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果 <金南俊>

? ? ? ? 凌晨2點(diǎn)13分,一名30多歲的男子在韓國首爾江南區(qū)附近的商業(yè)街進(jìn)行持刀行兇,造成2人受傷,一人身亡,三人面部均遭到不同程度的毀容。該男子系此前未被捕的隨機(jī)殺人嫌疑人,目前已在夜間進(jìn)行5次作案,受害人均為25-30歲左右的女性。
? ? ? ? 據(jù)報道,受害人為一名27歲的女性,在抵達(dá)醫(yī)院進(jìn)行救治前已失去生命體征,死因?yàn)槎嗵幍秱麑?dǎo)致失血過多。醫(yī)院和警方根據(jù)受害人攜帶的相關(guān)證件信息,初步判斷該死者疑似著名海歸作家、攝影師Nam.PK女士。其余一男一女2名傷者已被送至醫(yī)院接受治療,目前一名傷者狀態(tài)已穩(wěn)定。
? ? ? ? 首爾江南第一廣播公司消息稱,警方目前暫時認(rèn)為嫌疑人是單獨(dú)犯罪,確切的犯罪事實(shí)正在調(diào)查中。警方正在搜查犯罪場所附近是否有其他受害者,并開展嫌疑人與受害者。據(jù)悉,犯罪嫌疑人有3次前科,此前曾因過失殺人被判處兩年零九個月有期徒刑。
? ? ? ? 在此,警方再次提醒首爾江南區(qū)的各位市民,夜間行動時注意自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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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當(dāng)金南俊把手中的月亮罐潦草的扔在皮質(zhì)沙發(fā)上時,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或許這輩子他第一次這樣粗暴又急切地對待這無比珍視的收藏品。Nam.PK,既是金南俊早已爛熟于心的名字,也是如今他只能隔著屏幕觀看到的名字。指尖在聽到消息的一瞬間開始發(fā)冷,他不知所措的使勁撓了撓已經(jīng)不算長的頭發(fā):即便五分鐘前剛剛結(jié)束連軸轉(zhuǎn),但彼時的身心俱疲在此刻早已無影無蹤。金南俊的大腦開始重新運(yùn)轉(zhuǎn),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做?如果凌晨的話經(jīng)紀(jì)人還能短時間內(nèi)接到電話嗎?公司高管估計又會不滿的沖他皺眉。
? ? ? ? 但是,她媽的無所謂了。還有什么是比命更重要的?
? ? ? ? 不可能是真的,金南俊的手心在出冷汗。
? ? ? ? 不能是真的,絕不能。
? ? ? ? 他撐著沙發(fā)站起來去幾步遠(yuǎn)外的桌上奪過手機(jī),胸口發(fā)悶——他切身感受到了。癱倒一般的坐在椅子上后,雙手急切又胡亂地在米色短褲上搓了幾下便開始尋找聯(lián)系方式。媽的,自己的手還是在抖。金南俊突然理解了:她當(dāng)初說的疼痛到極致就是失控。他現(xiàn)在感受到了,完完全全感受到了,以她的死亡為代價完美的感受到了。
? ? ? ? “操!別抖!”金南俊在偌大的空房里焦躁的對自己無法準(zhǔn)確執(zhí)行大腦命令的雙手吼了一句,失血過多…失去生命體征…毀容,鎮(zhèn)靜語氣的新聞報道變成了此時的金南俊的緊箍咒。他的頭痛又開始了,但是現(xiàn)在他顧不上去回到沙發(fā)上緩解疼痛。
? ? ? ? 不能是真的,不能。
? ? ? ? “喂…哥?!钡乳_口,金南俊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沙啞的像張布滿褶皺的草紙。
? ? ? ? “…????”
