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無因他故，尋覓家回。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近在咫尺，卻很快天各一方。

“兄長大人......等一下，請不要這樣......”

“你是我一手培養(yǎng)的作品。若紫與光源氏的故事，你應該聽說過吧？”

“可是......可是我已經......”

“拋棄掉那些無謂的眷戀吧?！?/p>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

不知道是什么感覺了。

只要兄長大人需要，身為家妹，在寂靜無人的時刻，就要盡到女子的體貼。

仿佛家族與血緣成了過眼云煙，眼前的這個男人，本能一如野外地禽獸。

夜晚是如此漫長，每一滴汗水滲入坐墊，留下的痕跡逐漸消散。

夜晚又是如此短暫，當名為社奉行的男子夢回百轉，她感到的是深深的悲涼。

她只是一個工具。

兄長神里綾人精心栽培她，為的不是名為【神里綾華】的活人，而是【神里家】的家族。

淡妝濃抹總相宜。

無論是哪個男子，在稻妻，提到“白鷺公主”，莫不為其美貌與文雅并存的嬌好所動容。

也許有朝一日，等到社奉行有了合適的聯(lián)姻對象，通過聯(lián)姻能為神里家族謀取更大的利益，又或者兄長有了新的“工具”，不需要她再來“晝夜侍奉”，“白鷺”就該落到某戶大富大貴的人家，舉案齊眉，相夫教子，重復母親千代大人的一生吧？

“兄長大人......”

“綾華，你真棒。”

目欲所及，禽獸肆行。

白天，身為“白鷺公主”，替兄長大人處理一些“不方便”的事，譬如與“反賊”珊瑚宮心海暗通往來、包庇走私船隊南十字北斗、默許長野原宵宮銷贓“人工神之眼”等事，還要維系社奉行官僚表面的歌舞升平，表演名為“扶持文化產業(yè)”的大戲；

夜晚，她與其說是一個女子，不如說是個與草鞋無異的“工具”，無論兄長大人需要做什么，無論兄長大人有了什么新折磨，她都要逆來順受，承受著兄長以“家長”名義施加的一切，默默忍耐，體貼奉迎，忘卻了白天發(fā)生的事，也忘記了白天的身份。

“兄長大人......求求您......我會死的......”

“是嗎？可是我這樣才有感覺呢?！槨牟弊拥降缀头踩藳]有差別。我只是稍微用力掐住一下，喲，脖頸就能變得潮紅呢。要不，我再給你肚子來一拳？真要是懷上了，我親手宰了這野種。”

“不要......?。。?！”

“太完美了~~實在是太完美的‘玩具’了~~”

一直等到兄長大人“盡興”。

直到兄長大人不再扮演“比鬼怪更可怕的是家里老爹”（扶桑古代俗語），她才終于發(fā)現，窗戶紙依稀透進來的月光。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強?！?/p>

“綾華，我渴了?？禳c過來，把水給我端過來?！?/p>

上級命令下屬，家長命令子孫。

所謂的親妹妹沒有獨立的地位，在大權在握、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眼里，不過是比外姓略高一點的奴才。

客氣一點，親妹妹過來；不客氣了，奴才牽馬來。

“喂，你手怎么回事啊？抖得這么厲害，爺我怎么喝水？不就是剛才用腳踹了你一腳，至于手都不穩(wěn)？拿著來！搞快點，別磨蹭?。ㄉ榷猓┻@叫做規(guī)矩，不給你動手來點規(guī)矩，你不聽爺的話！爺就是叫你去死，你也得給跑著死！”

——又是一夜月明星稀。

正巧社奉行官邸開會，綾華暫時沒有什么事，隨便找了借口出門散心，一個人漫步，不知道想去哪里，不知道該做什么。

等到她止步，不知不覺，她又走到了平時寄托感情的地方。

“你......你還在這里嗎？”

荒海廢墟雜亂無章，卻總是適合隱匿行蹤。

自從鎖國令進入尾聲，兩個人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

到了現在，她已經想到了遠離。

繼續(xù)下去真的好嗎？

她已經是兄長的“工具”了。

“為什么不呢？你上次說了，要給我一個明確的理由。我一直在等，等到今天。如果你今天繼續(xù)找借口推脫，我還是會在等下去?！?/p>

“等到什么時候？”“你回答為止。”

