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婆婆趕我和女兒去廚房吃饅頭。

「這是做兒媳婦的規(guī)矩，這么大人怎么一點不懂事?！?/p>

我笑著問潘文「真的嗎？」

「媳婦兒，聽咱媽的，女人不上桌，別讓大家難辦?！?/p>

我直接把桌子掀了。

「難辦？那就別辦了?！?/p>

1.

我拉著女兒嬌嬌尷尬地站在桌子旁邊。

周圍是大伯一家和婆婆不明意味的嘲諷，都在讓我去廚房吃飯。

「沈莉，當(dāng)兒媳婦的要去廚房吃飯，學(xué)歷再高有什么用，照樣上不了桌?！?/p>

「城里姑娘就是嬌氣，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就她不行?！?/p>

「嫁到我家是她的福氣，文兒可是研究生！以后是要賺大錢的！」

潘文是家里頭一個研究生，婆婆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想要拿捏我一番。

婆婆又催促：「還不趕緊去，還不如隔壁老張家的兒媳婦倩倩呢，今年剛生了一個大胖兒子，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聽我的娶倩倩回來?！?/p>

嬌嬌小聲跟我說：「媽媽，我想吃蝦?！?/p>

大伯眼睛一橫：「丫頭片子，吃什么蝦，都是給我孫子吃的。有饅頭墊墊就行了！」

說我兩句我可以忍，嬌嬌是我捧在手心里長大的。

我看向潘文，還對他有一絲希望。

「莉莉，入鄉(xiāng)隨俗，你就聽咱媽的。家里人都在呢，別讓媽難辦?！?/p>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直接把桌子掀了，叮呤咣啷，雞鴨魚蝦灑了一地。

「難辦？吃你大爺?shù)娘?，都別想吃了。」

婆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文兒，我就說這種女人不能要，娶進來真是家門不幸，好好的團圓飯被毀了?！?/p>

「沈莉，你太過分了，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你家里就是這么教你的？」公公冷著臉。

「我們老潘家可高攀不起你這樣的兒媳婦，沒規(guī)沒矩的?！?/p>

我環(huán)顧一圈。

「你們也好意說我。菜是我買的，蝦鮑魚是我從山東辛辛苦苦背過來的，就連今晚一大桌子菜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掀了怎么了？我做的我吃不到，還不能全掀了。」

婆婆指著我罵：「沈莉，我腰扭了，下不了床，讓你做點的事，你就不得了了，我又不是沒幫忙?！?/p>

「你幫忙了，我做了六個小時飯，你過來轉(zhuǎn)了三圈，喝了一瓶果粒橙三罐旺仔牛奶六塊排骨，我沒記錯吧？」

「腰扭了？前天去麻將室待了一整天，昨天跳廣場舞，今天四處嘮嗑的人不是你啊?！?/p>

我又看向公公，嗤笑一聲。

「我家教我男女平等，我女兒想吃蝦天天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像你們這種重男輕女，怎么，破封建除四舊，幾十年了，沒有宣傳到你們家？」

「還有大伯，你家有規(guī)矩，你孫子一人吃一盤蝦？這就是你家的規(guī)矩，我還真是頭回見，也不怕吸收不了影響發(fā)育，以后找不到對象?！?/p>

一家子被我說的臉紅脖子粗，吭哧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婆婆更是動手過來拽我頭發(fā)。

想打我？我的跆拳道也不是白練的。

我拉著嬌嬌一閃身，反手一推，婆婆又跌坐在地上。

潘文突然過來死死拽我的手：「莉莉，你怎么能對我媽動手？趕緊道歉」

「你癡心妄想！潘文我告訴你，我沈莉從來就不是好欺負的主?！?/p>

趁著我和潘文在爭吵，婆婆沖過來給了我一巴掌。

「小賤人，看我不打死你?！?/p>

我掙脫開潘文的手。

「你和你媽相親相愛一輩子吧！」

2.

