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群熙攘。他低下頭，近乎犯罪一樣地吻了她的唇……

作者：曉佳奈

????“我等不到，我去接她。”

????基爾伯特的話就像是在水面投了一塊石頭，霍金斯驚訝地問道。

????“基爾伯特，你的工作沒問題嗎？小薇爾莉特去的地方是阿爾菲涅！坐火車加上汽車……以我作為郵政公司社長所知的最近的路，就算全力趕去也要一天半?！?/p>

????“原本談話就是這種走向。工作可以交給我培養(yǎng)的部下，所以我爭取了休假，有一周時間?！?/p>

????“去了也有可能擦肩而過……”

????“如果錯過也沒關系。即使那樣……我也會去?！?/p>

????霍金斯身為基爾伯特·布甘比利亞的摯友和薇爾莉特·伊芙加登的監(jiān)護人，兩種感情攪在一 起，霍金斯已經(jīng)擔心得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為什么，我喜歡的盡是一些不能撒手不管的危險人物？

????霍金斯推測，基爾伯特放下工作過來，是因為兩人的關系出現(xiàn)了巨大的裂痕，大到他必須趕來親自修補。

????——最好是向著更美好的方向進展吧。我的心臟可撐不住。

????熱心腸的他，總是把別人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一樣去思考。

????“回見，霍金斯。”

????“不，等等?！?/p>

????“我走了。”

????“……等一下，讓我確認一下我現(xiàn)在能做些什么?！?/p>

????“多謝款待?！?/p>

????“所以說等一下，等一下你這個木頭腦袋！我會動用我的人脈做些什么。我會在阿爾菲涅配備一些人手，找到小

薇爾莉特的！”

????基爾伯特點了點頭，并沒有把穿上的大衣再次脫下。

????“是嗎？那么我也一同前去吧?！?/p>

????他態(tài)度強硬，看樣子絕不會改變?nèi)フ宜拇蛩恪?/p>

????“真是的！等有了結(jié)果后再去找她不可以嗎？要是小薇爾莉特明天就回來了你怎么辦？”

????基爾伯特陷入片刻的沉默。他明白霍金斯的擔憂。畢竟他不是小孩，而是擁有自身立場的成年男性。比起盲目的尋找和行動，獲取更確切的情報才是要務。

????這無疑是作為成年人最理想的行為。

????“那么只要得知她平安無事就好。即使錯過，如果那樣能保證她的安全，也無所謂?！?/p>

????可那只是理想，感情能打破一切。

????“霍金斯……的確她不需要擔心。我也這樣想?！?/p>

????打破理想的東西，叫愛戀。

????“但是，即使那樣……我也會去尋找我的愛人，這另當別論。無論她現(xiàn)在平安無事，或是并非如此，我都會為守護她而去。和她有關的一切，我絕不會松懈?！?/p>

????這是“爰”的作用。

????拉克絲聽到他的話，不由將兩手疊放在胸前，而貝內(nèi)迪克特渾身僵硬，臉紅到了耳朵尖。

????“……大佐，我……不管別人怎么反對兩位， 我都會一直支持你們的！”

????“你這人，真敢在別人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俊?/p>

????拉克絲和貝內(nèi)迪克特反應各異?；鶢柌仄降卣f。

????“隨你去說。我愛著她，遠比你認為的深。之前我也應該牽制了你……我說過，如果是當看門狗，我比你擅長?！保圩ⅰＭ鈧餍≌f的最后一章基爾伯特和貝內(nèi)迪克特的對話曾提到］

????貝內(nèi)迪克特聽到他的話，吞下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臟話。

????“……你是認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指什么。如果是指薇爾莉特的事，我一直都很認真。”

????“……是嘛。”

????貝內(nèi)迪克特那樣問，是為了薇爾莉特和自己。

????可能在此之后，也會有像貝內(nèi)迪克特一樣對他和薇爾莉特抱有懷疑的人。

????“霍金斯，就算你再三阻止我，我也會去?！?/p>

????而即使要摒退一切，基爾伯特·布甘比利亞也會爰著薇爾莉特·伊芙加登吧。

????“……”

????他就是那種男人。直到此刻，就連貝內(nèi)迪克特也終于理解了。

????“唉，真是……基爾伯特，真是個性急的人！我明白了，我明白！只要是通電話的地方，我就能給你查下去，一直查到阿爾菲涅為止！冷靜點吧……嗯……小拉克絲，幫我把紙和筆拿來！”

????霍金斯慌忙地在拉克絲的記事本上寫上一個名字。那是某個與他從商的老家有過交易往來的酒館，位于阿爾菲涅?；鶢柌貙⒓垪l整齊地疊好，放入上衣口袋。那么回見。他說著，站起來，這次真的要走了。忽然，他的手腕被人拽住。貝內(nèi)迪克特·布盧咬著嘴唇，臉上浮現(xiàn)出忍耐著什么的表情，無聲地說“別走”。

????“……有什么事？”

????“……阿爾菲涅那個地方……雖然從萊頓的車站也能過去，但坐車過了橋后的那條街上有車站，如果從那里走會更快，從地形上來說。我做過郵遞員，所以知道?！?/p>

????“原來如此，感謝你有用的情報，Mr.布盧?！?/p>

????“……我還沒說完。然后……我現(xiàn)在當了社長，坐著新車來的……不是我自夸，跑得很快。”

????“……”

????“你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估計還是要叫人趕馬車或者開車。要是你一秒鐘都不想等，就坐我的愛車吧。現(xiàn)在趕過去，還有能搭的火車。怎么樣？”

????態(tài)度冷漠，說法也談不上任何親切或者友好。

????“先對我的車說句對不起，然后就隨便你吧?！?/p>

????雖然如此，但這也是貝內(nèi)迪克特竭盡全力展露的好意。就連不熟悉他的基爾伯特也感覺到了這點。貝內(nèi)迪克特那種有些害羞，像是忍耐著什么的神色，讓人懷疑這人到底是誰。

????“謝謝你，Mr.布盧?！?/p>

????“……那種叫法夠了吧?！?/p>

????“Mr.貝內(nèi)迪克特?！?/p>

????“停下停下，貝內(nèi)迪克特就行了。反正……我也沒對你加什么尊稱。”

????“真的很感謝你，貝內(nèi)迪克特?！?/p>

????“……”

????貝內(nèi)迪克特嘖了聲，“你欠我一個人情，布甘比利亞?！彼f。接著基爾伯特笑了，在貝內(nèi)迪克特的面前還是第一次。

????阿爾菲涅，兩個女孩相依為命的故事，依然在繼續(xù)。

? ? 萊緹西婭·阿斯塔一個人的時候，每天都過著這樣的生活。

????清晨醒來，用昨天面包店賣給她的干面包就著湯填飽肚子。然后先去做雜活。不到三個小時的短時工，從早上直到中午。忙碌一上午后，吃過提供的食物，就趕向下一個地方。從第二大街到第一大街后，她要帶當紅演員養(yǎng)的大白狗去散步，一共有三只，被它們拖著上坡時，簡直身處地獄。狗回家后， 在晚工之前有一點休息時間，她會去她向往的服裝店，遠望著櫥窗中一排排的漂亮禮服。 那是她絕對付不起的價錢，只能遠遠看著。

????筋疲力盡的一天，一直以來，都是只有她一個人的戰(zhàn)斗。

????“您喜歡這套禮服嗎？”

????“嗯，我喜歡這套禮服?！?/p>

????此刻，身邊是既不是朋友也不算熟人，只是期間限定的室友。這位室友是個奇特的女孩，乍看之下，像哪里來的大小姐一樣柔順又纖細，手無縛雞之力，可實際并不是那樣?？傊\動能力很強，也很能工作。 萊緹西婭洗三個盤子的時間，她可以洗二十個。萊緹西婭被一只狗拽著團團轉(zhuǎn)，快要斷氣時，薇爾莉特卻把脫力的狗夾在胳膊下，走在她旁邊，萊緹西婭忍不住向她抱怨“這不是遛狗，還是別這么做了”。

????她總是一臉沉靜，任何事都能面面俱到，甚至于完成普通人數(shù)倍之上的工作量，簡直就像是機械人偶。萊緹西婭第一次見到自動手記人偶，所以還不清楚，不過她敢肯定不是所有人偶都像她一樣。也許她只是單純的個性干練。她剛開始工作不久，萊緹西婭就發(fā)現(xiàn)她值得學習的地方太多，而感到十分敬佩。

????在她藍色的眼睛中，映出萊緹西婭喜歡的裙子。像是集起漫天飛舞的百合花瓣連綴而成，純白無暇的禮服。

????“薇爾莉特才更適合?！?/p>

? ? 萊緹西婭真心說道。但薇爾莉特立刻否定似的搖搖頭。

????“這并不適合我……我的手是義肢?！?/p>

? ? 萊緹西婭和薇爾莉特生活了一段時間，萊緹西婭知道了那天，那只硬邦邦的手究竟是什么。那會是多么冰冷而又堅硬的觸感啊。

????“長袖或長手套禮服中也有很不錯的喲，比如那件怎么樣？”

????在阿爾菲涅，肢體殘缺的人也并沒有那么少見。即使大戰(zhàn)結(jié)束，對于劫后重生的人們來說，那個時代也遠遠沒有過去。戰(zhàn)爭早該結(jié)束，他們卻依然在與它留下的后遺癥戰(zhàn)斗。

????“帶坎肩的設計也很可愛呢?！?/p>

? ? 萊緹西婭還是個少女，面對這種有故事的人，她可能還有一些束手無策。

????“是呢，那樣或許可以穿?！?/p>

????薇爾莉特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接過話， 萊緹西婭感激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萊緹西婭，仔細看價標……便宜一些了。”

????“不會吧！真的……對了，一定是打算更換櫥窗里的展品了。嗯，不過就算降價了也還是很貴……要是有了這樣的裙子，我也……”

????“我的錢足夠嗎？如果足夠，買下怎么樣？”

????“如果那樣薇爾莉特就回不去了吧。那不是本末倒置嗎……不過謝謝你。”

????薇爾莉特露出有些遺憾的神色。

????“……如果，能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就好 了……”

????“是啊……雖然足夠生活，卻買不了想要的東西。”

????可能活在世上的每個人都這么想過。所謂貨幣，自從被制造出來就奴役著人們。

????“……我父母怎么會那么有錢……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真是個謎?！?/p>

????“您的家里很富裕嗎？”

????“嗯……但我已經(jīng)離開家了，已經(jīng)沒關系了?！?/p>

? ? 萊緹西婭戀戀不舍的從禮服上收回了視線，轉(zhuǎn)身離開了。薇爾莉特停了一會兒，追上她。兩個人在晚間的工作前有一段空閑，就在第二大街無所事事地隨處閑逛。薇爾莉特不擅長沒有目的的行動， 只是跟著她。彼此無話地走了一段時間，第一大街中央聳立著的鐘塔鳴響，傳出巨大的鐘鳴聲。兩個人沒有多想就停下腳步，履行過它報時的職責后，鐘塔奏起了音樂。如同八音盒般，甜美又溫柔的音色。

????“今天是《拂曉的明星》?！?/p>

????剛才的憂郁不知去到了何處，萊緹西婭開心地回頭看著薇爾莉特，被看著的人歪了歪頭。

????“《拂曉的明星》是……”

