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Mirage

鋼筋外殼包裹下的公寓、公司大廈以及高檔住宅樓蠻橫地插入這顆星球的表層。所有的建筑與設(shè)施如同一支支零件，將整座城市組成一架巨大的機(jī)器。

在這里，人的作用又是什么呢？開動機(jī)器？主宰它？支配這片斑駁的大地與蒼天？

不，也許我們只是養(yǎng)料，無論是公司里勞碌的工蟻們，還是下水道邊上垂死的蟑螂，垃圾堆里爬出來的溝鼠……

大家本質(zhì)上都是一樣的東西。

又或許我們正是要被這機(jī)器吃掉，碾碎，重新組合，然后生產(chǎn)成為完全不一樣的產(chǎn)品。

“貓~的腳步~”

在沃森區(qū)某處廢棄大樓的天臺俯瞰眾生，這體驗(yàn)固然不錯，但現(xiàn)在似乎不是欣賞的時候了。

“總會帶來不幸……”

因?yàn)槲业谋澈蟆?/p>

“總會帶來驚喜……”

頂著硬硬涼涼的東西哼歌還是蠻有壓力的……可惡，究竟是什么時候來的？簡直就像貓一樣走路悄無聲息。

現(xiàn)在回頭，多半會被身后的“貓咪”一槍打穿腦殼吧。

“你聽過嗎？武侍樂隊(duì)的這首老歌《ne ko a shi》（貓腳）……哦？不肯多聊聊嗎？還真是硬漢派（Hard-Boiled）——”

突然的偏頭閃避，讓耳畔瞬間充斥著槍彈劃破空氣的爆鳴，還夾雜著不遠(yuǎn)處輕盈的腳步落地聲。

當(dāng)我轉(zhuǎn)過身來，原本站在身后的威脅已經(jīng)退出數(shù)米開外?？磥韯倓傇诙汩_槍擊同時向后踢出的那一腳，確實(shí)起到了作用。

雖然我不對自身的力量有什么信心，但只要將他逼退幾米開外就夠了。

同時，藏在懷里的手槍也對準(zhǔn)那邊，這讓我終于有機(jī)會看清對方的真容。

男人穿著黑色的沖鋒衣，亂糟糟的頭發(fā)掩蓋了面目，身形瘦削而高大，如果換上更漂亮的衣服絕對能出現(xiàn)在T臺上。他的背后是一支棍狀的細(xì)長影子，是斗棍之類的武器嗎？也許他對自己的近身戰(zhàn)也很有自信，果然拉開距離是對的。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架勢，黝黑的槍口對著黝黑的槍口。我們?nèi)缤R面的兩側(cè)，僵持著舉槍對峙，挪步，尋找對方疏忽的那一刻。

這里，靜得嚇人。方才破空的聲浪還回蕩在街區(qū)，但對這里的人們而言應(yīng)該是家常便飯了吧。

“如果我投降的話，會不會饒我一命呢?！?/p>

“……”

對我的求饒沒有一絲絲感動，他突然沖了過來。

“玩笑啦~”

“什么！”

槍口下壓，正好打在他腳步前方的一片陰影里，身體本能地后撤幾步藏在供電箱的背面。

隨后爆炸聲再度填滿不算寬敞的天臺。

順帶一提，剛剛爆炸的是我“不小心”隨手丟出的手雷，又“恰好”藏在旁邊大樓投下的陰影里。

就在剛才，槍擊正好彈飛了手雷的拉環(huán)。

checkmate！

“bye~”

煙塵彌漫里，我試著掃描出說不定已經(jīng)被炸成碎塊的他……

可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在這分神的剎那，頭頂閃著銀光的細(xì)長影子從我面前穿過。

那根始終沒有露出真面目的斗棍已然抵在我胸前，恐怕稍微動動，棍頭就會洞穿我昨天剛買的襯衫……以及這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陷阱觸發(fā)前一秒也能逃出去，這人到底是什么構(gòu)造啊……老德，這就是你安排的見面？真夠‘熱情’的?！?/p>

我收起槍，朝空中飄浮的金屬小球喊道。

沒錯，如果不借著義眼掃描，很難從夜空中發(fā)現(xiàn)這小東西的存在。

“絕佳的體能和戰(zhàn)斗力，以及對戰(zhàn)場的把控力，你們簡直太棒了小子們?！?/p>

天臺入口的陰影里走出一坨肉，姑且叫他一坨肉吧，黑乎乎圓咕隆咚，宛如從古老的記載里爬出來的太歲一樣。

德克斯特·德肖恩，他的確可以稱得上夜之城的太歲。觸他的霉頭指定沒好果子吃；但得到了他的提攜也會魚躍龍門，就此飛黃騰達(dá)。

小球像是尋找母體一樣飛回他那同樣散發(fā)金屬質(zhì)感的手臂，之前就聽說軍武科技進(jìn)了一批浮游探頭，原來他也搞到了。

“還滿意這次的搭檔嗎，馬洛小子?！?/p>

胸前的鋼棍被那人納入背后，然后從配電箱上面落下，就像剛才一樣悄無聲息。

“真慶幸現(xiàn)在他不是敵人，這人可是對我下死手的。”

“你不也是一樣？畢竟戰(zhàn)斗中更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和本事。我說過，我不管什么都要用最好的，這是我的原則，你們恰在此列。車就在下面，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談一談工作的事吧，老德?！?/p>

說這話的時候，已經(jīng)來到了“來生”酒吧——夜之城有名的夜店，也是老德的最愛。雖然他總說自己只用最好的，但也只是他最中意的，無論是人還是地方。

美酒，小食，迷幻的旋律，密室般安心的包廂，還有賞心悅目的全息投影，這些就夠消磨一個晚上，如果是平時的話。

將自己肥大的身軀擠到卡座沙發(fā)里，老德攤手對我和身邊那位漆黑的硬漢說：“勞務(wù)報(bào)酬還是老規(guī)矩，你們拿三成，然后對半分。”

“是不是有點(diǎn)少啦大佬?！?/p>

“明白了?！?/p>

我白了那個“亂蓬蓬”一眼，這種明顯是壓榨打工仔的價錢也會有人肯接受？

“反正這是我老德的規(guī)矩，能做就做”。

說罷，他端起加了冰的威士忌，看色澤肯定是相當(dāng)貴的那種。

“好吧……”

“很好，這是這次的委托?！?/p>

沒等我把剛送到的雞尾酒咽下去，老德遞來一枚晶片示意我插入腦部的端口。

很快義眼浮現(xiàn)出清晰的圖像與信息。

同時配合老德的解說，我明白了工作的大致內(nèi)容：這次的活兒是找東西……確切說是找一個人。

大約一年前，夜之城失蹤了一名偵探——左翔太郎，別名joker，他手中掌握著可以讓人永生的神奇裝置——蓋亞記憶體，有個金主想買下它。

“記憶體？就是這個如今誰都不會用到的U盤模樣的東西？”

我問完以后，一口喝干了杯里的“強(qiáng)尼銀手”，嘴里嗆得不行。也許我該來一杯白蘭地的。

“簡單來說就是一種特殊義體，不過那東西相當(dāng)危險(xiǎn)，直接植入體內(nèi)會把人徹底報(bào)廢掉?！?/p>

眼前出現(xiàn)了一段影像記錄，畫面中的人將記憶體插入身體改造后的插槽內(nèi)，然后那個人竟然因?yàn)槟撤N奇妙的作用被活生生溶解成了一灘爛泥。

“但只要用上和它匹配的部件，就能得到超人般的力量?！?/p>

老德說起這個的同時，圖片中也出現(xiàn)了一個裝置：金屬外殼包裹著復(fù)雜的線路，插槽和記憶體的形狀吻合，是腰帶還是什么嗎？

“迷失驅(qū)動器（lost drive），裝配在腰上之后插入記憶體，就能最大限度且安全地引出它的力量?！?/p>

“具體是要我們怎么做？”

“找到線索以后聯(lián)系我就好，我會安排一名知道左翔太郎下落的人和你們見面。”

畫面中出現(xiàn)了女人的照片，那是一位年輕的東洋女性，名叫亞述。

“接下來說說這位小兄弟的事吧?！?/p>

老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馬洛，這是M，mirage，我新發(fā)掘的人才；M，這是馬洛，夜之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卑鄙小人。”