? ? ? ? “瘋了嗎?金南俊你瘋了嗎?現(xiàn)在去醫(yī)院?你難道不怕第二天的熱搜和高管會有找你上門是嗎?”經(jīng)紀(jì)人的嗓子不比他滋潤多少,從鼻音能聽出來他蘇醒的鬧鈴就是金南俊打過去的電話?!笆牵抑浪谀阈睦锏闹匾?,但你應(yīng)該明白:你是個公眾人物,外面有幾千幾萬雙眼睛每時每刻都在盯著你,你的一舉一動決定著你在他們的眼中還能活多久你明白嗎?”金南俊扭頭看著只掛著點(diǎn)點(diǎn)燈光的黑夜,越發(fā)感覺呼吸困難起來?!拔椰F(xiàn)在管不了這么多了,哥,就當(dāng)幫我個忙…別和公司說。”
? ? ? ? “算了…和公司說也無所謂。到時候會不久還,反正…媽的,哥我真的要去醫(yī)院。我現(xiàn)在話說不利索,但是,哥你知道,我沒辦法接受?!?/p>
? ? ? ? 他并非不怕繁瑣的事后,也對熱搜的常掛榜有一定的畏懼,但他心里深深的知道:很多時候,在人這短短幾十年里,生死和繼續(xù)活下去比這些屁事重要太多。
? ? ? ? “我…智顥哥,我算求你了…”
? ? ? ??半晌,直到金南俊的眼前開始模糊時,他聽到手機(jī)聽筒中傳來了一聲疲憊的嘆息。
? ? ? ? “五分鐘之后下樓?!北唤兄穷椀慕?jīng)紀(jì)人說完便把電話扔在了桌上,他仰頭望著被暖色臺燈微微照亮的天花板,默默翻了個白眼才起身下床。
? ? ? ? “媽的,”
? ? ? ? “Nam.PK,你可千萬別死?!苯鹬穷椬チ塑囪€匙和一件夾克外套后奪門而出。
? ? ? ? 離他五公里外的漢南公寓,金南俊的手機(jī)從脫力的手中滑落到地上。一并跟著手機(jī)滑落的,還有他望著漆黑窗外時那一忍再忍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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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們的故事,該從何講起?
? ? ? ? 樸南胤自打上高中的第一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相同的土地上有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彼幻嬗X得這是自己可遇不可求的福分,一面又深知自己與這上層世界無法逾越的鴻溝。她默默祈禱著,希望自己的老舊拖鞋不要在老師面前裂開,希望簡陋的筆袋不要被同學(xué)嘲笑,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自己拙劣的首爾話。
? ? ? ? 希望自己的這三年,能無災(zāi)無禍的平靜度過。
? ? ? ? 首爾江南區(qū)的外語高中,一個無數(shù)鄉(xiāng)下人只可遠(yuǎn)觀、有錢人當(dāng)踏板的名牌國際高中。完全不需要進(jìn)去細(xì)細(xì)的參觀,僅僅是站在大門前看看那淺灰色充滿設(shè)計感的教學(xué)樓和墻后的高大茂盛、葉子翠綠蕊滿樹的櫻花樹,就能得知這所學(xué)校的高級程度。首爾的三月還不算寒冷,云成為了遮光布,把亮到刺眼的太陽蒙的只剩一層柔光。學(xué)生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多起來,他們有說有笑的步入學(xué)校,走入教學(xué)樓。漸漸地,最后門外只剩下了拎著包在樹下低頭踱步的樸南胤。
? ? ? ? 她在害怕什么?又在猶豫著什么?
? ? ? ? 或許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 ? ? ? 鄉(xiāng)下人進(jìn)城原來是這種感覺,樸南胤想。
? ? ? ? “金南俊!給我快點(diǎn)!我告訴你要是我這次遲到了都怪你!”風(fēng)又刮了起來,但這次隨著風(fēng)而來的不是嘈雜的歡聲笑語,而是一聲略帶埋怨的疾跑。
? ? ? ? “怪我?尚浩你自己起的晚還怪我?”
? ? ? ? 跟著這次疾跑而來的,還有一個跑的踉蹌的少年。
? ? ? ? “要不是我拽你,你早遲到了!”跟在尚浩身后的那少年看著面前人的后腦勺,咧咧嘴又補(bǔ)上一句。
? ? ? ? 花瓣輕薄但風(fēng)有勁,無形的力量把枝丫吹得傾斜,也帶下來了無數(shù)花瓣。薄薄的花瓣在這突如其來的風(fēng)中被裹成了一陣春日的花雨,淡粉色花雨迎面吹來,襲的樸南胤扭頭避閃不及,只得在踉蹌了幾步躲避了花瓣才轉(zhuǎn)身。風(fēng)把花雨刮向了即將步入這學(xué)府的三人,也吹起了樸南胤的齊耳短發(fā)。在略顯凌亂的發(fā)絲中,她終于看清那被尚浩“冤枉”名為金南俊的人,而跑向?qū)W校大門的少年也在這一瞬中,直直迎上她的目光。
? ? ? ? 好巧,是和我長得一樣的眼睛。樸南胤默默地想,不動聲息的移開對視的目光。
? ? ? ? “同學(xué)你快點(diǎn)?。∵t到是要扣分的!”
