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殘燭上頂著一團(tuán)搖曳的火苗，為這個空蕩蕩的酒館帶來微弱的光明。 “呼——”，門被推開了，冷風(fēng)不斷灌進(jìn)來，火苗搖晃的更厲害了。聽到開門聲，一顆腦袋從吧臺里探出來，接著是有些臃腫的身體。這位婦女一邊整理自己那有些凌亂的舊裙子，一邊用她小巧的眼睛看向門口。 兩個人一齊走了進(jìn)來，相同的斗篷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在身上，只是一個為中等身材；另一個卻十分高大，以至于前者在他旁邊顯得更加矮小。婦人驚訝地盯著他們，可她的目光依然無法穿透那張連衣帽下滿是陰暗的臉。 “砰——” 門又被強(qiáng)風(fēng)關(guān)上了，二人則在暗冷的角落里坐了下來。婦人知道是客人上門，便賣力地抬起兩條腿，邁著小碎步快速向二人靠過來： “兩位先生想要點什么？”她露出自己雪白但參差不齊的牙齒，將臉上的肉擠作一團(tuán)，微笑地看向客人。 “一壺清茶?！陛^矮的客人張開了嘴，他的聲音溫和且簡潔，其中還摻雜著些許疲勞，他接著在桌子上像變魔術(shù)一樣擺出三枚銅幣。婦人張開短粗的手指抓起銅幣，有沖著兩人笑了一次，隨后便離開了。 片刻后，她帶來了一只茶壺和兩只杯子，澄澈的茶湯流入杯中，淡香和熱氣一并冒出。為兩個倒?jié)M后，婦人將茶壺放到桌上。 “謝謝?！币廊皇悄俏豢腿?；而另一位，只是挺著壯碩的身體，靜靜地坐著。 但婦人沒有像以往那樣離開，她站在桌旁，有些好奇和害羞地看著客人。 “有什么事嗎？” “噢——”那婦人笑了笑道：“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些眼熟......” “我們以前見過？” “不，先生，我說的是衣服，像您們這種打扮的人，我昨天見了一次——同樣是兩個人，不過是一男一女，”婦女頓了一下：“也是坐在這個位置?！? 那人抬起頭看向她，接著微弱的燭光，他的面孔顯現(xiàn)出來：直挺的鼻梁，如鉆石般明亮的雙眼充滿了友善，皺紋蔓延在這張有些蒼老的臉上，濃密的胡子肆意生長在鼻孔下。 “看樣子你們不像本地人。”婦女又說到。 “我們是經(jīng)商的?！? “從哪里來？” “東邊。” “在這個時候也要做買賣？！你們可真不容易！”這位婦人一邊感嘆一邊睜大眼睛，接著用激動的聲音說：“哦——我差點忘了！”她從圍裙中摸出兩只玻璃小瓶，里面則裝著一種棕色液體。面對對方疑惑的目光，她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你們出村是要翻過一座山的，那山上有一種荊棘，毒得很厲害！害死了不少人，我們也隨身帶著。” “多少錢？” “不要錢......”那婦人頓了一下：“但是希望您們能幫一個忙?！睕]等對方答復(fù)，她又自言自語道：“我們鎮(zhèn)上有個男孩，叫杰利，他家說來也是不幸；三歲沒了父親，留下一對苦命的母子，現(xiàn)在杰利才十歲，他母親又病倒了，雖然生的病很常見，但需要一種長在山上的藥草，恰巧又趕上這個時候，男人們都忙著巡邏和建墻，只留下我們這些幫不上什么忙女人，也沒有人敢上山，結(jié)果這孩子就偷跑出去了，所以我希望二位在上山的時候幫忙，如果遇到了就讓他回來......” “他母親的病嚴(yán)重嗎？也許我可以——”，另一位客人端起來了茶杯，但沒有喝，臉上依然一片陰暗。 “哎——”婦人無奈地嘆了口氣：“杰利是今天上午跑出去的，她母親在中午就咽氣了，現(xiàn)在還沒來得及下葬?！? 屋內(nèi)又恢復(fù)了寧靜，壺里的茶已經(jīng)涼了，那客人扭回頭去，端起杯子放到嘴邊喝了一口，接著將小瓶放進(jìn)口袋。 “我會幫忙的?！? 另一位客人也將解藥收起，“七神保佑您們！”婦女激動地說到。 兩人喝完剩下的清茶，離開了酒館，向山上走去。淡藍(lán)色的天空飛著幾只鳥，它們漫無目的地舞動翅膀，不時發(fā)出凄厲的叫聲，耀眼的太陽周圍環(huán)繞著片片黑云；風(fēng)弱了不少，但寒冷依舊。 “你的話太多了，奧恰森?！眹?yán)肅的聲音從高個子“商人”口中傳出，而奧恰森卻沒有回應(yīng)，只是望著太陽旁那墨色的烏云。 “枯日就快來了，我們沒有時間可以耽擱！”聲音再次從奧恰森耳邊響起。 “我知道，貝赫魯特；但找一個孩子花不了多長時間?！眾W恰森將連衣帽拉下，露出和他胡子一樣密長的頭發(fā)。 “別忘了任務(wù)。”貝赫魯特提醒道。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jīng)走到山腳下。山不算高，但是很寬大，像是一頭臥倒的巨獸，身上長著如同毛發(fā)的森林。山路并不算陡，兩人一前一后走著，貝赫魯特快步在前面，目視前方；奧恰森則環(huán)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茂密的樹木肆意地生長，陽光透過枝葉灑在地上，不禁讓他想起了古林，相比之下這里算是個縮小版的。直到一株植物吸引了他:荊棘，紫色的軀干上冒出綠色且細(xì)長的尖刺。奧恰森想起了酒館里的對話，這大概就是店家說過的毒物了。 貝赫魯特突然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轉(zhuǎn)身離開小路向林中沖去，奧恰森連忙跟上；他們的身影在林間穿梭。踏著青草，兩人最終停在了一塊山石旁。 寒風(fēng)再次襲來，吹向山上，沖起了地上的沙塵、沖散了野花那枯衰的花瓣、沖擊著石塊和上面烏黑凝干的血漬，一直延伸到地上的尸體。 尸體安靜地躺在地上，身上是與兩人相同的斗篷，深色的布料映襯得她那失去血色的面孔更加蒼白、驚恐、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