“合作愉快?！?/p>

我伸出手去，他似乎不太情愿可還是和我握了握手，到底拽什么啊這家伙。

“這可是短短一年就能在夜之城嶄露頭角的當(dāng)紅明星喲?！?/p>

“我可以走了嗎，老德。”

似乎對這略帶虛偽的吹捧感到不適應(yīng)，M起身離席。

看來他不像是喜歡多說話的類型。我和老德道別后也跟了上去。

“最后……”

在跨出包廂門口時老德叫住了我。

“最后一句，算是給你的忠告吧，馬洛。”

“什么？”

“別想著成為英雄。這座城市只接受兩種人，精明地活著的人；或者是不問過程與手段，干一番事業(yè)的傳奇。英雄從來都不受歡迎?！?/p>

中間人這種存在，永遠(yuǎn)都不會把自己暴露在危險(xiǎn)中，只靠自己的眼力見兒賺錢出名。沒有比這更輕松也更勞神的工作了，但老德所享受的生活方式卻建立在這上面。

恐怕他會靠著這份精明活得很久吧。

總之，這里的會晤很快結(jié)束了。

出門時，已是天亮。

黎明降臨時，夜生活也會乖乖讓位給白晝中虛偽的秩序和繁榮。

不知何時，街上漸漸出現(xiàn)了許多新年的裝飾物，說來還有幾天就是新年了。我要是一個人出門肯定會四處逛逛，可是現(xiàn)在有工作在身，就算是吃高檔酒店里最最頂級的懷石料理也是味如嚼蠟，更何況身邊還有個……呃，搭檔？

我看了看身邊的那個人。

亂糟糟的頭發(fā)和頹廢的打扮，這人出現(xiàn)在流浪者或者某個垃圾堆里都不奇怪，但在怪咖云集的夜之城里，這種風(fēng)格反而沒什么違和感。

M本人就像這座城市，你有時分不清他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陣幻像。仿佛下一秒他就會溶解在這快要散去的夜色中，消失不見。

“我說……mirage？”

“叫我M就夠了。關(guān)系親密之前，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只有成為生死交托的朋友，名字才是名字?！?/p>

還真是硬漢派啊，我敢說要是有人壞了他的“規(guī)矩”，絕對會被打成篩子。

說話間，一隊(duì)抬著裝飾燈的隊(duì)伍從我們旁邊走過，街頭的新聞里還在播送飛電公司（hiden ）的仿生人廣告，感覺全城……不，全世界的仿生人都是他家生產(chǎn)的一樣。

“話說要過年了啊，M老家是哪里？日本？韓國？中國？我記得中國的新年和別國日期是不一樣的。M你是哪里人呢？”

“日本，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說道家鄉(xiāng)的話題，M忽然頹廢地仰頭，望著這片金屬的叢林。

“話說回來你的生日還挺應(yīng)景的，看你的駕駛證，是一月一號？”

“你、怎么拿到的？”

M驚訝地看我手里那個精巧的數(shù)據(jù)芯片，看來這次是我扳回一城了。

“剛才順手拿的。”

“一月一日又怎么了？！”

從我手里奪回證件，M裹緊大衣快步走在前面，好像要把我甩開始的。我只能快走兩步跟上他。

話說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撲克臉做出不同的表情。

“沒什么啦，只是覺得蠻帥的，那和《ONE PIRCE》的艾斯尼桑一樣。”

“我不太?？绰嫷?，不太清楚這個?！?/p>

啊……他大概就是那種不太會聊天的類型吧，這時候明顯要害羞一下或者裝個傻才對吧！

“還有沒看過《ONE PIECE》的日本人嗎？真是少見?！?/p>

“我也不知道自己看沒看過?！?/p>

“嗯~~你這個人很有趣，看來這次的活兒不會無聊?！?/p>

熟絡(luò)起來后，我似乎也摸清了M的脾氣秉性。他這人話不是不多，只是看怎么說，和誰說。

“那么我們先去哪里？”

走到街拐角，他看著四周延伸出的道路和商鋪，停了下來。

“夜之城里找那么小的玩意兒，可不能像老式RPG游戲一樣亂找。總之先去那個偵探的家里，碰碰運(yùn)氣?！?/p>

第二章：愚者

“房間還蠻大的嘛?！?/p>

走入翔太郎在海伍德區(qū)的公寓時，我不知該為這里的整潔感到贊嘆，還是為這間屋子主人的狂亂捏一把汗。

因?yàn)檫@里……怎么說呢，一所標(biāo)準(zhǔn)的單身公寓，沒有太多復(fù)雜的陳設(shè)，檔案柜理所當(dāng)然的空了，只剩一些辦公物品，找寵物和抓出軌的記錄文件，桌上散落一攤紙牌……塔羅牌嗎？桌上的東西也都被拿得差不多了，除了一臺老式的打字機(jī)。

墻上到處都噴著歪歪扭扭的字：

Fox

Lazy

Dog

……

“這人瘋了嗎？”

M撿起地上散落的各種文件，試著從中找出蛛絲馬跡，不過對我來說這種臟地面還是不想碰。

“恰恰相反，我們的偵探先生應(yīng)該不是匆忙逃走而是有計(jì)劃的撤離，證據(jù)就是和他有關(guān)的資料基本什么都不剩……嗯？等等M，我想我們有收獲了?！?/p>

我叫住了還在東翻西找的M，因?yàn)榫€索說不定就在眼前。

原來如此，這就是翔太郎給我們留下的第一個謎題嗎？不愧是偵探，就算失蹤了也還是這么喜歡用推理來折磨人，但又為什么要留下這么明顯的信息？

看著依舊不解的M，我不打算思考那些違和的地方，轉(zhuǎn)而向他解釋道：“要找的東西就在眼前，比如那個明顯和這里不太搭調(diào)的東西?！?/p>

“打字機(jī)？”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個小玩意兒，按了幾下卻沒出現(xiàn)任何變化。

“這有什么玄機(jī)嗎？”

“一條棕色的伶俐狐貍跳過一只懶狗”，指著墻上的涂鴉，我對M繼續(xù)解釋道：“這些涂鴉是指打字機(jī)的測試用語，在幾十年前相當(dāng)通用，因?yàn)檫@是唯一一句包含了26個字母的話，而我們要找的記憶體也許就在里面——?。　?/p>

沒等我說完，M就隨手捏碎了打字機(jī)，話說這人的手勁兒未免太大了，是裝了最新的力量型義體嗎？

接過M手里的破銅爛鐵（原打字機(jī)），我辨識出這是經(jīng)過改造的特別收納盒，如果打出剛才的那句話，就會彈出暗格。

遺憾的是暗格里沒有記憶體，只有一張畫著詭異線條的紙片。

“是線索……可完全看不懂啊，接下來等只能等亞述女士來接頭了，M……M？”

一個不留神，M竟然來到衣櫥那邊，半掩的衣櫥里還留著幾頂禮帽。

“這人是有多愛帽子啊……”

順帶一提，M似乎也對這東西感興趣。

“喜歡就拿走咯，反正也沒人會為了一個失蹤的偵探，以及一頂帽子來找你。”

“嗯?！?/p>

趁著M還在挑選帽子的時候，我站在落地窗邊，看風(fēng)景順便打給老德。

畢竟調(diào)查有了實(shí)質(zhì)性的第一步，也該和他說一聲。話說這間公寓的視角還不錯，如果能在這里喝杯咖啡什么的就好了。

等待電話接通時，我望向窗外。下午的夜之城浮躁而充滿活力，街頭到處都有鬧事的家伙，給低水準(zhǔn)的都市生活這里帶來一點(diǎn)必要的刺激。

“下午好，馬洛小子?！?/p>

“喂，老德，我們找到線索了，M也幫了不少忙。我們是接著找還是等你消息?！?/p>

“繼續(xù)，你們干得不錯，我想——等等！你們是誰？！出事了！馬洛你們快跑——”

通話在詭異且突然的爆鳴聲后終止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電話那頭，老德失去了聯(lián)絡(luò)，只有電流聲穿過話筒直抵耳膜。

我自認(rèn)作為傭兵的日子不短，也見過各種突發(fā)狀況，但中間人掛掉還是頭一遭，更何況是老德那樣的老狐貍。

隨后，一條短信伴隨著一張照片傳了過來。

照片里是老德頭破血流的慘相，這副狼狽樣子任誰都會笑出聲來，前提是沒有下面那行字：

用記憶體來贖人。

究竟發(fā)生什么了？

“有敵人！”

