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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戰(zhàn)錘小說翻譯:《納迦什歸來/The Return of Nagash》——第二十三章&二十四章

2023-06-29 16:07 作者:尋藜  | 我要投稿

※翻譯約稿,封面和原文均由金主老師提供

※第一次翻中古有不對的地方敬請斧正?



二十三章


奧蘇安洛瑟恩城之中

泰瑞昂的手掌如同攻城錘一般,把鳳凰議會議事廳的門錘得訇然中開,發(fā)出雷鳴般的聲響。伊瑞斯的艾薩里昂一蹙眉,快步追上他的王子。

泰瑞昂的倉促之舉雖然算不上絕對明智,卻也并非全然不能理解。但塔爾·伊瑞斯的守望者素來不喜操之過急。急躁將造成錯誤,而錯誤會導(dǎo)致失敗。

一只纖細(xì)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再給他一點時間吧,他正要入場呢。”

“我就是在擔(dān)心這件事,艾卓?!卑_里昂厲聲道,把手從他的胳膊上拂開。他轉(zhuǎn)身怒視著跟在身后的女性。泰倫洛克的艾卓曾是泰瑞昂的扈從,如今已經(jīng)憑借自己的力量成為了一名戰(zhàn)士——就是有時會比較沖動魯莽。她楚楚動人的美麗外表下包裹著致命的戰(zhàn)斗能力。她從族群首席戰(zhàn)士身上學(xué)來了死亡的技藝;盡管不曾比試過,但是她的劍技、弓法與矛術(shù)與艾薩里昂不相上下,甚至略勝一籌。

“不對,你是在擔(dān)心他會一沖動就把某人給殺了吧?!?/p>

“難道你就不擔(dān)心嗎?”

“我根本就不在乎,”她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一想到我們的王子會把那個蠢貨自大狂伊姆瑞克的腦袋擰下來,我心中就充滿了溫暖而令人振奮的喜悅?!?/p>

艾薩里昂搖了搖頭,跟隨著泰瑞昂進(jìn)入會議室。泰瑞昂打斷了先前所提到的那位伊姆瑞克——卡勒多的龍王子——的講話。鳳凰議會正在爭論那件他們已經(jīng)探討了好幾個月的議題——伊姆瑞克宣稱,芬努巴已經(jīng)將他的權(quán)柄全權(quán)轉(zhuǎn)讓給了鳳凰王廷。

由于議員之間的觀點分歧眾多、且眾人對現(xiàn)任王者的徹底幻滅,鳳凰議會已經(jīng)停擺了數(shù)月。芬努巴竟然在人民最需要指引之時為了領(lǐng)悟近來于奧蘇安發(fā)生的諸多災(zāi)難的起因而將自己封入天光塔。艾薩里昂不禁好奇他的王腦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芬努巴愈是在塔中與世隔絕,精靈貴族的大廳和會議室中蔓延的不滿情緒就愈發(fā)激烈。惡魔之卵正在查瑞斯和柯思奎到處肆虐,人民流離失所,芬努巴卻還仍未再次現(xiàn)身,而且至今只許一人干涉他的獨處——那便是泰瑞昂的胞弟泰格里斯。泰格里斯面見過鳳凰王之后傳達(dá)了旨意:泰瑞昂將掛帥擔(dān)任奧蘇安的軍隊的總指揮。

然而,泰瑞昂并不太受信服。也不能怪艾薩里昂指責(zé)他太過憂心忡忡:他和同伴剛剛從名為納迦什扎的可憎之城歸來,沒能在那里把永恒女王的長女艾莉薩拉從綁架者曼弗雷德·馮·卡斯坦因手中救出。今年前段時間,艾莉薩拉在卡拉扎-阿-卡拉克與矮人至高王進(jìn)行外交時不幸落入了吸血鬼之手。矮人和精靈們在追尋艾莉薩拉的過程中都慘遭曼弗雷德的毒手。她的遭遇傳到奧蘇安后,泰瑞昂陷入了艾薩里昂前所未見的暴怒之中。

除了艾薩里昂本人外,只有兩個人知道這種暴怒因何而起。一個是艾卓,另一個是泰格里斯。他們?nèi)斯餐休d著泰瑞昂那個可恥秘密的重?fù)?dān)。泰瑞昂宣布他打算營救艾莉薩拉,艾薩里昂、艾卓和泰格里斯也與他并肩作戰(zhàn)。但遠(yuǎn)征納迦什扎的計劃失敗了。曼弗雷德又逃之夭夭,還帶走了永恒之女。

泰格里斯手下那些有生命與無生命的眼線都證實吸血鬼已經(jīng)把艾莉薩拉帶到了人類的領(lǐng)土。而荷斯的博學(xué)者貝朗納爾則發(fā)誓他可以聽到風(fēng)中傳來永恒之女的聲音,從喚作希爾瓦尼亞的骯臟的地域某處傳來了陣陣呼喚。失敗的經(jīng)歷如同酸液侵蝕著泰瑞昂,使他無法專心做其他事情。他謀劃著第二次遠(yuǎn)征,但泰格里斯強(qiáng)迫他再清醒一點。眼下他對艾莉薩拉所受不幸命運(yùn)的憤怒再度熊熊燃燒起來,艾薩里昂暗自希望這次情況能好轉(zhuǎn)一些。

“我們的領(lǐng)土現(xiàn)在動蕩不安,你們不去做些實事,反而安坐在此爭論誰該掌大權(quán)。難怪鳳凰王要躲起來——如果我的謀士和仆從如你們現(xiàn)在羞辱王一般羞辱我的話,我也會躲起來的?!碧┤鸢赫f著,大步走進(jìn)房間,石壁間回蕩著門板的撞擊聲。艾納瑞歐的繼承人全副武裝,身側(cè)簇?fù)碇_里昂和艾卓麾下的裝甲部隊,令任何理智猶存的人望之生畏。

“奧蘇安需要領(lǐng)袖。芬努巴無法勝任王位。特別是現(xiàn)在、特別是我們走到漫長黑夜的懸崖邊的此時此刻,” 伊姆瑞克低吼道,他狠狠地瞪著泰瑞昂,如同他的故鄉(xiāng)因之著稱的龍一般,“話已至此,你當(dāng)時又身在何方?先是芬努巴把自己鎖在他那座塔里,然后永恒女王又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十大王國飽受瘟疫之苦,而你——我們最偉大的冠軍,正遠(yuǎn)在天邊!”

“現(xiàn)在我回來了?!疤┤鸢赫f。他拔劍出鞘,陽炎劍凌空掃過。這把古老的劍是為渴飲混沌惡魔之血而造,由捕獲的太陽之火煅燒而成。劍身符文閃耀出熾烈的白光,距其最近的議會成員紛紛扭頭或擋住眼睛以遮蔽其刺眼的光輝。只有伊姆瑞克依舊怒目而視,毫不畏懼。

泰瑞昂望向議會成員,他目光灼灼,那股在他劍身上刻下符文的熱量在他瞳孔里燃燒。

“你們即刻停止?fàn)幷?。你們必不能辜?fù)奧蘇安領(lǐng)主之名,拿起你們的劍與弓,集結(jié)人馬保衛(wèi)十大王國。任何還想抱怨的人可以來和我的劍鋒吵,我給你們點顏色瞧瞧?!?/p>

伊姆瑞克猛地站起來,一拳砸在桌子上。

“你怎么敢?”龍王子咆哮道?!罢l給你的權(quán)利在莊嚴(yán)的議會上如此無禮?我們是你的上級,小崽種!你算老幾,敢來給我們提要求?”

泰瑞昂冷冷地笑笑,“我算老幾?我是阿蘇焉和鳳凰王的傳令官,以他們的名義我無需畏懼。這便是我所仰賴的全部權(quán)柄。”

他將陽炎劍指向伊姆瑞克問道:“難不成閣下有異議?”

伊姆瑞克蒼白的臉色愈發(fā)緊繃,瘦削的身體因難以抑制的憤怒微微顫抖。

“我確實有異議,”他憤怒地低語著,繞過桌子,闊步走過泰瑞昂身側(cè),“你有本事就把我打倒,小子,我不會任由你在這對我大呼小叫?!?/p>

伊姆里克從身邊走過時,泰瑞昂沒有轉(zhuǎn)身。

“如果你要離開,卡勒多王子,那么別再指望能加入我們的戰(zhàn)爭議會??ɡ斩鄬⒅荒芄萝妸^戰(zhàn)?!彼麌?yán)厲地說。

伊姆瑞克站定。艾薩里昂看見他緊閉眼睛,宛如陷入內(nèi)心的掙扎之中。然后,他沙啞地說:“那么卡勒多就孤軍奮戰(zhàn)?!?/p>

伊姆瑞克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會議室。沒有人阻止他。余下的議會成員開始竊竊私語。艾薩里昂看著他們,皺起眉頭。他們已經(jīng)開始蠢蠢欲動了。伊姆瑞克的耀星龍一直居于眾龍之上,而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墜落大地、不復(fù)存焉。那些曾經(jīng)支持他的人正在悄悄改變立場,而反對他的人則趁機(jī)擴(kuò)張自己的勢力。似乎沒有一個人真的理解了全局現(xiàn)狀。艾薩里昂發(fā)現(xiàn)泰瑞昂正注視著他。泰瑞昂彎彎手指,艾薩里昂和艾卓來到他身邊。

“謝謝你們做我的后盾,”泰瑞昂平靜地說,“但既然議會現(xiàn)下已經(jīng)乖乖聽話,我需要你們兩個也按照承諾的去做。準(zhǔn)備好,帶好遠(yuǎn)征所需要的東西,盡快啟航?!?/p>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理智逐漸蒸發(fā),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艾薩里昂可以看出他的朋友留在奧蘇安需要付出何種代價。他的雙眼和聲音中飽含著艾薩里昂從未見過的痛苦。

“我以伊瑞斯守望者的身份向你發(fā)誓?!卑_里昂柔聲說。他稍作猶豫,隨即把手放在朋友肩膀上。他看向艾卓,艾卓狠狠地點了點頭。

“我們一定會救出艾莉薩拉,至死方休?!?/p>

?