? ? ? ? 耳邊突然響起這句話,樸南胤像聽到了煙花的爆炸聲一樣。她再次望向那個叫金南俊的少年,在那雙和她長得一樣的眼睛中,她似是窺探到了自己未曾擁有的東西:朝氣,那是獨(dú)屬于青春的朝氣。樸南胤突然有些委屈,好像有什么人偷走了她本該在這個年紀(jì)擁有的活力和生命力。
? ? ? ? 金南俊和她說完那句話后跟著尚浩三步并兩步的往大門的方向沖,不知道為何,他跑步的姿勢有點(diǎn)滑稽,或許是因?yàn)樗珠L腳長吧??粗芟?qū)W校的背影,樸南胤的鼻子莫名有點(diǎn)酸。莫地,她無聲的點(diǎn)頭回應(yīng)道,拎著包抬起步伐,跟著他們踩過的地一路小跑進(jìn)了韓國首爾外語高中。
? ? ? ? 風(fēng)再次吹起,帶著三月的春意和櫻花花瓣,將人生的故事翻開了第一頁。
? ? ? ? 那青春的小果,也從此開始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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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等金智顥開車一路沖到漢南公寓院大門口時,他看到了早就蹲在路邊裹的像個粽子一樣的金南俊?!吧宪??!彼麚u下車窗對金南俊發(fā)號施令,目送著他拖沓著帆布鞋鉆進(jìn)后座?!霸谑谞栣t(yī)院第二分院?!苯鹬穷楆P(guān)上車窗,向左打了把方向盤讓黑色奔馳飛離了漢南公寓院。
? ? ? ? “南俊吶我也真是服氣你,知道我脾氣好就嚯嚯我。誰跟你一樣,大半夜的看到條插播新聞就往醫(yī)院趕,還把我連帶著拽起來跟你一起去…”走過兩個紅綠燈后,金智顥的起床氣讓他心里升起了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滋味。“我說,你真的是…!”他轉(zhuǎn)過身剛準(zhǔn)備訓(xùn)斥這位讓他不省心的藝人,但路燈掠影處,他瞥到金南俊帽子口罩間泛紅的眼眶,讓金智顥剛剛問責(zé)的底氣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雖然他跟金南俊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和防彈少年團(tuán)的其他成員一樣,他也知道這個他素未謀面、叫Nam.PK的女生對金南俊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
? ? ? ? 他曾聽現(xiàn)在剛剛開始個人活動的鄭號錫說過,Nam.PK和金南俊在學(xué)生時代就是好友,雖然之后因?yàn)橐恍┦虑榈硕螘r間,但是她一直是金南俊很好的朋友,甚至還在Big Hit最艱難的日子里給了他們很大的幫助。不過究竟是什么幫助,他們卻很少提過,至少他并不知道。
? ? ? ? 所以某種程度上,他也挺感謝Nam.PK的,畢竟如果當(dāng)年少了她的幫助,恐怕Big Hit解散后,自己到現(xiàn)在還是個無業(yè)游民。
? ? ? ? 所以,至少聽到幾分鐘前金南俊那稀里糊涂的話語邏輯,即便他更相信新聞的報道,金智顥也并不希望她真的就這樣死了。因?yàn)樵谶@個操蛋的國家,在這個吃人的圈子里,學(xué)生時代的真摯友誼就如同救命稻草般彌足珍貴又脆弱不堪。
? ? ? ? “…哥你知道嗎?她和我很像?!背聊谋捡Y在飛躍第三個路口時,金南俊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黑夜,似是自言自語。
? ? ? ? “真的…真的很像…”他攥緊了手中的手機(jī),喃喃道。
? ? ? ? “有時候我覺得,她就是日山的第二個我?!?/p>
? ? ? ??“家鄉(xiāng)相同,生日相同,愛好相同。唯二不同的,就是性別和人生經(jīng)歷?!?/p>
? ? ? ? “她轉(zhuǎn)到首爾外高前,沒過過生日。所以高二那年班里老師同學(xué)給我們兩個搞的生日祝福,是她的第一個生日…”
? ? ?? ?“那你其實(shí)算,喜歡Nam.PK吧?”去他媽經(jīng)紀(jì)人的職業(yè)操守,金智顥想,現(xiàn)在沒什么比轉(zhuǎn)移金南俊的情緒關(guān)注點(diǎn)和話題更重要的?!啊也恢馈!?/p>
? ? ? ? “我說不清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苯鹉峡〉椭^,干澀的開口回答金智顥。
? ? ? ? 他沒說謊,金智顥聽出來了,所以他也沒必要繼續(xù)追問了。而金南俊自己也心知肚明。
? ? ? ? 偶像是販賣青春和人生的職業(yè),從職業(yè)操守講,金南俊作為一個與公司簽約合同的偶像不能有私心喜歡他人;身為一個需要時常用感性和抽象思想的人,金南俊在看待與樸南胤的關(guān)系上永遠(yuǎn)蒙了層霧。他們之間似乎比金南俊和崔尚浩之間這種朋友要更特別一些:試想一下,一個從出生年月日到喜歡的食物書籍都和自己如此相同的人,本身就是容易吸引注意的存在。更何況成為了如此親近又交心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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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年少時驚艷的一秒鐘、不糾結(jié)后果的小放縱、美好又稚嫩的關(guān)系、往往就是感情綻放的小小契機(jī)。金南俊至今都覺得,在經(jīng)歷了十余年的摸爬滾打、拌嘴斷往來和各種艱難困苦后,能一直與樸南胤成為朋友到現(xiàn)在,實(shí)在是很幸運(yùn)概率又極小的事。
? ? ? ? 可青春是初春的早花,也是青澀的小果。少年是未成熟的,少年時期的感情往往是無疾而終的,而那小果也只會是成為記憶裝飾品般的澀果。澀果是沒有好味道的,就像很多青春不止是獨(dú)屬于少年的無憂無慮和快樂,少年的金南俊以批判者姿態(tài)面對著這身處的世界,少年的樸南胤以經(jīng)歷者心態(tài)默默適應(yīng)這身處的世界。他們不謀而合,他們熱血又稚嫩,完全不同又出奇的相似。就如同那時世界上無數(shù)的少年們一樣,他們面對世界、接觸世界、反抗世界,最終融入這世界。而彼時的澀果,最終也成為了泛黃回憶中的一個小小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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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金南俊身上的東西太重了,他怕有一天她會因?yàn)樽约阂脖粔嚎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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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他也怕自己,有一天要失去這僅存的關(guān)系。
? ? ? ? 手機(jī)突然像奪命鈴一樣猛地響起,毫不留情地切斷了腦中的回憶和幻想以及身處的現(xiàn)實(shí)。金南俊低頭看著那沒有備注的數(shù)字號碼,手又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 ? ? ? “…喂?”
