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網(wǎng)三/蒼毒】春色淺(五/玄幻向)
日頭漸漸沉了下去,天色薄紅,還帶著些發(fā)青的層云。
“它們到底怎么傳話的啊……我交代得難道還不夠清楚?”
見影像中的蒼錯坐到一旁的涼亭闔目調(diào)息,好似生了不耐,還遲遲沒上山,遠(yuǎn)在鄰峰的曲長離隨手撥開留念石的光幕,心里無比煩亂——
他自然意識到自己這幾日是因天劫將至而心緒不穩(wěn),大抵是沒克制好發(fā)過幾次飚,可那群不識相的小妖怪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亂講??!
早知道那群紅貓熊那樣多嘴,就該提溜著尾巴一只只地往山底下扔!
“公子,要不先將他轟下山去……免得影響你?”
“別煩!本君事先可是答應(yīng)過人家了,怎可食言!”曲長離焦慮得抖起腿來,清早才編好的頭發(fā)就給抓亂了,還是妥協(xié),“罷了罷了,快去把人接上來,這早春天雨下起來就沒個完……在外邊過夜可是要被凍死的!”
“……曉得了,曉得了?!?/p>
所謂“一物降一物”,不無道理。
……
“我似乎來得很不是時候。”
蒼錯跟著領(lǐng)路的銀羽錦雞慢悠悠地走過索道,聽它“嚓嚓嘎嘎”的叫喊了一路,等穿過結(jié)界見到暮云灰紗幔后那道屬于曲長離的身影,頓覺冒犯,識趣地垂下了眼。
大抵在他們妖界,公妖怪總比母妖怪要俊俏些的;而眼前這位長發(fā)半披,頭部、肩部跟腰部都綴著白色云片狀的蓬松翎羽,腰身狹瘦,衣料輕盈而飄逸,適當(dāng)搭配著一些銀飾跟碧藍(lán)玉石更是出挑。
可依蒼錯對他的印象,這“優(yōu)雅”二字實在不好評價出口。
“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曲長離并沒有因為長長的尾羽狀衣擺影響行走,三步并作兩步,滑翔般的就蹦跶到了蒼錯面前,引人坐下后臉上依舊難掩激動,聲音卻是柔和,“你且在這住下,待我過幾天渡完劫,就把說好的東西給你?!?/span>
蒼錯的眼神冷而犀利:“渡劫絕非易事,萬不可掉以輕心……”
“哎呀,你會不會說點好聽的!”曲長離就要俯下身去,可蒼錯坐得端正,抓住對方的手腕,定定看著人,面上云淡風(fēng)輕,實則早已繃緊了心弦,懷疑他并不清醒或另有算計,出聲質(zhì)問:“你想做甚?”
他的妖力怎會紊亂至此?還是說這妖是想要藉此機(jī)會壓制自己?
步子還沒邁穩(wěn)的曲長離被迫保持這樣的姿勢盯著他,于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嘿嘿,你怎么就那么好看呀?你真是本君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男人!”
“你!你這妖孽對著我發(fā)什么忄……”
蒼錯抬起眼來,本是要怒,卻被曲長離身上的輕紗糊住了眼,隨意地猜:這小螣蛇莫不是長在妖怪窩里鮮去人間,竟是對第一眼見到的自己……一個大男人起了歹念?!
“你……曲長離!”蒼錯此番上山并未佩劍佩刀,連遮雨的傘都是路上買的;既覺受人進(jìn)犯,索性念著李謝軒教過自己驅(qū)邪的秘法咒語,可嗓子似乎被某種古怪意欲刮蹭,聲音略顯沙啞。
怕真是中了邪!竟會信了這蛇妖!
“唔你弄疼我了……別這樣!我說我疼!停一下啊……”
曲長離終于感受到了痛楚,快要無法呼吸,一心想要捂住因咒發(fā)脹而混沌的腦袋,可是蒼錯鉗制著他的雙手,壓根不能掙脫——他最后只能無意識地發(fā)出近乎哀求的吟哼,嗓音清潤不再,渾身無力地倒進(jìn)蒼錯懷中。
“呔!你這凡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意圖玷污我家公子!”