漂流于浩瀚洋之上,航向正東

巨喙在離艾薩里昂鼻子幾英寸的地方“啪”地合上,一陣隆隆的低鳴充斥著貨艙。一旁馬廄里的馬不安地掙動著,因為一只獅鷲正匍匐著前進(jìn),爪子嵌進(jìn)甲板。這只巨獸的下巴重重地落在艾薩里昂肩上,他伸出手撫摸著它脖子上垂下的羽毛。

“噓,別緊張,風(fēng)暴之翼?!彼吐曊f。他感覺到他的坐騎把一只沉重的前爪笨拙地拍在他的背上,耳邊傳來它含糊而滿足的呼嚕聲。

他們身下的艦船發(fā)出常規(guī)運(yùn)行時的噪聲。洛瑟恩優(yōu)雅的船只也未能免俗——盡管精靈的制造工藝冠絕天下,他們造船技術(shù)也首屈一指。如果細(xì)細(xì)聽去,他還能聽清浩瀚洋的海水輕撫著船體,在那之下還有著居住在海洋中的鯨魚悅耳的嗡鳴。它們的歌聲充滿了美麗與寧靜,但也回蕩著一絲恐懼。即使是最與世隔絕的動物也能覺察出這個世界生病了。

他撫摸著獅鷲的脖頸和頭顱,環(huán)顧四周。那些與風(fēng)暴之翼待在同一個馬廄里的馬匹屬于塔爾·埃塞爾的貴族家族暮色騎士團(tuán)——更準(zhǔn)確地說,也沒必要論是不是貴族了,他們是近年來被廢棄的塔爾·埃塞爾僅存的家族。這座城市坐落在泰倫洛克的西岸,往昔一度輝煌,然而海岸侵蝕每年都會帶走這座城市更多的土地,奪去無數(shù)花園、圣地和宮殿。暮色騎士團(tuán)便是出身于人丁漸稀的塔爾·埃塞爾居民之中。正如與他和艾卓一同踏上旅程的其他人一樣,他們都是英勇的戰(zhàn)士。

塔爾·埃塞爾的銀盔騎士身旁站著阿斯塔里爾哨兵隊和伊瑞斯的迷霧行者,他青年時代正是在他們的陪伴下才磨練出一手好箭術(shù);還有阿塞爾·塔瑪哈的虔信者,這隊長矛手與他并肩經(jīng)歷每場作戰(zhàn),只一場例外。這是一支人數(shù)不太多的小隊,但歷經(jīng)戰(zhàn)場考驗,經(jīng)驗豐富。唯有如此中堅的力量才能在即將到來的苦戰(zhàn)中存活下來。他們正在進(jìn)入未知的領(lǐng)域。上一次他踏上人類的土地時,人類還在把“保持衛(wèi)生”視作一種致命的罪行。他很好奇過去幾個世紀(jì)里他們會發(fā)生多少改變。

他并不恨人類。他只是想不出他們有任何存續(xù)的理由。人類制造出的問題比解決的問題還多,因為說到底他們只不過是一幫吵鬧的猿猴。畢竟正是人類允許地精咕嚕穿過他們的土地從而到達(dá)奧蘇安。艾薩里昂一直很疑惑泰格里斯為何以他獨有的、尖酸刻薄的手段偏愛著人類。人類就是他們現(xiàn)在面臨問題的根本原因。不知人類自身是否已經(jīng)意識到正是他們一直在為混沌提供源源不斷的靈魂;沒當(dāng)成混沌食糧的人類都變成了曼弗雷德·馮·卡斯坦因那樣可恨的家伙。人類就是不會適可而止。艾薩里昂心中有點暗暗希望,不管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最好都能在結(jié)束前把整個人類種族全部吞噬,這樣說不定暗黑之神也能被那些骯臟的小靈魂給噎死。

獅鷲好像感覺到了他的思緒,對著他的耳朵咕嚕咕嚕地嘟囔著,熱乎乎臭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把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拋到一邊,專心地安撫這只巨獸。曾經(jīng),風(fēng)暴之翼還是一頭只會哭號的幼崽時,他會把它像嬰孩一樣一直抱在懷里,直到它伴著自己心跳的節(jié)奏安然入睡?,F(xiàn)在,獅鷲已經(jīng)比馬廄里體型最龐大的馬還大,所處密閉空間時仍比馬匹更加敏感緊張。

?“我看風(fēng)暴之翼比起大海還是更喜歡他的主人呢?!?一個聲音響起。艾薩里昂沒有轉(zhuǎn)身。他把手指插進(jìn)風(fēng)暴之翼身上羽毛與絨毛的交界處,好好地抓了抓。獅鷲的一只后爪拍打著甲板,布滿斑點的尾巴愉悅地拍打著。

“那就去看看你自己的坐騎吧,艾卓?”他問,“我敢說他肯定也想你了?!?/p>

“我可不覺得他想我。這個懶畜生還在呼呼大睡呢。”艾卓說著,走到馬廄旁,她的戰(zhàn)馬馬拉德羅斯正站著打瞌睡。這匹長著銀色斑點的大型動物是唯一一個能對風(fēng)暴之翼徹底視而不見的家伙,雖然艾薩里昂也說不清楚這是因為他們從前就被關(guān)在一個廄里,還是因為馬拉德羅斯的智力比磚頭塊還差勁一點。這匹戰(zhàn)馬既強(qiáng)壯又兇猛,而且艾卓聲稱它也非常機(jī)靈,但艾薩里昂認(rèn)為她嚴(yán)重夸大了它的問題解決能力。他剛剛下到船艙里時,它正在吃一個空的草料桶。

她嘖一聲,搓搓戰(zhàn)馬的鼻子,把它撥弄醒。艾薩里昂看著她給它喂蘋果,它心滿意足地嘎吱嘎吱大嚼。

“這次旅途中他表現(xiàn)不錯?!彼f

“他知道這回很重要?!彼R的鬃毛說。

“他知道?”艾薩里昂露出微笑。

艾卓看著他:“事實上,他知道,真的知道。風(fēng)暴之翼怎么樣?”

她穿過船艙向他走去,盡管船身傾斜仍步履輕盈。她是優(yōu)雅與致命的完美結(jié)合,就如同泰瑞昂,艾薩里昂想。他不知道泰瑞昂是否清楚泰倫洛克公主跟在他身邊耳濡目染到了此等程度,也不清楚他是否會為此感到擔(dān)憂。應(yīng)該是不會吧;艾薩里昂覺得泰瑞昂對這件事沒擔(dān)心到應(yīng)有的程度——至少沒擔(dān)心到點子上。

“他很緊張。他不喜歡密閉空間,更喜歡在天上飛。”他說。獅鷲呼嚕著,狠狠盯著艾卓。風(fēng)暴之翼不喜歡艾薩里昂之外的任何人接近。他隨時可能失控。

“那你怎么不讓他去飛呢?”

“我沒法保證他能記得飛回這里而不是飛回家?!卑_里昂說話時用手掌撫摸著風(fēng)暴之翼的喙。巨獸頂頂他的胸口,發(fā)出一種介于呼呼和唧唧之間的鳴叫。

“他不太聰明,”他猶豫到,“不過或許他比我們兩個都聰明?!?/p>

“你真不抱半點希望?”她輕輕地問。

他冷淡地一笑,說:“我被稱為‘無情者’是有原因的?!?/p>

“這可不算回答。”

“這不是回答,”他看向她,“毫無希望。她只有死路一條,或許更糟。我們不是去當(dāng)英雄……是去復(fù)仇。”

“泰瑞昂可不這么覺得。”她說。

“泰瑞昂在騙自己,”他輕聲說,“就像他騙自己那些輕率之舉不會造成任何后果一樣。這些謊言便是他樂觀的源泉,也是他失敗的原因?!?/p>

“你都這么想了,但這不還是來了?!卑空f。

她的話語宛如一種指控?;蛟S就是,他想。他同意地點點頭。

“我確實來了。”

“為什么?”

“你又為何來呢?”他問。

“我的領(lǐng)主泰瑞昂有令?!彼驳卣f。

“在我印象里他是你的朋友,”他說?!罢缢彩俏业呐笥?。”

他一邊說一邊品味著這個詞。他不太常說這個詞——其實他根本沒說過。但是提到泰瑞昂時這個詞再合適不過。泰瑞昂是他的朋友,這意味著艾薩里昂會為了幫助他無所不為、使盡手段。

“而且我和你一樣,一猜就能想到就算我們不來他也會親自來,然后奧蘇安就要飽經(jīng)磨難了?!?/p>

“那肯定比現(xiàn)在這慘樣更慘,”艾卓說,“你覺不覺得……?”

“我不覺得。我不擔(dān)心。我堅信。我們有我們的使命。泰瑞昂和泰格里斯會把惡魔趕出我們的海岸,一如既往。而我們會找到艾麗薩拉,無論吉兇,無論她是生是……”

他的聲音漸漸小下去。

“她當(dāng)然是生。我非常確定,伊瑞斯的守望者,”新的聲音響起,一個藍(lán)袍身影沿樓梯下到貨艙,綠寶石冠下一雙灰白眼睛環(huán)視四周,薄薄的嘴唇因為厭惡而怪異地扭曲著,“你們兩個為什么一定要在這臨時馬廄里待這么久,我真搞不懂。實在是太難聞了。”

“對不經(jīng)常照顧動物的人來說肯定更難聞,”艾薩里昂轉(zhuǎn)向新來的人,把肘部支撐在風(fēng)暴之翼扁平的腦袋上,“您可以在甲板上等著我們回去?!?/p>

“可以是可以,但那樣我就不能這么見縫插針地插話了,現(xiàn)在可以換我來說了嗎?”貝朗納爾抱怨著;他敲敲自己的腦袋,“這里頭裝的全都是如何抓住時機(jī)?!?/p>

“您要抓什么時機(jī)呀?”艾卓歪嘴笑著問道。她喜歡戲弄荷斯的博學(xué)者,而艾薩里昂心底也找不出什么責(zé)備她的理由。貝朗納爾曾是奧蘇安的至高博學(xué)者,后來將這一頭銜和相應(yīng)的職責(zé)讓位給了泰格里斯。包括艾薩里昂在內(nèi)的許多人都覺得貝朗納爾其實非常樂意這樣做,這使他在奧蘇安眾人中獨樹一幟。那以后的若干年,他于往昔理論著作的浩瀚書海中獲得了精神滿足,棄絕了粗鄙的政治和戰(zhàn)爭,過上了專注研習(xí)和沉思的生活。但得知了永恒之女被捕的消息后,他就把這些平平無奇的工作拋在了一邊。貝朗納爾也許比除了泰格里斯之外的任何人都更清楚這樣的事件對奧蘇安的命運(yùn)意味什么。但是,盡管他放棄了隱居生活重新拿起利劍,貝朗納爾依舊是一名學(xué)者,身上仍舊帶著屬于學(xué)者的沉悶和學(xué)究的漠然,。

“萬事萬物,”貝朗納爾輕巧地比了個手勢,“歷史是由無數(shù)時機(jī)和能抓住它們的人組成的?!?/p>

他看向艾薩里昂:“艾麗薩拉也抓住了屬于她的時機(jī)。我能在風(fēng)中聽到她的聲音,現(xiàn)在比之前更強(qiáng)一些,不過總的來說她還是在不斷衰弱。時間不多了?!?/p>

“我們航行的速度全要看風(fēng)有多快,博學(xué)者?!卑_里昂說。他明白貝朗納爾的感受,因為他也有同感——逐漸增長的急躁,面對未知的焦慮。上岸后離希爾瓦尼亞還有幾百英里陸路。沿著河走可以省點時間,但即使如此,也難說會不會半路殺出什么東西絆住他們。

“我知道,所以我正在用法術(shù)鼓動風(fēng),這樣能走得快點。”貝朗納爾說。

艾卓看向艾薩里昂,小聲嘟囔:“我早就想說這船怎么這樣吱吱嘎嘎地響?!?/p>

艾薩里昂瞥她一眼,示意她安靜,并說:“您的計劃有變,對不對?”