“什么？”

M的喊聲讓我稍稍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窗外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駕浮空車，也許是光學(xué)迷彩讓我沒能察覺到它的存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徒然看著艙門打開時全副武裝的戰(zhàn)斗人員，以及一個纖瘦的影子，是一名女性，相貌是典型的東洋人，和我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她就是亞述。

女性仿佛在血液中浸泡過一樣，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

此時，我的腦子里亂成了一團(tuán)漿糊。

到底該怎么辦？不對，被瞄準(zhǔn)了，要躲開，快躲開啊……

一陣猛烈地撞擊，等回過神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掩體后面，身旁的M在一旁對外面開火，槍炮聲構(gòu)成的混音讓我還有些恍惚。

狹小的公寓內(nèi)部被槍彈掃射著，宛如經(jīng)歷一場暴雨。

“謝啦M！”

“什么情況？”

“亞述在他們手里！”

“要把她救回來！”

“喂！別沖動！”

M自作主張地跑了出去，順著被破壞的窗口跳出，巴著浮空車的外緣順勢侵入其中，這小子到底有多莽?。?/p>

但埋怨歸埋怨，我的義眼和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也同時開始了運(yùn)轉(zhuǎn)。從駭入的界面上來看，這次的部隊(duì)都是仿生人，憑借智能AI自律行動，但要想停止他們的活動也并非什么難事。

“M！敵人暫時宕機(jī)了！趁現(xiàn)在快救出那個女人！我撐不了太久。”

頃刻過后，只見他站在浮空車門口，懷中抱著那個渾身是血的女性。

“沒事吧……小心身后！”

之前駭入的某個仿生人重新啟動，正要準(zhǔn)備反擊。我趁著他們開火的間隙來到窗前接過M手中的那具嬌小的身體，騰出手的M隨即一槍解決了它，并在更多敵人復(fù)蘇前跳回了公寓里。

站在窗口時，我再次領(lǐng)略了這座城市的俯瞰風(fēng)景，簡直就像納斯卡線一樣錯綜復(fù)雜，可現(xiàn)在沒什么時間感嘆，我們在對方行動前已經(jīng)找好掩體藏身了。

可是浮空車上的家伙盡管恢復(fù)了系統(tǒng)運(yùn)作卻并沒有進(jìn)一步行動，仿佛接受了某個指令似的，很快消失在暮色的盡頭。

腦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只剩下機(jī)體上那個藍(lán)色logo——

hiden

我將身受重傷的亞述放在地面上，很快她身下的文件就染上了殷紅的血漬。

“翔太郎到底在哪兒？！別睡！醒醒！你還有應(yīng)該傳達(dá)的東西才對！”

我不斷詢問，試著讓她保持清醒。

“他……”

垂死的少女已經(jīng)被打穿了發(fā)聲結(jié)構(gòu)，她神情痛苦地看著我和M，忽然眼中一亮，從地上拾起一張紙牌。

牌面上的人即將落入深淵……是“愚者”（the fool），塔羅牌中最初也是最后的牌。

亞述將牌交到M的身邊以后，那只手就像被抽走了骨頭一樣癱軟在地上。

眼中失去了光彩。

她就這樣死在了公寓的地板上。

“該死的！”

我捶著地面不知道該如何是好，M還是一副沒有情緒波動的撲克臉，但……是我的錯覺嗎？他好像在出神。

“怎么了？”

“不，沒什么。這張牌是什么意思？”

M果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張牌。

“愚者，不知危險(xiǎn)地前行，她可能想告訴我們這趟生意只會自取滅亡?！?/p>

生意，提起這個詞我想起了老德。

“老德……”

帶著記憶體贖人……但我們真的要那樣做嗎？

“現(xiàn)在怎么辦？”

隨著地平線上最后的光芒消散，夜之城真正的夜，來臨了……

我告訴了M關(guān)于老德的事，但他依舊保持著商標(biāo)式的緘默。

“我們真要去換回老德嗎？”

M沒有回答。

“照理說就此散伙才是最好的選擇。我們本來也不是他的保鏢?！?/p>

接過M遞來的馬克杯，我補(bǔ)充道。

話說我都不知道這里居然還有一部咖啡機(jī)以及剩下的咖啡豆可以用，可是M的手藝太爛了，比起這杯咖啡我寧愿去喝泥水。

這話我思之再三，還是沒說出口，現(xiàn)在的氣氛不適合開玩笑。

“而且我們已經(jīng)被盯上了?，F(xiàn)在出們，說不定多少槍口指著我們。比起靠不住的雇傭關(guān)系和錢，我更想好好活著過個年。”

我把口袋里的線索拍到桌上，打算離開。

“M你怎么辦？要是行的話來我那兒躲幾天?！?/p>

把難喝得要死的咖啡喝光，我回頭望著破碎的窗戶外，這時暮色已經(jīng)包圍了整座城。

“我們必須找到拿東西?！?/p>

他終于開口了，可說得卻是我最不愿意聽到的一句話。

可能這是M的本性，雖然寡言少語，但做出的事卻常常不可思議。

“死腦筋也要有個限度！就沖剛才那個架勢，肯定是有人來搶生意或者搗亂的，而且還是比老德更他媽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老德都自身難保，我們這種小卒子應(yīng)付不來的！沒必要和他們扯上關(guān)系?！?/p>

M沒有搭話，我們之間沉默了好一陣子，昏暗中的沉默里摻雜著街道上的喧囂。

“你喜歡老德嗎？”

“不?！?/p>

“為什么還想去找記憶體？有什么合理的說法嗎？”

“不知道。必須找到那個記憶體才行，直覺這么說?！?/p>

“直覺？咱都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還相信那種不靠譜的東西？”

“我……我也說不好，腦子里有個聲音告訴我，必須找到記憶體才行，這和救不救老德沒關(guān)系，我說不明白，反正我要去找到記憶體，那是我的工作?！?/p>

“你……唉！”

M這種人我見得不少，他們別看平時怎么樣都好，過著最低限度維持生存的生活，但只要做出決定，誰都拉不回來。

如果是別的事，我也許會放他去做，但這次不一樣，我們可能被卷進(jìn)了一件不得了的事，走錯一步也許就會沒命。

“你……會死嗎？”

“誰知道呢?！?/p>

不知生死，不畏生死，真是硬漢般的回答。

“啊，這樣……”

M和我本來也沒太多交集。這時要是放他出去，他絕對會被干掉……

我見過太多的死亡，有自己親手干的，有時也會看看幫派火拼的熱鬧，老實(shí)說沒什么特別的感觸，只是想到M死掉的模樣……

如果他真的死了，我總覺得自己也不會安生的過一輩子。

“我投你一票，算我一個！”

“你沒必要去的?！?/p>

“果然還是不想讓這么有趣的人死掉，而且你……”

我直視著M亂糟糟頭發(fā)中的那雙眼睛。

真是奇怪，明明是第一次搭檔，可我卻覺得能和他合作很久的樣子，這或許也是“直覺”吧。

“你和艾斯尼桑的生日是同一天啊。”

我們碰杯，喝完那壺難喝的咖啡后，決定繼續(xù)追查下去。

“告訴我你的全名吧，馬洛是姓氏對吧?！?/p>

走出公寓前，M問道。

“菲利普，菲利普·馬洛，現(xiàn)在可以叫你的名字了吧，mirage?！?/p>

走出公寓時，電梯間還在播送公司之間無關(guān)痛癢的新聞：

財(cái)團(tuán)X大部分股權(quán)將被荒坂集團(tuán)收購，這對即將垮臺的財(cái)團(tuán)X而言將是一種重生，財(cái)團(tuán)X法人加頭順也將入職荒坂，成為企業(yè)的一份子。

“救回老德的時候，記得狠狠敲他一筆，別再只要一成半了?！?/p>

“嗯?！?/p>

電梯落下。

我知道也許會有一場惡戰(zhàn)，又或許是生死的別離，但是……

“盡可能的活下來吧，搭檔，如果有一個人死在這里……”

“剩下的那個也要找到記憶體，對嗎？”

“沒錯?！?/p>

夜幕下，戰(zhàn)斗即將開始。

電梯門緩緩拉開，而夜幕下的戰(zhàn)斗……

沒有發(fā)生。

夜幕下的街頭，人們都在忙著自己的那攤子事，吃飯，干架，亂搞，一切都像夜之城。除了地上還有不少看起來很不好惹的人的尸體，或許待會兒會有人處理。

“呃，我們的決心是不是做得太晚了？”