? ? ? ? “您好,請問是金南賢先生嗎?”
? ? ? ??金南賢?又有摁錯電話號碼的?金南俊皺了皺眉準(zhǔn)備掛掉。可突然,塵封在青澀歲月中的回憶像槍前刺刀般扎穿了他的心臟和左肺?!耙悄阋院蟪闪宋业牡谝宦?lián)系人,你這個大明星就叫金南賢好了!”記憶中的那個聲音少有的帶著活力說出了這句話?。他的脊背開始不受控制的發(fā)涼出汗,昔日的玩笑如今成為了一把早已上膛的槍,殺死了現(xiàn)在充斥著不安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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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他感覺自己又要喘不上氣了。
? ? ? ? “是…是我。”掙扎了幾個來回,他用顫抖的聲線回答。
? ? ? ? 金智顥聽到金南俊的回答,默默握緊方向盤又踩了腳油門。
? ? ? ? “您好金先生,我們懷著悲痛的心情通知您,根據(jù)警方和醫(yī)院初步的信息判斷得知,您的親人樸南胤女士于今日凌晨2時19分在首爾醫(yī)院第二分院死亡?!?/p>
? ? ? ? “由于三位受害者的面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難以辨別,所以我們依照樸南胤女士手機(jī)中的第一聯(lián)系人尋找到了您,請金先生您來一趟首爾醫(yī)院第二分院,辨別一下死者,是否為樸南胤女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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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午休時,當(dāng)金南俊把一個藍(lán)色發(fā)繩放在自己手里時,樸南胤在一瞬間覺得他的記性既不錯又不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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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南俊大哥,我是短頭發(fā),短頭發(fā)好嗎?你送我發(fā)繩?我這頭發(fā)又扎不起來?”她嘴上說著還不解氣,索性左手一把抓住后腦的頭發(fā)握成一捆爆炸狀的黑色細(xì)稻草以做示意,嚇得金南俊連忙拽下來她的手?!安皇?,不是不是你聽我說,這是那次咱們一起出去玩,你在江南區(qū)南邊那個藝術(shù)街上一直盯著的發(fā)繩…”樸南胤聽見他的話,抬眼看著他開始嘟嘟囔囔著撓頭?!拔耶?dāng)時就覺得你應(yīng)該…應(yīng)該喜歡這個,所以就買了這個當(dāng)你的生日禮物…”磕磕巴巴說到最后,金南俊推了推黑框眼鏡咳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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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就忘了,你是短頭發(fā)…”他轉(zhuǎn)過頭有些尷尬的撓撓臉,卻沒看見樸南胤呆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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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這個答案超出了樸南胤的預(yù)期,這是她不曾奢求的關(guān)心。不論是在日山的鄉(xiāng)下學(xué)校還是轉(zhuǎn)學(xué)到首爾外高,這是她自上學(xué)以來第一次收到禮物,還是因?yàn)椤白约合矚g”這個理由而收到的生日禮物。放著發(fā)繩的手開始慢慢蜷縮,最后緊緊地握住這對她來說無比珍貴的禮物?!爸x謝你,南俊同學(xué)?!彼粗鹉峡∞D(zhuǎn)過頭,揚(yáng)起嘴角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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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謝謝你的送我的生日禮物,我真的…很喜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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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樸南胤看見金南俊笑了,那臉龐的左邊浮現(xiàn)出一個酒窩。她也笑了起來,右邊的臉頰也浮現(xiàn)出一個明顯的酒窩。初秋的風(fēng)涼爽宜人,長勢越過學(xué)校圍墻櫻花樹落了花瓣后,枝椏上就只剩深綠色的葉。樹葉碰撞獨(dú)有的沙沙聲在操場邊響起,溫暖的陽光沐浴半島南方的大地,照亮了坐在臺階上的二人的笑容,也照亮著首爾外高所有人此刻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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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樸南胤舉起發(fā)繩,將上方蔚藍(lán)畫布中的太陽和白色云朵套在手中細(xì)細(xì)的深藍(lán)色小圈中,仿佛這樣就圈住了她想要的小小世界。
? ? ? ? “我會一直一直戴著這個的,即便我不留長發(fā)我也會帶著這個發(fā)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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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這是我的第一個生日禮物,所以我一定會珍惜它的?!睒隳县纷⒁曋髟谑滞笊系纳钏{(lán)色發(fā)繩,笑的瞇起了眼睛:這是她轉(zhuǎn)學(xué)到首爾外語高中以來最高興的一天。“就像我會一直珍惜你一樣,金南俊同學(xué)?!