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16
? ? ? “你,是誰?”
? ? ? “我是只屬于你的阿夜。被你召喚回來的阿夜。”
? ? ? “那,巍巍呢?”
? ? ? “巍巍在啊,但你不是選了阿夜嗎?”
? ? ? “我……”什么時候選了?
? ? ? “你……不想要阿夜了?”
? ? ? “不是,但……我有些亂,我……”井然停了一下,他不知道要怎么表達,只覺得很混亂。這是怎么回事?在他們兩人之間就像有另一個人存在,但那個人是誰?眼前的人又是誰?是巍巍還是啊夜?
? ? ? 井然看著眼前的人笑容漸漸變淡,眼里的星辰暗了下來,那灼熱的情感慢慢收斂,火熱的手緩緩變涼,就如一瞬間淌過時間的長河,從青絲少年變成白發(fā)老者。
? ? ? 攥緊的手輕輕松開:“我知道了?!毖垌饡r,已是一片古井無波,剛才那張揚耀眼的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彬彬有禮的穩(wěn)重者。
? ? ? 井然的手背上還殘留著余溫,這是沈夜巍第一次主動觸碰他。看著轉(zhuǎn)身向段少東走去沈夜巍,井然覺得好像丟了什么:“阿夜!”
? ? ? “我們回去再說?!鄙蛞刮厝岬男α诵Γθ莺軠\,帶著疲憊。他與段少東小聲說了幾句,從井然的角度能看到段少東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帶著不舍的笑容,張開雙臂給了沈夜巍一個扎實的擁抱。
? ? ? “井設(shè),我還是覺得是夜少!”陳雙雙對著井然嘰嘰喳喳的說起自己的分析:“剛才演出的時候,連彈琴的小動作都和以前一樣,怎么可能是另一個人?……”
? ? ? 井然心神恍惚,并沒有留意陳雙雙說了什么。只是一路盯著那個人逐漸走遠,然后背著電吉他,又如倦鳥般回到自己身邊。
? ? ? 沈夜巍來到井然身旁,側(cè)身輕語:“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玩?!?/span>
? ? ? “等等我!”井然轉(zhuǎn)身跟上:“我也一起回去?!?/span>
? ? ? 臺上段少東拿著麥克風:“謝謝大家對暮山多年的支持!今日暮山終場演出到此結(jié)束!祝大家今夜歡樂無邊,玩得開心!我宣布:今晚酒水全部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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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來時就尋思會喝酒,所以是打車過來,現(xiàn)在回去便也就叫了輛車。
? ? ? 車窗外晚風呼叫,車內(nèi)卻寂靜無語。兩人將喧鬧拋于身后,一路上都是默不作聲。井然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沈夜巍則抱著電吉他一動不動,思緒不知道跑到哪去,安靜的如人偶,壓根就沒想說話。
? ? ? 直到回到家,放下電吉他,重新抱起那把叫“阿夜”的古典吉他,無意識的彈了一會,沈夜巍的神情才慢慢回轉(zhuǎn),臉龐重新爬上活氣,他抱歉的向一直跟在身邊的井然笑了一笑,緩緩開口:“不好意思,剛才沒留意到你。你之前想說什么?現(xiàn)在還想說嗎?”
? ? ? 看著月光下謙遜有禮的沈夜巍,井然總覺得不真實,不如剛才在臺上的阿夜那般活生生,那般有朝氣。不過剛才一路上,他也將思路理清,他不在乎眼前的人是誰,不在乎他有什么過往,但他得知道這段時間與他在一起的人是誰,知道為什么。只有這樣,他才能將這人真真切切地留下,而不是如鏡花水月一樣,不知道在哪一刻便消失不見。
? ? ??當年他放手了一次,這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 ? ??若愛都是假的,那就把它變成真的。而且他見過那雙灼熱的眼,他不信在這個人的心里會沒有他的位置。
? ? ? 井然輕柔但堅定地問:“我想談,你現(xiàn)在可以嗎?”
? ? ? 沈夜巍輕輕一扯嘴角,他總是這樣:先笑后語,微笑似乎已成為他的一種習慣:“明早沒事,想談就談吧,我知無不言,言必由心?!?/span>
? ? ? 井然捊了一下思路,長年從商,與人打交道,他知道從哪里切入話題會更容易:“我聽陳雙雙說暮山有個主音吉他手叫夜少,還有個琵琶手叫巍哥,是嗎?這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呀?”
? ? ? 沈夜巍撥動琴弦,似在尋找什么:“那個琵琶手就是我,以前的沈巍。夜少是我弟弟,叫沈夜。比我小四歲,與你同校同屆。是一個可愛、充滿活力的少年,我愛叫他阿夜?!碧崞鸬艿埽蛞刮∶佳坶g盡是溫柔與眷戀,月光下卻更顯孤寂。
? ? ? 井然捏了一下手心,克制住自己拂上那眼的沖動:“暮山好像很受歡迎呢,隔了這么多年還有粉絲。為什么在六年前就解散了?”
? ? ? “也沒正式說解散,只是那時我和阿夜出了事,都彈不了琴,便沒再回去,時間一長,大家就散了?!?/span>
? ? ? “出什么事了?為什么會出事?”井然的呼吸變急,他知道談話開始進入主題。段少東的話又浮于腦中“大家都以為你死了”,死了……誰死了,什么情況才會讓大家以為都死了,才會不再聯(lián)系?