????“你不知道嗎？小的時候沒有唱過嗎？”

????“……我沒有學習過這首歌的記憶……就算教會幼年的我唱很多樂曲，可能只是浪費時間。我也贊成這個判斷?！?/p>

????“那、那樣嗎……雖然這算是很出名的童謠了……這座鐘塔，每次報過時后都會奏響不同的樂曲，《拂曉的明星》呢，是……”

????深呼昅一次，萊緹西婭唱了起來。從外表根本看不出，她竟擁有如此高亢而優(yōu)美的歌聲。

????“向東遠望，黎明前的夜空，閃耀著一顆命星。

????即使正在哭泣，它那閃耀的美麗，也能拭去你的淚珠。

????母親懷中的小娃娃，哭泣不止的失意者。

????人人都看著同一片天空。

???向東遠望，黎明前的夜空，閃耀著一顆明星。

????它一直將你守護。

????守護你延續(xù)的生命。

?? 向東遠望，即使閉上眼睛，那顆拂曉的明星，也用光芒把世界照亮。

????向東遠望，當你告別了世界，也將出現(xiàn)在你的眼中。

????向東遠望，拂曉的明星，永遠璀璨奪目?！?/p>

????歌聲與音樂一同結(jié)束。萊緹西婭稚氣未脫的臉上浮現(xiàn)出微笑，說著“就是這樣的曲子哦”。

????薇爾莉特啞然無聲，就像被操控一樣抬起手臂，自然地拍起手來。雖然萊緹西婭是為她一個人唱的，周圍的人卻也小聲鼓起掌。

????“非、非常感謝……”

????在第二大街上，時常有街頭藝人當眾表演掙些小錢。萊緹西婭的演唱可能被當成了街頭表演。路人夸獎她“聲音不錯”，她害羞地還禮感謝。

????“……您很擅長呢，唱歌?！?/p>

????被打動的薇爾莉特這樣告訴她。萊緹西婭的內(nèi)心深處，涌出更加輕飄飄的羞澀與喜悅。

????——現(xiàn)在。

? ?萊緹西婭看看薇爾莉特的眼睛。

????——現(xiàn)在，能說出口。

????藍色的眼睛，就像澄凈通透的玻璃，映出對面人的模樣。

????“我……想當歌手?！?/p>

????話音落地，萊緹西婭想著“怎么說出去了”，立刻后悔起來。

? ? 萊緹西婭說出她自己想當歌手之后，對方的反應基本不出所料?；蚴欠笱艿刈屗佑?，或是教訓她正經(jīng)點生活。當然，那些不只針對想當歌手的人。

????說出自己的夢想，原本是很單純的事，卻經(jīng)常被看成是問題。

????這些經(jīng)驗，成為了萊緹西婭不想說出理想的原因。

? ? 萊緹西婭只是這條街上一個小小的“蕾蒂”，其它什么也不是。只是個“蕾蒂”卻大談夢想。在萊緹西婭的心里，這種行為，只能用難堪來定義。

????“歌手?！?/p>

????薇爾莉特像是為了再度確認，輕輕嘟噥。

????“……嗯，歌手?！?/p>

? ? 萊緹西婭同樣喃喃道。

????說著，萊緹西婭意識到，這是擺在她面前的事實。

????這個事實太過尖銳。一旦說給別人，就產(chǎn)生了力量。

????——唉，我。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我，我。

????她決心對這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說出自己的夢。

????——我，還是，想成為歌手。

????說出她是追夢的人。

????“……很可笑吧？”

????然后希望聽者不要對這番告白報以嘲笑，嘲笑依然只是個追夢人的她。

????“……”

? ? 薇爾莉特·伊芙加登回答這個問題，用了一些時間。

????孩子們在冬天的街道來回奔跑，啪嗒啪嗒落下輕快的足音。穿著高跟靴，鞋跟高的仿佛快要崴了腳的人咚咚咚穿過街道。一只鴿子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上，翅膀呼呼扇動。

????兩人制造的靜寂之間，這些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推動時間不易覺察而又毋庸置疑地流逝。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 ? 萊緹西婭漸漸變得無法忍受，耷拉著頭看著地面。萊緹西婭垂下眼睛，終于，那個聲音不再像往常那樣清泠，而是帶著一絲困惑，落在她耳畔。

????“我不會笑你?！?/p>

????薇爾莉特給出了十分誠摯的回應。她的回應太普通，就好像是日常對話。

????但對萊緹西婭，卻是關乎人生的重要問題。

????——算了吧，對于薇爾莉特來說，這個問題與她無關，沒辦法。

????但是，薇爾莉特像是還在介意什么一樣，繼續(xù)問道。

????“讓您久等了很抱歉。我在思考……萊緹西婭為什么要以被嘲笑作為提問的前提?！?/p>

????“……”

????“我想這一定是對您很重要的提問。因此，我用一段時間，認真考慮之后，給出我出于本心的回答。我傷害到您了嗎？”

????“……沒有。”

????“太好了。”

????“……”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萊緹西婭認為自己會被嘲笑。”

????“…………怎么說……那是……”

????——這個女孩，是挖掘秘密的人。

????那時，萊緹西婭毫無來由地這么想。她和薇爾莉特在一起時，偶爾會出現(xiàn)這種心境，就像窺探水面上的自己，看到自己拿著鏡子的鏡像，又或者挖開自己的墳墓。

????“那是……你看?！?/p>

????但那并不令人反感。

????掘開不想被發(fā)現(xiàn)的墓穴，直面不想面對的現(xiàn)實后，這位同居人也會站在那里，哪里也不去，然后，為了她，靜靜地，深思熟慮地提問。那樣即使恥辱，即使害羞，萊緹西婭也想要回答她，用她顫抖的嘴唇。

????“因為……這不是很難為情嗎？”

????這種話，越是仔細解釋就越感到難堪。

????“更不要說，又是戰(zhàn)后一下子流行起來的產(chǎn)業(yè)……”

????因為，她還什么都不是。

????“雖然我們說是‘表現(xiàn)’，但大人們都說，那只是娛樂?！?/p>

????她開始羅列理由，為了保護自己。

????“說，‘年輕人不就是在逃避現(xiàn)實嗎’之類的?！?/p>

????如果能更加自信地說出來，就好了。

????“還說，‘去做一些對社會派得上用場的工作吧’等等的話，來揶揄我們……”

? ? 萊緹西婭只是喜歡唱歌罷了。

????很喜歡，非常喜歡，希望所有人都來聽。只是這樣。

????如果能更自信地說出來就好了，蕾蒂西亞的一生， 只想做這一件事。

????“因為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但是我還在說，為了讓我發(fā)熱的腦子冷靜，他們都那樣告訴我……那樣一次又一次，我就不再想滿懷自信地說……我想當歌手了?！?/p>

????“您被他們說過嗎？”

????“……已經(jīng)被說了上百回了……”

????“您從一百個人那里聽到過嗎？”

????“不，沒有那么多……所、所以……薇爾莉特也……薇爾莉特，也是……我才會想問你……我這種人……還妄想成為歌手……是不是很可笑。只是那樣罷了……對不起，我的回答亂七八糟，我……”

????過了片刻，薇爾莉特似乎從她的回答中發(fā)現(xiàn)了疑問的妥協(xié)點。

????“萊緹西婭?！?/p>

????薇爾莉特敲了敲她自己戴著手套的義肢。

????“我以前是軍人，作為負傷的后果，裝上了這個?！?/p>

????“嗯……”

????“在我還是軍人的時候，這是必須的。”

????“……嗯?！?/p>

????“戰(zhàn)后，我被迫結(jié)束軍人生涯，轉(zhuǎn)職成為了自動手記人偶。雖然我當時還不明白……但敝社的社長很有先見之明。郵政公司和自動手記人偶……正是在戰(zhàn)后，才被人們所需要。各種人，由于各種理由，編織出文字。此時才終于有余力去思考，去向?qū)Ψ絺鬟_。在戰(zhàn)時不會有那些想法……而且也很難做到。”

????薇爾莉特用意志堅定的眼神看著萊緹西婭。

????“在戰(zhàn)后出現(xiàn)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成為了日常所需。我從事的代筆行業(yè)就是這樣，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可缺少了?！?/p>

????熠熠生輝的眸子，映出現(xiàn)在還默默無聞的萊緹西婭，給予她肯定。

????“所以……這并沒有什么可恥的，如果某一天，就像曾經(jīng)作為士兵的我，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薇爾莉特的話語，就好像是在說給萊緹西婭自己聽。

????“……對啊?！?/p>

? ? 萊緹西婭說。薇爾莉特依然小聲地說下去，“就算是那樣，也沒什么可恥的”，點了點頭。

????“薇爾莉特也有感覺自己可恥的時候嗎……？”

????“……”

????“對不起，如果不想回答也可以的?！?/p>

????薇爾莉特的手抬起手，想去觸碰胸前的胸針。但中途她停住了，那只手茫然地懸在半空，只是緊緊攥成了拳。

????緊接著，從那開始，她說出了超出萊緹西婭預料的回答。

????“……想到……喜歡的人……我想，我會感到我自己可恥。”

? ? 萊緹西婭被薇爾莉特的話嚇了一跳。

????春夏秋冬，四季輪回，今年萊緹西婭也在朝著歌手的目標努力。雖然已經(jīng)有不少見識，這個冬天，她聽到了最讓她大跌眼鏡的話。原來，眼前這個像洋娃娃一樣精致的少女，居然正在談戀愛嗎？

????“……你有……戀人……嗎？”

????像個傻瓜一樣，聲音和手都在抖。

????“……是的?！?/p>

????薇爾莉特給萊緹西婭的印象，一秒后徹底調(diào)了個。

????“誒，不會吧，那樣啊……真、真成熟啊……”

????之前在萊緹西婭的印象里，薇爾莉特還是多少有一些沒有人的生氣的感覺， 像人偶一樣精巧的少女。這一瞬間，突然多了幾百倍的人情味。

????“……”

????“薇爾莉特，真成……”

????“剛才，我明白了?！?/p>

????“什么……？”

????“我一直沒有自信……面對喜歡的人，我總會變得亳無自信。萊緹西婭說的事，我認為不去在意也沒關系?？煞催^來，即使萊緹西婭告訴我不用在意，我的疑慮也不會就此打消。夢想也是，沒有自信，自己就會感到羞愧……”

????薇爾莉特接著喃喃道：“羞愧是與沒有自信存在關聯(lián)的啊?！?/p>

????我在喜歡的人面前，覺得自己這個人……實在是……與他不相配……感到……很羞愧……沒有自信。”

????薇爾莉特的聲音，聽起來很寂寞。

????“薇爾莉特，沒關系的?！?/p>

????不知道是對是錯，但萊緹西婭還是說出了口。仿佛為了溫暖薇爾莉特的堅硬的義肢，萊緹西婭握住了薇爾莉特的手。

????“沒關系的，所以別擔心?！?/p>

????如此說著，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話有多么不負責任，沒有半點意義。只是，那個女孩的回答太過于純粹，就連她自己也仿佛感同身受了。

