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短篇·實驗作】我推的妹子
走進高中的校園時,除了一頭黑色的長發(fā),和一件玫瑰色的防曬衣,我一無所有。三年之后走出校園時,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掉了許多,防曬衣也早就滿是皺紋,破舊泛黃。 但是我不再是一無所有,因為我認識了如風。如風坐在我身邊的位置,微微歪著頭,笑著跟我打招呼,問我叫什么名字,我和她一見如故。如風會和我一起在大課間時去走廊的窗邊曬太陽,檢閱樓下匆忙來往穿梭的同學們,遠望兩座教學樓夾角處那幾顆病殃殃的卻又比我們有活力得多的懸鈴木,討論著學校最新的形式主義政策、年級主任的無能與暴戾、家長的苛責和班里的普信男。 如風會在早讀時和我一起用和醫(yī)生處方一樣潦草的字跡補昨晚沒完成的作業(yè),在補完作業(yè)之后和我互相投喂奶油泡芙、抹茶餅和袋裝的小蛋糕,在解決溫飽之后和我隨便聊聊在上學途中遇到的漂亮衣服、流浪貓和小情侶。 我們兩個女孩子成天都黏在一起。我想一直和她黏在一起,因為如風真的是太好了啊。 可是,如風啊,如風她是沒有雙腿的。 她輕描淡寫地說,風本來就是沒有腿的。 如風每天坐在輪椅上,我每天推著她的輪椅,我一直緊抓著輪椅的握柄,我不想離開如風。 在高中這個環(huán)境里,每天都有一萬個理由讓我傷心落淚,但是抓住輪椅的握柄,就像抓住了一束光。我緊攥著輪椅的握柄,我不想離開如風,我想讓我的視線中填滿她的笑容。 我問如風:“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比聽動員大會上的領(lǐng)導(dǎo)講話更難受嗎?” 如風說:“有啊。背誦動員大會上的誓詞?!? 如風問我:“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在下次月考中在全校進步五十名呢?” 我說:“去申請取消你上次月考的成績?!? 我問如風:“現(xiàn)在食堂一共有五個窗口,我應(yīng)該怎么吃對我的身體最好?” 如風說:“這要看哪個窗口菜里的蒼蠅最少?!? 如風補充說:“但是,按照常理,如何形式的自殘都不會對身體有好處?!? 如風問我:“如果我的一百分紀律分扣光了,會意味著什么?” 我說:“意味著老師拿你沒辦法了。” 高考結(jié)束后,如風換了新的輪椅,我問她可不可以把舊的輪椅送給我,留作紀念,如風同意了。后來認識的朋友來我家里玩時,都會很奇怪地問我,為什么我家里會有一架輪椅。我說,因為那是我推的椅子,上面坐著我愛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