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云層在天邊聚集，氣壓低到鼬鼠1A4感覺整個宇宙的壓力都壓在自己頭上

那種奇怪的感應(yīng)并沒有消失，這種感覺就像一條牽著她內(nèi)心的細(xì)線正在把她引向這個方向

“等一下……”

鼬鼠1A4轉(zhuǎn)過身，身后的鼬鼠1A2靠在巖壁上，彎下腰輕輕喘息著，她的臉色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更加蒼白

“我們在往哪里走？”

“我不知道……”

“嗯……”

兩人之間間隔了幾米的沉默，纖細(xì)的少女深吸一口氣，似乎盡全力直了直自己的身體，快步追上來

“沒事了，我可以的”

鼬鼠1A4在邁開腳步前看了一眼天空，她明白，不久后，她們就要接受洗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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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絲貝特裹著毯子躲在巖壁下的凹陷里，暴雨還在外面肆虐，她能感覺到身體里有些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豹貓……”

“我在，我在”她跪坐在莉絲貝特的身邊，莉絲貝特的手已經(jīng)被暗紅色的晶體覆蓋，她身體微弱的顫抖讓那些晶體就像獲得了生命一樣顫動著，透過晶壁，她甚至能看見莉絲貝特手臂內(nèi)的血管網(wǎng)絡(luò)

“……我要死了……”

“不會的”

豹貓從護(hù)膝的綁帶上抽出那根應(yīng)急的抑制劑，把她扎在莉絲貝特的脖子上

莉絲貝特感覺脖子被注入了一絲冰冷的流體，她的視線在鎮(zhèn)靜成分的作用下擴(kuò)散開，隨后便回歸了最原始的平靜，豹貓的臉慢慢被暈染開，融化在潮濕的空氣里

“不許死在這里，聽到了嗎”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雨幕，天空已經(jīng)被染成了深紅色，不時被風(fēng)吹進(jìn)凹陷里的雨水似乎是一種挑釁，又像在勾引著她跨入暴雨中

她在地上跪了一會，最終還是一把扯下掛在行軍包下的防雨布，她說服不了自己有什么理由能等到雨停

豹貓小心地把莉絲貝特裹著毯子的身體放在防雨布上，這具身體意外地，很輕，她合上防雨布的兩邊，天空被閃電的耀光照亮，滾雷緊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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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鼠1A2盡量不去想被泡在泥水里的磨破的腳，她看著走在前面的姐姐，咬著牙和她保持一樣的速度，雨水不停從雨衣的領(lǐng)口灌入，持續(xù)的失溫讓她在裝具里顫抖著

她腳下一滑，接著整條腿陷入了石縫里，劇痛瞬間擊垮了她本就費力維持著的平衡，她癱坐在地上，把腿從石頭中扯了出來

推開姐姐伸來的手，她自己艱難地?fù)沃孛媾榔?/p>

“我沒事，沒關(guān)系的”

鼬鼠1A4看著妹妹被割破的小腿，被雨水化開的鮮血闖進(jìn)她的眼中，瞬間驅(qū)散了那已經(jīng)牢牢束縛住她的幻覺，她就像被按進(jìn)冷水里一樣回過神來

——夠了，那不過是個虛無飄渺的幻覺罷了

——已經(jīng)……接近……

——你還要讓她跟著你受多少苦！

——我……

——夠了！鼬鼠1A4！夠了！

她在原地茫然地轉(zhuǎn)了一圈，狠狠握緊的拳頭頹然松開

“我們?nèi)フ覀€避雨的地方”

“我沒事的，不用……”

“這里”鼬鼠1A4抹開防水袋上的雨水，地圖上交織的等高線為她指出了崖壁，她默默祈禱在那里能找到哪怕一塊小小的破洞

她架起了鼬鼠1A2的胳膊，少女虛弱的喘息一下一下地敲在她的心里

豹貓猝然靠在突出的巖壁后，她在狂暴的雨聲中分辨出了危險的腳步聲，那是硬底鞋踩在泥濘中濺開的聲響

莉絲貝特在地上無意識地呻吟著，豹貓從腰帶上抽出已經(jīng)被折掉刀尖的軍刀

和她預(yù)計的一樣，當(dāng)她深吸一口氣從陰影中閃出時，軍刀的刀刃正好架在來人的脖頸上，她能感覺到劃開表皮的阻力，被擋在身前的人影雙手敲打著她的手臂，豹貓能感受到掙扎的力量正在減弱，她把自己的身體藏在背后，她能看見手臂上貼著的識別帶