????她們只是想要在面對兩人無情襲來的“可怕事物”時，說些什么嚇退它們。

? ? 萊緹西婭從不認為神明的存在，不過為了薇爾莉特，她愿意祈禱。

????“……我沒事……不會影響生命活動?！?/p>

????薇爾莉特說了一句讓人難以理解的話語，困惑地歪了歪頭。

????為了讓薇爾莉特放心，萊緹西婭又說了“沒關系”。

????——薇爾莉特也是這樣。

????雖然有些對不起她，但萊緹西婭不知怎的得到了勇氣。

????——誰都有這種感覺，為自己感到可恥。

????她再一次發(fā)現(xiàn)，這份孤獨感和羞恥心，還有這份苦澀，并不是她獨有的，眼前的這個人也是。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著很柔軟的部分，即使那個部分不會輕易對別人展現(xiàn)。

????“是啊，我想成為歌手，有夢想沒什么可恥的吧！”

? ? 萊緹西婭沖破那層殼時，感覺到了痛楚，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淚。

????感受到了別人的溫暖，她止不住高興，但還是忍不住流淚。

????她相信不管多么強大的人，也會有那樣的一瞬間。

????“是的，萊緹西婭的夢想，并沒有什么可恥的?！?/p>

????所以，談論夢想，追逐夢想，一點也不難為情。

????“是。”

????“……謝謝你……不過，我覺得難為情的，還有其它的事……我這種程度，還算不上很好的水平。比我更優(yōu)秀的人還有很多?！?/p>

????“……是那樣嗎？”

????她是如此純粹，所以，萊緹西婭才會同樣純粹地回答她。

????“嗯，我沒什么天賦?！?/p>

? ? 萊緹西婭說著，胸口隱隱作痛。

????“比我唱得好的人還有很多，在這條街上到處都是。所以只是唱得稍微好那么一點……不能說是有天賦啊。”

? ? 萊緹西婭的眼中，映入無數(shù)在這第二大街上追逐夢想的，形形色色的人。

????之后，兩人去某家小劇院兼食堂打工。

????這種店在別處很少見，但在阿爾菲涅有很多家。這里人們可以熱熱鬧鬧的吃飯，欣賞臺上的表演。劇目主要有音樂劇和舞蹈。薇爾莉特和萊緹西婭負責幫演員們更衣，準備道具。萊緹西婭一口斷言她自己沒有天賦也不奇怪。阿爾菲涅的方方面面都有很高水準。在這里演出的演員們，個個都在潛心鉆研，但在外行看來，只不過是隨隨便便露了一手值得稱贊的絕活。

????聽者會認為萊緹西婭的聲音很有特質(zhì)，但如果問起她能不能因此脫穎而出，沒人知道。

????這條街上，有寶石存在。

????起初，薇爾莉特因為問好不夠親切而被訓斥。這里的店長說她“派不上用場”，讓薇爾莉特有些失落。后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改善了。

????雖然薇爾莉特的態(tài)度冷淡，但只聽一次就能記住，記住后就能在別人提醒之前完成，可以算賬，禮數(shù)又周全。雖然還是態(tài)度冷淡，他們開始覺得薇爾莉特的這點很可愛。在這里演出的歌手和舞者們既不叫她“蕾蒂”也不叫她“杰瑞瑪”，而是寵愛地叫她“人偶妹妹”。有一些難纏的客人絮絮叨叨，薇爾莉特會耐心地聽；對闖入休息室的醉漢，薇爾莉特會趕在保安來之前擰住那人的胳膊，把他趕出店門。

????“人偶妹妹，蕾蒂，明天見。給你們的點心不能放太久，你們今天就把點心吃了吧?！?/p>

????“好的，晚安?！?/p>

????“晚安?！?/p>

? ? 萊緹西婭喜歡這份晚間工作。在這里，能在大劇場演出，已經(jīng)實現(xiàn)夢想的演員們，時而嚴厲訓誡，時而溫柔鼓勵那些還在做夢的年輕演員。

????在能用演出費糊口站穩(wěn)腳跟之前，大部分追夢人過著清貧的生活，也會打包帶走一些食物。薇爾莉特也在這里工作，就能拿到兩份食物。

????“你得到了什么點心？”

????“……是……糖和烤點心?！?/p>

????“我是各種口味的曲奇。好厲害，都可以開茶會了?！?/p>

????“紅茶是不是喝完了呢？”

????“嘿嘿……我從劇院里悄悄拿了一些。我們晚上開茶會吧，薇爾莉特?！?/p>

????“偷偷拿可不好……”

????“什么時候我出名掙錢了就還?！?/p>

????回到萊緹西婭的家，兩個人開了一場小小的茶會。不敢恭維地說，這座公寓絕算不上舒適。雖然寒風吹不進來，但整間屋子都很冷。煮一鍋熱水，披著毯子，兩個人咬著點心，喝著茶，把窗簾拉開一些，透過窗戶，看著從第三大街到第一大街一路連綿的夜景。

????從第一大街到第三大街地勢逐漸抬高，從這里可以很容易地鳥瞰第一大街。

????“對不起，讓你在這種房間里，很冷吧?！?/p>

????“出差代筆時經(jīng)常會露宿，所以沒關系?！?/p>

????“自動手記人偶是不是只有像你這么頑強的人才能做？”

????在談過夢想的話題后，兩人聊得更多了。

????雖然這么說，不去理睬薇爾莉特，她就會安靜下來，主要是萊緹西婭在講話。

????工作要聽別人命令和指示，還總是要被人埋怨。突然有了一個能聽自己說話的人，萊緹西婭變得特別話嘮。

????“那樣啊……薇爾莉特是孤兒嗎……但有一家人領養(yǎng)了你……”

????“是的。作為淑女的品行都是從那里學到的，這么說也不為過。”

????“你能學到那些東西，說明你的家境還是很富裕的吧，薇爾莉特不去工作也沒關系的吧？”

????“……兩位也經(jīng)常那樣說。我從很多人那里了解到這份工作的意義，不會選擇辭職。而且，我也不再是小孩，可以自己養(yǎng)活自己……對于我來說，無論去了哪里，回去的時候，有在那里迎接我的人。只有這一點，就足夠了?！?/p>

????“……”

????這句話刺痛了萊緹西婭。萊緹西婭把披在身上的毯子一端揉成團，溫暖著她自己不斷咚咚跳動的心臟。

????“……我……”

????她肯定，心里的那份痛楚……

????“明明我沒什么不如意的，但我還是從家里逃走了?！?/p>

????只有說出來，才能得到平復。

? ? 萊緹西婭·阿斯塔原本是富家出身。

????在遠離都市，田園牧歌一樣的邊境地區(qū)，出生在富農(nóng)之家的女兒。

????農(nóng)家不容人欺辱。她的父親是這一代最有權(quán)勢的人，踏實地一步步積累家業(yè)，撫養(yǎng)她長大。從小萊緹西婭就被周圍喊著“大小姐， 大小姐”，當作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對待。她自己也自然地接受了。

????薇爾莉特從伊芙加登家學到的禮儀，萊緹西婭在更年幼的時候就掌握了。如果要由人來定義萊緹西婭，她正是出生在優(yōu)渥環(huán)境中的寵兒。

????父母決定了她的人生，從今往后都會自由自在，衣食無憂。

? ? 萊緹西婭八歲時，家里就決定了她將和未婚夫在幾歲時結(jié)婚，儀式會場選在哪里，雖然本人對此一無所知。對象是商人家的長男，事先就被父親列入了他自己的經(jīng)營計劃。

????兩人年齡相仿。兩位父親又是好友，就這么擅自拍了板。

????雖然是那樣，萊緹西婭也極其自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她也曾期待著，她自己會與那個人結(jié)婚生子，兒孫繞膝地安享晚年。

????未婚夫在雙親面前對萊緹西婭總是很溫柔，而且，旁人期待著她像個“大小姐”那樣，萊緹西婭應該做的，就是去符合這個身份。她能做的一切， 就是為了他們，她想。

????“……但是，那天我很吃驚。有一天，那個人……對我說，他說他根本不喜歡我?！?/p>

????某天，就那樣突如其然地發(fā)生了。

????距離兩人完婚還有很長時間。但如果有親威間的聚會，兩人會被不由分說地當成一家人。那天，在一如往常的親戚聚會上，萊緹西婭和未婚夫待在一起。

????這樣大人們就會說很多打趣的“奉承話”。

????結(jié)婚后要孩子，最好還是一男一女。既然以后要成為經(jīng)營者，工作也要先練練手。

? ? 萊緹西婭微笑著聽著，未婚夫卻突然惱怒地揚起聲音道。

????“吵死了！”

????可能他從來沒有對人吼過。很顯然，他做過了頭。那聲喊叫接近于悲鳴。不僅傷害了別人，連他自己也沒能幸免。然后，他留下目瞪口呆的眾人，頭也不回地跑了。

????“我去追他，追上他之后，問他為什么那樣做?！?/p>

????在萊緹西婭的認知中，未婚夫一直笑瞇瞇的，是很溫柔的人。

????那個人，會在她的帽子飛走后，淌進水池幫她撿，不管會不會打濕膝蓋。那個人，會在附近舉行慶典時，不去和朋友一起玩，而選擇優(yōu)先護送她。

????所有人都羨慕她和他的婚姻，他本該是那樣一個人。

????“我問了他，然后……那個人，向我發(fā)火了。”

????他竟然會朝著她發(fā)脾氣，那種未來，她不曾想過。

????“……你……你原來是這種蠢貨……！”

????她追上的，不是她所知的那個未婚夫。

????那只是個遍體鱗傷、大聲哭喊的少年。

????在旁人眼中，那時他已經(jīng)十分混亂，失去了理智，說出的話也是宣泄感情的胡言亂語。但他的話，萊緹西婭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記得。

????“我根本沒把你當成女性喜歡，也根本不想和你結(jié)婚。為什么你說什么都會照做，為什么對你說什么你都沉默著什么也不說，為什么你什么都不想。你的腦子壞了吧？你也是， 他們也是，都是蠢貨！你們都是停止了思考的蠢貨！”

????田野間投下風車的影子，一派悠閑自得。他情緒激動，對著萊緹西婭怒吼。

????“那個人說了很多遍，你絕對該討厭這些，你絕對有其它的事想做。人生只有一次，你和他們，所有人都不明白。人生只有一次，為什么要按照父母說的做。你也好，其它人也好，你們的腦子一定都壞了。他說了一遍，又一遍……”

????那時，比起自己受到的傷害，帶給她更大沖擊的，更像是對方的哭喊。他總是那么溫柔，滿臉微笑。

????“我只能死死捏著新連衣裙的裙裾，渾身顫抖，什么也做不了。”

????何其悲傷。萊緹西婭·阿斯塔即使這樣，也從沒有真正反感過與那個人的婚約。

????“所謂人生，所謂安穩(wěn)，就是像那樣建立在某個人的忍耐上的。那個時候，我明白了。”

????逆來順受的萊緹西婭爰著自己沒有思考的人生。

????她是邊境鄉(xiāng)村出生的大小姐，過著富裕的生活，正因如此，她不需要接受“思考”的訓練，也從沒接受過。

????她沒有討厭的事，也沒有任何疑問。

????但他卻一直在思考。

????溫柔的土地，仿佛在這世界盡頭。他站在那里，沉郁地思考著。

????然后，作為結(jié)果，圍繞著他的無論什么，包括從中調(diào)解的他自己，都在他的厭棄下分崩離析。同樣，還有那位名叫萊緹西婭·阿斯塔的“大小姐”的心。