綾華看著面前的男子，他的感覺遠不同于身為掌權者的兄長。

兄長對她高標準，嚴要求，然后一言不合背地就動拳腳，不問是非，不問理由，在外頭跟人打麻將輸了心情差都可以做個理由，回來全武行“管教”親妹來重拳出擊撒氣。

可是，越是想著向他伸手，名為【家】的責任感拽著她，不讓她再向光明前進一步。

兄長所作所為，全部是為了【家】在奮斗，為了【家】不過是有一點“怨氣”需要發(fā)泄；

身為親妹妹，從挨罵挨打到“侍奉”，都是宗法制的義務，身為“從屬”遵奉“家長”；

【神里家】越來越興旺發(fā)達，就算她戰(zhàn)死，也是為了【家】盡孝，不應該講個人，要講【家】......

多年“管教”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思想鋼印，剛要伸出去的手如同觸電，條件反射就要向后縮回去。

“你又要逃避到什么時候？”

這次，萬葉沖到面前，拉住了作勢逃回的綾華。

“請你放開我。我上次說了，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現在不合適了，我想離開。求求你了?！?/p>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你真的是這么想嗎？”

萬葉擦去了綾華來不及掩飾的淚痕，逼著她漲紅雙眸對視。

“你心里為了嘴上這些借口，受盡了折磨，有誰在乎你？如果是【神里家】，就算你死了，得到好處的是你哥哥和你未來的侄子們，他們誰會在乎你的死活？背地里會對你做多么尖酸刻薄的譏笑，你難道心里不清楚嗎？不，你很清楚。你也清楚，其他人根本不在乎你過得好不好，只是想著通過你與【神里家】做交易，你是一個棋子。你越是清楚，越是逃避，總是假裝這些家里家外的利益糾葛不存在，想要回到名為體面溫存的虛構日常，這真的好嗎？真的存在一個不會背刺的家庭去報效嗎？真的存在一個不會背刺的社會去順從嗎？你能不能醒一醒?。?！”

啪！

回應的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你弄疼我了。還有，以后永遠不見！”

萬葉沒有罷休，再次拉住了要逃走的綾華，強迫她到了懷中。

“你明明很清楚，有多少人企圖傷害你，有多少人不在乎你死活。承受了這些痛苦，都不是你想要的。背負所謂的責任，忍受所謂的成長，你難道連放聲哭一下，都不敢嗎？”

“我......用不著你管！”

“我不管這些。（抱緊要逃走的綾華）我只知道，你經歷了這些，你很難受。什么禮教，什么法律，什么利益，什么家族，我不管。你的眼里有很多人，我的眼里只有你一個人。如果你難受，我會一起難受；如果你想哭，我想讓你有個角落去哭。可是，我無法忍受你繼續(xù)這樣下去，你是一個人，不是行尸走肉。”

“我不需要你管......不需要你......”

掙扎停止了。

蕭瑟的風，默默的啜泣，逐步升級，到了嚎啕大哭。

“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一點也不想要這些.......學了茶道花道，然后像個人偶一樣做著按部就班的事.......替兄長干臟活，殺好多無辜的人.......晚上被兄長壓住折磨，掐脖子，拿刀威脅，我真的好害怕......明天總像是最后一天，隨時要擔心會有暗箭來襲.......我好害怕，沒有人保護我，沒有人幫我，所有人只是像野獸捕獵能吃的牲畜一樣，不分家里還是家外......如此黑暗的日子我真的活夠了.......一星半點的希望也不許有......就不能讓我繼續(xù)逃避這一切，假裝它們都不存在，假裝人吃人的心機不存在嗎......”

萬葉不再發(fā)言，而是眺望遠處的黑船。

情緒總是要發(fā)泄完的。

繼續(xù)讓綾華回到那個家，只不過是簡單重復上一代人的家庭悲劇，沒有轉機。

厚重的歷史傳統(tǒng)留下了“贏家通吃”的鐵律，卻從不去說什么“輸家全輸”的代價。

北斗大姐頭神通廣大，在璃月給他們安排個假身份不是問題。

只要帶走綾華，兩個人遠走高飛，離開這個代代“人變鬼吃人”的“鬼國”，不論后果是地獄還是天堂，總歸是邁出了前進第一步，比繼續(xù)原地踏步、折磨所有人更強......

大不了，為了綾華和他的小家，可能也會為了未來的孩子，男子漢總是要不怕死的。

比如說，“大舅子”的追殺。

為了和綾華共度，一死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