“艾麗薩拉向我展示了……我們將要面對的景象,”貝朗納爾說,“黑暗的勢力正在行動,而且這還只是他們計劃的冰山一角。我們需要盟友。”

他猶豫著說出最后一句話。

艾薩里昂緊繃起來。

“盟友,”他重復(fù)道,“你是說人類?!?/p>

“還有矮人,如果我們能說服他們?!必惱始{爾說。

“不,”艾薩里昂說,“就是矮人害得艾麗薩拉被抓走,我不會再把她的命運(yùn)交到他們手上?!?/p>

想到這里,他就感到怒氣沖沖。

“我也不會托付給人類,”他搖搖頭,“他們比矮人還糟糕。根本不能指望?!?/p>

“但想要救下永恒之女,我們別無選擇,”貝朗納爾說?!拔乙严铝钭屢恢奈鞲瘳?shù)蹏呐炾犗驏|啟航。他們和泰格里斯是舊識,會回應(yīng)我們的請求。很久前我們曾對他們施以援手,他們欠奧蘇安一個人情?!?/p>

“您下令?”艾薩里昂搖搖頭,因貝朗納爾的傲慢而吃了一驚,“帶領(lǐng)這次遠(yuǎn)征的人是我,博學(xué)者,而非您。”

他低語著。

“當(dāng)然是你,”貝朗納爾說,“但我能肯定你最后也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艾薩里昂暼著艾卓:“你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但是他說得對?!彼f。

艾薩里昂瞇起眼睛。

艾卓馬上開口:“想想吧,堂兄……我們寡不敵眾,而且早晚要橫穿人類的土地。比起一路四面楚歌,不如征得他們的許可,說不定還能順帶找到同盟?!?/p>

她舉起一只手打斷他的抗議:“我們也可以試試一路過關(guān)斬將打過去。我們?nèi)藬?shù)雖少,卻比他們能集結(jié)的所有隊伍都要更精良。但精靈們會因此而死。為了什么——保全我們的驕傲嗎?犧牲傲骨總好過犧牲戰(zhàn)士,特別是我們接下來還要去那種地方。”

艾薩里昂靜靜聽著。她也沾染了不少泰格里斯的氣質(zhì),他想。鑒于過去幾個世紀(jì)那對雙子的命運(yùn)一直緊密相連,這樣也不算奇怪。艾卓作為泰瑞昂的隨從學(xué)會了諸般武藝,卻也在觀察泰格里斯工作時那些千回百轉(zhuǎn)勾心斗角之中學(xué)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不管怎樣,她并沒有說錯——除了有“驕傲”的那部分。驅(qū)動他前行的從來不是驕傲,而是謹(jǐn)慎。不可靠的盟友,甚至是……毫無用處的盟友,能有什么用呢?這些人只會妨礙精靈們果斷利落的出擊,拖慢他們的腳步。他非常確定精靈的小隊能趕在人類找上門來迅速借道進(jìn)入希爾瓦尼亞。但是得勝歸來時他們還能脫身嗎?如果成功地從一幫野蠻人手中救出了艾麗薩拉,卻淪為另一幫野蠻人的獵物,那也太不幸了。

最后,艾薩里昂點頭了。

“你們說得對,堂妹,博學(xué)者,”他說,“跟原始人結(jié)盟,好過獨自面對失敗?!?/p>

“那艦隊繼續(xù)航向東方?”貝朗納爾問。

艾薩里昂點頭:“向東——是時候看看西格瑪?shù)蹏洸挥浀眠€人情了。”

?

位于斯提爾領(lǐng)與希爾瓦尼亞的邊界斷脊山之上

漢斯·萊特道夫愁眉苦臉地轉(zhuǎn)頭回望著那座遙遠(yuǎn)的白骨巫術(shù)之塔分崩離析,幾個小時前,他還被這座高塔攔住,無從進(jìn)入希爾瓦尼亞。它如同幾個月前赫爾登海姆的城墻一樣開始崩解,但他仍然要靠魔法來為他的軍隊掃清前路。幸運(yùn)的是,他的新盟友相當(dāng)擅長這方面。

眾人聚在附近的巖丘上觀測前方的地形時,萊特道夫偷偷地打量起那些渾身銀光閃閃的家伙。其中三人尤其顯眼——有兩人身著奧蘇安貴族御用的華麗精致的盔甲,第三人穿著飄逸的藍(lán)色長袍。此三人簡直是精靈族群傲慢與自負(fù)的代言人,散發(fā)著一種任何人類都無法企及的狂妄自信。

萊特道夫認(rèn)為事情發(fā)展成今天這樣正是這個時代的標(biāo)志。正如瑟拉斯常說的那樣:黑暗的時代造就奇怪的盟友。提到戈爾曼便會讓人回想起不死者襲擊平息之后赫爾登海姆那些可怕的終焉時刻。

他還記得他發(fā)現(xiàn)一支長矛插在堡壘庭院的中央,矛尖刺穿了維斯卡頭顱的那個瞬間。他想起城垛上流下濃稠的鮮血,堡壘守軍沾滿血污的遺體七零八落地堆積在他們的陣亡之地。他和戈爾曼親自清除了盤踞在上層營房和塔樓中的污穢獸行,把那些沒有和曼弗雷德一起逃離的尖叫的驚駭天鬼挨個燒死。

清理堡壘時他們發(fā)現(xiàn)赫爾登海姆的寶庫已經(jīng)被巫術(shù)撕裂,洗劫一空。曼弗雷德·馮·卡斯坦因?qū)Υ瞬恍家活?,這些十字軍遠(yuǎn)征時期從阿拉比收集的古代珍寶都融化成了閃閃發(fā)光的渣滓。已經(jīng)無從判斷是否有人從中拿走了什么——雖然戈爾曼有一些懷疑對象。那時萊特道夫?qū)Υ瞬恢每煞?,但隨著時間推移,他目睹了帝國的現(xiàn)狀后,漸漸開始相信了。

之后的事比軍團(tuán)的堡壘慘遭褻瀆更糟——當(dāng)他準(zhǔn)備好要帶領(lǐng)幸存的部隊一路追回馮·卡斯坦因惡臭的老巢,以完成大神官——愿西格瑪保佑他的靈魂——未竟的任務(wù)時,一大群骯臟的野獸人誤打誤撞地闖進(jìn)了一片不死者方才撤營離開樹林。這群混沌的孩子們心無旁騖地沖向剛被攻破還未來得及修復(fù)的西方城墻。

隨后的戰(zhàn)斗沒能平息萊特道夫那時——也許直到現(xiàn)在,所一直感受到的狂怒。不過這次結(jié)局比第一次襲擊要好多了。萊特道夫和他手下那群復(fù)仇心切的騎士只需一次沖鋒就足以擊潰這幫只會咆哮的烏合之眾。野獸人被擊退時,他看到防線已經(jīng)修復(fù)完畢了。隨后,沃爾克上尉負(fù)責(zé)指揮赫爾登海姆的部隊,萊特道夫、戈爾曼和少數(shù)幾位騎士驅(qū)馬前往阿爾道夫?qū)で笤鲈?/p>

這是一段噩夢般的旅程。仍有一些野獸人躲過了騎士團(tuán)無情的追捕,在塔拉貝克領(lǐng)和瑞克領(lǐng)兩地來回流竄。萊特道夫所見的每一位貴族、旅店老板和商人都在竊竊私語,談?wù)撝葷摲跇湎碌囊矮F更漆黑可怖的怪物,以及被天降之火摧毀的村莊和城鎮(zhèn)。人們聚集在大小寺廟周圍,灰頭土臉、瘟疫纏身,街頭巷尾的末日預(yù)言者和鞭笞者越來越多,煽動著人們向神明乞求喘息之機(jī)——盡管祂們對最響亮的懇求聲都充耳不聞。

阿爾道夫的情況稍好一些??枴じヌm茲在玩他一貫的把戲,拖延時間,拒絕公開表態(tài),而萊特多夫為覲見等了三天,才被告知北方的局勢已經(jīng)全盤惡化。拜爾沙澤·蓋爾特的魔法在那處似乎如同在希爾瓦尼亞一樣無用,皇帝和瑞克元帥一同北上督戰(zhàn)。戈爾曼追了上去想看看是否幫得上什么忙,萊特道夫則去征集盡可能多的兵力,以備向赫爾登海姆行軍。

他就是在這時遇到精靈們的。

此刻萊特道夫也不得不佩服卡爾·弗蘭茲那些政治手段——他從中運(yùn)作,讓兩種矛盾相互消解,從而保全他自己和北方戰(zhàn)局。甚至憑此讓他和精靈們都欠了皇帝的債。不過或多或少每個人得到了想要的。尷尬的妥協(xié)是外交的靈魂,萊特道夫從深諳此道的人那里學(xué)來了這個道理。

當(dāng)晚,萊特道夫便同他的新盟友一起踏上征程。到達(dá)希爾瓦尼亞的東部邊界時,西格瑪之血騎士團(tuán)的全部精銳都加入了奧蘇安的銀色小隊之中。萊特道夫簡直無法想象這支小隊還能更加強(qiáng)大。盡管如此,此等聯(lián)盟也面臨著其自身的特殊困難之處。

精靈謹(jǐn)慎到了可以稱之為“猶豫不決”的地步,至少他看來就是如此。他們總是要在如此迅速而優(yōu)雅的行進(jìn)過程中計劃停留,已經(jīng)遠(yuǎn)超萊特道夫忍耐的極限。他心煩氣躁地策馬向前,與山丘上的精靈們會合。獅鷲正蹲在附近甩著尾巴,萊特道夫的馬聞到獅鷲的氣味,發(fā)出一陣嘶鳴。當(dāng)他靠近時,這頭巨獸向他發(fā)出嘶嘶的嗥聲,他的手本能地摸向他的長劍。他的手指剛碰到劍柄,三個精靈便都轉(zhuǎn)過身來面向他。

“風(fēng)暴之翼不會傷害你的。”那個叫艾卓的女人說話的聲音高亢而富有音韻。她說的是一種奇巧而古舊的瑞克地區(qū)方言,這些粗糲刺耳的話語從她口中說出顯得極不相稱。他記得她是泰倫洛克的公主;他對遙遠(yuǎn)小島上的精靈故鄉(xiāng)知之甚少,因此他也說不上這個身份應(yīng)當(dāng)對應(yīng)人類的哪種頭銜。大概是女伯爵,他想。

“要是他敢襲擊我,我保證那會是他這輩子干的最后一件事!”萊特多夫低吼著,警覺地盯著這頭野獸。

那個精靈女人露出微笑,像被逗樂一般。

“我一點都不懷疑你,”她說,“你的人休息好了嗎?”

“休息好了?”他重復(fù)了一遍,恍惚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這場對話的一部分核心內(nèi)涵。

“我們停止前行就是為了讓他們休息。人類太脆弱了,而且缺乏耐力?!蹦觊L的精靈貝朗納爾說,就像在教特別愚鈍的孩子。

“我們……是那樣嗎?”萊特道夫咬牙切齒,“多謝,我都沒意識到我們的局限性,也沒體察出您的深謀遠(yuǎn)慮?!?/p>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給你列個清單,供你們以后參考?!必惱始{爾繼續(xù)說,似乎全然沒注意萊特道夫正在增長的憤怒。也有可能其實注意到了。西格瑪在上,萊特道夫很難讀懂奧蘇安人大理石般的面龐上到底是什么表情……或許他們要理解人類表情也是如此困難吧。這種想法并沒能減輕他心中的憤怒,但是讓他稍稍平靜下來。

“沒那個必要。我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繼續(xù)行軍,只要你們也準(zhǔn)備好了就行?!比R特道夫?qū)λ麄冎械牡谌苏f——是那位冷臉的精靈王子,名叫艾薩里昂。伊瑞斯的王子很顯然是這次遠(yuǎn)征的領(lǐng)隊,但是行軍中他還一句話都沒有跟萊特道夫說過。話雖如此,萊特道夫覺得這位王子肯定是會說也能聽懂瑞克方言的。他猜測艾薩里昂是對不得不與人類結(jié)盟的恥辱感到不滿,因此態(tài)度惡劣。萊特道夫?qū)`們也深有同感。但是只要能趕在魔巫之夜前將希爾瓦尼亞變成一片冒煙的廢墟,他可以容忍精靈的小肚雞腸。

“那太好了,”艾卓說,她的眼睛里閃爍著幽默的光芒,“我們剛才還在討論還要不要放慢速度好讓矮人也有時間趕到——那個什么地方來著?”