????“我聽到他那樣說，我哭著回了家，很大聲地哭。原來我一直堅信的東西，全是虛假的啊。原來他對我的所有親切，甚至每次生日的祝福，一切一切，對于他來說，都是義務，讓他覺得厭煩啊。真的很傷心啊……那是我第一次失戀啊……但是，大哭一場之后，我意識到了。那個人是為了他自己能選擇他自己的人生，才鼓起勇氣那樣做的?！?/p>

????回到現(xiàn)在的“蕾蒂”萊緹西婭·阿斯塔身上。

????披著毯子的薇爾莉特，像戴著面紗新娘，用有些擔心的視線向她看去。雖然并沒有如釋重負，但她還能張開口說話。所以萊緹西婭笑了，讓她安心。

????“從那以后，我第一次思考了我自己的人生。那個人重復著，人生只有一次。所有人，還有你，全都不明白。人生只有一次，為什么必須按照別人說的做……雖然很受傷，但那些話一直在我心里回響……然后……我回想起了，在父母給我訂婚之前，我是個喜歡唱歌的人……與其說是不記得……因為有著那場大陸戰(zhàn)爭，雖然我的故鄉(xiāng)遠離戰(zhàn)火，但有人說，在那時候唱歌還是有些欠考慮。所以我一直沒有唱過。但是之后在沒有人的夜空下，我就會唱歌。唱著唱著，唱歌在我心中變得越來越重要……不是那個人的代替，而是我入迷了，就像戀愛一樣。察覺到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了家，來到了這里。來到這里，簡直都要笑了。這里有太多和我一樣的女孩，做夢的女孩……不對，不僅僅是女孩，這樣的男孩也隨處都是……什么啊，我以為我的人生從此就會天翻地覆，原來，我是這么平庸，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女孩啊……”

????稍嫌落寞的說法。但薇爾莉特眼中的萊緹西婭，身上仿佛閃閃發(fā)光。在沒有燈的房間里，漂泊的她滿足地說著夢想。即使弱小，也在用盡全力地追逐，黑暗中，她的身姿看起來是那么耀眼奪目。

????“但是，算了吧……我的人生只有一次，我是我的人生的主角，對于我來說……我就是最特別的……所以就算了吧……”

????“……”

????“抱歉，總感覺，一個人生活得太久了……原來我想說給別人聽的話，有這么多。紅茶……已經(jīng)涼了呢?！?/p>

? ? 萊緹西婭說完，薇爾莉特回答“不由自主就聽入神了”。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這么說，萊緹西婭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好害羞，我也只是哪里都有的追夢人罷了。”

????“追逐夢想的人，叫追夢人嗎？”

????“是的。在這里，這樣的人有很多。不是的人，反而比較少見呢?！?/p>

????“我也是這種人嗎……”

????“薇爾莉特沒有夢想嗎？將來想做什么之類的。”

? ? ?“……”

????“你有戀人，以后總有一天要和他在一起……這種……就是夢想哦。我就是……和我認為的戀人……結(jié)婚的夢想破碎了……最后天各一方了……所以我希望薇爾莉特得到幸福?！?/p>

????“……我會考慮，請稍等?！?/p>

????“哈哈……”

????“萊緹西婭。”

????“你想到了嗎？”

????“不是的，那個他……如果知道萊緹西婭在追逐夢想，會不會為此感到高興呢？這次再與他談談吧……如果能把現(xiàn)在的情況寫成信傳達給他……”

????薇爾莉特在思索她自己的夢想時，沒有忘記萊緹西婭。萊緹西婭微微笑著，胸口卻有些堵。

????“大概……他不會吧。遠在我之前，他就離開家鄉(xiāng)了……他離開家鄉(xiāng)之前，我告訴他，我一定把我想做的事做給他看，然后，他說，‘你這種人，什么都成不了’?！?/p>

????“……”

????“他說，我什么都靠父母，我一個人什么都決定不了，我這種人，根本做不了重大的判斷……不如就那樣被人保護著，安心地過一輩子?！?/p>

????可能是他難以理解的關照。但是，那句話卻深深刻進萊緹西婭的腦海。在萊緹西婭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他的話隱秘地構(gòu)筑起一個行動原理，無論有沒有超凡脫俗的歌聲，她都不能主動向別人展露這些。

????“我對此很火大，像是為了反抗他一樣，就那樣離家出走了……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或許也挺好……”

????“我想這并不好?！?/p>

????薇爾莉特冷靜地評論，萊緹西婭這次情不自禁地笑了。

????“但是，如果沒有他的那番話，我可能不會離開家了……”

????“……語言擁有力量?！?/p>

????“嗯……？”

????“有這種說法。能壓制人的語言，近似于……詛咒?！?/p>

????“……沒想到從你口中會說出這種話……”

????“幾年來，我都在從事自動手記人偶的工作。語言時而將人束縛，時而光芒閃耀，給予人力量，又或?qū)⑵鋭儕Z。我見過很多?！?/p>

????也許是這樣，萊緹西婭想。以后，在做出下一個重大決斷時，他的話也一定會跳進腦海，“你這種人，什么都成不了”。

? ? 于是萊緹西婭開始害怕，為了把這個念頭趕出去而呼呼搖起頭。

????“薇爾莉特，你想到了嗎？”

????“……我還沒整理好思路，但如果要說起……和我在一起，對于那位而言，并沒有任何利益……我祈求他能幸福。而我的幸福，只是陪在他的身邊罷了……可如果我希望他幸福，我離開他才是更好的選擇……”

????“等等，好復雜。”

????“……很復雜。追夢人們不會放棄追逐夢想嗎？或者，當面臨放棄的時候，又會如何做呢？”

????“追夢人們因夢而生，因夢奔走。他們從不會放棄追夢。就算被人踐踏，被人侮辱，就算那樣，也要追逐。”

????“……即使那樣，也要追逐?！?/p>

????“嗯。就算中途會覺得難堪，不由得想要停下……一不注意，卻又再次走上了這條路。今天……有薇爾莉特傾聽，我也得到了滿滿的力量哦?！?/p>

????“我只是聽而已?！?/p>

????“只是聽著而已，只是不取笑而己。這樣……并不是理所當然的啊。只是這樣，只是這樣就已經(jīng)是一種了不起的才能了?！?/p>

????“……了不起的才能嗎？”

????“薇爾莉特也是……如果你感到不安，你還是和你的戀人好好說清楚比較好……有人傾聽，這點有多么重要，現(xiàn)在的我真切地體會到了?！?/p>

????“……看著您，我不由想，如果……我也有夢就好了……像……某種吸引力一樣，追夢人擁有這種魅力?！?/p>

????“是這樣嗎……嘿嘿……就算不是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只是想去哪里，想吃什么也可以?！?/p>

????薇爾莉特聽到萊緹西婭的話，像是想到什么，雙唇微啟。

????“……羅茲威爾的紅葉像火焰一樣美麗。德羅賽爾的街道春色爛漫，繁花錦簇?！?/p>

????“嗯？”

????“天文之都尤斯提提亞的漫天星斗，在夜空中像鉆石一般閃爍。達次的藍花楹河，像饋贈一般的自然之景在腳下鋪展。讓人舍不得移開眼睛。”

????“嗯、嗯？”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讓喜歡的他看到那些。他會微微笑著，欣喜地觀賞吧。休息日中會騎馬兜風的他，一定喜愛著自然吧?！?/p>

????哦……聽到這里，萊緹西婭終于理解了薇爾莉特的話。

????“如果這場夢能被上天允許，我想和他一起去看我經(jīng)過的每一片美景，我想和他……共有那些回憶?！?/p>

????這是薇爾莉特的夢想。

????多么微不足道的夢想。但她的視線也好，語氣也好，認真到無以復加。

????“很棒哦。”

????不知怎的，萊緹西婭忽然變得很開心，甚至沒有產(chǎn)生任何揶揄的念頭。

????“真的很棒。”

????滿面笑容，萊緹西婭肯定了薇爾莉特的夢想。之后，在睡覺前，兩個人一起唱了一會兒歌。像悄悄話那樣，輕聲細語的。萊緹西婭為薇爾莉特唱了情歌。兩人的心像兩只依偎取暖的云雀，靠近了彼此。隨后長夜破曉，迎來黎明。

????談論夢想的一夜，成為了萊緹西婭的一次小小的轉(zhuǎn)機。

????傾訴之后，對夢想燃起更大熱情的她，不僅參加了劇院的試鏡，也決心開始街頭表演。雖然沒有觀眾，但有薇爾莉特陪在身邊， 她就能拿出勇氣。每一天，追夢人萊緹西婭都靈活地利用空閑時間，一次次站在固定的地方歌唱。從萊緹西婭的體內(nèi)爆發(fā)出的歌聲，與她那嬌小的身體不成正比，那樣的高亢嘹亮。

????有人向她搭話，也有人邀請她去試鏡。她也遇到了很多不講道理的事，有人花言巧語地引誘她，參加后她卻發(fā)現(xiàn)是某個奇怪的商品說明會；有人甚至不需要她做歌手，而是繪畫模特。在那次商議的地方，有位古怪的男性開出了難以置信的金額，還有某些遠超出萊緹西婭認知范圍的要求。

????“薇爾莉特！”

? ? 萊緹西婭大聲喊等在外面的薇爾莉特。

????“還好有你，還好有你在……”

????薇爾莉特能做的，只有把肩膀借給哭泣著的萊緹西婭。

????“我沒有看人的眼光……運氣也不好……”

????這里是阿爾菲涅，追夢人之街。聚集了大量心懷夢想的年輕人，不只是這樣。蠶食他們的大人同樣存在。

????雖然如此，但被騙的第二天，追夢人萊緹西婭也在街頭唱著歌。

????而薇爾莉特也升起一個念頭，去拜訪了第 一大街的作曲家。作曲家對此大吃一驚，本以為早就離開的委托對象突然來訪，讓他不知所措。在她告知了如今的遭遇后，他爽快地同意出手協(xié)助。

????當然，他自身也有順勢追加工作的意思。

????這場訪問，冥冥之中牽起一條重要的緣分。

????薇爾莉特在阿爾菲涅的日子匆匆而逝。而另一邊，在車里，基爾伯特和貝內(nèi)迪克特正在進行究竟誰和霍金斯關系更近之類無關緊要的口角。

????分別之際，貝內(nèi)迪克特扭捏地和基爾伯特握了手。在他的目送中，基爾伯特坐上了火車。之后短暫一段時間，他只能徒勞地擔心薇爾莉特的安危。痛楚靜靜侵蝕著他的精神和肉體。三十歲后他的身體尚且年輕康健，只是腸胃變得十分孱弱。

????像這樣旁觀人們形形色色的行動，不得不說，“人”這種生物，是多么不知停歇。誰想著什么，又想著誰，那個誰又掛念著別人。緣之所以叫緣，是因為命運無法預測地走向未知。總而言之，于行動者而言，它給予的， 或試煉，或福音，變幻莫測。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而一但時來運轉(zhuǎn)，就像迷霧一掃而空，一切都會守得云開見云明。