“也許是啊。”

電梯門口除了大堆的尸體，還站著一名身材窈窕的女性仿生人。

“馬洛先生，M先生，恭候多時了?！?/p>

她的身后，那輛企業(yè)公車上的藍(lán)色logo格外引人注目：

Hiden（飛電）

第三章：抉擇

車窗外的夜之城看起來比平時更美。這就是坐在高檔車?yán)锏奶厥飧杏X嗎？仿佛外面的世界是一個萬花筒。

“飛電……這到底是什么主意？”

“有什么問題嗎，菲利普?！?/p>

“剛才的浮空車就是飛電派來的，所以才讓人懷疑為什么又要請?jiān)蹅儊怼?/p>

“要逃走嗎？”

“不，就是因?yàn)椴恢浪圆乓タ纯窗?，也許有交涉的余地。”

飛電智能。

數(shù)十年前在日本本土和跨國企業(yè)哉亞進(jìn)行企業(yè)戰(zhàn)爭，在占據(jù)全球仿生人生產(chǎn)的大頭以后駐扎夜之城。社長飛電或人是不折不扣的商界傳奇，從一個不名一文的喜劇演員到巨型財(cái)閥的掌門人，近半個世紀(jì)地位無人動搖。

在網(wǎng)絡(luò)檢索后得到的情報(bào)陳列在眼前。比傳聞中的荒坂三郎還老而不死的東西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p>

我想起黃昏前的那場激戰(zhàn)，總覺得如果M不先開火，仿生人的自衛(wèi)程式說不定也不會啟動，難道他們……

M倒是輕松自在地閉目養(yǎng)神，但只要有什么狀況，他卻是最先有所行動的人。

下車時，高聳入云的大樓再度讓我對自己的人生和有所懷疑，倒是M沒什么顧慮，跟著名為伊茲的秘書型仿生人走了進(jìn)去。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腳下的景色變得渺小起來。市政中心錯落的布局漸漸呈現(xiàn)在眼前。

這就是那些住在上面的人的視角嗎，此時的街道亂糟糟的看起來就像一團(tuán)被貓弄亂的毛線。不遠(yuǎn)處的鳥居全息影像讓我想起了一件事：

“說起來，快到你生日了吧，一月一號?！?/p>

“嗯?！?/p>

“要是這件事搞定，那天就去喝一杯吧，我可是知道幾家好店?！?/p>

“約好了?！?/p>

電梯在最高層停了下來。

飛電或人在秘書仿生人的幫助下坐在社長的位子上，微笑著看向我們。但我完全感受不到老人的慈祥，仿佛坐在對面的是一臺沒有感情的機(jī)器。

雖然義體改造在這個世道就跟做美容似的普遍，但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他有點(diǎn)太狂熱了。

“那么首先說說我的提案吧，希望二位交出手中的線索，并且放棄對記憶體的一切調(diào)查?！?/p>

“這是什么意思？威脅還是拉攏？”

“都不是，是保護(hù)。要不然站在我面前的兩位，肯定不會毫發(fā)無傷，甚至那位不幸離世的女士，也是我們飛電智能解救出來的?！?/p>

“你說什么？”

原來門前的敵人是他派人解決的。

“看來你們還是不了解正在追查的那東西有多少人垂涎。”

說罷，飛電或人接通了內(nèi)線電話，簡單吩咐了幾句又對我們說道：“但你們?nèi)绻胱凡橄氯?，最好多了解點(diǎn)真相?！?/p>

“真相是靠親身見證的?！?/p>

“嗯~M小哥說得很有偵探范兒嘛，不過你們可能還沒觸及事情的中心?！?/p>

很快一名仿生人走了進(jìn)來，交給伊茲一塊晶片，秘書將其插入腦后并在空中展開全息投影。

“這是？”

“企業(yè)內(nèi)部的消息網(wǎng)可不是蓋的，正所謂——夜（night）之城的情報(bào)網(wǎng)（net），好~一定是我或人?。ēⅴ毳趣袱悚胜い龋?/p>

“呃……”

原來搞笑藝人之魂還在燃燒著啊。

可惜的是，這種日本的搞笑方式我不怎么理解。我又看了看M，作為日本人的他也沒有被戳到笑點(diǎn)。

“mirage，稍微捧捧場啦，這老爺子都要哭了吧?！?/p>

“還是看看報(bào)告吧，兩位……”

把屏幕推到我們面前，但他自己還在那邊嘟囔著“怎么會不搞笑呢”“下次試試這個吧……”之類的意義不明的話。

左翔太郎，國籍：日本，出生地：日本·風(fēng)都，私家偵探。

這是我從老德那邊得到的情報(bào)。

從未植入過任何義體，是不折不扣的原生肉體主義者，戰(zhàn)斗與搜查的專家。夜之城無人不知的偵探鳴海莊吉的得意門生。

“等等，那個鳴海莊吉，難道就是單槍匹馬干翻幾十個荒坂特種部隊(duì)，殺進(jìn)公司大樓的鳴海莊吉？”

“沒錯，鳴海莊吉，夜之城的傳說。可惜荒坂對這事閉口不談，和之前明明是強(qiáng)尼銀手炸了荒坂塔，卻讓軍武科技背鍋一樣?？上哪且院缶筒灰婙Q海莊吉的活躍，聽說被做掉了?！?/p>

“感覺荒坂每隔幾年都要被誰禍禍一次……等等，左翔太郎從不植入和使用義體？這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要說奇怪的話可不止這一點(diǎn)，鳴海莊吉同樣不曾植入過任何義體。你覺得這是為什么？Mr.馬洛?！?/p>

“記憶體的力量，只能這么說了?！?/p>

也就是說那支記憶體是左翔太郎師傅的……遺物？

“關(guān)于翔太郎失蹤前，還有一段視頻你們也該看看。”

墻壁上的屏幕播放出一段類似監(jiān)控?cái)z像的畫面：

拼死戰(zhàn)斗后，戴著禮帽的男人被對面的白衣男子逼得走投無路，最后落下大樓。

“你們看那個白衣男的臂章，很眼熟對吧。”

飛電或人暫停了視頻的播放，指著白衣男的領(lǐng)口徽章，然后繼續(xù)放大。

荒坂的標(biāo)志。

“恐怕就是那時候，荒坂三郎知道了這東西的力量和自己的計(jì)劃不謀而合吧。”

“但要是這樣也沒必要小偷小摸的去，大可直接地毯式搜索?！?/p>

“因?yàn)檫@不是荒坂的嫡系干的，而是——”

“財(cái)團(tuán)X嗎？”

我想起和M下樓時，新聞里提到的那件事?？磥碡?cái)團(tuán)X這是要對荒坂獻(xiàn)媚，為了給自己的新東家留個好印象。

“總之這就是一年前整件事的開始，從那以后左翔太郎在夜之城生死未卜。而現(xiàn)在手握記憶體線索的你們已經(jīng)成為這場爭奪的臺風(fēng)眼，稍微挪動一步就是暴風(fēng)驟雨，這樣你們還想繼續(xù)，那就要做好成為英雄然后去死的覺悟?！?/p>

英雄……

也許想要找到記憶體救出老德的我們，正是這種最不受夜之城歡迎的存在吧。

視頻結(jié)束時，秘書仿生人將兩個金屬制的托盤呈到我們的面前。

“那么現(xiàn)在做出選擇吧，兩位?！?/p>

“這張卡里有你們賺一輩子都賺不來的錢”，他又指了指旁邊的托盤，里面什么都沒有，“但拿走它，就得把你們掌握的線索放在里面；或者你們選擇就此離開，但與兩位為敵的除了荒坂，還有飛電智能的仿生人大軍。”

飛電或人話音剛落，室內(nèi)的空氣驟然一緊。也許只是從前隱藏著的敵意突然顯現(xiàn)出來了吧，mirage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

“難道飛電社長也對永生有所執(zhí)念？”

“……”

似乎被說中了。飛電或人的氣勢弱了幾分，但還是像要找回面子似的說道：“沒什么，只是想在和荒坂談判的時候多個籌碼罷了?！?/p>

“那真不巧，我們可不是賭局的莊家，沒義務(wù)給飛電大人提供籌碼！況且那是對我搭檔而言很重要的東西，你們拿不走！”

