fēng)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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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圈好了,貌似是把血止住了吧。我笑著看了看他,他也對著我苦笑了一下,然后一個身影突然沖到了我們旁邊,這家伙的胳膊上的……是紅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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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讓開!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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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救護(hù)兵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從他更專業(yè)的醫(yī)用品挎包中掏出了一支牙膏管似的玩意。這東西叫西雷特嗎啡皮下注射器,每一支含有32毫克的嗎啡,扎一針就會忘記痛苦。真的是,看到愴地呼天的他逐漸平緩下來,我都想來一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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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我終究是健全人,應(yīng)該要去做健全人需要做的事。我把丟在一旁的步槍抱回懷里,擦擦上面的灰土,繼續(xù)參與戰(zhàn)斗。這個時候我看見“混賬亨利”駛過了“約克一號”向前壓進(jìn),亨利正在用重機(jī)槍攻擊那些躲在小倉庫里的蘇聯(lián)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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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趁著裝甲車駛過矮墻的時候,我跟了上去,并成功的抵達(dá)了對面的矮墻。不過我沒有打算翻過去,而是順著這道矮墻往敵人的方向摸。在這我聽見了上士在糧倉里的吶喊和一些傷兵的呻吟,估計(jì)我們又出現(xiàn)了一些傷員。我們的救護(hù)兵簡直無比稱職,看都沒看我一眼就沖進(jìn)了糧倉。這時“混賬亨利”開到了SU-85的旁邊,我們的上士也突然從糧倉里鉆了出來,他拍拍裝甲車,跟車組大聲交談了幾句,就跑回了部下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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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混賬亨利”再次前進(jìn),開到了糧倉和小倉庫中間的空地上。而與此同時,上士也在大聲催促著什么,聽起來是那么的撕心裂肺。我真擔(dān)心他什么時候會把自己的嗓子扯出血,一個平時聲音多么雄渾且富有磁性的喉嚨,就要被折騰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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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糧倉里的幾個士兵沖出了。在強(qiáng)大火力的掩護(hù)下,這四個人先是跑到了裝甲車的后邊,然后沖進(jìn)外側(cè)的第一個小倉庫里。我也跟上前去,幫助他們壓制著那些想要放冷槍的敵人。由于2班也在進(jìn)攻其右翼,俄國佬向我們投射的火力愈加減弱了。我猜上士肯定又是第一個從糧倉里面出來,帶著大家沖進(jìn)小倉庫里。作為班里的一份子,我健健康康,完好無損,自然要跟上他們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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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我也只沖到了“混賬亨利”的附近。隨著一聲巨響,腦內(nèi)一片空白,碎片突然穿過了我的腹部,留下了這場戰(zhàn)斗的紀(jì)念。在那時起我便沒有繼續(xù)參與戰(zhàn)斗。直到后來,我才知道那個碎片是“混賬亨利”的,它被藏匿在對面房區(qū)的坦克擊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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