她從陰影中向外看去，另一個人已經(jīng)舉起了武器，漆黑的炮口指向她的身前

鼬鼠1A4聽到耳旁的驚呼，剛剛還在身邊的鼬鼠1A2被拽著身體拉進(jìn)巖石與山體交叉的陰影中，身體比思維先一步做出反應(yīng)，手已經(jīng)舉起武器指向那個方向

她的余光瞟見了地上那個被裹在防雨布里的女性

“別緊張……”鼬鼠1A2被從陰影中推了出來，她的脖子上多出了一道鮮紅的傷痕，鼬鼠1A4立刻把她護(hù)在身后

那個帶著兜帽的人影站在了她的面前，攤開雙手表明了自己沒有惡意

她盯著那張臉，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姐……”

她感覺到妹妹冰冷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

“她和你……好像啊”

一直牽在她心里的那條線突然被猛地扯直了一樣，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從胸口拽了出來

豹貓曾經(jīng)幻想了很多遍如果還能見到那個把自己扔下的姐姐時的場景，現(xiàn)在她卻只能感覺到平靜

她以為自己滿腔的憤怒早就被時間澆滅

豹貓向前一步，兩人之間只剩下不過半步的距離

她接受了鼬鼠1A4的目光

“姐……姐！”

鼬鼠1A2顫抖的聲音把她們對視的目光分開，兩人同時看向她的方向

原本躺在地上的莉絲貝特正在以詭異的幅度抽搐著，她的右手自己伸向半空中，上面的晶體正發(fā)出不詳?shù)墓饷?/p>

兩人同時瞥向?qū)Ψ?，她感覺有一陣電流一樣的東西刺穿了她的心臟，她從自己胸掛上抽出封裝了抑制劑的注射器，扔向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以后穩(wěn)穩(wěn)落在豹貓的手里，一切都像是左手和右手的配合一樣完美又理所當(dāng)然

鼬鼠按住了莉絲貝特抽搐的身體，她手上的結(jié)晶感知到威脅后控制著她的腿踢向鼬鼠1A4

“按住她的手！”

豹貓扯開莉絲貝特抓在她臉上的手，她把注射器的保護(hù)蓋用牙咬開，莉絲貝特立刻一手拍落了注射器

豹貓鉗住那只胡亂揮舞著的手，用腳勾住滾遠(yuǎn)的注射器踢給自己的另一只手

“救救我……不要……”

莉絲貝特模糊的聲音喘息著，她在垂死的絕望中死死拽住豹貓舉著注射器的手

“接著！”

她手腕發(fā)力，把注射器甩向鼬鼠1A2的方向

鼬鼠1A2臉上慘白，她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豹貓的吼聲把她拽回現(xiàn)實中

“往脖子上扎！快！”

那股力量突然松懈下去，莉絲貝特的瀕死求救也慢慢變成了均勻的呼吸，她舉起的手無力地滑落在地，上面的結(jié)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回她的肉體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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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鼠1A4站在那里，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豹貓看著終于臥在懷里平靜下去的莉絲貝特，一種劫后余生的疲倦涌了上來，她感覺自己將來幾天的精力都被剛才預(yù)支了

她看向身旁，鼬鼠1A2顫抖著拔出扎在莉絲貝特脖子上的注射器，然后掉在了地上，已經(jīng)完成使命的注射器滾出幾圈后停在了一塊小石子前

耳邊只剩下暴雨傾注的雜音

“你是她……對嗎……”

剛剛那一瞥碾碎了鼬鼠1A4心里最后一點僥幸，她把這段記憶囚禁在記憶里最黑暗的地方，盡管遲到了幾十年，那個在雨夜里被自己甩下的小女孩還是追了上來

豹貓低著頭走到了鼬鼠1A4的身邊，她看著鼬鼠1A4的臉，然后一巴掌抽了上去

鼬鼠1A4沒有躲開，她默默感受著臉上傳來的疼痛

她感覺到自己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豹貓的拳頭一下一下落在自己的身體上

豹貓沉默的力量每一下都清系地傳進(jìn)她的腦海里，最后，她感覺豹貓的手落在了耳邊的地面上，帶起一陣短促的風(fēng)