“不交出線索，你們走不出這里！”

“那就試試吧！”

秘書似乎察覺了現(xiàn)狀的緊張，擋在飛電或人的前面，也許是保護(hù)社長的預(yù)設(shè)程式，但更像如同出自本能一樣。

僵持中的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而這對峙結(jié)束在他的一聲長嘆中。

“伊茲……送客。”

說完，他轉(zhuǎn)動椅子背對著我們，小聲說道：

“想通了，或者有需要的話，打給我?！?/p>

義眼界面?zhèn)魉蛠砹艘粋€號碼，是飛電或人的聯(lián)系方式。

將二人送出大樓后，伊茲回到了飛電或人的身旁。

“這樣真的好嗎？或人社長，蓋亞記憶體對您的計(jì)劃而言是必要的?！?/p>

“永生……永生也只是不想讓死亡將人與這個世界上值得眷戀的東西分開，所以才會產(chǎn)生的……自私的執(zhí)念，伊茲……”

他看向?qū)Ψ健?/p>

“能讓我抱著你嗎？”

他只是想一直抱著自己所愛的人。

我們又回到了左翔太郎的公寓。

然而正如飛電或人提供的情報(bào)，城里真的混入了不少財(cái)團(tuán)X的眼線，看來他們是鐵了心要把線索拿到。

“現(xiàn)在先溫存一下體力吧，搭檔。就算是鐵打的也遭不住這么折騰。”

我躺在公寓的二手沙發(fā)上，聞著還沒散去咖啡味，漸漸有了些倦意，mirage也靠著墻角，本來我也想勻他一點(diǎn)地方，他說這么睡更舒坦。

“謝謝?！?/p>

從那時一直沒開口的mirage說了第一句話。

“這算什么話，自從出了那個門起，咱們就沒有回頭路了。就像你的直覺一樣，我這么做也只是憑著自己的一時腦熱啦。畢竟男人的工作，八分靠決斷，剩下的兩分就靠運(yùn)氣咯，合理不合理，能不能做，都是后話了?！?/p>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找回來吧。

“什么？”

“沒事，只是出神的自言自語……對了mirage，你是不是有一部分記憶缺失？”

“你……怎么知道？”

從mirage的反應(yīng)來看，我的判斷是對的。

“猜的啦，對記憶體那么執(zhí)著又說不清理由，只能往記憶缺失這方面想了。”

“一年前……”

Mirage蜷縮在墻角，低聲說著。

“一年前我從垃圾堆里醒來，只記得自己的名字，mirage，身邊還有一張駕駛證，從前的事什么都不記得了。我從前是個什么樣的人，擁有什么樣的身份，這些都讓我茫然……”

“你是我的搭檔，這點(diǎn)是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改變的。”

“菲利普……”

聽到這話，Mirage似乎終于平復(fù)了心中剛剛?cè)计鸬慕乖旰筒话?，長長地舒了口氣。

“但是咖啡得好好學(xué)著，咖啡豆都要哭了哦?！?/p>

“……”

Mirage沒有反應(yīng)，不過我也不覺得這會傷到他的心啦，看他的樣子更像是想起了什么。

“總覺得好像有人和我說過類似的話?！?/p>

“說不定記憶體就是你失憶的源頭，這就更要找到那東西了?！?/p>

一覺醒來已是午后。

睡醒時面前放著幾包肉干，還有一包做成血包樣子的飲料，這似乎是mirage隨身攜帶的糧食。

“就不能吃點(diǎn)好料嗎？”

“抱歉?！?/p>

“沒事啦，這個肉干也還好，不過飲料……”

喝了一口，我果然還是更想喝mirage泡的咖啡。合成肉的味道也讓人不禁皺眉，哪怕做成很有食欲的樣子……吃了一口后，我還是屈服給將近兩天沒吃過飯的肚子。

“這里真的沒問題嗎？”

M從窗外觀察四周時問道。

“安啦。線索被取走以后，看似毫無價值可言的這里，任誰也不會想到就是我們的藏身之處?！?/p>

說罷，我從右側(cè)的褲袋里翻出打字機(jī)的那張字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圖案有種神秘且魔性的美感，只是在某個地方劃下的X令人感到不解。

“這就是打字機(jī)里的線索？”

“對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納斯卡線，南美洲秘魯?shù)墓糯拿鬟z存。”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菲利普，為什么生死不明的男人要留下這些線索。”

把飲料袋丟出窗外，mirage向我問道。

“可能是囑托了亞述要找到記憶體吧，她和翔太郎應(yīng)該是熟人。不過只是這點(diǎn)線索真的可以嗎？夜之城太大了?！?/p>

吃飽喝足的我坐在沒有修好的窗前，看著下面縱橫交錯的道路，以及時而飛馳過去的浮空車。整晚都在和飛電談判，今天又耗了大半天，如今已是午后三點(diǎn)，城市正處在活力的巔峰。

“嗯？”

納斯卡……我想起了救回亞述時從空中看到的景象，街道宛如一片納斯卡線……

“mirage！可能我們確實(shí)應(yīng)該回到這里，不，必須是這里才行！”

我站起身，比對著眼前的街道和手中的線條，幾乎完全吻合。

“怎么說？”

“納斯卡線就是地圖！而且只有在左翔太郎的公寓才會發(fā)現(xiàn)這張地圖的秘密?！?/p>

如果遵循左翔太郎留下的線索，納斯卡線上畫著X的地方就是記憶體的所在地！至于方法——

“這是你第一次玩浮空車嗎，mirage？”

“可能吧?！?/p>

沒錯，此刻我們正在距離夜之城地面百余米的高空之上，整座城市的風(fēng)景俯瞰一覽無余。

恐怕地面上的敵人不會想到空中是我們的調(diào)查路線。

“菲利普你居然連這東西都有啊?！?/p>

“倒了n手然后從黑市里買的浮空車，當(dāng)然價格是最優(yōu)惠。前面的路左轉(zhuǎn)，然后按著線路走這條街，沿著走到圣多明哥的東南角?！?/p>

因?yàn)椴缓靡馑颊f自己沒考過駕照，我只能支使mirage代駕。

“前面的大樓應(yīng)該就是地圖上打X的位置——先停下，mirage！”

“嗯！”

看來他也注意到了，在我們不遠(yuǎn)處浮著一顆泛著金屬光澤的小球。那是軍武科技的最新產(chǎn)品，也是某個人為了趕時髦而購入的酷裝備……

忽然，那個東西仿佛發(fā)現(xiàn)了我的視線，開始朝著某個方向飛去。

“追著那個東西！”

“明白！”

順著探頭飛行的軌跡，浮空車漸漸傾斜下落。

那東西到底從什么時候就跟上來了？是老德被綁架時放出來的嗎？他到底想告訴我們什么？種種猜測一齊涌上心頭，卻無一例外都讓我產(chǎn)生了不好的預(yù)感。

沒等我想太多，浮空車穩(wěn)妥地降落在一片荒地上，下車之后我和mirage探索著四周。

“這地方有些不對頭，菲利普，注意警戒。”

話音剛落，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群身穿制服的戰(zhàn)斗人員，被我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面前的軍隊(duì)既不是荒坂的武裝部隊(duì)，也不是NCPD，但卻帶著荒坂的標(biāo)志，財(cái)團(tuán)X的殘黨嗎？

落日時分的斜陽讓視野被光遮蔽，可我還是從人群中找到了那只老狐貍。

“下午好，馬洛小子，M老弟?！?/p>

一團(tuán)圓滾滾的黑肉從人群里走出，金屬色澤的手臂收納了圓球狀的飛行探頭。那副精明過了頭的模樣出現(xiàn)在眼前，我一時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只能任憑情感肆虐著嘶吼道：

“老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綁架了嗎？！”

“沒什么，只是讓你們更順利的找到記憶體的線索，事實(shí)上你們也的確這么辦了，要是沒有飛電的阻礙，恐怕這時早得手了?！?/p>

“你難道騙了我們？”

“沒錯，可這是金主的意思，我作為中間人乖乖拿錢辦事，沒什么不妥的?！?/p>

“你們果然不負(fù)所望?！?/p>

老德的身后，浮現(xiàn)出一抹白色身影。

第四章：背叛

我認(rèn)識這個家伙，因?yàn)樾侣劺镞@張精英階層的臭臉快要讓人吐出來了，他就是財(cái)團(tuán)X殘黨的統(tǒng)帥，向荒坂獻(xiàn)媚的狗——