被貞?yīng)她的,是陽光下,金南俊的酒窩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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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從那一刻起,樸南胤青春中的那顆澀果,便與金南俊鉤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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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金智顥現(xiàn)在有點(diǎn)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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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讓他崩潰的原因是因?yàn)榻鹉峡”罎⒘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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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那通電話的內(nèi)容,他就算憑借著直覺也大致能猜到是什么內(nèi)容。Nam.PK死了或許已經(jīng)是定局了,而現(xiàn)在金南俊在承受個某個必須見到她的理由的同時,自己也違反了數(shù)次公司的規(guī)定。如果真的是這樣,首當(dāng)其沖接受不了的絕對是金南俊,而第二個大概就是金智顥自己。有些煩躁,他咬牙捏緊手中的方向盤,來不及乃是人生最痛苦的遺憾之一。還有三百米就要到醫(yī)院了,他只能祈禱有奇跡發(fā)生。即便不是死人復(fù)活,也至少讓現(xiàn)在坐在后座身上,這個背著大韓民國審視目光的男人稍微好受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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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左轉(zhuǎn),直走,向右打一把穩(wěn)穩(wěn)倒車入庫。奔馳車?yán)锏目諝鉂M是濃郁的悲傷,金智顥默默轉(zhuǎn)頭注視著流淚到發(fā)抖的金南俊,于心不忍的感覺又增加了幾分?!澳峡取彼磸?fù)深深吸氣又吐氣,可就是找不到任何措辭說些什么?!澳峡取彼纸辛艘槐?,“南俊吶,到了?!苯鹬穷椏匆姾笞娜寺逼鹕碜?,臉上滿是淚水縱橫的痕跡。他嘆了口氣,打開手邊的盒子拿出口罩和拆開的濕巾遞給金南?。骸熬彤?dāng)是最后一面吧?!爆F(xiàn)在他舌尖發(fā)澀,什么安慰的漂亮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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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智顥哥…我錯了?!苯鹉峡]有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只是用手背抹了把臉上的淚后便戴上帽子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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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金智顥迅速跟著他的動作也下了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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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錯了,我以為我不喜歡樸南胤的…”他穩(wěn)住自己站定后,轉(zhuǎn)頭看向金智顥。那雙眼睛此刻眼尾泛紅睫毛沾淚,眼眸里有著一股厚重的浪,那浪先是拍碎了金南俊對樸南胤的感情前阻礙的高墻,然后強(qiáng)迫著他正視自己對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最后把那一絲絲的希冀拍碎殆盡,只剩過于殘酷和痛心的現(xiàn)實(shí)和不得不要面對的永久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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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他突然覺得,自己和樸南胤或許都是膽小的刺猬?;蛟S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源于青澀歲月的愛,或許他們還有可能正視對彼此的感情,或許他們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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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但是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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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現(xiàn)在什么可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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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如果不是金智顥眼疾手快抓住了他,金南俊在看到那在太平間中安靜躺著的人時已經(jīng)癱軟在地上了?;疑囊路呀?jīng)被她的血染成臟兮兮的深棕色,連頭發(fā)都變成了一縷縷。工作人員說因?yàn)闅輫?yán)重,所以將面容暫時遮了起來。這么多年在國外,她長高了,也瘦了——金南俊已經(jīng)快認(rèn)不出她了。太平間的工作人員把裝在防水袋里的證件遞給了金南俊以讓他辨別,可他的腦袋發(fā)懵,只是看到證件照上一個模糊的笑容就又感覺喘不過氣來。胸口實(shí)在是太疼了,疼的他眼淚都快出來了。金智顥攬住他的肩膀抱住他,自己也不忍心再看那躺在隔間里逝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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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隔著淚水,他看著她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小臂,上面的刀口觸目驚心,凝固的痕跡像焦油一般滾燙的糊在了他的心上。