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果然是我最討厭的東西。

? ? 巴啟出事了。

? ? 看著刻力余在大雨中把巴啟送回來，疤狼才意識到他的擔(dān)憂成了現(xiàn)實。

?? “小啟?！?/p>

??? 疤狼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哪怕在睡夢里，小狼也是一副讓他心疼的模樣。

? ? 嘩、嘩。雨越下越大，玻璃上墜落的雨珠像淚痕滑過臉頰，把城市的一切勾勒得寂靜無聲。他輕輕撫摸小狼的頭，看他一聲聲嗚咽，拽緊了自己的手。

? ?“別走?！?/p>

? ?“我在呢?！彼f。

? ?“別丟下我?！?/p>

? ?“我不會走的?！卑阉нM懷里，疤狼一遍遍重復(fù)著。

? ? 什么時候起，每到雷雨交加的天氣就會這樣。什么都想不起來，什么都記不清，只能看著小狼握住他的手不停顫抖，就像回到那個夜晚，回到十幾年前，在歌舞伎町的雨夜。他初次見到巴啟的地方。

?? “以后，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蹦菚r，他向懷里濕透的小狼承諾。?

? ? 承諾背后，面對的卻是辛酸的現(xiàn)實。

? ? PTSD（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對輟學(xué)的他來說，連這種癥狀都不知道。

? ? 每到雨天會短暫失憶，之后恢復(fù)如初。他也只知道這些。

? ? 帶著小狼，邊打工邊過無處定居的生活，一直到他再次碰到李毅，有了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

? ? 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他這么告訴小狼，也告訴自己。

? ? 可一切會變好嗎，一切會真的變好嗎？他不知道?？粗±且蕾说阶约簯牙?，他卻有些害怕，害怕哪一天，小狼就會離開自己。

? ? 那晚，他做了夢。夢里，有個人坐在樹下等他。他走過去看，哦，原來是巴啟啊。

?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雖然算不上富裕，倒也安寧。每天回去能看到小狼的笑臉，聽見他的聲音，感受到他在懷里的溫度，于他而言，足夠了。

? ? 可事實不如所愿。

? ? 他只記得那天，雨很大，大的快要遮蔽視線，雷聲在耳邊轟鳴，一切都很喧囂。

? ? 喧囂的他連小狼的呼喚都沒聽到。

? ? 回過頭，小狼從滑坡上摔下來，滿身是血也不愿停下。

? ? 他把手里的貨丟出去，趕忙跑到小狼身邊，可小狼沒有反應(yīng)，只是手死死的拽著他的衣領(lǐng)，不肯松開。半響，才緩緩開口：

? ?“別走?！?/p>

? ? 聲音很沙啞，沙啞的就不像是從一個幾歲孩子嘴里發(fā)出的。不斷有血從傷口溢出來，小狼木納地看著他，在大雨里站著不肯挪動腳步。

? ?“小啟？”

? ? 雨水黏附在毛發(fā)上，很冰冷，就像小狼的手，沒有一絲溫?zé)?。哪怕身體搖搖欲墜，小狼也只是拽著他，最后栽倒在他懷里。

? ? 雨下得更大了，把一切都籠罩在黑暗里，找不到方向。他記不清自己怎么來的醫(yī)院，只能聽見機械冰冷的響聲在大腦里回蕩。

? ? 嘀、嘀。

? ? 許久，從門縫透出一絲光亮，直到病房的大門敞開，他看小狼坐在床上，眼神冰冷。

? ?“你是誰？”

? ? 像有人在他心頭撕了個口子，一時間連疼痛都分不清真實和虛幻。他該忍著的，至少小狼的身體沒出大礙?？蓽I水不聽使喚，有一滴流下來就剎不住，全都噴涌而出。

? ? 他努力過了，最后，連平靜的生活都成了奢望。

? ? 嘶吼，不停地嘶吼，等情緒發(fā)泄完了，他抬頭摟住小狼，用微笑掩飾懦弱。

? ?“我啊，是狼爹。以后，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br>

? ??