“加頭先生，這樣妥當(dāng)嗎？”

“無妨，我正好要和這兩位談?wù)?。?/p>

加頭順一身利索的白衣，手杖也極盡奢華。他睥睨著我們，從那對無神的眼中仿佛透露出人類看待螞蟻一樣的感覺。

“兩位下午好，鄙人加頭順?；嫩圜庀碌男氯耍舜螘媸窍胱寖晌唤怀鰏kull記憶體的線索，以助吾主荒坂永生之大業(yè)，兩位也會得到豐厚的報(bào)酬，如何呀？”

“神經(jīng)兮兮的，簡直就像荒坂三郎的狂信徒一樣——呃！”

肚子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挨了一槍，那感覺讓人恨不得當(dāng)場昏死過去。

“快把線索交出來！否則你們都別想活著！”

打手兇神惡煞，和加頭順儼然一個白臉一個紅臉。

“線索啊……”

我盡量拖延著時間，試著整理思緒想出逃脫的辦法。

不過現(xiàn)在想想什么都能明白了，從亞述被殺到老德被“綁架”，一切都是他們的圈套。一步步引誘我們替他找到記憶體的下落，再用這種辦法逼我們交出線索，而我們的末路則是……

槍聲，以及手上一陣劇痛中斷了思考。

“別亂動！老實(shí)點(diǎn)小鬼！”

手部義體受損程度不輕，恐怕不能再拿槍了，除非換條胳膊。抬頭時，黝黑的槍管正抵著額頭，下一擊說不準(zhǔn)就是我的頭了嗎？

然而加頭順身邊的槍手將瞄準(zhǔn)我的槍口對準(zhǔn)了另一邊……那是要撲上來奪走手槍的mirage！

“不！”

扳機(jī)被輕松扣下。

無論更換過多少義體，人類之軀依舊是脆弱的，被打中心口的M不再動彈。

就這樣倒在我眼前，一動不動。

“喂……mirage，不是吧……騙人的吧……”

我拼命爬到他身邊，還能動彈的那只手按在他的槍眼上，血不斷從指縫里淌下。

從發(fā)絲中透露出的目光似乎已經(jīng)游離到了世界之外，他此時究竟在想什么呢？是那頂帽子？是我們喝一杯的約定，還是見面時的戰(zhàn)斗？

搭檔死亡，雇主背叛，既然如此現(xiàn)在我能給出的答案只有一個——

“好……好吧，我承認(rèn)你們贏了，錢我只要自己那三成……不一成，剩下的錢買我的命！線索我給你們，只是我要求從這件事里撤出去?！?/p>

我從左手口袋里掏出了那張字條，那張畫滿了線條的紙張?jiān)缫驯谎炯t了一大塊。

“按著這個就能找到記憶體了。我已經(jīng)做到這份上，就請加頭先生饒我一命行嗎？喂！老德你幫我說說啊，求你了……”

乞求老德的時候，我明顯感覺聲音正在發(fā)顫，仿佛發(fā)聲的器官痙攣了一樣。

“馬洛小子……”

“能認(rèn)輸?shù)臅r候像狗一樣搖尾巴，我很中意你的無恥。德肖恩你說呢？”

加頭順用手里的拐杖拄著我的臉，笑著用力碾下去。

“嘿嘿……”

我也笑了，因?yàn)樘搨蔚男θ萦肋h(yuǎn)是這里最好的通行證。

“恭喜你，馬洛小子，你終于做出了唯一正確的選擇?！?/p>

老德扶起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等會兒我會來找你們，我先把這東西處理一下?！?/p>

指著Mirage的尸體，我聳聳肩說道。

“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你不會帶著他逃走吧?！?/p>

德肖恩的墨鏡反著光，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您說什么呢，附近有個垃圾堆。尸體放那兒準(zhǔn)沒人發(fā)現(xiàn)?！?/p>

“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好拍檔這樣，M老弟怕不是會哭出來喲?！?/p>

“我一開始跟他走，也只是想要找到那玩意兒賣個好價錢，誰管他死活，畢竟天大地大沒有錢大，朋友啊交情啊都是屁！那么……我就走——”

“等等?！?/p>

老德叫住了我。

M的尸體還在不斷往下滴血。

“既然決定背叛你的搭檔，就讓你為他補(bǔ)一槍如何？你知道的，做臟活兒手上總得沾點(diǎn)血?！?/p>

“這……好、好吧?！?/p>

老德說過，自己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開一槍，但現(xiàn)在他的槍到了我手上。

別恨我啊，搭檔。

他還沒有完全閉上眼，茫然地盯著我。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砰——

槍聲漸漸消散在四周。

“錢會打到你賬戶上，記得請我喝一杯哦?！?/p>

“謝啦，老德?！?/p>

“我會救你的，搭檔。”

勉強(qiáng)集中起快要渙散的意識，我終于把Mirage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在確認(rèn)周圍沒有敵人以后，我撥通通了那個號碼，也許在夜之城我只能求助于他了。

等待救援的空擋，我為他注射過蘇生藥劑，借此維持生命最低限度的運(yùn)作。

“恭候二位多時了，請上車?！?/p>

大約數(shù)分鐘后，秘書型仿生人“伊茲”端莊地站在車門旁，正如我們第一次見面一樣，門上的藍(lán)色logo還是一如既往地醒目——

“飛電（hiden）來得真及時啊?！?/p>

“以我的判斷，二位也許會在數(shù)分后斃命，但如果上車，二位的生還幾率將提升5.33個百分點(diǎn)……”

“少廢話……”

我先把mirage安置在車后座，自己也上了車，順手把他衣服里被打破的血包飲料袋扯出來丟在路邊。

話說這東西的顏色還真像那么回事，可惜抵擋的效果終究有限，而我則是實(shí)打?qū)嵉陌ち藥讟尅?/p>

“M，你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搭檔……

因?yàn)閭麆莸木壒?，我也不愿意再多消耗體力，眼前出現(xiàn)了義眼關(guān)閉視覺傳感的信號。

幕間、交易之夜

天臺上的風(fēng)總是很冷。

因?yàn)檫@風(fēng)里混著失敗者的淚，摻著這座城市所有的悲傷。

男人靠在護(hù)欄邊上，面前的白衣人用槍指著他。

“你走投無路了?！?/p>

男人似乎無意回答些什么。

“都走到這一步了還不愿意說出skull記憶體的下落嗎？左翔太郎！”

白衣男嘶吼著。

“那東西，你們不配得到?！?/p>

男人昂起頭，高傲地注視著夜空，如同在忤逆吹拂到臉上的晚風(fēng)一樣。

“你是個頭腦不笨的人，為什么非要選擇做個愚蠢的英雄？和那個男人一樣……”

“不過是對某個土皇帝不爽罷了，想用永生支配這個世界？夢話就給我滾回夢里說！”

男人向身后看看，咬緊牙關(guān)，縱身一躍，不斷下墜的身體在風(fēng)中隱沒。

遠(yuǎn)處還有人潮涌動的聲響，精美華麗的燈飾閃爍不停，鳥居的紅光讓他想起了故鄉(xiāng)……

夜之城今天迎來了新年。

而他底下只有不見底的黑暗，如同一張巨口，仿佛在醞釀著吞噬這座城市的一切。

人只有在下墜的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這片夜空竟然如此的美。

頭頂，白衣人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男人模糊的眼前不斷閃過種種回憶，卻總是離不開師傅——鳴海莊吉的影子：

“這么沖咖啡，咖啡豆會哭哦?！?/p>

“男人的工作八分靠決斷，剩下的兩分就是運(yùn)氣了?！?/p>

“成為和這頂帽子相稱的男人吧……”

背后，無邊的黑暗將他擁入懷中。

男人醒了，發(fā)現(xiàn)頭頂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那是……什么？對了，我、我是……”

第五章、清算

“早上好，年輕人……雖然已經(jīng)是傍晚了?！?/p>

醒來時，一個渾身遍布機(jī)械改造元件的老男人坐在床邊。我……選擇再度閉上眼，想要讓這噩夢快點(diǎn)醒來。

“別裝睡啊喂！”

“飛電……或人？”

記憶飛速地傳導(dǎo)在每一個神經(jīng)元，我下意識地說出了最關(guān)心的一件事：

“mirage呢？他怎么樣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生命沒什么大礙，壞消息是M小哥也許會消失?！?/p>