????如果有掌管命運的神存在，惡作劇一定是他的拿手好戲。

????某條街道，因考慮不周不得不滯留下來的，某位有名的自動手記人偶。

????“薇爾莉特……？”

????與某日之遙，在湖面上漂浮著秋日紅葉時結(jié)識的著名小說家。如今又一次相會了。

????這個小說家，或許會在書中記錄下這場神的惡作劇吧。

????“老爺?！?/p>

????他只是薇爾莉特眾多主顧中的一個，但對于他而言卻不止如此。他還是那樣，一頭獨特的紅色卷發(fā)，瓶底一樣厚厚的黑框服鏡，穿著打扮變得講究不少，怕冷這點卻沒變。

????“薇爾莉特，沒想到你真的還留在這里……我聽說了。你被克勞利使喚得團團轉(zhuǎn)吧？我早就事先敲打他說別讓你為難了，結(jié)果還是……啊，先等等，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委托你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是……”

????“您是住在羅茲威爾的奧斯卡老爺?！?/p>

????薇爾莉特清晰干脆地回答。聽到后，這位如今再次作為劇本家聲名鵲起的奧斯卡……

????“……”

????逐漸開始繃不住表情。

????“……嗯?！?/p>

????從心底某處，奧斯卡的確期待著薇爾莉特能記住他的名字。

????她實現(xiàn)了它。

????“嗯，我是奧斯卡。薇爾莉特，看到你過得不錯再好不過?！?/p>

????對于奧斯卡來說，能再會真的很高興。

????薇爾莉特彎起眼睛，看著滿臉笑容的奧斯卡。

????“你笑了。”

????奧斯卡吃驚地嘟噥。

????“嗯，是‘笑’的功能?！?/p>

????“……聽你說可一點不像玩笑話?？吹侥氵^得不錯再好不過……真的，見到你我很高興。”

????“嗯，我也是……我不敢想象，我們會有再次相見的一天，奧斯卡老爺?！?/p>

????很稀少的，薇爾莉特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定地再次開口。

????“傘……”

????“嗯？”

????“我從您那里得到的傘，我一直帶在身邊?！?/p>

????“啊……我很高興，謝謝你?！?/p>

????“雖然現(xiàn)在我不是自動手記人偶，所以不在手上……我總是……將它帶在身邊。非常優(yōu)秀的一柄傘，無論去哪里都能大展身手?！?/p>

? ? “嗯，是很不錯的一把傘，和你很襯?！?/p>

????“本想著下次見到，一定讓您看到我?guī)е鴤愕臉幼印?/p>

????“誒，等等。一下子就聽漏了……你辭掉自動手記人偶的工作了嗎？還有，為什么？”

????薇爾莉特飛快地看了一眼人群中唱著歌的萊緹西婭，今天萊緹西婭也在唱歌。萊緹西婭可能注意到了薇爾莉特沒有看著她自己，一邊投來“那個人是誰？”的注視，一邊唱著歌。

????“可能……說來話長?！?/p>

????“沒事，我在意得快死了，說吧?！?/p>

????“這真是不敢擔待……我并不是辭職，但因為需要錢，現(xiàn)在我正在從事另一個工作……雖然還在保密……我有想買的東西，所以我向作曲家克勞利先生提出了追加工作的請求。奧斯卡大人，您是來見克勞利大人的嗎？”

????“下份工作就是克勞利的，所以我來這里開商討會。我腿腳又懶散，能從羅茲威爾來到這里，你還在的那會兒根本想象不到啊……對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們繼續(xù)聊聊怎么樣？把你介紹給克勞利那個老頑固，我也想道個歉。去哪里簡單吃點什么……而且我也想聽一下你的近況，說不定能幫上什么忙……呃，我沒什么奇怪的意思，絕對沒有?！?/p>

????他的話落入別人耳朵里就像是在引誘這名少女。

????但他心里只是單純地感到喜悅，為了能再次見到這位幫他實現(xiàn)與亡女約定的恩人。時隔很久再見，他依然認為，如果他的女兒長大，一定會成為像薇爾莉特那樣的女性。

????他是那么希望他的女兒還活著，就像薇爾莉特那樣。

????“好的，今天也沒有工作?！?/p>

????薇爾莉特爽快地答應了，奧斯卡如釋重負。他不是天生開朗外向的性格，此時臉上也不由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啊，但是先稍等?？梢宰屛胰枂柲桥⒌拿謫?？雖然下部戲的劇本和演員都定下了，但要等到主題曲作好才能公開。那孩子有副好嗓音，要是她還沒有定下去向，我想再去聽聽她的意見?！?/p>

????“女孩……是我們身邊那群人的中央站著的……那個女孩嗎？”

????“嗯。她是不是已經(jīng)有去向了……不，肯定有了吧……”

????“還沒有?！?/p>

????“為什么你知道？”

????“奧斯卡大人，她是追夢人，現(xiàn)在還在實現(xiàn)夢想的途中。”

????“薇爾莉特，為、為什么這么用力地拉我……”

????“我有對雙方都很有益的情報，在這首歌結(jié)束前，請您一定要等在這里。”

????“明白了，我會等。薇爾莉特……那個，雖然挺高興，你抓著我手腕還是相當疼的……”

????人和人帶來的緣分如此奇妙。薇爾莉特很少見地變得有些感情用事。在奧斯卡與萊緹西婭相互做過介紹前，她都沒有放開他的手。

????一曲結(jié)束，薇爾莉特立刻把兩人拉到一起。

????看到薇爾莉特拉著一個人向這邊走來時，萊緹西婭非常吃驚。

????——誒，那個人是薇爾莉特的戀人嗎？

????一場盛大的誤會，在寒暄后很快解開了。

????然后她從薇爾莉特那里得知了今年另一件讓她最大跌眼鏡的事。

????劇本家奧斯卡在阿爾菲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萊緹西婭，您的歌聲他很中意。”

????“不錯的聲音。萊緹西婭，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那是個只說上話就能讓人忘乎所以的大人物。

????傳言說他是個很難討好的人，但在薇爾莉特的身邊，他看上去只是個和藹的中年男人。

????“不、不敢……我這種人……”

????“如果可以，你來參加一場非公開的試鏡怎么樣？相關人員都在尋找參與者，不過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我想推薦你?！?/p>

????進展太過迅速，萊緹西婭的表情僵住了。

? ? 萊緹西婭很興奮，太過興奮。心臟像被一根大棒一下下捶打，跳得劇烈而疼痛。

????聲音在耳邊含糊一片。喉嚨干而澀，眼睛睜得太大，變得酸痛。

????“你能唱什么呢？高一點的可以嗎？還是比較擅長低音？”

????薇爾莉特看上去很開心，她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 ? 萊緹西婭想向為她帶來這次機遇的薇爾莉特道謝。可是，她發(fā)不出聲。

????“萊緹西婭什么都很擅長?！?/p>

????不要這么說。她不是那樣，因為，她還……她自己還……

????“然后，怎么樣，萊緹西婭？”

????——我還只是那個“蕾蒂”，只是萊緹西婭啊。

????——啊。

????于是萊緹西婭一下子理解了，她一定是再次安于現(xiàn)狀了。

????追著夢想，來到這條街道。認識了現(xiàn)實，依然繼續(xù)不服輸?shù)嘏α艘话选?/p>

????但某個角落，她還藏著“如果哪天回到故鄉(xiāng)就好了”的想法。

????因為，如果，萊緹西婭最后真的實現(xiàn)了夢想。

????不再是“蕾蒂”而是個有名有姓的人。

????——就不能再怪罪別人。

? ? 萊緹西婭以前的未婚夫的臉驀地浮現(xiàn)了。

????直到現(xiàn)在，萊緹西婭還多少對傷害她自己的未婚夫抱有恨意?？稍诖丝?，即使他的話只是在心頭掠過，就讓萊緹西婭感到很慚愧。

????——這是我的人生。

????齒輪開始咬合時，會因為害怕，不由自主地想逃出去。

????一定是逃出去才更加輕松。

????放棄很簡單，堅持很難。

????對于有些人，做出決斷十分艱難。

????他們曾經(jīng)受到的心理創(chuàng)傷，也會在此刻毫不留情地襲來。

????“你這種人，什么都成不了?！彼f。

????“對不起……我負擔不起這個重任?！?/p>

????察覺到的時候，萊緹西婭對奧斯卡說出了言不由衷的話。

????在那之后，萊緹西婭的記憶一片空白。

? ? 萊緹西婭隱約記得她自己好像走回了家。

???身后，薇爾莉特叫了很多遍萊緹西婭的名字，她都沒有回答。

? ? 萊緹西婭回想起她自己做了什么，臉頰因為恥辱燒得通紅，又變得一片慘白。

????——必須要道歉。

????對薇爾莉特，還有對奧斯卡，兩邊都要。

? ? 萊緹西婭受到了關照，卻如此失禮?；呕艔垙埖卣酒鹕?，她卻雙腿發(fā)軟，又一次在房間里跌倒。

????她發(fā)現(xiàn)她自己正在自己的家里，而薇爾莉特不在。

????披上衣服走到公寓過道上，她和同樓的女人不期而遇。

????傍晚時分，她正要出發(fā)去夜世界工作。

????“啊，蕾蒂?！?/p>

? ? 蕾蒂，她像往常一樣喊道。

????明明有機會成為一個不一樣的人，萊緹西婭卻丟掉了。

????向薇爾莉特說了那么多關于追夢人的話， 一旦有了絕好的轉(zhuǎn)機，萊緹西婭還是放任它從手心流走。歸根結(jié)底，她也不過就這樣了。反正，她什么都成不了。

????“你終于起來了……太好了?？斓缴习鄷r間了。最近和你住一起的，那個金發(fā)姑娘……”

????“薇爾莉特……？”

????“對，就是她。她說如果你醒了，別去找她，晚上就待在家里吧?！?/p>

????“……”

????“她說她替你去工作了。還有……稍微等等，奧斯卡！”

????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她已經(jīng)無力吃驚了。

????女人從樓下喊來的，竟然是那個被萊緹西婭丟下的可憐家伙。

????“萊緹西婭醒了，快過來！”

????奧斯卡揚起一只手，登上臺階。

? ? 萊緹西婭的震驚變成了恐懼。

????“為、為什么？”

????“你說奧斯卡？我也不知道。我是剛認識他的。他說什么貿(mào)然進入女生的屋子會不好意思，讓我在你醒后叫他。我說在我吸煙這會兒可以幫忙。那個人還挺紳士的，又不是因為吸煙，一般會在門外等嗎？薇爾莉特說，你一進家門就像像斷了氣似的……出了什么大事嗎？”

????“……”

????“不想說也沒關系。我說，記得要道謝啊。”

????說完，女人表示她自己要去工作了，颯爽地走了，高跟鞋咚咚脆響。

????剩下萊緹西婭一個人，面對因為寒冷肩膀縮成一團的奧斯卡。

????“……”

????得說點什么。雖然這么想，絞盡腦汁，也擠不出一個字。

????“……萊緹西婭?！?/p>

????“是、是！”

? ? 萊緹西婭突然發(fā)瘋似地喊出聲。

????——已經(jīng)夠了，我就是個可悲的傻瓜，當場死了算了。

????奧斯卡和快要哭出來的她保持著距離，說。

????“我很怕冷，你呢？”

????“……什么……？”