? ? ? 挑高的房子里沒有開燈,微涼的晚風從窗外吹來,夜深人靜之時,似乎最容易回憶過去。
? ? ? 沈夜巍眉頭緊蹙,好像在努力思索:“這話題有點長。應(yīng)該要從少東的妹妹出事開始說起。那天他的妹妹入夜都沒有回家,一個初一的小女生,到了晚上都不見人。他家里急了,便讓我們大家一起幫忙找找。后來是在家后的巷子里找到的。”
? ? ??那么小的一個女孩兒,就蜷縮在巷角的陰影處,拼命的將自己縮小,生怕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黑暗處小小的一團,看著就讓人心疼。當時她的家人都沖了上去,沈巍倒不好沖得太前去查看,但是作為一名醫(yī)生和志愿者的直覺,讓他總覺有些不對勁??僧斨思壹议L的面也不好說的太直白,只能隱晦的暗示他們查看一下身體有無傷。
? ? ??“人找到了,看上去也沒什么傷,大家都以為這件事情就過去了。沒想到四個多月后被發(fā)現(xiàn)暈迷在路邊大出血,送到醫(yī)院后才知道是暴力人流所致。”
? ? ??那段時間跟他們志愿團隊一直有合作的教育局,提供了由學校上報而得的最新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市區(qū)初中女生懷孕率大幅度的上漲。所以他們接了對周邊地區(qū)的宣講活動。可喜的是,在一個離市區(qū)很近的村,在讀學生蠻多的,但上報率卻是0%。這個村正好在他們宣傳的范圍內(nèi),大家都便挺好奇,想知道這里是怎么做到的。
? ? ??于是那天沈巍利用醫(yī)院臨休的時間與大家一起,帶著他們自己出的宣傳繪本及相關(guān)資料一起進了村。但這里學生的出席率卻不是很高,經(jīng)沒有取到,卻在晚上準備回來時發(fā)現(xiàn)有個人暈迷在路邊。大家跑過去時,沈巍才發(fā)現(xiàn)這人是少東的妹妹。這里離他們的家很遠,不知道為什么會暈迷在這里,當時沒有想太多,他第一時間聯(lián)系少東并將人送去了最近的醫(yī)院。
? ? ??醫(yī)院里慘白的燈光,病房內(nèi)家人們憤怒的罵聲、小女孩無助的哭聲混雜在一起,聽得門外沈巍的心一陣陣揪著的痛。
? ? ??他在取得少東的同意以后,聯(lián)系了何開心的團隊,安撫了孩子的情緒,才慢慢知道原來最近有一個叫“開門紅”的團伙,目標主要是放在初中女生的身上。由受他們控制的太妹去逼迫、誘惑同校或周邊的其他女生賣處,從而滿足一些需要“好意頭”的“成功人士”的“特殊”需要。
? ? ??那些被控制的女孩子會這樣子來勸其它的女孩子:“你只需要躺下,兩腿一張,什么都不用干,就2000塊錢!想買什么不可以?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我給你點好東西,喝下去,你就什么都不會知道,一覺睡醒,就有錢收。要是愿意,可以多來幾次,不過只有第一次有2000,以后就沒有這么高。但到哪不是睡覺?來這睡是高檔酒店,睡得舒服,一覺睡醒就有錢收,何樂而不為?”
? ? ??要是遇到客戶指定特征的對象,利誘不行,就會威逼。天天打或是各種羞辱,直到同意為止。這種對象,通常是拿不到錢的,因為美其名曰:需要收取“指導(dǎo)費”。
? ? ? ?茜茜就是屬于被“指導(dǎo)”的對象。
? ? ??那天晚上以后,她以為噩夢就結(jié)束了,因為那些人真的沒有再來找她。她勸自己可以當做一場夢而已,過了就過了??墒窃趺匆矝]想到:自己懷孕了。她不敢跟家里面人說,沒有成年人的陪伴,也不能去醫(yī)院。每日每夜無休止的惡夢,她想過自殺,但就算死了,還是會被人發(fā)現(xiàn)肚子里的孩子,會被人惡意揣測,她連死都不能清靜。
? ? ??最后實在沒辦法,她只好又找上那些太妹,她尋思著和她有一樣經(jīng)歷的人應(yīng)該不止她一個,她們會有辦法的吧?沒想到太妹們倒是很痛快的把她帶到了一個“專門負責處理這種事情”的地下“診所”。因為她沒錢,所以“手術(shù)”前要給“醫(yī)生們”專門“檢查”,說這也是一種人流的手段,不需要用器械,如果實在不行再上手術(shù)臺。
? ? ??多人“檢查”加上非正規(guī)使用器械的結(jié)果就是茜茜一邊走出“診所”一邊流血,直到暈迷。
? ? ??家人在知道真相后報了警,但因為沒有及時保留證據(jù),地下診所也是人去樓空,那些太妹又都是未成年人,而來她們的上線也斷了,找不到人,最后也只能不了之了。
? ? ??但沈巍知道,這個事還沒完。
? ? ??這個村有地下診所,是小太妹的聚居地,并且流產(chǎn)率為零,那么只有兩個可能性:一、兔子不吃窩邊草,所以這個村子里的人,他們不去碰。第二、就是大家都默認了這個事情,所以都會在地下診所處理,因此正規(guī)醫(yī)院與學校自然就不得而知。
? ? ??惡魔還在暗處,利爪終會伸出。
注:有“”的為沈夜巍的述說。沒有“”的只是他單純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