? ? 回過神，巴啟已經(jīng)從床上爬起來，警惕地看著他。

? ?“你醒了?！彼朊±堑念^，看他后退的樣子，又把手收回來。

? ?“狼爹呢？”

? ?“我在?！彼卮?。

? ?“狼爹呢？”

? ?“我在這里?！?/p>

? ? 不停重復(fù)這個問題，許久后，小狼抱頭尖叫。

? ? 每到雷雨天就會這樣，無論他怎么說，小狼什么都不記得，也什么都聽不進去，只會尖叫。叫累了，就直勾勾盯著他，不停地顫抖，嘴里重復(fù)一句話：

? ?“別走?！?/p>

? ?“我不會走的。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走的。以后，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他用力抱住小狼，任由他在懷里掙扎，最后恢復(fù)平靜。

? ?“我餓了?！?/p>

? ?“餓了？”

? ?“嗯。”

? ?“好，我去弄點吃的。”

? ?“不會把我丟下嗎？”看小狼用力掐住他的手心，連指甲陷進去都沒發(fā)覺，他把手機調(diào)到通訊錄，停在一串號碼上。

? ?“不會的。要是害怕了，就按這個，按一下，我就回來了?！?/p>

? ?“不會騙我嗎？”

? ?“不會的。你要聽話，好嗎？”

? ?“聽話了，狼爹就會回來嗎？”

? ? 他沒回答。他沒法回答。

? ? 已經(jīng)連他的模樣都忘記了。哪怕只是短暫的，在雷雨天里失去記憶，可誰能保證下一次，下幾次，他不會徹底消失在小狼的記憶里呢？他不敢想。

? ? 在灶臺前發(fā)愣，等熱氣從鍋里鉆出來，他盛了碗熱粥端到屋里。小狼還在發(fā)呆，看到他回來，搖了搖尾巴。

? ?“我聽話了，我有乖乖等狼爹回來。”

? ?“我知道?！彼麖澫卵ㄒ豢跓嶂嘣谧爝叴荡禋?，又送到小狼嘴里。大概吃了半碗，小狼突然把他手里的勺子奪走，又陷入沉默。

? ?“怎么，不想吃了？”

? ? 小狼搖搖頭，把粥舀到手心。他沒立刻阻止這無厘頭的舉動，只是慢慢看著，過了許久緩緩開口問：

? ?“你想把它帶走嗎？”

? ? 小狼停下來，把眼睛移到他身上，很遲鈍地點點頭。

? ?“狼爹很餓。”

? ?“為什么？”他問。

? ?“因為，肚子在叫?！?/p>

? ?“明明餓的肚子不聽使喚，他還是把吃的給了我。”

? ?“所以我想留下來，帶給狼爹嘗嘗?！?/p>

? ?“等以后我們能住上大房子，就能天天吃上好吃的。到時候，我讓狼爹也請你吃?！?/p>

? ? 小狼說的很認(rèn)真，沒停下手里的動作?？葱±且簧咨装阎嘁ㄟM手心，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哭出來。

? ? 明明連他的模樣都忘記了，卻能記住一句不起眼的話。

? ? 無論是什么時候，在舊貨市場也好，在外面流浪也好，住在城市里也好，小狼始終沒忘記，那天流浪街頭，坐在長椅上，他對小狼說的話。

? ?“遲早有一天，我們能住到那些高樓里。到時候就不用受凍了，能睡上安穩(wěn)的覺，還能吃上熱粥?！?/p>

? ?“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 ?“以后，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p>

? ? 雨依舊很大。明明關(guān)緊了門窗還會順著臉頰滾下。他終究沒能保持住堅強的偽裝，把懦弱的自己暴露出來。

? ? 不安，恐懼。無數(shù)的情緒涌入內(nèi)心。他看不清自己的道路有多長，但他知道，有小狼在身邊，一切都夠了。?

? ?“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陪著你的?！彼麊柩手?，在小狼的懷里漸漸睡去。

? ? 叮。手機接收到一份郵件，是李毅的消息。

? - 疤狼，周末聯(lián)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