消失？

面對我的茫然，飛電或人似乎早已料到。

“你知道的吧，馬洛……關(guān)于M小哥的真實(shí)身份?！?/p>

“左翔太郎，我們一直要找的那個人?！?/p>

“你好像早就發(fā)現(xiàn)了？”

“沒錯，從亞述遞給他那張愚者開始?！?/p>

我把從mirage上衣兜順走的牌夾在指間，上面的血還沒有完全干涸。

“愚者，也就是撲克牌里joker的另一種表示。現(xiàn)在想想，亞述的死正是加頭順計(jì)劃的一環(huán)，滅口的同時也把整出戲演得更真，但他們沒想到亞述還是傳遞出了最后的信息?？蓯海∥以缭撓氲竭@個的……唉，還是讓我先看看他的狀況吧。”

我們離開了飛電大樓頂層的社長專用套間，來到公司地下五十層所在的研究室。

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我看到mirage……或者說左翔太郎就躺在密封艙里。

“渾身上下沒有一點(diǎn)義體植入的痕跡，還有——”

飛電或人指向了他的腰間，那個不起眼的小東西。

“迷失驅(qū)動器……我還是第一次在現(xiàn)實(shí)中看到這玩意兒?！?/p>

“他原來一直戴著這個嗎？”

沒錯，如果他就是左翔太郎的話，不會沒有這個裝置，因?yàn)轼Q海莊吉就是用這東西，配合記憶體的力量。

但他的記憶體卻是另一種：

“joker，研究人員分析后發(fā)現(xiàn)這支記憶體會讓他的身體素質(zhì)得到超人般的增強(qiáng)?！?/p>

望著那枚暗紫色的記憶體，我想起了和他并肩作戰(zhàn)的每個細(xì)節(jié)：棍術(shù)，超人般的身體素質(zhì)，射擊技巧，格斗技巧，強(qiáng)大的身體力量……

mirage，海市蜃樓般的存在，這一切都是左翔太郎在失蹤前留下的最后的王牌（joker），為了讓自己即使失憶也能活下去，并且追尋有關(guān)skull記憶體的真相。

“對了，飛電社長，你剛才說M會消失，也就是說他再醒來時會恢復(fù)左翔太郎的記憶？”

“就是這么回事，至于原因可能是休克昏迷，讓記憶重新在腦內(nèi)復(fù)蘇，但時間點(diǎn)可能會退回到一年前，M小哥也就……”

mirage的記憶就是他的一切，一旦失去了這一年的記憶，名為mirage的存在也會消失。

因?yàn)樗囊磺卸际羌俚模瑥纳硎赖矫侄际亲笙杼芍谱鞒龅难陲?。但這份虛幻……

也是我無可替代的友情。

“還有一件事，現(xiàn)在整個財(cái)團(tuán)X的兵力都在夜之城晃悠，看來你擺了他們一道啊。”

“只是把事先做好的一份假線索給了他們。看來財(cái)團(tuán)X的腦子也不聰明，可是按這么找下去，發(fā)現(xiàn)線索有問題也是遲早的事。不管怎么說，納斯卡……救了我們一命啊?！?/p>

所以我必須趁著他們找到前盡快拿回記憶體，不能讓加頭順得逞。

更重要的是，這也是mirage沒有完成的工作，作為搭檔，我必須替他完成。

“我出去了，他醒以后聯(lián)系我。”

“傷不要緊嗎？”

“這種時候已經(jīng)顧不得這些小事……欸？”

一個電話意外打斷了我們的談話。陌生的號碼，可接通后的聲音卻并不陌生，甚至讓我不寒而栗：

“Mr.馬洛，你好。”

“加頭順？！”

不用問，肯定是老德這個老狐貍透露了我的聯(lián)系方式。

“你確實(shí)很有頭腦，現(xiàn)在左翔太郎應(yīng)該還活著吧。”

“呀~這是什么意思呢，我聽不明白?！?/p>

“加頭順嗎？”

“嗯?！?/p>

我沖著飛電或人點(diǎn)點(diǎn)頭。

看來他已經(jīng)察覺到我救出mirage（左翔太郎）這件事。所以必須要盡快行動了。

我一邊和他拖延一邊換好衣服準(zhǔn)備出去。

“等等……”

背后傳來一個虛弱卻堅(jiān)定的聲音?；仡^看去，男人摘掉身上的監(jiān)測器具，顫巍巍地從觀察室走了出來。

“告訴他，圣多明哥東南地區(qū)廢棄的‘日出大廈’天臺，左翔太郎和他有筆賬要算?！?/p>

男人從mirage的隨身物品里拿走了一頂帽子，換上他的衣服。冷酷的目光直直盯著我，這時我終于體會到一件事：Mirage消失了。因?yàn)檠矍暗哪腥藷o論語氣還是神態(tài)都已經(jīng)截然不同。

電話掛斷，我看著他整理武器和衣服，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就是……左翔太郎?！?/p>

“沒錯，失憶期間的我承蒙關(guān)照了?！?/p>

說罷，他問飛電或人要了一把手槍，以及和joker記憶體，說著就要往電梯那里走去。

“你去哪里？”

“和那個人做個了斷。”

“等等，算我一個?！?/p>

我叫住了左翔太郎。

“這是我和加頭順的事，加頭順以及他的X財(cái)團(tuán)就是害死大叔……吾師鳴海莊吉的真兇?！?/p>

“我想完成Mirage沒有做完的工作?！?/p>

翔太郎默然不語，死死盯著我，仿佛在審訊犯人。這種眼神放在平時我可絕對不愿意對上，但現(xiàn)在必須正視才行，不知為何，我就是如此堅(jiān)信著。

良久，他笑了。

“一起戰(zhàn)斗吧，馬洛，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我點(diǎn)點(diǎn)頭，從mirage的沖鋒衣上抽走斗棍，背在身上。金屬的質(zhì)感被封存在黑色的皮革中，沉甸甸的分量就在背后，那份沉重正是mirage留在這世上的痕跡。

和我一起戰(zhàn)斗吧，mirage

走出飛電的大樓后，企業(yè)專車已經(jīng)等在了門外。車上我向后望去，飛電或人和伊茲的身影越來越小。

“這樣啊……原來‘我’一直沒有放棄追求真相。”

在車上聽我說完Mirage的事以后，翔太郎感嘆著。

從市政中心到圣多明哥不需要花太久的時間。而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就是納斯卡線最后的標(biāo)示地點(diǎn)，在整個夜之城能看到第一縷日出的地方——日出大廈，以及附近把守著的大量財(cái)團(tuán)X殘黨。

也許會是一場惡戰(zhàn)……

這個念頭轉(zhuǎn)瞬就被打消了，因?yàn)樽笙杼傻膹?qiáng)大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我的估計(jì)。

只見他推開車門當(dāng)做掩護(hù)，開了幾槍擊退最先跑來的敵人，隨即沖入敵陣打翻了一片雜兵，簡直就像在玩無雙游戲一樣，那超越人類的力量在他手中被運(yùn)用得爐火純青。

也許Mirage同樣很強(qiáng)，但比起短短一年摸索出記憶體使用方法的他，翔太郎擁有更多的經(jīng)驗(yàn)。

“小心身后！”

但忽略背后這點(diǎn)他們都是一樣的，也正是這種時候才要輪到我出場！

掃描，駭入，找出系統(tǒng)的破綻后進(jìn)行破壞。

短短一瞬間，翔太郎身后那個手持匕首的家伙一動不動，系統(tǒng)過載的煙火升騰而起。

翔太郎看著倒下的敵人，展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羨慕吧，要是喜歡就給你介紹個義體醫(yī)生，以前還是個打拳的來著，你們可能會聊得來哦~”

“誰會……羨慕??！”

說話的同時他朝我開了一槍，背后傳來倒地的聲音，原來是偷襲的人。

“你還是有點(diǎn)魂不守舍，振作一點(diǎn)。”

解決了一名螳螂刀的使用者以后，我和他背靠著背對抗圍追上來的敵人。

這份直覺讓我再度確信了他和Mirage的關(guān)系，可是……

“我不是Mirage，所以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情誼到底有多深。但現(xiàn)在的我們……必須盡全力活下去，不管身邊的搭檔是誰，這點(diǎn)都不會變。這也是為了完成那個搭檔最后的工作，不是嗎？”