還是和以前一樣細(xì)手腕,金南俊想,如果她的手上還戴著那個自己送的深藍(lán)色發(fā)繩,恐怕自己現(xiàn)在真的要傷心欲絕到昏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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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但是沒有,她的手腕上沒有那發(f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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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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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那個深藍(lán)色的發(f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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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為什么她手腕上沒有那個深藍(lán)色的發(f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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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金南俊的心臟突然開始劇烈跳動起來,跳的他胸口再次發(fā)痛。但這一次不是因?yàn)楹樗愕谋瘋菫槲⒐獍愕南M?。他慌忙地解鎖手機(jī),打開INS滾瓜爛熟的搜索樸南胤的社交賬號開始不斷翻開:攝影展、機(jī)場、作品發(fā)布會、交流會,只要有她的身影就有著那深藍(lán)色的細(xì)細(xì)繩子。而賬號最后一天的動態(tài),停在了幾小時前她身在仁川機(jī)場的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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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照片上的樸南胤背對鏡頭,伸出左手朝著機(jī)場外的方向揮手,而那跟深藍(lán)色的發(fā)繩就靜靜地戴在她的手上不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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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不是?!边菄}一聲,金南俊合上了手機(jī),看向拿著防水袋的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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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她不是我的樸南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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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樸南胤在病房門口看到金南俊的時候,腦子是發(fā)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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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你醒了?!?“你怎么在這兒?”兩個人異口同聲說了此刻自己最想說的話,在沉默了片刻后又看著彼此突然笑了出來。門口站著金智顥,樸南胤在床上笑他們二人許久未見卻依舊不減的默契,而金南俊在她身邊笑自己無比慶幸出現(xiàn)的奇跡。
? ? ? ? “你先說,我這個…不方便?!彼噶酥缸约耗樕峡p合的傷口和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繃帶示意,后者點(diǎn)點(diǎn)頭,搬著病房里的椅子坐到了她的床邊??吹浇鹉峡〖t到不正常的眼眶和不斷摩挲手機(jī)的食指,樸南胤心里一沉:按照自己麻醉剛醒他就到了的速度推測,那么他很有可能在自己醒來前就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又或者是最差的情況——自己出事之后剛被送到醫(yī)院時,金南俊就已經(jīng)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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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如果是這樣的話,估計他已經(jīng)大哭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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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金南俊清了清嗓子:“…發(fā)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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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嗯?”她愣了一下,隨后了然于心的伸出左手,“哦哦…哦…答應(yīng)的,一直戴?!甭樗庍^勁兒后,她臉上的傷口實(shí)在是太疼了,完整的一句話也只好縮成幾個字來說。金南俊就坐在她床邊直直的看著她,兩個小時前他聽醫(yī)生說,樸南胤的臉上兩長一短三處傷,縫了將近十五針,如果不是反應(yīng)迅速用胳膊護(hù)住了臉,恐怕眼睛就要遭殃了?!疤鄄惶邸!彼粗鴺隳县纺樕虾窈竦目噹Ш图啿济碱^緊鎖,仿佛自己也體會到了她的切膚之痛。樸南胤只是搖搖頭,含糊地說了“麻藥”二字作為最終回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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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金南俊看著自己重要的人“死而復(fù)生”,心里默默開始打起了一個小算盤。