“塔蘭霍夫,”萊特道夫說。他用牙齒扯下手套,從胸甲里掏出一份地圖;他隨手把地圖扔給艾卓,她小心翼翼地接住,好像那是什么臟東西,“一個骯臟的小鎮(zhèn),坐落在斯提爾河的支流上。如果大神官麾下命運(yùn)多舛的十字軍幸存者的證言可以盡信,那么此地離吸血鬼目前藏身的史坦涅斯特城堡很近。”

他低頭沉思著:“這個推論很有道理,昂格里姆正從西方一路攻過來,會穿過這個行省的中央。只要馮·卡斯坦因有點腦子,就會把凡哈爾登施洛瑟和狼崖一帶所有的活尸都派去對付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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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腦子嘛?”艾卓問。

萊特道夫苦笑起來:“噢,他是個狡猾的野獸,但畢竟還是野獸。我們已經(jīng)把他困在他的巢穴里了?!?/p>

這話所言非虛。盡管有著諸多反面證據(jù),但是蓋爾特信仰之墻似乎真的毫發(fā)無傷。崇敬圣物仍然懸浮于高空之中,它的力量如同一條神圣的鎖鏈般環(huán)繞著疆界,向著希爾瓦尼亞的黑暗散射出其純凈的光芒。他還是希望,要是戈爾曼能給那個弱不禁風(fēng)的煉金術(shù)士來上一下子就好了——不論他們現(xiàn)在到底身在何地。

“嗯嗯你說得對,”貝朗納爾望著地平線,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想不到就連人類的頭腦也能理解這些錯綜復(fù)雜的事情。雖然還比較粗略,但至少聊勝于無?!?/p>

“呃,當(dāng)然了!”萊特道夫說,把別的話咽進(jìn)肚子里。最糟糕的是他覺得精靈們應(yīng)該不是在故意羞辱他。他們只是覺得他太愚鈍,不能理解他們在做什么。好吧,除了艾卓。這個精靈女人聽到貝朗納爾的話后微微搖頭,翻了個白眼。萊特道夫冷哼一聲。盡管她的美麗里多少夾雜了些怪異,萊特道夫還是覺得要是自己能在年輕個幾十歲、而且不那么謹(jǐn)小慎微的時候遇到她就好了。

“所以我們制定了現(xiàn)在這樣的計劃。塔蘭霍夫位于塔蘭霍夫城堡的陰影中,一直被曼弗雷德占據(jù)。那里是他力量的中心,所以我選擇那里作為各支部隊的匯合地點?!?/p>

“你想對他進(jìn)行軍事威懾,”艾卓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形狀怪異的眼瞳里閃過一絲了然,“你想要我們聯(lián)軍一同拿下那里,給他些顏色看。”

“真是浪費(fèi)時間?!卑_里昂說。

萊特道夫吃了一驚。這個精靈的嗓音同艾卓一樣動聽,但語氣卻充滿了輕蔑。

“你什么意思?”他問。

“我們不在乎哪里是他的力量中心,也不在乎威懾不威懾。我們只想救我們的人。那群矬子根本追不上我們,”他看著萊特道夫,“我們不是來替你開疆拓土的,人類。”

“不必,這點我很清楚,謝謝你,”萊特道夫氣沖沖地說;獅鷲沖他嘶鳴著,但他置之不理,繼續(xù)說下去,“所以你們到底是來這干嘛的?你都還沒提過你們要救的人叫什么名字?!?/p>

“那跟你毫無關(guān)系?!卑_里昂直言不諱,他看向遠(yuǎn)方。

“你說得對,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但我們現(xiàn)在是盟友,盟友間理應(yīng)共享這些情報?!比R特道夫說——他真想翻身下馬給精靈愀然作色的臉來上一拳。

“我跟這些邪祟作戰(zhàn)的時間比別人都長。我們必須攻占他們的根據(jù)地,燒掉所有的窩點巢穴和藏身之處。不然他們就會一次又一次溜之大吉,你的任務(wù)目標(biāo)也會隨之消失!”他惡狠狠地盯著艾薩里昂,“我欣賞你以快制勝的想法——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是我們需要矮人的力量。必須為了我們所有種族的人民一舉徹底地消滅希爾瓦尼亞?!?/p>

艾薩里昂沒有回答。萊特道夫感覺自己現(xiàn)在面紅耳赤,但沒等他再開口,艾卓便把地圖交給貝朗納爾,開始用精靈的語言與艾薩里昂交談。他們的語言很怪異,萊特道夫越聽越心煩。他希望至少艾卓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艾薩里昂對艾卓的話語聽而不聞,但她并不讓步,那架勢簡直是要懟在他臉上。

貝朗納爾接過地圖展開。他看看前方,又看回地圖。他抬頭望向萊特道夫,指著地圖上的一處問:“這里就是塔蘭霍夫嗎?”

萊特道夫點頭:“是的,我剛剛也說了,這里離我們的目的地很近,非常適合用來當(dāng)突擊行動開始前的集結(jié)地。我們只有幾天時間了?!?/p>

貝朗納爾點頭,把地圖還給他。巫師疾言厲色地對其余二人開口說了些什么。艾薩里昂拉下臉來,搖了搖頭。

萊特道夫沮喪地環(huán)顧幾人,厲聲發(fā)問:“所以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艾卓看著他:“貝朗納爾說你選擇的路線很危險。那里有很多……”

她聲音小了下去,比劃了一個誰也看不懂的手勢,好像要從空氣里摘出一個合適的詞匯。

“墳塋。”貝朗納爾替她補(bǔ)充道。

“嗯,這條路線上有很多墳塋,而且里面的死者都不是很安祥。”艾卓說。

萊特道夫聞言笑起來。

“這里可是希爾瓦尼亞,“他說?!斑@整個行省的存在都是對莫爾的侮辱。你隨便找一個地方挖一鏟子,都能挖出一層顱骨。每一棵樹木都汲取著亂葬崗里的養(yǎng)分,每一座城鎮(zhèn)都修建在墓地之上?!?/p>

他俯身啐了一口,想要吐凈口中的濁氣:“如果我們要去塔蘭霍夫,曼弗雷德肯定會喚醒死者阻止我們,我們可以提前做好防衛(wèi)。”

“與其坐以待斃任由潮水沖刷,不如主動出擊遏制潮汐,”貝朗納爾開口,“我可以在行軍過程中封鎖、清理這些墳塋。”

他看向艾薩里昂:“我們寡不敵眾,塔爾·伊瑞斯的守望者閣下,而且身處敵境。想想你是怎么對付咕嚕的,艾薩里昂。那些綠皮匆忙行事,最終也難免千刀之死?!?/p>

“咕嚕?”萊特道夫喃喃自語;他所知道的唯一一個叫這個名字的生物早就淪為了歷史書的一個小小注腳。他凝視著精靈們,突然意識到一條巨大的時間鴻溝橫跨在他們之間。他們到底多少歲了?他把這個想法拋在一邊。他不想知道。

”剛剛提到的大部分墳塋不是在塔蘭霍夫境內(nèi)就是在塔蘭霍夫附近。正如我所說,那里是我們敵人的力量中心。奪取那里會大大削弱他的力量?!?/p>

艾薩里昂凝視他好一會兒,然后略略點了點頭,說道:“塔蘭霍夫。但我們不會等太久。如果我們在矬子們到來之前就把這個地方清理殆盡,就讓他們自己追在后頭跑吧?!?/p>

“我沒有異議?!比R特道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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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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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希爾瓦尼亞悲傷之谷之中

艾卓抬頭望著黑暗的天空。邪月與吉月盈滿正圓,將世界沐浴在炫目的光輝中。她靠在馬鞍上,手指撫摸著掛在腰上符文劍的劍柄。她默默地祈禱,感謝泰瑞昂教會她的一切。他們先是發(fā)現(xiàn)萊特道夫的殘肢掛在克洛德拜因村那片破敗惡臭的廢墟以南的一棵樹上,然后便陷入苦戰(zhàn),她已經(jīng)用上了她學(xué)到的每一種技巧、每一種劍術(shù)。

她回想起這位頗具男子氣概的盟友,便感到一陣悲傷。她認(rèn)識他的時間不長,也算不上多熟,但萊特道夫似乎是個挺不錯的人類。雖然他也有些急躁和魯莽,人類一貫如此。

他們也沒有等來矮人的助力——昂格里姆的軍隊沒能到達(dá)預(yù)定地點。貝朗納爾施了一個遠(yuǎn)視咒語,瞧見那幫矮人正在與最大的野獸人部落作戰(zhàn),艾卓身在荒原之上,距離這么遠(yuǎn)都能看到那處的硝煙。她分辨不出艾薩里昂是高興還是失望。他雖不是矮人的朋友,但現(xiàn)在即使是塔爾·伊瑞斯的守望者也能看出,如今他們無望的沖鋒無異于自殺。

盡管如此,他們?nèi)詻]有回頭。風(fēng)暴清道夫小隊奮力突破曼弗雷德·馮·卡斯坦因設(shè)下的重重阻礙——咆哮的死狼、成群的食尸鬼、尖叫的幽靈,以及盔甲上散發(fā)著屠夫似氣味的的吸血鬼冠軍。艾卓砍掉了很多吸血鬼的腦袋,其中還包括一個敢和她單挑的蠢貨。

貝朗納爾終于把他們帶到了艾莉薩拉發(fā)出無聲歌唱的地方,永恒之女的命運(yùn)、或許這個世界的命運(yùn),都將在此塵埃落定。

“想想看,一切最后歸于一個如此乏味之處?!必惱始{爾在她身邊低聲說道。法師站在山坡的邊緣,俯瞰著巨大的火山口,他們的目的地就位于山口正中央:九塊巨大的立石排列在巖土之上。在它周圍環(huán)繞靜立著一支龐大的亡靈大軍。艾卓懷疑即使加上人類和矮人的幫助他們也不一定能打敗這支軍隊。

“難道你更喜歡在芬努瓦爾平原上決戰(zhàn)?”艾卓問。

“事實上——確實,”貝朗納爾說,“這里的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氣息。這是他們的地盤而非我們的,在這里他們的優(yōu)勢可不僅僅在于數(shù)量。”

“那我們就必須更加努力地戰(zhàn)斗。”艾薩里昂說。這是他幾天來說的第一句話。他坐在他的獅鷲身上,手指埋在它脖子上厚厚的羽毛里。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安撫著這頭焦躁地抓撓地面的野獸。艾薩里昂的臉比以往更像一張面具了。

艾卓覺得無情者那張無情的鐵面下正為萊特道夫的死而感到自責(zé)。這名人類多次試圖說服艾薩里昂加快行軍速度,但每次都遭到拒絕。艾薩里昂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優(yōu)先確保道路上沒有埋伏,速度則是次要的。

他派艾卓清理了幾十座被毀的豪宅、廢棄的村莊和古老的墓穴。每一天,萊特道夫都越發(fā)失去耐心,最后他放棄了催促盟軍,只管不斷行進(jìn),直到最后犧牲。艾薩里昂什么也沒說。他們發(fā)現(xiàn)萊特道夫的尸體時他也古井無波,但自那以后也沒再提過這個人類的名字。