????“還有，我喜歡喝湯，因為做起來簡單。”

????奧斯卡突然滔滔不絕地說起關于他自己的事?；径疾皇鞘裁从杏玫膬?nèi)容。聽過之后，只能發(fā)現(xiàn)這個藝術家平時過得有多么破綻百出。

????“還有……還有，對了。我在剩下的人生中，都打算朝一個目標邁進，那就是做出能讓我死去的親人感到滿意的作品。差不多就是這些……下面該你告訴我了。”

????“……告訴你……嗎……”

????“嗯。先說清楚，我可沒那么容易放棄，你們這種藝術家，都纖細過頭了，太難對付。而且還驕傲自大，對自己興趣之外的東西一無所知。明明很膽小還爭強好勝，包括我。所以，受到邀請后逃跑的你也不是第一個?！?/p>

????“是……那樣嗎？”

????不可思議。知道這個人的秉性后，第一次見面的恐懼雖然沒有消失，但變淡了不少。

????雖然自己這么做像個笨蛋，但他看上去終于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了。

????“我想先讓你知道我不可怕。之后根據(jù)情況，也可以向你雙親解釋。要是你還感到不安，在你放下戒備之前，我會一直像這樣讓你安心的?！?/p>

????“……”

????“像我一樣一生都在實現(xiàn)夢想的都是些怪人，雖然都是些難為情的家伙，但只有他們才能創(chuàng)造出作品。你難道不想把那些展現(xiàn)出來，讓整個世界欣賞嗎？”

????“您從薇爾莉特那里……聽說什么了嗎？”

????“不，沒聽說，但你很典型?！?/p>

????“……”

????“很普通，也很典型的追夢人。還是個害怕就想逃的小女孩?！?/p>

????“……”

????“不過，歌唱得很好?！?/p>

????那時，萊緹西婭·阿斯塔想著。

????——不，我果然還是想實現(xiàn)夢想，我不想逃。

????因為這番話，萊緹西婭再也不想做一個“蕾蒂”。

????——好可怕。

????——從不自己決定人生的壞習慣又出現(xiàn)了。

????——但是，但是。

????——那個人，夸獎了我的歌聲。

????自己是個多么單純的家伙，萊緹西婭想。毫無責任感，總是給人添麻煩。

????但是，卻有了勇氣。

????這名小說家，也還在追逐他的夢想。

????已經(jīng)成年，并大有成就，卻還是感到羞愧。

????“……我真的可以嗎？”

? ? 萊緹西婭終于說了一句正經(jīng)話。

????“……我……到現(xiàn)在……還沒什么實際的成績……”

????“這次就是要找這種人，所以別在意。這個策劃還有打磨原石的目的。我們想找的不是名人，而是像你一樣還埋沒著的新人?！?/p>

????“……我……我該怎么裝扮才好？有沒有什么需要？比如現(xiàn)在就要去做的?！?/p>

????“什么都沒有。穿你喜歡的衣服來就好?？傊?，會不會在劇院公演還正在確認，所以最好是禮服，如果沒有就穿平時的衣服?！?/p>

????“……為什么是我？因為我是薇爾莉特的熟人嗎？”

????“你把順序搞錯了。我先看到你，才找到了薇爾莉特。我不知道你們認識……不過，還有贊助者的意見，不都是由我決定。別太期待，也別太泄氣，大膽試試看吧。”

????“……是！”

????“不過我還是有點看好你的?！?/p>

????“是，謝謝您。我之前逃走了，十分對不起……”

????“我說了，我都習慣了。不過那份纖細……對于你這種要站在臺前的人來說，也很有必要吧……”

????那天晚上，回來的薇爾莉特得到了萊緹西婭的擁抱和道歉。

????“薇爾莉特，薇爾莉特，我有話想對你說?！?/p>

????“我也是?！?/p>

????“人生啊，轉(zhuǎn)機啊……”

????“按順序慢慢來吧?！?/p>

????與奧斯卡的重逢也成為了薇爾莉特的轉(zhuǎn)機。

???了解狀況的奧斯卡提出金錢援助，她拒絕了。他又提出，那就用代筆委托支付現(xiàn)金。工作是填寫粉絲回信的地址。他本想趁留在這里時找工作空當完成的，所以才帶了過來。

????這份工作甚至用不了三十分鐘。但無論怎么算，他支付的金額也比平時高了不少。

????“我不能收下?！?/p>

????“拿你當做原型的戲劇大火，我才能繼續(xù)這份工作，這點小事就讓我?guī)湍惆伞！?/p>

????“我不能收下。”

????“以后我有機會拜托你代筆的時候……那時候，再做飯給我吧?！缸ⅲ旱谝痪淼谝徽耓小說家與自動手記人偶]中描寫到薇爾莉特的廚藝很好，與TV不同」我是之后才知道的，那些不屬于自動手記人偶的工作范圍?！?/p>

????“因為老爺您實在是位讓人為難的大人……”

????“以后你還這樣教訓我吧……薇爾莉特·伊芙加登?！?/p>

????就這樣十分偶然地，她也得到了一筆錢，用作回萊頓沙夫特里希的交通費十分充裕，還有些剩余。

????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相遇，仿佛漣漪變成巨浪，眨眼之間就可能引發(fā)劇變，以至于顛覆整個世紀。

????即使這一次，對于各自的人生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變化，也絕不能說他們沒有拼盡全力地活看。

????在一些事開始的時候，另一些事在走向結(jié)束。

????薇爾莉特和萊緹西婭之間，有著太多注定。

????彼此間，已經(jīng)沒有了住在一起的理由。

? ? 萊緹西婭得知她明早就將出發(fā)后，反而沒有很大的反應。她總覺得，如果表現(xiàn)出來，就會切身地意識到她們即將分別的事實，然后，忍不住大哭出來，她害怕這樣。

????“薇爾莉特，對不起。”

????“您已經(jīng)說了很多遍了。”

????“但不管是多少遍我都想說。你今天對我這么好，我卻逃走了。我……只是很害怕。明明是我想要的，我卻害怕地逃跑了，很傻吧……”

????“……我也是，我喜歡的人，一直對我很好……可我總是想逃走……很傻?！?/p>

????“薇爾莉特才不傻呢！我才傻！對不起……”

????那天，萊緹西婭做出了很多選擇。

????最后一個選擇于此刻來臨了。

? ? 萊緹西婭是就這樣平靜地向薇爾莉特道別，還是向薇爾莉特告白她自己的心意。

????如果能和薇爾莉特一直在一起，就好了。相遇后度過第一個夜晚，萊緹西婭就一直這么想著。

????就像是童話故事一樣。但做夢本身，沒有錯。

????所以，在最后一次的夜晚茶會上，萊緹西婭橫下心說出了口。

????“……那個……薇爾莉特，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直在這里生活嗎？”

? ? 萊緹西婭明明知道不會實現(xiàn)，但還是說出了口。

????“如果你和他還沒有結(jié)婚，在這里當自動手記人偶怎么樣……對啊……如果是我們兩個， 一定會很愉快地在一起，對嗎？就算變成了老奶奶，也一定會很親密的，不是嗎？薇爾莉特……”

????這種夢不可能成真，萊緹西婭明明知道，但還是說出了口。

? ? 萊緹西婭是那樣的想表達她對薇爾莉特的喜歡。

????“……不?！?/p>

????薇爾莉特搖頭。

????理所當然。薇爾莉特有故鄉(xiāng)，有愛人，有要做的工作。

? ? 萊緹西婭知道，提出這種愿望，沒有任何用處，可不知道為什么，還是說出了口。

????即使那樣，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萊緹西婭沒出息地繼續(xù)哀求。

????“……我……那個……真的……”

? ? 萊緹西婭感到她自己已零落不成聲。

????明明還有那么多事需要道謝。

????——薇爾莉特。

????“只要和你，就算在這間小屋永遠，永遠地住下去，也很好啊?！?/p>

????——謝謝你。

????“我甚至想，如果這樣，就好了。”

????——最開始，就算沒有出聲向你求助，你卻依然救了我。謝謝你。

????“我喜歡你?！?/p>

????——我把我的夢想告訴你，你沒有嘲笑我。謝謝你。

????“薇爾莉特，我喜歡你?！?/p>

????——就像是為了支持我的夢想一樣，與我結(jié)緣。謝謝你。

????——而此刻，你也陪在我身邊。謝謝你。

????“我喜歡上你了啊?！?/p>

????漆黑夜色中。

????兩個人的吐息潔白。

????寒冬真正來臨了。

????她們望著彼此，不知不覺間，茫茫的天空中，飄飄揚揚地落下一片雪花。

????一片，又一片，輕輕落在地上。

????明天世界一定會是一片純白。

????那將會是與今天全然不同的一天。

????單調(diào)的每一天循環(huán)往復，可同一天永遠不會再次到來。

????相遇。離別。世界中，每分，每秒，都在發(fā)生。

????雖然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總是感到猝不及防。

????時光仍在不停歇地流逝著。

????如果對此感到畏懼，與追夢人的身份是不相符的。萊緹西婭也懂。

????明明懂得。

????“萊緹西婭?！?/p>

????“……薇爾莉特……”

????雖然懂得。但總有一場相遇，會讓離別變得更加痛苦。

????人生再也難得一遇。

????這次，萊緹西婭·阿斯塔的運氣不錯。

????命中注定，薇爾莉特激勵了萊緹西婭的人生。無論接下來發(fā)生什么，至少此刻，萊緹西婭的運氣不錯。

????“……萊緹西婭，您是追夢的人?！?/p>

? ? 萊緹西婭吸著鼻子，眼淚一直在流，無論擦拭多少次也不管用。

????“嗯?！?/p>

????“我不能在這里，我不屬于這座城市?！?/p>

????她的話，像雪花一樣冰冷，可卻是無法辯駁的現(xiàn)實。

????“好寂寞……”

????“追夢的人，是即使寂寞也要繼續(xù)的人，不是嗎？”

????“好寂寞……不想……你……離開我……”

????“……在這間小屋……我也找到了我的夢想。這段日子，就算變成‘老奶奶’，我也會一直銘記著?！?/p>

????為什么，要這樣刺痛她的心呢？

????只會讓離別變得更痛苦。

????但是，正因為她是這樣率直誠懇的人。

????“……下一次……我一定會失敗的……會大哭著回家的……還有誰能安慰我……那時候你已經(jīng)不在了?！?/p>

? ? 萊緹西婭才能說出她自己的夢想。是她“不要感到難為情”的鼓勵，從背后推了一把。

????“……我明白的。您在和我分別后，也一定會擦干眼淚，開始戰(zhàn)斗?！?/p>

????這樣不就足夠了嗎？她不禁想。

????她做慣了好孩子，不能總是任性。

????“您是這樣的。您不會停止追逐，即使被人踐踏，被人嘲諷，您也會不斷追逐。這樣，不就是追夢人嗎……？”

????“但是，薇爾莉特！”

