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龍，還在哭。他為翎哭，也為白芷哭，也為自己的無能哭。

旁邊的林和安佐突然鬧成了一團，與這邊像葬禮一樣的氣氛產(chǎn)生了鮮明對比。時泠不安地戳了戳那個看起來和蛋糕長的一模一樣的“假蛋糕”要他去安慰應(yīng)龍。

“戳我干嘛？”

“那個，你去安慰一下那條龍吧?！?/p>

“我不叫那個，我是有名字的！”假蛋糕看起來很不耐煩“我叫啼幕，是中市的主人。這條龍會有現(xiàn)在這個結(jié)局純粹是他自己作！我好心給他機會他不中用自個給自個整沒了。要我說這就純純廢物——”

“你別說了！”時泠壓低了聲音提醒啼幕，因為應(yīng)龍在那邊好像哭得更加劇烈了。

“啼幕沒說錯，這都是我的問題?！睅е澮簦瑧?yīng)龍放下了那張已經(jīng)浸滿血淚的信。

“嗷！”林和安佐那邊傳出了巨大的動靜，所有獸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大伙朝著那邊看去，安佐四肢撐地作出干嘔狀，林蹲在一團白色的東西那里戳戳點點，緊接著那團白毛傳出呻吟。

“是蛋糕！”時泠反應(yīng)最快。

“什么？蛋糕他不是……”龍叔有點不敢相信。

“快快！讓開！”啼幕突然沖出來往蛋糕那里竄，但迎面碰上的卻是林那血色的雙眸。

“你想干什么？是對蛋糕——有什么想法？”林不蠢，面前這個看起來急得要死的獸雖然和蛋糕長得一模一樣，但從各種細節(jié)上面無不體現(xiàn)“他就不是蛋糕”這個事實。林所真正看重的獸，無論是不是交情很深的好友，只要在意，林就會在潛意識里記下那只獸所有的細節(jié)。這是林的交際方式。

“不要讓他醒來！如果他醒來的話，一切的敘述就要進入以他為主角的‘第一人稱’！”

？？？

所有獸都懵了：第一人稱是什么鬼？

“一旦進入第一人稱，我們許多的行為都會隨著他視角的變化而受到影響——”

“放屁！勞資要的是可以陪我說話陪我玩給我做好吃的食物的蛋糕，如果蛋糕不能醒來的話那又有什么意義？”林吼著把昏迷的蛋糕護在身后，安佐見狀也上前和林站在一起，擺出一副“與蛋糕共存亡”的架勢。

“得了吧，還什么陪你吃喝玩樂的蛋糕——你真以為這就是你的那個蛋糕？”

“什么？！”林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面前那個昏迷的毛團子，看起來傻傻的憨憨的，明顯就是他認識的那個蛋糕?！澳泸_獸！”

“請問你和應(yīng)龍認識嗎？”啼幕問。

“不認識。”林回答，他撇了撇，應(yīng)龍在那里小聲嘀咕著什么。

“那好，我們已知蛋糕認識你、安佐、時泠、弘淼，還認識應(yīng)龍、翎、白芷。然后又很清楚最近蛋糕時時刻刻和你們待在一起，但應(yīng)龍那邊也說蛋糕時時刻刻和他們待在一起?！?/p>

“怎么會……”

“結(jié)果不要我說了吧？”啼幕拍了拍神情有些發(fā)慌的林，林的眼睛已經(jīng)褪色沒有剛剛那種碾壓一切的威壓。“在中市里面，有兩個蛋糕。”

“臥槽”圍觀一切且見多識廣的時泠忍不住發(fā)出了感慨。

其余獸這看著那昏迷不醒的小獸——所以這個是哪個蛋糕呢？

“我來給大家說說是怎么回事吧?！睉?yīng)龍收拾好情緒，抱起昏迷的蛋糕，開始講述與中市有關(guān)的一切——

“喂！我不是中市的主人么？不應(yīng)該我——”（林狠狠地敲了啼幕一下）

“閉嘴！”

然后大家就知道了中市從何而來，以及中市為何而來。

“應(yīng)龍！吃飯了！”穿著圍裙的身影在廚房忙碌，應(yīng)龍和研究員還在為一項實驗結(jié)果爭辯得不可開交。但那個圍著圍裙身影已經(jīng)站在了實驗室門口。

“我說：能不能尊重我這個做飯的，管你們的伙食真的很累誒?！?/p>

“來了！誰叫你那么溫柔體貼呢？～”那個研究員笑著拍了拍那個獸的肩膀，小步跑向應(yīng)龍專屬的餐廳落座。

“誰溫柔體貼了？！”那獸感覺臉頰有些發(fā)燙，只要那個研究員和應(yīng)龍待在一起，總是要說出一些讓獸害羞的話。

脫下圍裙，走到餐廳落座。那兩只干飯機器已經(jīng)在那里努力奮斗。突然，應(yīng)龍像是想起什么，對那個做飯的獸說了一句：“翎，一切還好吧？”

“好著呢！吃飯的時候別咋咋呼呼的！看看白芷，吃得多好?！?/p>

金毛的狐貍白芷在那努力對抗一塊肉排。應(yīng)龍停下爪上的動作，看著翎笑，也看著白芷狠命吃飯。

應(yīng)龍也笑了，他多么希望時光在這里能留下，但夢就是夢，不會是真的。

應(yīng)龍醒了，是在研究所的一間房間里醒的。昔日規(guī)模巨大的“星醉”研究所如今只是一大片斷壁殘垣，獨剩的幾間空房還是政府軍臨時駐扎時候的幸存。應(yīng)龍感覺很慶幸，慶幸記憶中的一切還沒有被完全毀滅，不公的世道與現(xiàn)實還是給了這條“獸中貴族”一個緬懷過往的機會。

應(yīng)龍從床上起身，動了動因為久躺有些僵硬的肌肉。尾巴輕輕地晃悠，然后在被子上停下不動，又好像還有些不甘，于是又在本就亂糟糟的被子里攪了一下。應(yīng)龍很久沒有出去了，出去的話沒有什么危險，但也沒有什么必要。待在這個熟悉的地方比去往那些陌生的城市好得不能再好。

但應(yīng)龍覺得在做完那個夢以后，有必要出去做些什么。

應(yīng)龍來到研究所廢墟外的一座小山上，那里長著一棵很大的櫻樹，那是白芷不在了以后挪過來種在墳上的。至于墳旁邊還架著一口石鍋，石頭是化工合成的，里面混有翎的骨灰。翎在死前說過：“你倆什么時候總得還要我做飯吧？”

應(yīng)龍坐在土地上看著樹和鍋，心里則在想著那個夢和夢里的兩只獸。

二十年了？三十年了？還是更久？

這份孤獨已經(jīng)比那兩位亡友的年齡加起來都大了。

翎和白芷沒有做過任何錯事，他們所做的最對不起應(yīng)龍的事情無非就是讓這條不容易動感情的龍動了感情。

短命的翎和白芷錯誤地被一條龍喜歡上了。

“怎么樣？事情考慮好了嗎？他們的資料準備好了？”櫻樹上，傳來輕浮的聲音。躺在樹干上懶散地發(fā)話者那便是啼幕，一個能給應(yīng)龍帶來最后希望的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