我拉著嬌嬌在房間里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去。

嬌嬌才四歲，已經(jīng)有小大人的模樣「媽媽，爸爸和奶奶對你不好，我們不帶爸爸回去。」

「媽媽，你不要傷心，你還有嬌嬌。嬌嬌以后賺好多好多錢，給媽媽買一棟大房子?！?/p>

「沈莉，現(xiàn)在是大年三十晚上，你想走，你看看你能打到車嗎？」

潘文走進來一臉得意：「我剛剛給你爸媽打電話了，你猜你爸媽怎么說？」

「他們說你做得不對，讓我好好說說你。改日啊，他們要登門道歉?！?/p>

我騰的一下站起來：「潘文，你以為拿爸媽壓我就有用嗎?」

「現(xiàn)在是沒人接單，如果我把價格提高到一千，兩千，三千，四千呢，你看看有沒有人接單。你們?nèi)蚁牒掀鸹飦砟媚笪?，我告訴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p>

隔壁房間，婆婆還在大喊大鬧：「文兒，馬上休了這個小賤人。媽重新給你找個好的，那個小劉就不錯，又有錢，又孝順，還能生兒子的。」

我心一橫，抱著嬌嬌就走。

「莉莉，咱們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能這樣?！?/p>

「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想想嬌嬌。孩子還小，總不能讓孩子在缺少父愛的情況下長大吧！」

「不過，你給我家里人罵了一頓，總歸得道個歉吧，要不然我可要打電話告訴你爸媽了！」

我只留下兩個字：「離婚?！?/p>

上車以后，看著公公一家陰沉憤怒的表情，我說不委屈是假的。

大四那年，我遇到了潘文，我不嫌棄他家又窮又偏僻，只看重他做事穩(wěn)重成熟，值得依靠。

大學(xué)一畢業(yè)，我們倆就裸婚了，很快就有了嬌嬌。

「你和嬌嬌是我的寶貝，我一定要讓你們過上最幸福的日子！」

嬌嬌剛滿一歲，潘文就說現(xiàn)在本科學(xué)歷競爭力小，還要再去讀一個研究生，為了我和嬌嬌的未來打拼。

他拿出當(dāng)年高考的勁頭，每天下班了回來學(xué)習(xí)到十二點，就連春節(jié)當(dāng)天也在準(zhǔn)備考研復(fù)試。

沒想到，潘文研究生剛畢業(yè)，他家里人就認為我配不上他，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如果不是我在潘文讀研究生那幾年拼命賺錢，甚至好幾次喝酒到醫(yī)院里去，潘文哪來的生活費支撐他的研究生？

真的是，研究生畢業(yè)第一劍，先斬殺意中人。

本來，今年過年，也是準(zhǔn)備在山東過。

可是，潘文說他好幾年沒有在家過年了，爸媽也勸我盡一盡做兒媳的本分，我便答應(yīng)了。

臨出發(fā)之前，爸爸還特意囑咐我，潘文爸爸媽媽一輩子在小鄉(xiāng)村，凡事我多體諒，多忍讓他們。

沒想到，只是換來公公一家的輕視和婆婆的一個耳光。

3.

我和嬌嬌坐了凌晨的飛機回到山東，

剛收拾好，爸媽的電話就打來了。

「莉莉，怎么回事？潘文說你把他們家砸了，帶著嬌嬌就走了，還要離婚。爸爸之前怎么跟你說的？」

「莉莉，別怪你爸說你。他也是想讓你家庭穩(wěn)定，這樣對孩子的成長也好。」

「你要還是覺得委屈，等潘文回來，媽好好說說他，你也給他爸媽道個歉，夫妻過日子哪能不吵架，可不能離婚?。　?/p>

嬌嬌舉起我的手伸到鏡頭前「外公外婆，你們看媽媽的手，都凍紅了?！?/p>

「媽媽在奶奶家，奶奶讓媽媽洗床單、窗簾、衣服，說洗衣機壞了，還不讓媽媽用熱水洗?！?/p>

「他們不讓嬌嬌吃蝦，還讓我和媽媽去廚房吃饅頭。外公外婆，嬌嬌好餓呀~」

嬌嬌是我爸媽從小看在眼里，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連我這個女兒都沒有嬌嬌寶貝。

聽到這里，爸媽一臉憤怒，最后化成無奈的嘆息。

「唉，莉莉，你等潘文回來再跟他說說。為了嬌嬌，咱還是能不離婚就不離婚?！?/p>

「女兒，委屈你了。」

我知道爸媽想讓嬌嬌有一個幸?？鞓返耐?，擁有一個圓滿的家庭。

我擦擦眼淚：「爸媽，你們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我不會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如果潘文還是繼續(xù)這樣，我?guī)е鴭蓩梢材芑?。?/p>

「莉莉長大了，跟以前不一樣了。」爸媽這是默認了。

第二天，我?guī)е鴭蓩删腿チ撕Ｄ隙燃偻嫠?，大人之前的事情，不能影響到孩子?/p>

4.