“嘁……”

豹貓從鼬鼠1A4的身上爬了起來，原本要落在她臉上的拳頭最后還是錯開了她的臉頰，砸在地面上的碎石上的手被割開了幾道細(xì)小的傷口，有些溫?zé)岬臇|西滲入她的指縫

鼬鼠1A2坐在地上看著這一切，她想去拉開豹貓，但最后還是沒有動，她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前的兩個人慢慢重疊又分開，最后，她感覺身體慢慢往地面傾斜過去，重重倒在地上

鼬鼠1A4無言，兩人只是背靠背坐在一起，即便隔著厚厚的作戰(zhàn)服，她還是恍惚能感受到豹貓的心跳

“你……還會把我當(dāng)做家人嗎”

一陣死一樣的沉默，就在鼬鼠1A4要放棄等待答案時，豹貓突然轉(zhuǎn)過頭來，伸手扯過她的狗牌

“鼬鼠1A4，第一空降旅”

她把狗牌塞回鼬鼠1A4的領(lǐng)口

“如果你想的話……算了……”

身上還是不停傳來被拳擊的疼痛，鼬鼠1A4根本沒法閉上眼睛

“對不起”

她扣著自己的手指

“但我只能選擇一個”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自己原諒不了你”

“我明白……”

雨慢慢停下了，天色已是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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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洲獅站在隔離墻上，她嘴里叼著一根將要燃盡的煙

“你早晚會死在這個東西上的”

“如果這樣能擺脫你的話也不錯”

少女坐在鐵欄桿上蕩著雙腳，美洲獅試著不去看她，但很顯然，她的眼睛沒法無視一個本來就不存在的物體

“我們可是一體的噢”

“嘁……”

“唉……你小時候明明很依賴我的呢”

美洲獅把煙頭用力向外一扔

“我要是有別人能依靠，那時候也不會來依靠你”

“嗚嗚嗚，你好絕情啊”

美洲獅又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卷，她在空無一人的隔離墻頂擦著最后一根火柴

鐵樓梯被腳步壓出了生銹的響聲，少女對美洲獅眨眨眼，把身體向后傾去，直直地從高聳的墻體上落下，消失在空中

豹2A6的腦袋從樓梯的拐角處冒了出來，她的衣角被風(fēng)高高撩起，她把身體壓得很低，幾乎貼著樓梯那看上去隨時會斷開的鐵板向上爬著

“唔唔，累死我了”

豹2A6拍拍粘在絲襪上的鐵屑，但似乎只是讓棕色擴(kuò)散地更大了

“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嗯”

豹2A6從背后抱住了美洲獅，把頭埋在她淡黃色的長發(fā)里猛吸了一口淡淡的矢車菊香氣

“啊～活過來了啊～”

美洲獅放任著她的觸摸，她看向墻外的群山，這片曾經(jīng)庇護(hù)著生命的山峰只留下了一片無邊際的荒蕪

“有三個空降獵兵部隊的家伙今天下午拖回來了一個軍官，那個倒霉鬼現(xiàn)在整個身體里都是污染晶體”

美洲獅慢慢吐出一口煙霧

“外面還有幾萬被扔下的人，他至少被帶回來了不是嗎”

豹2A6不置可否地?fù)u搖頭，勾住她的肩膀，把頭搭在上面，安心地閉上眼睛

“陪我多待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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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貓?zhí)稍诖采?，BPz3正在用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機(jī)器在她身上做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

“乖乖躺好噢”

BPz3把那個長得奇怪的機(jī)器放在桌子上，豹貓感覺自己只是稍稍偏移了一下目光，她套在軍裝外的白大褂就消失在門口

豹貓看著頭頂?shù)娜展鉄?，這個東西無論如何都沒法讓她聯(lián)想到太陽

她感覺有人坐在她身邊，將頭向墻壁那邊扭去

“豹貓……”

“……”