如果說艾薩里昂有錯的話,那就是他實在太傲慢,傲慢到認(rèn)為自己能肩負(fù)起整個世界。艾卓一直在想,是不是他與泰瑞昂、泰格里斯都具有這種怪異的傲慢。這群英雄們總是認(rèn)為如果他們犯了一個錯誤,世界就會停止運(yùn)轉(zhuǎn)。

不過,考慮到最近的情況,也許他們才是對的。

?“也許是時候告訴他們我們在為什么而戰(zhàn)了?!?艾卓輕聲說。貝朗納爾瞪大了眼睛。艾薩里昂沒有看她一眼。除了她、艾薩里昂和貝朗納爾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來營救何人的。他們隱瞞了自己的手下、人類和矮人,害怕因此散播恐慌。艾薩里昂沉默許久,艾卓覺得他可能是要拒絕。

最終他如釋重負(fù)一般垂下肩膀,說:“好?!?/p>

然后他開始行動。薩里昂一旦做出決定便不會再猶豫。艾卓騎在馬背上,望著泰倫洛克和伊瑞斯的戰(zhàn)士們集結(jié)在火山口的邊緣,艾薩里昂居高臨下發(fā)表講話。他說話漫長低沉,從容直敘,亦無半點修辭,只有直白、簡單的真相。

艾卓默默地觀察著,想知道結(jié)果會怎樣。她并不恥于承認(rèn)——至少對她自己來說——奧蘇安精靈還不如他們黑暗的親族那樣熱愛真理。世界本就是航行在安靜的謊言之海上的大船,而真相則是礙事的淺灘,令人避之不及。

艾薩里昂結(jié)束了講話。

一時間,聚集的各支小隊都安靜佇立,如同雕像。然后,一名戰(zhàn)士——從盔甲下的長袍樣式的來看應(yīng)該是一位賽雷丁貴族——行了一個古老的伊瑞斯禮節(jié),用彎曲的劍身掃過他的胸甲?!癐selendra yevithri anthri*,“他說,“以我等之死,愿許驅(qū)馳。”

*譯者注:精靈語,翻譯為By?our?deaths?we?serve,是古老伊瑞斯精靈的戰(zhàn)斗誓言。

艾卓注視著每一位戰(zhàn)士都發(fā)出誓言。艾薩里昂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她策馬向前來到他身邊,也拔出了自己的劍刃。她凝視著他,把劍身放在胸前。

“你聽到他們的決意了,無情者。”她說。

他臉上掠過一絲微笑:“我聽到了。”他拽起風(fēng)暴之翼的韁繩,也拔出自己的劍放在胸甲上。獅鷲從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展翅翱翔的時刻,長嘯一聲拔地而起。

“Iselendra yevithri anthri,”艾薩里昂高喊?!盀榱艘寥鹚?!為了泰倫洛克!為了艾莉薩拉!讓我們?yōu)檫@個黑暗之地帶來光明!”他拉住風(fēng)暴之翼,巨獸震吼著躍入空中。

風(fēng)暴清道夫小隊隨著雷鳴般的聲響投入戰(zhàn)斗。

“烏西里安的牙齒在上,看看他們,”曼弗雷德嘶聲笑著張開雙臂,“看看他們,我的騎士們!看看這群奧蘇安的驕傲吧,要知道這場盛大的游戲就要落幕了。我們的敵人已經(jīng)潰不成軍,只能茍延殘喘。”

盡管曼弗雷德極力虛張聲勢,但他還是認(rèn)出了率領(lǐng)精靈的那名戰(zhàn)士——那是無情者艾薩里昂,在兩年前的納迦什扎大戰(zhàn)中曾與他對戰(zhàn)。在奧蘇安的所有戰(zhàn)士中只有泰瑞昂能略勝艾薩里昂一籌。

九魔祭壇的背風(fēng)處,他和德拉肯霍夫騎士團(tuán)站或跨在坐騎上。古老的立石坐落在光裸的山丘上,俯瞰著悲傷之谷。山坡上寸草不生,粗糙的深色土壤看起來像是耗盡了每一絲生命能量。在每一塊立石的腳下放著納迦什九書中的一本,黑色阿克漢穿梭其中,亡靈至高王的法杖阿拉卡納什輕輕一敲,就喚醒了每本駭人巨著中蘊(yùn)含的力量。

半死不活、無知無覺的囚犯們被集中在那些石頭中間。除了沃克瑪之外,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識,因為阿克漢要求這位老人清醒著目睹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曼弗雷德非常樂意默許這一要求。他轉(zhuǎn)向新來的人,大步走到被一對尸妖挾持著的沃克瑪面前。老人無力地咒罵著,朝吸血鬼的方向虛弱地?fù)潋v著。

曼弗雷德抓住他的下巴,湊近身子:“他們來不及救你了,老頭。黑日的熱量已經(jīng)降臨在你身上,萬物的終結(jié)在你的血液中攪動。你感覺到了嗎?”

“我只感覺到了對你的鄙夷,吸血鬼!”沃克瑪沙啞地說。

“我對你也是這種感覺?!甭ダ椎驴聪蛭挚爽斏砗蟆R坏佬杉t的光沖天而起,在立石深處顫動,他猶豫了一下,一時有些遲疑。既然時機(jī)已到,他是否有勇氣抓住時機(jī)?他搖了搖頭,看向阿克漢。在石圈的中心,巫妖站在一口巨大的釜前。許多尸妖站在附近,手里拿著其他的圣遺物:巫術(shù)王冠、納迦什之爪、墮落之刃和黑色盔甲。

“好吧,巫妖?你準(zhǔn)備好開始了嗎?”曼弗雷德問道。

“我準(zhǔn)備好了?!卑⒖藵h說。他把法杖放在一邊,粗糲的聲音念出咒語,把第一個祭品拖了上來。那名尤里克信徒掙動了一下,但他太虛弱了,什么也做不了。

阿克漢拔出刀,把這位牧師拖向大釜:“別打擾我,吸血鬼。我必須全神貫注。”

曼弗雷德正要回答,突然響起了婉轉(zhuǎn)的號角聲,他不由得轉(zhuǎn)過身去。精靈們?nèi)缗Z般從黑暗的天空中襲來,口中吟唱著怪異而悲傷的歌曲。他們沖進(jìn)腐朽亡靈的隊伍,精煉鋼鐵鑄就的盔甲在九魔祭壇不祥光芒中閃閃發(fā)光。精靈法師們在一名身著鮮艷藍(lán)袍的法師的帶領(lǐng)下,踩在漂浮的石柱上越過戰(zhàn)場,為峽谷中枯萎的植被注入了狂暴的活力,戰(zhàn)場瞬間天翻地覆,樹根、荊棘和枝干纏繞住亡靈們,將它們紛紛撕碎。

曼弗雷德用意念鞭笞著他的軍隊,驅(qū)使他們向前抵抗入侵者。惡臭難聞的隊伍包圍了精靈,把他們圍困在騷動的死尸之間。腐爛的爪子從酸化的土壤中掙脫,抓住精靈們的靴子和腿甲,讓他們動彈不得,用生銹的劍和破碎的矛進(jìn)行血腥的收割。

曼弗雷德?lián)]動一只手:“魔鴉!召集你的人來作戰(zhàn)!“

艾瑞肯仰起頭,發(fā)出一聲可怖的尖叫,叫聲沿著一塊塊立石傳導(dǎo),在空中回響。他的吼叫被兵戈之聲吞沒時,駭人的食尸鬼親族投入了戰(zhàn)斗,它們的形體比那些疾跑的同伴還龐大、比食人的兇魔還寬闊,渴望著前去搏殺生者,就連亡靈也被他們踏得粉碎。精靈們弓如霹靂,長矛不斷向前戳刺,擊倒了許多野獸,但漏網(wǎng)之魚劇毒的利爪撕裂了銀甲、刺穿了血肉,精靈們尖叫著死去。

曼弗雷德轉(zhuǎn)過身來,規(guī)模龐大的裝甲騎兵和高速戰(zhàn)車正在沖擊他的軍隊左翼。精靈騎士們在骨骼碎裂撞擊的聲響中橫掃死者的軍隊,發(fā)出了激動人心的戰(zhàn)斗吶喊。骷髏被碾為齏粉,古老的尸妖在雷鳴般的沖鋒中四分五裂、從永恒的奴役中解放出來。曼弗雷德不斷咒罵著。

“現(xiàn)在別無他法了,”奈克托洛斯伯爵說;這個瓦格拉維亞人拔出了刀刃,看向曼弗雷德,“我們要上嗎?”

“不要一股腦都沖上去。”曼弗雷德看向伊麗莎。

“保護(hù)好那個巫妖,”他用只有她能聽到的音量低語,“阿克漢肯定會在最后一刻背叛我們。如果他有什么輕舉妄動,就阻止他?!?/p>

“別擔(dān)心,表兄,”伊麗莎把一縷亂蓬蓬的深紅色長發(fā)從臉上吹下來,“不管怎樣,今天的勝利都會屬于我們?!?/p>

“很好?!甭ダ椎抡f。他爬上懼淵獸的鞍,環(huán)顧四周,看著集結(jié)在一起的德拉肯霍夫騎士團(tuán),心中洶涌澎湃。不太正直的人可能會將這種感受稱之為驕傲。這些都是希爾瓦尼亞最偉大的戰(zhàn)士,是他親手鑄就的中堅力量。他們是為他贏得最終勝利的利刃。

”要知道,我的戰(zhàn)士們,今天是永恒的第一天。在這一天,我們把一個鮮血淋漓、嚎啕啼哭的新世界從舊世界的子宮里掏出來。你們的忠誠不會被忘記。你們的英勇將被銘記到底?,F(xiàn)在,出擊!”他大喊,“為了生者的毀滅和死者的榮耀,出擊!”

他拔出劍,高高地舉起:“出擊!”

他們沖了出去。這群夢魘的雙眼宛如地獄,濃重的黑色馬蹄踏碎草皮呼嘯而過,一面黑色盔甲組成的死亡之墻在曼弗雷德的帶領(lǐng)下降臨峽谷。曼弗雷德騎在馬上,想要吸收四周的殘存的魔力來編織咒語,但魔法之流從他手中溜走,似乎是在阻止他。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阻止他施咒的不僅僅是變化無常的魔法之風(fēng)。他瞥見懸浮在遠(yuǎn)處的巖石高臺上有著精靈法師的身影,便咆哮起來。他離那里太遠(yuǎn),沒法親自對付那家伙,但他可是一切亡靈之主!

