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也好，惡也好，都不能奪去生命。這不是數(shù)量的問題。希望你努力做出一個盡可能不失去的選擇。

對于我的這種訴苦，她一開始充耳不聞地吃著冰激凌。

“你和花房不同，這是為了讓更加純粹、沒有善惡尺度的你不迷路、不成為罪人的絕對規(guī)則……如果有一天，櫻子小姐變成了一個人。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灰色’，而是‘白色’的你的。”

總有一天，不遠(yuǎn)的未來。

老婆婆和設(shè)樂教授也會消失吧。

薔子夫人也會變老，青葉先生也是，在原先生也比她大，特別是在原先生，是從事危險工作的人。

還有我。

我無法想象十年后的自己，十年后的自己連是不是還在旭川都不知道。以前，我恍惚地以為要離開這個城市了，但是現(xiàn)在，不想離開的心情卻同樣強烈。

但無論做什么選擇，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待在她身邊吧。

我現(xiàn)在能和櫻子小姐在一起是因為……因為我還是個孩子。

“人是不可能永遠(yuǎn)活下去的，而且……我絕對不希望你犯罪。即使你變成一個人……對‘姐姐’……”

咔嚓，銀色的勺子碰在透明的玻璃杯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這大概是她的心聲。

“……你真狡猾?！?/p>

櫻子小姐突然苦笑起來。

“死者剩下的只有悲傷，小葉松的話雖然有一定道理，但那終究只是自我滿足。不管我做什么，惣太郎都不會痛苦吧……不過，活著的你，如果我有什么事，一定會心痛吧?！?/strong>

說著，櫻子小姐默默地吃了兩口冰激凌，然后深深地嘆了口氣。

“阿梅在札幌住院了?！?/strong>

“什么?”

“她做了一段時間的溫泉治療，但還是沒有好轉(zhuǎn)，她似乎很是反感，我為她做了大規(guī)模的檢查，幸好沒有大礙，但需要動手術(shù)?！?/strong>

“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我不由得扶著桌子叫了起來。店內(nèi)的視線聚集在一起，我慌忙縮起身子。

“阿梅自己不愿意。她本來就不愿意去醫(yī)院。直到死前一秒，她都想在九條家工作。而且——她說想你替我擔(dān)心?！?/p>

我祖母也是如此這樣，她也不想讓我為她更加擔(dān)心。但是……我反而因此更加為她們擔(dān)心，甚至在廢墟里找到了別人的遺體。

“你知道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等待的嗎?”

我壓抑的聲音中，不由得帶著怒氣。櫻子小姐聳了聳肩。

“我不是說了是旅行嗎?隨便撒個謊你也會發(fā)現(xiàn)的吧?我覺得作為被欺騙的一方，你一定會感到討厭吧?！?/p>

“我已經(jīng)很討厭了!而且……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好好談?wù)??！?/p>

“…………”

櫻子小姐瞇起眼睛看著我，用茶壺給我空著的杯子里倒了紅茶。凝視著稍微變濃了的、很深很深的、紅色的波紋，我們兩人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也想過……可能會失去阿梅?！?/strong>

過了一會兒，櫻子小姐用嘶啞的聲音低語道。

“就算現(xiàn)在沒事，如果再發(fā)生什么事，那我一定會失去梅花，想到這里，我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她的告白仿佛被人抓住了喉嚨深處。吞咽的唾液很苦。

“雖然連生活的技巧我都不懂，但只要記住就好了。但是比起那個……我發(fā)現(xiàn)我失去了更多的東西。在賓館的房間里，我覺得一個人很安靜很好……好沉重啊。我第一次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孤獨嗎?”

——啊，原來是這樣。

背后沒有任何聲音的空間其實不是電話亭。老媽所說的寂靜，其實就是她的孤獨。

“要是把那件事告訴薔子夫人和我就好了?！?/p>

我并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但越是這種時候，越希望你能依靠我，薔子夫人也一樣，但是櫻子小姐曖昧地微笑著，搖了搖頭。

她和我的思維方式不同。面對悲傷和痛苦的形式也不同。我總算明白薔子夫人沒有深究兩人的原因了。

但是，即便如此，現(xiàn)在的你也不是一個人……。

但是，我不能再責(zé)怪她了，她也很痛苦。我放棄，喝了一口紅茶。雖然苦，卻很溫暖。胸口深處仿佛有一股暖流籠罩著。

“……那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吧?”

“是啊，離出院還要幾周，如果有時間的話，下次我?guī)闳メt(yī)院。阿梅可能會生氣……但我覺得你有權(quán)利去——哦，這次不需要布丁?！?/strong>

“我知道了，那我去買旭豆吧?！?/p>

老婆婆還不需要布丁，沒關(guān)系，她很好?！傆幸惶臁€不是‘現(xiàn)在’。

“那么，我再跟你說一遍你的規(guī)矩?！?/p>

“什么?”

“我本來就沒有當(dāng)花房的打算——我跟你說，這不是為了惣太郎，而是為了正太郎?！?/strong>

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也不想成為卷醫(yī)生那樣的人，我想要一種不被善與惡這些無聊的東西所動搖的規(guī)則……你認(rèn)為這對我來說是必要的吧?”

“櫻子小姐……”

我點了點頭，櫻子小姐放下勺子，坐正了身子，催促我說:“去吧?！?/p>

“可是……可以嗎?”

“唉，一開始完全不知道怎么樣才好，但隨后也會慢慢好起來的?！?/strong>

說著，櫻子小姐像惡作劇似的對我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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