“嗯?！?/p>

比起不善言辭的，左翔太郎的確更有偵探的氣質(zhì)和風(fēng)范。

電光火石間，大樓前的守衛(wèi)被我們盡數(shù)擊敗。

夜晚的帷幕，宛如為這修羅場蓋上一塊裹尸布。

財(cái)團(tuán)X的守衛(wèi)已經(jīng)被掃清的大樓內(nèi)，樓梯就像一條無盡上升的螺旋。

“快到了，沒問題吧?！?/p>

天臺的門前，翔太郎示意我停下來。

因?yàn)殚T后也許就是我們最終要面對的敵人，必須用最好的狀態(tài)面對。

盡管失去了Mirage，但是我們還是來到了他最后，我握緊背后的斗棍，希望從這里面汲取一點(diǎn)勇氣。

門，開了。

天臺上，白衣男人轉(zhuǎn)過身來，營業(yè)式的假笑掛在他的臉上。

“晚上好，兩位?！?/p>

晚風(fēng)中，加頭順的大衣下擺被蕩起。遠(yuǎn)處的焰火緩緩升空，照亮一片黑暗。對了，今天……

再過幾個小時，就是mirage的生日了啊。

“老德呢？”

我問道。

“他？給了點(diǎn)錢就滾蛋了，真是個好打發(fā)的家伙?！?/p>

“那個老狐貍……”

“別這么說，他可是精得很。”

加頭順把玩著手杖，裝腔作勢地說道：“至少比你們精明。一個是被我殺死了一次的，一個是搖著尾巴從我手下逃走的小狗狗，還想來復(fù)仇？這可真是……真是……真是……何等的失態(tài)啊啊啊啊啊啊啊?。』嫩啻笕耍。。。。。。　?/p>

手杖被他丟在一邊，加頭順像人格分裂似的跺腳，捶胸，叫嚷?？上乱豢?，他又回到了那個精英員工的模樣。

“看來本人有必要對之前工作的疏漏做出補(bǔ)償?！?/p>

加頭順的眼中漸漸散發(fā)出紅色的光。

最后的戰(zhàn)斗，就在此刻開始。

左翔太郎的槍術(shù)和格斗技巧發(fā)揮到了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程度，配合腰間的記憶體，爆發(fā)出不輸給最高級義體的實(shí)力；但加頭順并沒有占據(jù)下風(fēng)，兩人勢均力敵的維持著激烈的攻防戰(zhàn)，

那么駭入試試呢，可我剛有這個念頭，就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灼燒感在腦內(nèi)肆虐，差一點(diǎn)讓我失去意識。

“凈耍小聰明！”

我試著駭入加頭順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但很快又被，改造得太全面了吧……

忍受著被反駭入的痛楚，我跪在地上不能動彈一下。

果然還是不行嗎？

“mr馬洛，請不要出手，這是我和他的恩怨！”

“別分心啊半調(diào)子偵探！”

加頭順趁著翔太郎說話的間隙，扼住了他的脖頸，使他雙腳掙扎著卻始終踏不到地面。

就現(xiàn)狀而言，我們毫無疑問沒有任何反擊的余地了，勝負(fù)轉(zhuǎn)瞬分出。

萬事休矣了嗎……可惡啊……

“必須在這里打敗你……嘔……”

大股的鮮血從他口中涌出，但他依舊捶打著加頭順的手臂，破裂的衣服顯露出被改造過的身體。

“打敗我？為了什么？錢？名聲？地位？榮譽(yù)？還是為了給那個和你同樣愚蠢的男人復(fù)仇？”

加頭順猙獰地注視著對方，手上的力道明顯加大了許多。

翔太郎因?yàn)楹粑щy，眼球凸了出來。

“就像你為了那個狗屁荒坂三郎一樣，我們也有必須要做的事！這是mirage送你的回禮！”

說罷，我對著加頭順的身上連開數(shù)槍，把僅剩的子彈打光?？v然無法扭轉(zhuǎn)乾坤，但這也是我最后的反抗了。

加頭順察覺到槍擊，將翔太郎丟在一邊，向我走來。

或許下一秒，我就會被他殺掉……抱歉。

抱歉，mirage……沒能拿回你想找到的東西……

如果能可以的話，真想和你再一起戰(zhàn)斗啊……

仿佛在回應(yīng)被這心中的呼喚似的，一陣風(fēng)從身邊吹過，翔太郎竟然從血泊中站了起來。

“別那么傷心啊，菲利普。”

Mirage回來了，伴隨著這陣風(fēng)。

“哦？還要垂死掙扎嗎？你一個人又能做什么？”

加頭順察覺到那邊的動靜，又放棄了對我的處決?？磥怼白笙杼伞钡耐{還是比我要大?？蛇@也正是他最大的誤算！

“誰說他只是一個人的！啊啊啊啊啊?。　?/p>

強(qiáng)忍著還未消除的劇痛，我趁著他扭頭的間隙，從背后抽出斗棍直頂在他的義眼上。

金屬和金屬的碰撞，讓我的手一陣麻木。

“別把我和肉身的人類相提并論啊蠢貨！”

沒能擊穿嗎？但這樣就足夠了。

“足夠了?！?/p>

“什么？！”

沒錯，因?yàn)槲冶緛硪矝]指望自己的力量能打爛他的腦殼，但是那個人卻可以——

“上啊！Mirage！”

“什么？！”

Joker記憶體的力量凝聚在他的拳頭上，向著加頭順的腦后猛擊。

穿透的聲音，

破碎的聲音，

以及某人微弱的呻吟。

三種聲音交織在一起。

加頭順的義眼連同后腦被斗棍戳了個窟窿，銀色的細(xì)長影子從他頭部左后方露出來半截。

洞穿時沒有血肉遭到破壞的，只有硬冷的機(jī)械聲響徹四周。

因?yàn)榱x眼的短路，加頭順捂著雙眼緊忙后退，身體時而扭曲時而繃直。

“你們……你們這些蟑螂！溝鼠！無賴！竟然敢把在下…￥#%……%@…%鄙人……本大爺這幅身體！”

“解決它吧，搭檔！”

我接過那支記憶體，那是左翔太郎的記憶體：

“Joker……最后的王牌?！?/p>

我挪動著快要散架的身體向加頭順靠近，每接近進(jìn)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最后，加頭順無路可退，靠著天臺的圍欄。

我將手上的記憶體用力插入了加頭順胸前的借口。

記憶體如果不配合迷失驅(qū)動器一起使用，就會對人體造成毀滅性的破壞。用不多時，記憶體的能量在他的身體里流竄，這一切都在我們的眼中看得真切。

他自己也對這力量的暴動產(chǎn)生了反應(yīng)。

“不，不可能！我的義體是荒坂公司的最新科技，我，不@T!QWEFGQ#”

“真可憐，已經(jīng)說不出人話了嗎？”

“對自己改造太多，加上剛才破壞了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男人壓低了帽檐。我一瞬間分不清他到底是誰，翔太郎？Mirage?

他消失了，但又從未離開過這座城市。

“荒坂大人啊?。。。?！”

連續(xù)的爆炸聲響起后，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加頭順這樣的存在。連同他對skull記憶體的陰謀，也煙消云散。

夜幕從天際收起，這座城市經(jīng)歷了漫長的夜晚，終于迎來黎明。

第六章：日出

夜的紗幕拉開后，一切都會恢復(fù)正常。

但夜之城里從早到晚都不會太平，只是白晝會讓所有罪行曝光在明面上。

擊敗加頭順以后，在翔太郎的指引下，我從日出第一縷陽光照射到的地方，挖出了事件的緣起——

Skull記憶體。

“一月一日……你為Mirage設(shè)定的生日原來是這個意思。”

“在我的祖國，有新年看日出的習(xí)俗。以前新年的時候大叔經(jīng)常帶我到這里，所以我把大叔的記憶體也藏在這兒?！?/p>

條狀的記憶體上印著骸骨形狀的S，這正是鳴海莊吉的遺物，翔太郎拼死守護(hù)的東西，比起永生不死和強(qiáng)大的力量，更加珍貴的屬于二人并肩作戰(zhàn)的回憶。

此刻，我攥著這誰都不屬于的，只是翔太郎為師傅保存的遺物：

但現(xiàn)在還有話要對某個人說，必須要說出來才行：

“生日快樂?！?/p>

望著日出時晝夜交割的穹頂，我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