曼弗雷德從馬鞍上站起來,喉間吐出一聲怒號,他頭頂猛地浮現(xiàn)出幽靈和鬼魂的輪廓。那支亡靈小隊射向遠(yuǎn)方漂浮的巖石柱。它們像一股骯臟的水,流過那名法師的劍圣侍衛(wèi),冰冷的手指直撲法師。法師猛地伸出雙手,凈化之火呼嘯而起,向四面八方攻去。生者觸之毫發(fā)無損,但亡靈紛紛灰飛煙滅。幽魂爆發(fā)開來變作灰燼云霧,僵尸如火炬熊熊燃燒。很快,精靈們周圍只剩一圈倒地的焦尸。

曼弗雷德笑了——盡管他的仆從沒能殺死那個精靈。但他們已經(jīng)達(dá)到了目的。精靈法師已經(jīng)敗下陣來,自顧不暇間,他不再能全盤遏制曼弗雷德的法術(shù)。曼弗雷德抓住時機(jī),拔出劍來,一邊策馬加速,一邊在顫動的空氣中刻畫出一個可憎的符號。整片戰(zhàn)場之上,剛剛死去的戰(zhàn)士抽搐著復(fù)生。無論他的軍隊遭受了什么損失,須臾之間都會得到彌補(bǔ)。

然而,他能感覺到那個精靈法師正試圖抵消他剛剛所施的法咒。他咬牙切齒,猛拉著戰(zhàn)馬。他舉起劍,身后響起了刺耳的號角聲,德拉肯霍夫騎士團(tuán)以超乎自然的速度集結(jié)在他身旁。到了親自對陣法師的時刻了。曼弗雷德?lián)]劍割斷長風(fēng)。

萬眾一心,德拉肯霍夫騎士團(tuán)發(fā)起沖鋒。

阿克漢可沒工夫同曼弗雷德深情道別。這場戰(zhàn)斗與他無關(guān)。他把另一個祭品的血倒進(jìn)釜中,思考著接下來的日子該怎么過。他不知道納迦什回歸后他會有什么下場,但無論如何他都不害怕。他把這具尸體扔到一邊,然后挑出下一個祭品。

他身后的吸血鬼幾乎悄無聲息地從鞘中拔出籃狀護(hù)手劍。阿克漢聽到了動靜,卻沒有轉(zhuǎn)身:“你覺得他會感謝你嗎,女人?”

這像個冷笑話——曼弗雷德一直對背叛無比警惕,但他讓最不值得信任的隨從來擔(dān)任阿克漢的警衛(wèi)。

?“我對付你,和曼弗雷德說什么可沒關(guān)系?!?伊麗莎說。她大步走向阿克漢,靴子上的馬刺刮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微聲,長劍垂在身側(cè)。她跨過了前幾次獻(xiàn)祭后阿克漢扔在地上的尸體——莎萊雅信徒、尤里克信徒、拉諾德信徒。他把備好的最后一個祭品放在冒泡的大釜邊上,把刀對準(zhǔn)那個面如死灰的年輕人的喉嚨。

“我不是在說曼弗雷德?!卑⒖藵h一邊說,一邊用匕首劃過俘虜?shù)难?。年輕的莫爾牧師發(fā)出了一聲呻吟,他的生命之血噴涌而出,匯入釜中其他人沸騰的血液。確認(rèn)尸體已經(jīng)排干了最后一滴血后,阿克漢小心地把尸體扔在地上,以免被鮮血濺到。即使只碰到身上微微一滴,也會帶來災(zāi)難性的后果。

伊麗莎停住腳步:“艾瑞肯恢復(fù)理智的時候會感謝我的。恩努伊只是一種短暫發(fā)作的瘋狂——是他血液中的一個缺陷。等他發(fā)完瘋,我會給他個教訓(xùn),讓他知道自己該在什么位置?!?/p>

“你現(xiàn)在多么像一個女人,認(rèn)為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對男人最好?!卑⒖藵h尖銳地點評。

“你現(xiàn)在多么像一個男人,認(rèn)為一個女人不知道什么對他最好,”伊麗莎說,“你想阻止我嗎,老骨頭,或者想看我現(xiàn)在就終結(jié)你的計劃?”

她把劍舉到莫吉亞娜的脖子上。湖神仙女的眨眨眼睛,把頭仰向身后。

“動手吧,”她低語?!皻⒘宋?,不然就太晚了?!?/p>

“你閉嘴,”伊麗莎怒火中燒,毫不退縮地看著阿克漢,“哼,巫妖……有本事你就試試。你可找不到第二次舉行儀式的機(jī)會了?!?/p>

“那你就動手吧,讓世界陷入瘋狂與毀滅,”阿克漢手里松松地握著他那把匕首,“如果納迦什不能崛起,世界就會燃燒。無論你陰謀計劃如何,也將隨之燃燒?!?/p>

“他崛起了又怎么樣?我們對他卑躬屈膝,然后最終被永遠(yuǎn)遺忘?不,我不接受,”伊麗莎說,“被烈火吞噬,也好過淪為提線木偶。”

“命運(yùn)不過是個嘲弄者,”阿克漢說,“一個女人曾經(jīng)這樣對我說。她和你一樣,也拒絕向納迦什臣服。她告訴我,沒有什么是‘必然發(fā)生’的——除非你親自去做。我至今仍然不知道她是對是錯?!?/p>

他低頭看了看大釜。

“納迦什必會崛起。世界必會為之戰(zhàn)栗。但是明天太陽還是會升起。希爾瓦尼亞和巴托尼亞仍將在此。但如果他沒有崛起,太陽將會熄滅,希爾瓦尼亞會被火焰、鮮血和混沌吞噬。阻止這樣的未來便是我的必做之事?!彼e起手,指著九魔祭壇外激斗的戰(zhàn)場,“而那是你的必做之事?!?/p>

伊麗莎懷疑地瞪他幾秒,然后回頭看向他所指的方向。這場戰(zhàn)斗是一場大屠殺;兩列騎兵沖殺在一起,精靈和吸血鬼永恒的生命霎時間便宣告終結(jié)。

“你說的是什么——”她開口。

“那里,”阿克漢說,“魔鴉正在獨自對抗奧蘇安的英雄。那個女人曾打倒過惡魔、還有比災(zāi)難似的飲血者都要更可怖的敵人?!?/p>

伊麗莎轉(zhuǎn)過身來面對他,眼睛瞇成猩紅的斜線。

“瞎說,”她不滿地低語?!熬`殺不死他。他是我親自訓(xùn)練的,比騎士團(tuán)中任何其他人都更擅用劍?!?/p>

“你認(rèn)為他會贏嗎?或許,她會砍下他的頭,就像砍下那些曾與他并肩作戰(zhàn)之人的頭顱一樣?你的食人王子孤軍奮戰(zhàn)……還是你會去幫他最后一次?”阿克漢繼續(xù)說,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

“他要是這樣就死了,那就死去吧!”伊麗莎咆哮著。

“那你為何猶豫不決?”

她還沒動阿克漢就知道她的選擇了。他早就在見過這樣的表情。有些生靈擁有一種務(wù)實的殘忍品格,甚至能勝過納迦什矯揉造作的惡毒。吸血鬼往往具有這種資質(zhì)——如果活得夠久。這種強(qiáng)烈的欲望能讓他們?yōu)榱俗约旱哪繕?biāo)不惜一切代價。他們會對自己撒謊,將這種癡迷矯飾為權(quán)利。

但有些人也就到此為止了。

有些人來到暗夜的海邊,然后掉頭折返。

伊麗莎壓低手中的劍,轉(zhuǎn)身沖向戰(zhàn)場。

“跑得快一些吧,小吸血鬼,“阿克漢說完,轉(zhuǎn)向湖神仙女,”現(xiàn)在我們回歸正題,莫吉亞娜?!?/p>

“她是對的,你知道……火焰還是勝過灰塵,”莫吉亞娜闔上雙眼,輕聲低語,“死亡也勝過即將來臨的命運(yùn)?!?/p>

”我向你發(fā)誓,會讓你死去。你的靈魂不會再在他或我的命令下蘇醒,”阿克漢說,把她拉起來,“你會死去,不會再受苦了?!?/p>

“你保證?“

阿克漢猶豫幾秒,然后點了點頭。“我保證?!?/p>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可能我的心中還殘留著一絲憐憫吧?!彼f。

被阿克漢割斷喉嚨時,莫吉亞娜笑了。

奇異的云彩開始在空中聚集,黑暗的蒼穹顯露惡兆。尖叫的鬼魂翔集在石圈附近。狂風(fēng)大作,呼嘯猶如垂死野獸。阿克漢放下莫吉亞娜的尸體,打了個手勢,尸妖把沃克瑪拖到他腳邊。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你這死尸!但你最終會落入西格瑪之手,”老人唾了一口,“你的骨頭必被祂的戰(zhàn)錘擊碎,你被祂碾作的灰塵會四散于風(fēng)中。“

“我確信他會的,都會的,”阿克漢說,“你知道,你生來就是為了這一刻。你所有的年歲、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此刻。你血管中流動的血液和你的神相同。是他摧毀了納迦什、讓世界變成現(xiàn)今的模樣?!?/p>

沃克瑪?shù)纱笱劬?。阿克漢做了個手勢,尸妖們把黑色盔甲套在了老人身上。沃克馬掙扎著,尖叫著,咒罵著,但他太過虛弱,無法掙脫劫持者的控制。他召喚神的詛咒加諸阿克漢之身。阿克漢抬頭,靜靜等待?,F(xiàn)在應(yīng)該就是“就在此刻,曼弗雷德的魔法突然失效啦!”的那個瞬間……如果這是個童話,事情應(yīng)該就會這樣發(fā)展。但什么事也沒發(fā)生。

他低頭看向沃克瑪:“無事發(fā)生。我認(rèn)為這足以證明我們所有人都不過是在命運(yùn)的掌心起舞。這都是注定。千千年前的諾言跨越時空,將在此刻兌現(xiàn)。我們都只能演好各自的角色?!?/p>

盔甲的最后一個扣子系緊,被牢牢鎖在老者身上。尸妖一退開,沃克瑪就因為盔甲的重量癱軟下去。阿克漢做了個手勢,囚犯們被殺時丟在一旁的鐵鏈在他的命令下立了起來,叮當(dāng)作響。鎖鏈向前沖去,纏繞住沃克瑪,把他捆住,重新立起來。阿爾坎指指大釜,鐵鏈拖著沃克瑪飛到空中,腳朝下放進(jìn)釜中。阿克漢虔誠地舉起巫術(shù)王冠,戴在老人血跡斑斑的額頭上。

沃克瑪呻吟著,雙眼翻白。阿克漢可以聽到,納迦什的聲音在老人的腦海中低語時,王冠也在沙沙作響。阿克漢取回阿拉卡納什,開始吟唱求禱和覺醒的儀式。

伊麗莎疾馳穿過戰(zhàn)場,速度比德拉肯霍夫馬廄中的任何一匹黑馬都要快。她揮舞劍刃,砍下無論生死的、任何擋路的東西。艾瑞肯本來和騎士團(tuán)在一處。她去找阿克漢、試圖阻止儀式前,看到了他們正在發(fā)起沖鋒,精靈們也全速迎擊?,F(xiàn)在峽谷的中心到處都是嘶鳴的戰(zhàn)馬、破碎的盾牌和倒下的尸體,四周一片混亂。

她沖進(jìn)混戰(zhàn)之中,迎面對上一位精靈騎士,她的利刃橫掃而過奪走了他的生命。她看到德拉肯霍夫的旗幟在詭異的微風(fēng)中飄揚(yáng),便知道曼弗雷德就在那里;他在哪里,艾瑞肯和其他親信也會在哪里。

然后她看到奈克托洛斯正在與一位精靈騎士決斗,他過于寬大的下巴大張著,捧腹大笑。尼克圖斯憑借翼膜在空中飛馳,把敵人從馬鞍上抓起,摔得粉碎。旗幟之下,曼弗雷德和艾瑞肯正背對背地作戰(zhàn)。但她瞥見他們的那個瞬間,一道可怖的刀光一閃而過,扛著戰(zhàn)旗的德拉肯霍夫騎士應(yīng)聲而倒。那道光來自一把握在一個女精靈手中的長劍,她雙手緊握著利劍,一下躍入空中,那柄戰(zhàn)旗隨著她的動作轟然倒地。