鼬鼠1A2輕嘆一聲，她想把手放在豹貓的身上，卻停在了半空中，良久，才慢慢放下，在接觸到她冰冷的手臂的一剎那，兩人都顫抖了一下

抱著她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場景似乎就在昨天，但鼬鼠1A2感覺到她們之間已經(jīng)有一道難以修復(fù)的深淵了

“姐姐她……不太擅長表達(dá)感情，但是她……她其實……”

“……唉”她嘆了口氣，輕輕地在豹貓的手臂上拍了幾下

“等一下……”

鼬鼠1A2猛地轉(zhuǎn)過身，她看見豹貓從病床上爬起，她想上前扶住，卻被她攔住

“已經(jīng)過去很多，很多年了，

我恨過你們兩個，但是都不重要了，我們都找到了自己的路”

“至于……嘖……姐姐……該死的，我真不想這么叫她——她至少把你保護(hù)的不錯”

鼬鼠1A2看著豹貓披上迷彩服遮住病號服下傷痕累累的身體，她感覺到有一種命叫保護(hù)欲的感情突然被喚醒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把摟住了豹貓

懷里的少女只是掙扎了幾下，很快安靜下來

“這樣，有什么意義嗎？”

“沒什么，只是想再抱抱你”

“……”

“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妹妹”

BPz3在走廊盡頭的飲水機(jī)邊接了一杯涼水，連續(xù)幾天的暴雨讓天氣異常悶熱，她永遠(yuǎn)扣到衣領(lǐng)的衣扣也破天荒地松開了幾個小時

“晚上好，醫(yī)生”

豹2A5站在飲水機(jī)的另一邊

“晚上好，該死的天氣不是嗎”

“所以……怎么樣，那個女軍官”

BPz3看著自己的鞋尖，搖搖頭:“除非你能和那個寓言故事里的小屁孩一樣從某個開雜貨店的老頭子那里買瓶上帝回來”

窗外的樹枝在狂風(fēng)中拍打著窗戶，隔離墻上的示廓燈在深紅色的空氣中仍然盡忠職守地亮起再熄滅

“你知道，我雖然找不來上帝，但是在怪物那里還是有一點能力的……”

豹2A5把紙杯捏扁，扔進(jìn)了垃圾桶里

“我不懷疑你在它……她們那里的影響力，但是這真的值得嗎？”

“我不知道，醫(yī)生”

“那恐怕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豹2A5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拍拍BPz3的肩膀

“有些事情，我有我自己的考慮，再見，醫(yī)生，今晚肯定會有蠢貨從哪里摔下來的”

BPz3攤攤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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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狀態(tài)誰都沒法預(yù)測……也許哪一天早上，你睜開眼睛，我就只剩下這些晶體結(jié)構(gòu)了……”

Strv122B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整片雪地都被她的生命染成嫣紅，她喘息著，蹲在堆積起的污染體尸體中，那些暗淡下去的結(jié)晶在她周圍劃出一個圓圈，還有零散的污染體徘徊在外面，嘶吼著卻不敢再向前邁步，不久后它們就會消失在落雪覆蓋的松樹林中

她用匕首剝下那些還在微微散發(fā)出紅光的結(jié)晶核心，扔進(jìn)腰上的掛包里，為了在冷酷的雪原上生存下去，只能比雪原更加冷酷

她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在溫暖的秋日山谷中訓(xùn)練的記憶遙遠(yuǎn)地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她想逃走，但這里有她的一切，她放不下的責(zé)任和逃不走的囚籠

背后的骨刺已經(jīng)被折斷，她感受到一陣平靜，風(fēng)變得很慢很慢，她合上腰包的包蓋，和平常一樣想站起身來，視線搖晃了一下，她輕飄飄地摔倒在紅色的雪中，雪花蓋在她殘缺的身體上，她感覺到一陣虛幻的溫暖

“……不放心我么？啊……那這個……握住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無論在哪里，你都能感覺到”

新生的骨刺已經(jīng)重新從脊柱上刺出，自己又經(jīng)歷了一次死亡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積雪，周圍凌亂堆積的結(jié)晶體已經(jīng)蓋上了一層薄雪，至少在湖水解凍之前，它們不會再越過這里了

她抬頭望向天空，迎接她目光的只有漫天大雪

“我走得太遠(yuǎn)了，不管你們怎么看待我，敵人，怪物……無所謂，都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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