? ? 萊緹西婭不該說。

????“薇爾莉特，我害怕?！?/p>

? ? 萊緹西婭知道不該說，但停不住口。

? ?撲面而來的未來，讓萊緹西婭止不住地害怕。

????——想做回“蕾蒂”，又不想。

????——想看到未知的未來，又不敢自己創(chuàng)造未來。

????每邊都是真實的，每邊都是可怕的。

????“……請讓我看到吧。在這間小屋里說的夢想，請讓我見證吧?！?/p>

? ? 萊緹西婭再也忍不住了，崩潰一樣伏在薇爾莉特的雙膝上，抱緊她。多么不像話，多么難為情，但萊緹西婭這么做了。

????因為是她。即使被拒絕，也想抱緊她。

????“薇爾莉特……我……我能做到嗎……我不知道?！?/p>

? ? 萊緹西婭嗚咽著，向薇爾莉特說。

????“不，您是戰(zhàn)無不勝的人，萊緹西婭?！?/p>

????“為什么那樣想……我一點也不特別?！?/p>

????“您正在變得特別的途中……即使害怕也沒關系，但要記住，永遠不要放棄戰(zhàn)斗。”

????“……嗯……我會……努力戰(zhàn)斗……”

????“嗯，請您……不要輸?！?/p>

????“我不會輸?shù)摹睜柪蛱亍退氵h遠地，請你看著我，好嗎……”

????——我，將這個人當成一種代替。

????——父親。母親。還有。

????——當成本該支撐我人生的他的代替。

????——即使如此，薇爾莉特也把她的膝蓋借給了我。以后就會從這份溫柔中徹底地成長。所以，僅限今天。

? ? 萊緹西婭哭著，哭著，發(fā)誓再也不會逃避。

????第二天，起床后的萊緹西婭，看到一個大箱子和一封信。

????雖然昨天萊緹西婭已經(jīng)向薇爾莉特做了告別，但萊緹西婭沒想到薇爾莉特會一聲不響地離開。萊緹西婭感到非常寂寞，但讀過信后，相信這一切會被撫平。信不正是為此而書寫的嗎？

致萊緹西婭：

????這是我的禮物。我最近成為了真正的人。所以，分別變得很痛苦，一定會哭出來的。原諒我用信向你道別。

? ? ? ? ? ? ? ? ? ? ? ? ? ? ? ? ? 薇爾莉特·伊芙加登

????雖然寫的不知所云，但至少萊緹西婭明白了，薇爾莉特也會因為不想哭而逃走。萊緹西婭處于某種風平浪靜般的心緒中。萊緹西婭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議。已經(jīng)見不到薇爾莉特了，但她總覺得她們還會再見面。薇爾莉特是個守約的人，她說“請讓我看到”。因此，自己成為歌手的那天，她一定要讓薇爾莉特見證。

????——“你這種人，什么都成不了”。

????成為了某個人之后，她一定會出現(xiàn)的。

? ? 萊緹西婭珍惜地把信紙放回信封。然后將目光投向那個大箱子。冬日清晨，朝陽斜斜照入窗戶，房間里回蕩著悉悉索索解開絲帶的聲音。在地上大開著的旅行箱中，靜靜躺著一條裙子。兩個人一起遠遠看過的櫥窗中，那條潔白的裙子。

????因為太貴而放棄了的裙子。沒有什么東西比這個禮物更能作為鼓勵。

????那個女孩說“去戰(zhàn)斗吧”。

? ? 萊緹西婭看著放在地上的旅行箱，她想象著薇爾莉特如何挑選了這件仿佛與世間爛漫綻放的群花相稱的禮服。薇爾莉特一定又一次把她自己掙的錢用掉了大半。

? ? 萊緹西婭能輕而易舉想象到餓著肚子，只帶了勉強能坐上車的錢離開的薇爾莉特。

????“……我要讓你看到……對吧……”

????追夢的人，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會繼續(xù)追逐。

????獨身一人，面對失敗，也不放棄。掙扎著，掙扎著，努力存活。

????抱著裙子哭著，萊緹西婭向她自己發(fā)誓。

?? 直到實現(xiàn)夢想，這將是她最后一次肆意地大哭。

????散落的舞臺終于匯集一處。

????搭上貝內(nèi)迪克特的便車，又換乘蒸汽火車，基爾伯特到達阿爾菲涅。隨后，他探訪了與霍金斯家有著來往的商戶。

????“電話線接力”的方法似乎奏效了。店主已經(jīng)事先得到了聯(lián)絡。他得知有人看到類似的人物和包裹的收件人一起在街上工作。

????最妥當?shù)倪€是先去住址尋找，不巧那里誰也不在。

????當時，房主萊緹西婭·阿斯塔正在參加試鏡。

????沒辦法。追隨她的足跡，基爾伯特去了她工作的地方。來來往往上菜的餐飲店，養(yǎng)著白色大狗的富豪家，上演一幕幕奢靡劇目的酒館。他轉(zhuǎn)遍了每一個地方。聽說，她已經(jīng)離開了這座城市。

????——遲了一步嗎？

????基爾伯特拼了命，從北陸趕到萊頓沙夫特里希，又來到阿爾菲涅。經(jīng)歷了天南海北。這太愚蠢了。 霍金斯阻止他的話猶然在耳。

????“……”

????她安全就好。這樣就好。

????基爾伯特這樣想著，卻只能浮起自嘲一樣的笑。

????在別人的眼里，這些行為是有多么徒勞無功。

????事實確實如此。改變立場，基爾伯特會感到可笑?？伤麉s無法說服他自己停下。

????基爾伯特與薇爾莉特相遇之后。

????薇爾莉特叫了“少佐”之后。

????基爾伯特告訴她，他愛她之后。

????向她祈求，希望能留在她的身邊之后。

????基爾伯特慢慢變了。距離少年時期那個只為了家族榮耀而生的“基爾伯特·布甘比利亞”，已經(jīng)偏離了太多太多。

????一名少女，僅僅這樣就改變了一個男人。

????對于基爾伯特而言也同樣。

????一名青年以一己之力，將野獸變?yōu)樯倥?/p>

????對于自己舉動的巨大影響，他們從沒有彼此確認過，滿眼都是對方的光芒。

????他們都太過看重對方，甚至認為只有自己不在身邊，才是最好的。

????即使這樣，還是想在一起。

????這是古往今來的戀人們對彼此抱有的，極其普通的感情。

????雖然熟能生巧。但對于兩人，這還是第一次，因此才會痛苦。

????“……”

????回去吧，喧囂中，基爾伯特想道。

????薇爾莉特不在，基爾伯特留在這座城市就沒有任何意義?，F(xiàn)在立刻趕回去，也許還能在萊頓沙夫特里希見上短短一面。

????如果見到，基爾伯特要為自己令薇爾莉特不安的行為道歉。

????如果薇爾莉特能接受，那么。

????那么，這一次，基爾伯特想對薇爾莉特說從今往后的事。

????直到他們能彼此理解，即使分開也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想到這里，基爾伯特注意到，一個聲音正輕輕地向他自己靠近。

????那個聲音基爾伯特已經(jīng)聽到過不知道多少次。

????重逢之后，每次見面，這個逐漸靠近的聲音就會讓他露出微笑。

????靴子噠噠的聲音。

????像她一絲不荀的個性，十分規(guī)律的腳步聲。是她獨有的腳步聲。

????以及，無論去哪里，在何處，可能都不會聽漏的那句話。

????“少佐?！?/p>

????那是薇爾莉特對基爾伯特說的第一句話。

????只是軍銜，早就不再適合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佐的基爾伯特。

????基爾伯特在被薇爾莉特呼喚時，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惹人憐愛。充滿魔法的短句。

????基爾伯特屏住呼吸，轉(zhuǎn)身回望。

????搖曳的深紅色絲帶，普魯士藍的緊身短上衣，綴著蝴蝶結(jié)的雪白連衣裙。

????還有在她的胸前閃爍的，將兩人緊緊相連的翡翠綠色的胸針。

????她不再是少女兵，也不再是“紫羅蘭(Violet)”。

????不再是基爾伯特的道具，不再是野獸。

????而是身為自動手記人偶存活于世的少女。

? ? 薇爾莉特·伊芙加登向基爾伯特伸出手。

????“薇爾莉特?！?/p>

????“少佐。”

????基爾伯特突然的回頭讓薇爾莉特有些吃驚。薇爾莉特將伸出的手收回，放在胸前，隨后慢慢垂下?；鶢柌貨]有放過那只不再伸來的手。

????基爾伯特握著薇爾莉特的手腕，把她拉近身邊。

????“少、佐?！?/p>

????基爾伯特用一只手輕輕碰著薇爾莉特的臉頰，望著近在咫尺的她。

????藍色的眼睛，金色的頭發(fā)，精致的容貌就像人偶一樣。是的，是他的薇爾莉特。

????“是薇爾莉特嗎……？”

????沒有答案的問題，薇爾莉特還是認真地回應了。

????“是，我是薇爾莉特，少佐?！?/p>

????薇爾莉特感受到基爾伯特極近的凝視，她的臉忍不住一點點泛起紅暈。

????基爾伯特深深嘆息，握著她的手把她圈住，一把擁進懷中。對于一向紳士的基爾伯特，這個擁抱顯得有些粗暴。但薇爾莉特感受到了，他是有多么迫切地想見到她。

????“……那個，我想可能是偶然，難道，您是在尋找我嗎……我正在向之前關照我的人道別，告訴他們我即將離開這里……”

????“……我在找你，對于我來說，不四處找你的日子，可能不存在吧……不說這個了，我真的找了你好久。”

????“少佐，您不是在北方的駐扎地……”

????“我休假了，因為我沒收到你的回信?！?/p>

????薇爾莉特被基爾伯特的高大寬厚的臂膀不留縫隙地緊抱著，動也不能動。薇爾莉特想抬抬頭去看他的臉，也做不到。

????他抱過她一次，是在重逢時。

????那時只是十分欣喜，依偎在他肩膀上哭泣。只是那樣罷了。

????這種擁抱還是第一次。

????“少……佐……”

????薇爾莉特不知道該怎么辦。對于抱緊著她怎么也不愿離開的，比她自己年長的戀人，只能稍微提起聲調(diào)。

????宛如少女一般。

????“我……我的回信……？”

????臉頰很燙，染上了玫瑰色。

????“……是你在這里出差的時候。收不到信，也沒有辦法……考慮到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想解開你的誤會……所以我來到了這里?！?/p>

????薇爾莉特小心翼翼地向基爾伯特詢問。

????“我的信，傷害到少佐了嗎？”

????“……那是我想說的?！?/p>

????“我沒有被您傷害?！?/p>

????這句話刺痛了基爾伯特。

????為什么這個姑娘，對他沒有絲毫懷疑？

????至少要被薇爾莉特狠狠責備一次，基爾伯特才能感到些許輕松。

????可薇爾莉特是不會做這些的。基爾伯特為此感到痛苦不堪。

????“不……”

????基爾伯特終于慢慢放開薇爾莉特，低頭看著她的臉。

????“是我傷害了你，薇爾莉特。”

????這次，是薇爾莉特屏住了呼吸。視線盡頭，那一對熠熠發(fā)亮的翡翠綠色的眼睛，慢慢變得濕潤?；鶢柌氐纳袂槭悄菢颖小?/p>

????只是看到那只眼睛，就足以讓薇爾莉特體內(nèi)的所有機能停止。

????她沒有辦法。她停不下來。一切都是自動發(fā)生的。

????“薇爾莉特，我永遠不會再讓你感到可恥。”