管門的林麝一個后蹬就把門給踹爛了,而那些試圖偷聽的小妖怪見到此情此景一時間面面廝覷——
誒?這兩人是貼得近,可怎么好像哪里發(fā)展得不太對呀?
氣頭上的蒼錯將昏迷的曲長離一把拽過丟到床上,臉黑得不行,面上神情好似還有幾分……屈辱?
“叫你們的公子……好自為之?!?/p>
外頭的雨聲漸漸大了起來,曲長離迷迷糊糊間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不見人,問了才知道蒼錯是被小妖怪們囚禁起來了,當(dāng)即就要冒火,再沒有溫言軟語:“誰讓你們亂來的!蒼錯是我邀來的客人!哪有把客人關(guān)起來的道理!”
小妖怪們當(dāng)即癟了嘴:當(dāng)時在場最亂來的明明是你!不知道的還當(dāng)你要把人先那啥再生吞咯!
“放人出來啊!”曲長離再顧不得身體上的疲憊,索性蹦了起來,“蒼錯怎么說也算本君的恩人,哪有把恩人關(guān)起來的道理……關(guān)哪了?”
而另一邊,蒼錯沉默地待在一個大木籠子里打坐,這處洞府本就伴名勝而生,陣法作輔,便是氣候宜人,二月寒春之鏡竟毫無寒意;這“窩”墊得舒適極了,擱在一旁的瓜果菜蔬都是水淋淋的,籠子沒上鎖,門口只有一只紅貓熊往里張望……就自己這待遇,哪像個階下囚?
“蒼錯……蒼錯,你怎么在這睡了?。俊?/p>
聽見煩人的聲音,蒼錯才睜開眼來,卻見曲長離正試圖將他拉起,念及昨夜的難堪,頓時扼住心癢,沉了臉:“我不去別處?!?/p>
“啊?你喜歡這里?”曲長離四下看了看,臉上藏不住想法,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解,“我知道從軍行伍之人最能吃苦,可你……”
蒼錯自然是清楚自己身體情況的,直說:“在龍城軍內(nèi),我從未因此被當(dāng)作例外?!?/p>
“那……那你有什么需求盡管說?!鼻L離突然意識到自己再講下去便要戳到這人痛處,便主動提了,“不管什么,本君都會盡量滿足你。”
你講的這話真的很怪,半點聽不出來嗎!
蒼錯煩悶得一手扶額,最后說:“離我遠(yuǎn)一些,對誰都好?!?/p>
“莫非我昨夜……失智對你做了什么過分的事嗎?”曲長離問出這問題時,一只手摸著自己的后頸按摩起來以緩解緊張,半張臉都是紅的,連耳廓都帶著一層粉暈,好似起了綺念,壓根不敢直視蒼錯的眼睛,“不過本君不是那種吃飯不認(rèn)賬的人,若真有……定會對你負(fù)責(zé)!”
“……沒有,你多想了?!鄙n錯并不想同他再有過多牽扯,因而選擇對昨夜雙方的窘迫絕口不提,“你只需要記得完成曾向我約定的事就好,小螣蛇。”
興許他只是一時想不到更合適的稱呼,亦或者是想讓曲長離認(rèn)清何為阻隔:
“記得嗎?我是人,而你不是。”
……
驚蟄將至,雨水漸多。
蒼錯再見到曲長離時,對方身上只裹著一件曳地長衫,衣褶下的頎長雙腿轉(zhuǎn)瞬化作淺黃色的蛇尾,他盤起踞坐上露臺一根泛著瑩光的枝丫,偶爾仰面望天,似乎在靜靜等待著什么的到來。
只聽“轟”的一聲,春雷乍動。
“終于……要去了。”曲長離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顧不得那催促一般的震耳雷鳴,目光微不可察地落在角落里那身形傲然的黑衣男子——
蒼錯也在這時抬頭,兩人視線交匯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