曼弗雷德回身,但速度太慢。熾熱的劍鋒掃過,留下白熱的尾跡。艾瑞肯躲過了那一擊。他和精靈來回閃躲,短兵相接鏗鏘作響。伊麗莎穿過交戰(zhàn)的人群,奮力向他們走去,阿克漢的話在她的腦海中回響。

在那一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她所有的希望、夢想和陰謀詭計都化為灰燼與焦炭,被驅(qū)使她走向所愛之人的烈火吞噬。這就是愛,建立在仇恨、鮮血和欺騙之上。也許這是他們這般生物能得到的唯一的愛。因為愛,她才會計劃著用她唯一知曉的手段把他帶回身邊,向他表明他仍然需要她,他屬于她。但她失敗了。所有的謊言和欺騙都無濟(jì)于事,只是把他在那條危險的道路上越推越遠(yuǎn)。

她將一名精靈撞倒在地,猛砍下去。當(dāng)她抽出長劍時,她看到艾瑞肯已經(jīng)丟了劍,正抓著德拉肯霍夫的旗幟抵御對手。他試圖擋下精靈的一擊,精靈卻順著旗桿劈了下來。她的劍狠狠擦過他的胸甲,他跌倒在地。

“不!”伊麗莎嚎叫起來。她撲向精靈,瘦削的身軀像一股水銀一樣扭轉(zhuǎn)。女精靈把艾瑞肯按在地上,舉起了劍。伊麗莎擋住了那一擊,用力地一砍,把那女人仰面打退。

“他是我的!”她咆哮著,伸出劍刃。她低頭看了一眼艾瑞肯。他雙眼緊閉,胸甲被先前那一擊劈開。黑色的血液從中涌出,他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女精靈用母語怒罵著,伊麗莎轉(zhuǎn)回去看向她的對手。

伊麗莎審視著她,評估著她的對手。她的盔甲千瘡百孔,長袍也破爛不堪。但她面容平靜,絲毫沒有疲倦或恐懼。她穩(wěn)穩(wěn)地握著手中的劍。她自信地出劍,伊麗莎幾乎難以招架。她們互相繞圈,彼此試探。

下一瞬她們交手在一起,就像母獅爭奪獵物一樣。女精靈很強(qiáng)大,而且出人意料,她比伊麗莎預(yù)想的還要狂暴。即使是帶疤者也沒有那么兇悍。她被迫連連后退。

有什么東西在她腳下一絆,她向后滑倒。德拉肯霍夫旗幟的碎片纏住了她的腿,她差點被這種蠢事逗得笑出聲來。她跌倒在地,劍摔出手中。精靈舉起劍猛撲過去。

下一刻她背后升起一個漆黑的身形,砸在她身上,咆哮著把她推倒在地。伊麗莎急忙站起來,撿回她的劍。艾瑞肯的毒牙深深地刺進(jìn)了女精靈的脖子,搶過她的劍,扔到了一邊。她尖叫著從腰帶上拽下一支匕首,刺中了他的胸口,他踉蹌地抓住刀柄。女精靈單膝跪地,一只手緊扣著喉嚨。她的眼睛因疼痛而變得暗淡,慌忙找回劍。伊麗莎踩住她的劍,把自己的劍尖抵上了精靈的喉嚨。她繃緊全身,準(zhǔn)備一劍捅穿她。

伊麗莎聽到他們身后傳來了一聲可怕的咆哮,就連大地也為之顫動。她感覺到一股神奇的力量席卷了她。有什么東西掉在她身旁的地面上。她低頭一看,那是一具發(fā)黑的尸體,身著燒焦的藍(lán)色長袍殘片。

“謝謝你,我可愛的表妹。你給我制造出了對付那個遭瘟的法師所需的喘息之機(jī)?!?曼弗雷德在她身后說。

“稍等一下,我再給你造一個!”她咆哮著。她正要把刀刃刺下時,感到曼弗雷德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不,別這樣。這個精靈的心底存在著靈魂。大多數(shù)精靈不過是由虛榮與脆弱的自尊的纏繞編織出的結(jié),但我認(rèn)為她體內(nèi)有著……更加野性的存在,”曼弗雷德輕聲說道,“她殺死了你好幾個騎士同伴,還差點殺了你們兩個?!?/p>

他走上前,腳下碾碎了死去的法師燒焦的頭骨。女精靈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曼弗雷德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她沒能起身。他看向伊麗莎:“我把她交給你好好照顧,可愛的表妹。你和魔鴉可以把她轉(zhuǎn)化成吸血鬼。不過我懇求你,溫柔一點?!?/p>

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緊緊抓住自己的腦袋。伊麗莎覺得腦子里有黃蜂在嗡嗡叫,但那聲響轉(zhuǎn)瞬即逝。

“那是什么?”她唾了一口。

“納迦什?!甭ダ椎逻谥勒f。他從她們旁邊彈開,全速沖向九魔祭壇。他奔跑時,懼淵獸不知從哪里出現(xiàn),跟在他身邊疾馳。曼弗雷德沒有停下來,伸出手越上了馬鞍。伊麗莎看著他走遠(yuǎn),然后又轉(zhuǎn)向艾瑞肯。奈克托洛斯伯爵和尼克圖斯也走了過來。兩個吸血鬼看起來都像方才跋涉過尸山血海,奈克托洛斯從艾瑞肯的胸口拔下劍,高舉起來。

“剛剛好避開了他的心臟。我不是在說名字的事哈,不過他有一種馮·卡斯坦因式的運(yùn)氣。” 他笑著說。

“他會活下來的,孩子,”尼克圖斯安慰一般地咯咯笑起來,“你的食尸鬼王子是個硬骨頭?!?/p>

伊麗莎在艾瑞肯身邊坐下,撫摩著他的臉頰。他凝視著她。

“你——你為什么來找我?”他沙啞地說。

“傻瓜,”她溫和地說?!拔也粫屓魏稳穗x開我。尤其是你?!?/p>

她俯身吻向他。她能嘗到他和女精靈血液的味道。她向后坐下,把一縷亂蓬蓬的頭發(fā)塞在耳后,回頭看向九魔祭壇。石頭周圍的風(fēng)呼嘯著攀至頂點,石柱也開始散發(fā)出灼熱的光芒。不管那里在發(fā)生什么,她都已經(jīng)無能為力?,F(xiàn)在都交給曼弗雷德了。她回頭看著艾瑞肯,悲傷地笑了笑。

“自由時間要結(jié)束了,親愛的?!彼f,又給了他一個吻。

?

曼弗雷德瘋狂地奔向九魔祭壇,咆哮時露出滿口獠牙。伊麗莎辜負(fù)了他的期望。之后他會懲罰她和她的寵物。但當(dāng)務(wù)之急是必須在阿克漢完成儀式之前到達(dá)石圈之中。不能讓納迦什不受約束地回歸。

他只顧盯著目的地,沒有注意到頭頂掠過的陰影。不一會兒,一陣疼痛突然貫穿了他的身體,兩只巨大的爪子刺穿了他的盔甲。曼弗雷德猛地向前撲出,越過坐騎的腦袋,重重摔在地上。他滾過堅硬的土地,他的坐騎四分五裂,飛濺他一身骨肉。在散去的塵埃之中,他看到艾薩里昂那頭該死的獅鷲像一只長滿花紋的巨型猛禽一樣俯沖而下。嘯叫聲穿透了他的頭骨,精靈的長矛刺向他的心臟,他猛地拔劍出鞘。

曼弗雷德咆哮著彎腰躲閃過這一擊。他騰空而起,對上俯沖的獅鷲,精靈的矛尖劃過他的肩甲,撕裂他的斗篷。他的劍刃刺穿了它毛茸茸的胸膛,那只巨獸痛苦地尖嘯起來。它揮舞爪子把他擊倒,奮力掙脫了長劍,墜落在九魔祭壇聳立的山坡腳下。

曼弗雷德滿臉是血,跳起身來,奔向那只墜落的野獸。當(dāng)他走近那生物時,艾薩里昂已經(jīng)站起身來,傷痕累累,但毫不屈服。他用難言的目光注視著倒下的坐騎,然后把劍伸向曼弗雷德。

“你擋了我的路?!彼f。

曼弗雷德咧嘴一笑:“擋了又如何,精靈?!?/p>

艾薩里昂大步向前走去:“我今天沒時間陪你,野獸。你最好現(xiàn)在就滾,我們改日再戰(zhàn)?!?/p>

“抽個空嘛?!甭ダ椎峦铝丝谕倌_@家伙的傲慢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精靈厚顏無恥的態(tài)度刺痛了。他們怎么敢侵入他的土地,還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當(dāng)精靈向九魔祭壇沖去時,他橫刀發(fā)難。

兩把長劍。一把是由早已衰落的帝國之中最偉大的工匠鍛造,另一把是由有史以來行走在這個世界的白色邊界線上的最偉大的文明鍛造,短兵相接發(fā)出如同虎嘯的聲響。曼弗雷德一邊跺腳一邊尖嘯,爆發(fā)出一聲闊世已久的戰(zhàn)吼,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竟本能地發(fā)出了這種聲音。艾薩里昂一聲不吭,接下吸血鬼的招數(shù)再反擊回去,面上不露半點難色。

曼弗雷德的速度比以往若干個世紀(jì)加起來都快。他的移動遠(yuǎn)超過人眼所能看清的速度,如此之快,把他的血肉都摩擦得生疼。然而艾薩里昂仍能以刺痛曼弗雷德雙眼的優(yōu)雅地躲過了每一次攻擊——除了這一擊。曼弗雷德滿意地冷哼一聲,他的長劍砍中精靈的手臂,輕而易舉地切開盔甲和衣料,嵌進(jìn)其下的血肉之中。艾薩里昂踉蹌著,第二擊從他身側(cè)削過,撕裂了他的胸甲。曼弗雷德笑起來,鼻孔里充斥著精靈血液的甜美氣息。

“死亡,戰(zhàn)士——死亡就是你在這里能找到的全部。死亡和死后的永恒奴役,”他繞著艾薩里昂轉(zhuǎn)了一圈,繼續(xù)嘲諷道,“我想你可以來當(dāng)我的護(hù)衛(wèi)。托你的福,都快不剩幾個了。精靈,你喜歡嗎?我要燒毀你們?nèi)嗣衩利惖陌姿?,把他們都變成我的財產(chǎn)。到那個時候,我會讓你殘缺不全的軀殼領(lǐng)導(dǎo)我的軍團(tuán)。”

他想要激怒精靈,鼓動他瘋狂攻擊,忽略自己的身體狀況。然而正相反,冷酷而謹(jǐn)慎的精靈向他走來。他擋開了曼弗雷德的下一擊,劍鋒差點劃開吸血鬼的喉嚨。艾薩里昂以機(jī)器般的精度計算好每一擊,用最小的力度制造出最大的傷害。如果此刻占下風(fēng)的人不是曼弗雷德,他一定會對這樣的戰(zhàn)士印象深刻。

他們交手時,他意識到,很久以來他第一次成了對決中的更生疏的那一方。多年來他一直依靠古老的技能和純粹的蠻力四處取勝,但此刻,他終于遇到了一個無法輕易擊敗的對手。

艾薩里昂的劍一擊劈開了他的胸甲,切開了胸甲下的血肉。第二擊像錘子一樣精準(zhǔn)地?fù)糁辛寺ダ椎碌那氨郏蛩榱怂墓穷^,砍斷了肌肉,殘肢僅靠一絲劇痛的肌肉掛在他身體上。曼弗雷德哀嚎著、踉蹌著退后,緊抓住受傷的手臂,他的劍掉落在塵土之中。他眼中的世界旋轉(zhuǎn)著,他仿佛看到所有的希望和夢想在他面前化為灰燼。

“不,”他低吼?!安唬∥业膽?zhàn)斗是如此漫長,如此激烈,現(xiàn)在不能就這樣被你打敗!”