????與那只眼睛相遇時，薇爾莉特覺得好美。

????薇爾莉特只能被深深醉倒。

????“……沒有你，我無法活下去。”

????被誰非議，被誰指責。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p>

????無法停下來。

????追逐著。追逐著。

????“求你，不要從我身邊離開。”

????追逐著。追逐著。追逐著。追逐著。追逐著。

????最爰的人，還有他的眼睛。終于，她被容許站在他的身邊。

????思緒停不下來。

????怎么也停不下來。

????不如說，薇爾莉特的“故障”再也修不好了。

????用盡一生也修不好。

????“少佐。”

????但那樣也無所謂了。

????“少佐，少佐，少佐……我……”

????終于，這份思緒抵達了終點。

? ? 薇爾莉特·伊芙加登由基爾伯特·布甘比利亞完成。

????愛，將野獸改變至此。

????因為爰，人偶成為人類。

???所以那只野獸，點亮了那對寶石一樣的雙眼，用人生中的一喜一怒，美麗或悲傷。

????野獸向基爾伯特吠叫。

?? 向世界上唯一的，比其它什么東西都重要的，無可代替的主人。

????“……我，深愛著少佐，今后一生，我都不會從您的身邊離開?！?/p>

????——愛，是什么？

????基爾伯特的眼中，現(xiàn)在的她與從前的她重疊起來。

????那時候的薇爾莉特還不明白基爾伯特的告白。那名懵懂的少女，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長了許多，就像是要守護基爾伯特一樣，說出愛的宣言。

????翡翠綠色的眼睛里，淚水如雨滴般滑落。

????這一次，她好好地向他伸出手。

????她的手向他伸去，隔著手套，輕輕擦拭他的臉頰。金屬手臂鏗鏘鳴響著。

????“……”

????如果這只手心，能再溫暖一些，再柔軟一些，該有多好。

????用這雙手來抱住哭泣著的愛人，太過冰冷，太過堅硬。

????太像是個詛咒。

????“我會用我的這雙手，去守護少佐?！?/p>

????但這雙手很強。

????這雙手給了她自信，足夠讓她保護他。

???基爾伯特輕輕按著眼角，似乎想要止住不斷溢出的淚水。他說。

????“薇爾莉特?！?/p>

????“是?！?/p>

????“……你不守護我也可以?！?/p>

????“不，我會守護您?！?/p>

????“不對，你由我來守護?！?/p>

????“沒有不對。我會守護您，賭上我的一生守護您?！?/p>

????頑固的兩個人。雖然在僵持中并沒有哪方讓步，但大概是薇爾莉特贏了。

????也許是之前的示弱太有迷惑性。是因為她平時太過順從了嗎，一旦強硬起來，讓人心頭一悸。

????“……薇爾莉特……”

????“少佐……現(xiàn)在我明白了。無論發(fā)生什么， 即使被人責難，只要您還需要我，我就滿足了?！?/p>

????隨后薇爾莉特·伊芙加登這樣說道。說出曾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我會守護您?！?/p>

????仿佛是一樣的喁喁細語，卻又有著不一樣的溫度。

????“請一定不要懷疑。我是屬于您的?！?/p>

????這次，是以爰的溫度。

????“我愛著您，少佐?！?/p>

????守護他。她只有這一個念頭。

????基爾伯特微微失神。

????“……你這樣明確地告訴我，似乎……這還是第一次?！?/p>

????事實上，他被嚇到了。雖然說過近似的話，但從她口中，從沒有出現(xiàn)過如此明確、清晰的告白。

????現(xiàn)在，終于。

????基爾伯特發(fā)覺，此時，他的心中正為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涌現(xiàn)出無法抑制的感動。

????現(xiàn)在，他們終于能像普通的戀人那樣。

????回想起來，兩個人總是這樣，一個人跟在后面，一個人回頭尋找。從來都是單行道。

????向彼此訴說了“我爰你”后，他們終于站在同一條路上，面對面。

????薇爾莉特深深道歉。

????“十分抱歉，我已經(jīng)記住了。只要您需要，多少遍我都會說?！?/p>

????像在說“請命令我”似的態(tài)度。改變薇爾莉特的這一點，可能還要花很久的時間?；鶢柌赜弥粚睜柪蛱夭庞械臏厝嵫凵?，注視著她，輕聲說。

????“……我的心臟可能會受不了?？磥硇枰柧毎　！?/p>

????“……少佐的，心臟會……”

????“只是比喻，我的心臟實際上沒問題?！?/p>

????“……我安心了?！?/p>

????“薇爾莉特……我愛著你……這一點，我讓你理解了嗎？”

????“是的，少佐您愛著我?！?/p>

????“還有，你是我的至爰這一點，也是？”

????“……我也是，少佐您是至……爰?！?/p>

????“抱歉，是我強迫你這么說了嗎？”

????“不，我的心臟……也一定……像您一樣……承受不住了。那個，在您看著我的時候……中途，我就變得說不出話來……”

????“我也是這樣。”

????“……少校也會變成這樣嗎？”

????“啊啊。”

????對于他來說，這個女孩的一切都是那么無可救藥的可愛。

????他看著她，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微笑。

????淚水再次落下來，她依然伸出手，將他的淚水拭去。

????擦拭著，她自己也流下了眼淚。

????“……是故障，少佐?！?/p>

????“淚水不是故障，哭也沒關系，薇爾莉特?！?/p>

????“…………是?！?/p>

????兩人自然地牽起手，調(diào)整步幅，一起向前走去。

????雙手義肢的女孩，單手單眼的男人?？瓷先ビ悬c奇怪的兩人。但走入人潮之中，就不再有任何問題。他們可以去任何地方。即使被人責難，即使不被允許。

????薇爾莉特對著她最爰的人，輕輕地用有些雀躍的聲音說。

????“少佐，我……在沒見到您的這段時間中，有很多想向您報告的事?！?/p>

????“啊……請一定要告訴我，什么都要。你的冒險，我很期待。”

????“是。這次，我從追夢人那里學到了夢想是什么。”

????“追夢人？”

????“是的。是追逐夢想的人。也許以后的某一天，我可以和少佐……去很多想去的地方?！?/p>

????“一起去吧，一個個去?！?/p>

????“可以嗎？”

????“剛才你說，你要用一生守護我。明明我比你年長……在拄起拐杖之前，讓我們一起實現(xiàn)這些吧。別擔心，薇爾莉特，時間還很長?！?/p>

????“少佐，您有夢想嗎？”

????“……從沒有被別人問過，我有?！?/p>

????“是我可以問的夢想嗎？”

????“可能只有對你，我才能說出口。”

????“是什么呢？”薇爾莉特問。

????“雖然很不起眼，但……我想要自己的家庭。”基爾伯特低聲說。

????“少佐，您的這個夢想，即使是我……也可以幫您實現(xiàn)嗎？”

????薇爾莉特的這句話，再次讓基爾伯特的綠色的眼睛里的世界變得模糊。

????——為什么，你……

????他身為自動手記人偶的戀人，正說著讓他心神俱顫的話。

????基爾伯特握住薇爾莉特的手的力度加強了。

????“只有你，只有你能做到，薇爾莉特。”

????這樣回應她很簡單。

????就像呼吸一樣，自然而然。

????但這次的話，重量與過去不同。這句誓言，將會束縛薇爾莉特的一生。

????如果想要如此告白，至少，要在做出相應的行動之后。他想。

????“……薇爾莉特?！?/p>

????他一直在忍著。

????那是對于正常的戀人來說，稀松平常的示爰舉動。

????但對于兩人來說，這還是第一次，現(xiàn)在時機正好。

????不可思議的是，基爾伯特并沒有感到很緊張。

????基爾伯特沉浸在幸福之中，以至于任何事都不足為懼。

????或許也是因為他明白，她不會拒絕他自己。

????此刻，他明白，她只屬于他一個人。所以，他停下腳步。

????薇爾莉特茫然地仰頭看著，基爾伯特突然轉(zhuǎn)過身面向她。

????人群熙攘。他低下頭，近乎犯罪一樣地吻了她的唇。

????“少……佐?！?/p>

????離開她，那里站著的，是如此惹人憐爰又有點困惑的，戀人的身姿。

????“……少、佐……那個，我……那個……”

????“抱歉?！?/p>

????基爾伯特顯得底氣十足。

????“不……那個……可以的，就是……我……那個……”

????被嚇到了的薇爾莉特有些搖搖晃晃。

????“……我……對少?！⑹謨A慕……所以，沒有……關系……”

????玫瑰一樣羞紅的臉頰。盈起清淺淚水的眼睛。能讓薇爾莉特·伊芙加登變成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只有基爾伯特·布甘比利亞。

????——我一定是為了此刻，才降生于世。

????基爾伯特不會再感到害怕。

????自幼抱有的孤獨感隨之消融。

????于是終于，他從道具成為了一個人，像少年般微笑著。

????是薇爾莉特·伊芙加登讓他成為了人。

????“薇爾莉特，只有你能勝任。你會與我共度一生，再也不會離開……這句誓言，我可以收下嗎？”

????兩個人在一起，無論身在何處，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那么，故事的后續(xù)就講到這里吧。

???基爾伯特與薇爾莉特，圍繞著他與她的問題，尚未得到解決。他們會變得怎樣，會有怎樣的未來？這些都不曾有確切的答案?；蛟S，在傳遞著兩人的故事的人們的心中，存在著某個想象中的結(jié)局。

????試著去想象一下吧。

????這對于你來說，并不是難事。

????聲音與氣味，色彩與動作，耳邊傳來他們的話語。請盡情展開想象的翅膀吧。

????那是在某地，一個安靜的場所。在花木蔥蘢，五色斑斕的森林里，只有兩人。

????……不，還是訂正一下。這或許不會被允許吧。

????兩人共同的恩人，那個有一頭純正紅色頭發(fā)的男人，一定不允許。

????他們會招待那幾位祝福著他們跨越重重困難的人，一定沒錯。

????在那其中，有著擁有相似金色頭發(fā)的青年，有著黑色頭發(fā)的美人，還有著異色眼瞳的少女。

????那么再次放飛你的思緒，重新想象吧。

????落日為笑語輕柔的森林鍍上一層暈紅，提燈點亮，散發(fā)著溫和的光。

????空氣中彌漫著紫羅蘭的幽香。

????新郎身穿萊頓沙夫特里希的陸軍禮服。

???新娘的婚紗由郵政公司的社長特別定制而成。

????靜謐之中，他們宣誓了愛意與未來。

????這樣的結(jié)局，一定藏在你的心里的某處。

????將野獸變?yōu)樯倥瑢⑸倥?，變?yōu)槔斫狻皭邸钡囊粋€人。

????那位少女的故事，在此刻走到了終點。

????你是否感到傷感與寂寞呢？可任何故事，一旦開始，就一定會在某個時候結(jié)束。

????但請相信，只要有了你的想象，這個故事將永遠延續(xù)下去。

????無論何時，只要呼喚，她一定會出現(xiàn)在你的身邊。

????你問為什么，因為她自身是這樣。古今東西，何時何地。

????如果客人希望，無論是哪里都能前往。寂寞的時候，請呼喚她的名字吧。

????你一路見證著她，那名與眾不同的少女，她的名字是……

????“薇爾莉特·伊芙加登?！?/p>

————小說原文來源于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