潘文沒有再打電話過來，我和嬌嬌美美地度了五天假。

從海南回來，下了飛機，直奔家里。

一開門我驚呆了，一家人正坐在沙發(fā)扣著腳。

門口堆著一堆鞋子，屋里的味道臭烘烘的，桌子上堆著小山一樣的外賣，有些甚至已經(jīng)餿了，還能看見蛆蟲在里面游動。

婆婆坐在沙發(fā)上剔牙：「這不是沈莉回來了，趕緊把家里衛(wèi)生打掃了，再出去買點菜，就上次那個蝦，再來三斤?！?/p>

公公也接話：「做兒媳婦就要有兒媳婦的樣子，能嫁給文兒是你的福氣，還不趕緊收拾收拾！」

我掏出電話打給潘文，

「莉莉，爸媽想來照顧我們的生活，還能順便幫你帶帶嬌嬌，多好。」

「他們準(zhǔn)備長住，已經(jīng)把田地和房子都托付給大姑一家了?！?/p>

「睡得下，嬌嬌還小，和我們睡一間房就行。爸媽睡客房，大伯和大伯母帶著孫子壯壯睡嬌嬌房間?！?/p>

我感覺我血壓一直在升高。

正巧，大伯出房間看見我：「小沈啊，聽說你們這里學(xué)區(qū)不錯，你們把房子先過戶給我兒子，讓壯壯先上學(xué)，以后有個好出路?！?/p>

「壯壯上學(xué)的事情要緊，小丫頭片子隨便上一個就好了?！?/p>

嬌嬌一蹦一跳跑進房間，然后放聲大哭「媽媽，我的小兔子和小熊被剪壞了！洋娃娃的頭發(fā)也沒了！」

「潘文，半小時內(nèi)你不回來，我就把你爸媽送到你們公司去！」

潘文回來看著家里亂糟糟一團，似乎恢復(fù)了那個溫柔和煦的丈夫。

「莉莉，這是我?guī)Ыo你的花，歡迎你回來！」

以往，每次吵架，只要潘文給我送一束花，我都會傻乎乎原諒他。

但是，退一步卵巢囊腫，忍一時乳腺增生。

「潘文，沒什么好說的了，我要和你離婚。你趕緊的帶著你家里人搬出我的房子！」

「什么？」婆婆惡狠狠地說「這房子也有我兒子的一半，想離婚，賠錢貨給你，房子留給我兒子！」

「是啊，你不能欺負我們鄉(xiāng)下人，誰不知道，房子是夫妻共同財產(chǎn)?！?/p>

「沈莉，凡事留一線，你這可過分了。潘文爸媽過來，也是為了當(dāng)你們的后盾。」

我微微一笑「房子首付是我家全款出的，房貸都是我公積金還的。潘文為了這個家就拿出來三萬塊錢，買了個床墊。你們要是心疼錢，就把床墊拖走吧?！?/p>

還好，當(dāng)初爸媽提醒我留了個心眼，又拿出家里全部的流動資金，才讓我今天有底氣說出這些話。

「我就說村東頭的小劉好，你非要娶這個潑婦，現(xiàn)在還要把我們趕出去！」

「誰家兒媳婦這么對待公公婆婆，一點活路都不留給我們，我不活了。」

婆婆直接沖到陽臺要跳下去，拽著欄桿哭嚎得半個小區(qū)都能聽到。

5.

潘文和公公緊張地拽住婆婆：「千錯萬錯都是沈莉的錯，你可不能做傻事啊?！?/p>

「沈莉，趕緊過來，給媽磕頭道歉！」

哈？我的耳朵沒聽錯吧？讓我磕頭道歉。

見我沒有反應(yīng)，潘文直接打電話給我爸媽。

不得不說，潘文將婆婆的演技學(xué)了個十成，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婆婆現(xiàn)在在欄桿上干嚎了半天，擠出三顆金豆子。潘文則是給我爸媽一頓哭訴，那眼淚流的堪比奧斯卡影帝。

我實在聽不下去，搶過手機，開了視頻，對著家里一頓拍。

「媽，你看看，這家里被潘文他們折騰的，扣下來的腳皮還扔在桌子上，再看看外賣，跟豬圈一樣。」

「還有，這是嬌嬌一周歲，我們給嬌嬌買的小兔子，都被剪成碎片了，嬌嬌天天晚上要。」

「媽，你別管了，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

婆婆還在陽臺上顧涌，仿佛演電視劇一樣，腳下一滑只留下一聲尖叫。

公公也沒拽住他，直愣愣看著婆婆掉下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也驚了，真玩命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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