他一邊咆哮,一邊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死亡魔法在冷酷前行的精靈面前融合,黑劍騰空而起,組成六重劍技。艾薩里昂在刀光劍影間迂回,躲過了每一次攻擊。

曼弗雷德在山坡上蜷縮著身體,看著精靈奮力躲過長劍前行。黑劍只是一種障眼法。它們很快就會消失,艾薩里昂便可以再次自由地進(jìn)攻了。他只有幾刻的行動時間。他無視受傷手臂上傳來的疼痛,聚集起魔力釋放出一道原始而扭曲的魔咒。他腿腳不穩(wěn)地站起來,他的世界中只剩下艾薩里昂優(yōu)雅的身形。如果他能殺死精靈,那就萬事大吉了。他伸出手來,黑色的閃電在前臂和彎曲的手指間流竄著,噼啪作響。

但釋放咒語之前,他聽到一聲低沉的咆哮。沉重的身影掠過山坡,灑下一路的鮮血和羽毛。獅鷲的喙“啪”的一聲咬在他伸出的手臂上,爪子猛抓他的胸膛和大腿。曼弗雷德被這頭巨獸的重量壓在地上,尖叫起來。他釋放的咒語殺死了它,但對戰(zhàn)局無濟(jì)于事。

“不!該死的,不要!”曼弗雷德尖叫著,一邊懇求命運(yùn),一邊試圖從死去動物的爪子和喙之中掙脫出來。

“不!現(xiàn)在不行!艾薩里昂——面對我,你這該死的混賬!”他尖叫著,艾薩里昂只向后瞥了一眼就爬上了山坡。

“艾薩里昂……”曼弗雷德在獅鷲的尸體下面一邊扭動著,一邊哀號。

艾薩里昂大步走向立石,似乎每走一步都在積聚更多力量。當(dāng)他走近那里時,他身周亮起了光芒,噼啪作響。曼弗雷德虛弱地嘎嘎大笑。當(dāng)然,阿克漢當(dāng)然早已施放了防御魔法!

但當(dāng)艾薩里昂雙手持劍,將劍插入那道神秘力量構(gòu)成的屏障時,曼弗雷德的笑聲停滯了。魔法噼啪作響,魔力噴涌而出,在劍刃周圍翻滾,好似十分痛苦。精靈劍刃上的符文像紅熱的煤炭一樣發(fā)出光芒,艾薩里昂進(jìn)入了九魔祭壇的內(nèi)環(huán)。

曼弗雷德痛苦地咆哮著,從死去的獅鷲身下掙脫出來,留下了比預(yù)想的更多的鮮血和骨肉。他流血不止,踉踉蹌蹌地跟在精靈身后,用最盡最后的力氣撲向精靈制造出的缺口。

他太慢了。他撞上那道神秘屏障,跌跌撞撞地后退。他用已經(jīng)痊愈的拳頭捶打著障礙物,哀號的亡魂在他周圍飛旋著。他看到艾薩里昂扔掉冒著煙熔化了的長劍。

阿克漢背對精靈,站在釜前,一只手握著永恒之女金色的長發(fā),把她的頭和軀干壓在釜緣上。他另一只手拿著刀,準(zhǔn)備割斷她的喉嚨——同其他祭品一樣。在大釜的中央,沃克瑪有氣無力地掛在一張詭秘的鐵鏈網(wǎng)之上。

艾薩里昂咆哮著,如同他犧牲的坐騎一樣沖上前去。阿克漢松開俘虜,轉(zhuǎn)過身來。艾薩里昂向他撲過去,雙手掐住巫妖瘦骨嶙峋的脖子。阿克漢瞪視著精靈:“放開我,戰(zhàn)士?!?/p>

艾薩里昂把巫妖重重摔在大釜上,好像要把他摔成兩半。阿克漢接著說:“很好。正好我也沒工夫再憐憫別人了?!?/p>

阿克漢的雙手一拍,抓住精靈的手腕。立時,一團(tuán)銹塵從艾薩里昂的臂鎧上翻騰而起。曼弗雷德注視著,歲月詛咒吞噬了艾薩里昂。魔力沉著地擴(kuò)散在他的金屬與肉體之上,使血肉枯萎,將盔甲撕裂。精靈的頭發(fā)變得蒼白干枯,血肉變得如同羊皮紙一樣平滑單薄,但他仍舊沒有松開禁錮著阿克漢的手。直到最后,他的目光也一直盯著巫妖的雙眼。

最后,無情者艾薩里昂、塔爾·伊瑞斯的守望者,化作了一片塵埃,沒留下一聲嘆息。

阿克漢踉踉蹌蹌地往回走,他眼睛里閃爍著女巫般的光芒,還有某種可能是遺憾的情感。曼弗雷德又開始拍打屏障,阿克漢轉(zhuǎn)過身,猛地把艾莉薩拉拉起來。他又拿起匕首。

“我父親會毀滅你,巫妖,”她說。曼弗雷德深受震撼。她的聲音里沒有恐懼,只是認(rèn)命了。

“孩子,你已經(jīng)父親死了。我的盟友已經(jīng)動手了?!?/p>

“盟友?什么盟友?“曼弗雷德大喊,”阿克漢——讓我進(jìn)去!“

阿克漢無視了他。他看向艾莉薩拉,她說:“看來就算你全力以赴,也仍舊是一無所知啊?!?/p>

“我們走著瞧吧,”阿克漢說完瞥了一眼曼弗雷德,“別再砸我的屏障了,吸血鬼。你越來越煩人了。”

“讓我進(jìn)去,你個蠢貨!”曼弗雷德咆哮起來。他腦內(nèi)暗暗研究著保護(hù)石陣的魔法,試圖找到其薄弱之處。他必須進(jìn)到里面去。

”你為什么要進(jìn)來?讓你尋到機(jī)會為了自己的目的暗中破壞這個時刻嗎?不——不,我可不會讓你那樣做。你已經(jīng)發(fā)揮了自己的價值,真是令人欽佩啊,吸血鬼?,F(xiàn)在不要再做些滑稽的舉動,破壞這一切了?!?/p>

阿克漢走上前,把艾莉薩拉拽向大釜。她掙扎著,把手壓在巫妖的胸口。阿克漢揚(yáng)起一只手,一道可怖的白光突然亮起。他好像被火灼到了一樣退縮了一下,然后把精靈少女甩向大釜。

“你做了什么,女巫?”他銳聲大喝。

“你會知道的。”她說。

阿克漢猶豫了,緊盯著她。然后,他割斷了她的喉嚨,匕首發(fā)出刺耳的怒鳴。

她的血濺到沸騰的釜中時,阿克漢開始施法。他的話語引起了黑暗的共鳴,就連空氣也如同感受到了恐懼,顫抖著、扭動著。曼弗雷德又開始敲打屏障,一邊繼續(xù)吟唱魔法,一邊大聲咒罵著這位掉以輕心的巫妖。

阿克漢在曼弗雷德更加沮喪的目光中把刀抵在沃克瑪?shù)氖滞笊?,干脆利落地切斷了他的手。沃克瑪尖叫著,在枷鎖中掙扎了。阿克漢仍在吟唱著,他舉起納迦什之爪,用力地壓在大神官搏動的殘肢上。

沃克瑪?shù)募饨新曉絹碓郊怃J、越來越高亢,在痛苦的空氣中盤桓著,與阿克漢令人不快的吟唱回響交織在一起。阿克漢后退一步,抓起阿拉卡納什。他把法杖高高舉起,黑暗魔法的卷須從納迦什之爪的殘部中爆裂出來。卷須纏繞在沃爾克馬爾的手臂上,鉆進(jìn)老人傷痕累累的血肉里。沃克瑪尖叫著,痙攣的身體被鐵鏈鎖住,承受著就連曼弗雷德都難以想象的痛苦。

他無法從老人的痛苦中感受到愉悅,盡管如果是在其他時候他可能會感到高興。當(dāng)那些卷須開始膨脹時,他突然疲憊地癱倒在地。卷須伸展著,猛烈地?fù)舸蛑挚爽敚拥剿纳眢w上,鉆進(jìn)他的體內(nèi),體表只留下一團(tuán)癌變的黑暗魔法。曼弗雷德看到沃克瑪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對眼睛,因痛苦而隆突著。

最后,除了那一團(tuán)東西,便什么也沒有了。它像一條可惡的水蛭一樣膨脹起來,貪婪地享用著包裹其中的鮮血。那團(tuán)東西扭動開來,斷開的鎖鏈在周圍的石頭上擦出火花。阿克漢伸出墮落之刃,尖端直指大釜,那團(tuán)東西還在不斷漲大。

阿克漢的話語如同利箭,裹挾著仇恨的嗓音穿透了空氣。墮落之刃從他手中升起,仿佛被無形之手撥弄。它在半空中懸停著,然后隨著一聲巨大的爆響,它化作了成千片滾燙的碎片,如同微型彗星一般在那團(tuán)東西周圍旋轉(zhuǎn)著、撞擊著,鉆入它的表面。

在石圈之外,狂風(fēng)大作,曼弗雷德弓著腰靠近巨石,亡魂的呼嘯震耳欲聾。巨石顫抖著,其上閃耀著惡魔般的火焰。雷霆劃過天空,他痛苦地尖叫著,因為他在這片土地——他的土地——上施放的魔法被徹底撕裂了。一個巨大可怖之物降臨在石圈之中,發(fā)出火山一般的嘆息。

曼弗雷德的腦袋里好像塞滿了嗡嗡作響的火紅胡蜂,骨和肉幾乎要被撕裂、卷進(jìn)石圈內(nèi)旋轉(zhuǎn)的漩渦。他的心臟在胸口翻騰擰扯,曾經(jīng)牢牢阻止他進(jìn)入石圈的咒語像玻璃一樣破碎,他向前爬去。一種聲音在他腦海中回響。

“做得好,我的仆人。

納迦什。

這是納迦什的聲音,像利刃一樣撕裂了他,刺穿了他的傲慢、野心、希望和虛榮。曼弗雷德顫抖著爬向大釜。他感到極度不適,好像身負(fù)巨力。那一刻他終于明白,他的夢想——永遠(yuǎn)只都會是夢想。阿克漢是對的。沒有人能控制回到世上的這個存在。

響起的話語如同沉悶的驚雷。

大業(yè)可。

他瞥見阿克漢已經(jīng)拜倒在地,他也不由得這樣做。他彎下腰,衷心希望用那雙虛無如深淵般的雙眼盯著他的東西不會察覺到此刻他內(nèi)心的痛苦。

“汝,為吾效命?

納迦什低頭看向他。

曼弗雷德·馮·卡斯坦因閉上了眼睛。

“是的,”他沙啞地說,“我將為您效命……主人。”


中古戰(zhàn)錘小說翻譯:《納迦什歸來/The Return of Nagash》——第二十三章&二十四章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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