“算了…你先別說話了,就用點(diǎn)頭搖頭回應(yīng)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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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唔?!睒隳县伏c(diǎn)點(diǎn)頭,但是眼睛卻瞥向另一邊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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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你認(rèn)識那個拿著你證件的人嗎?”她以搖頭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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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她是搶了你的東西嗎?”她以點(diǎn)頭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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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之后還要回美國嗎?”她以點(diǎn)頭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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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會在首爾待多久?”樸南胤思考片刻,最后用聳肩回應(yīng)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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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可以成為你的戀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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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她先是不假思索地點(diǎn)頭,隨后意識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轉(zhuǎn)頭看著金南俊。那一刻,橫跨十年時間中,他們之間那無形的東西被打碎了。金南俊看著樸南胤錯愕中夾帶著驚喜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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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幾年前,金南俊在歐洲偶然間參觀了一次名為“澀果”的主題攝影展。那是一位來自印尼叫莎拉的攝影師,她認(rèn)為所有人的青春年華中都有著不同形式的遺憾,如同一顆沒既不甜蜜也不美麗的果實(shí),而她將這樣的遺憾稱為人生當(dāng)中的“澀果”?!皾鳖櫭剂x,是不成熟的果實(shí),是有開始但沒有圓滿結(jié)束的果實(shí),還是本可以變得甜美但最終停在青澀歲月的時間。那時金南俊站在一張巨大的照片前,上面是躲在濕漉漉森林中嬉戲的東南亞少年少女們,他突然想到了多年以前班上老師同學(xué)給自己和樸南胤一起慶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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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一個在林中一個在學(xué)校,一邊是慶生一邊是玩耍。不同的事情、不同的經(jīng)歷和相仿的年齡,卻能意外感觸到同樣的記憶。不知為何,金南俊望著照片中孩子們的笑臉和濕到打綹的頭發(fā)突然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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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金南俊的澀果是樸南胤,而樸南胤的澀果是金南俊。
? ? ? ? “天亮了?!睒隳县反亮舜两鹉峡〉募绨蜃屗虼巴饪?。金南俊抬起頭,看到白色窗簾后的蒙蒙光亮點(diǎn)了點(diǎn)頭。樸南胤看著他的臉龐,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他還有些泛紅的眼尾?!白屇銚?dān)心了,哭的這么厲害…” “沒事,都過去了。”金南俊輕輕捉住他的指尖握在手心里,回想起了那個晚上樸南胤向自己毫無保留哭訴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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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不怕了,不怕了。”他讓樸南胤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聲安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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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窗外的陽光越發(fā)燦爛,今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金南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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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不用再躲了,也不用再怕了。你終于回來了,而我也不會再逃避。我們都已長大,但那刻在記憶中的青春卻未曾改變分毫。而那至今留在我們心中的小小澀果,在往后的人生歲月中也終于可以再次沐浴陽光迎著雨露,變得成熟,變得不再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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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