諧鐸（乾隆五十六年刊本）

沈起鳳　著

　　《諧鐸》是清中葉志怪小說集，《聊齋》的諸多仿作之一，沈起鳳撰，后世出版刊行中有別名《新聊齋》?！吨C鐸》成書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12卷，共122篇。書名《諧鐸》，鐸，就是鈴，意為警戒、警示，諧鐸就是寓勸戒于嬉笑言談之中?！独m(xù)諧鐸》是沈起鳳的遺著，由饒世恩刊刻行世。其刻成時間大概在嘉慶十八年（1813）?！独m(xù)諧鐸》只有一卷八篇。

　　沈起鳳，字桐威，號紅心詞客。生于乾隆六年，卒年不詳。年二十八歲，舉乾隆三十三年（1768）鄉(xiāng)試。后會試屢不第，抑郁無聊，放情詞曲自娛。所作戲曲，不下三四十種，風(fēng)行大江南北。高宗南巡，官紳所備迎鑾供御大戲，皆出其手筆。妻張云，亦工詩文，頗享唱隨之樂。嘗為祁昌教官。晚年以選人客死都門。

卷一

1，狐媚

情魔書癖兩相纏，殢我溫柔預(yù)我元。

何似語言文字外，一齊解脫野狐禪。

　　平陽范水一個廢舊的園子，里面有很多狐貍出沒。有一個姓寧的書生，生性正直，潔身自好，每天都沉浸于讀書。因為惱于夏月天氣悶熱，他就借這個園子作為休憩之處。朋友勸阻他不要去，寧生笑著說：“這有什么妨害的？狐貍媚惑人的手段無非兩種，貪圖淫樂的，就用美色來媚惑他；貪圖錢財?shù)?，就用金錢來誘惑他。兩者我都不喜歡，唯獨喜歡架上的書。狐貍的媚術(shù)雖然厲害，但遇到我也不起作用了?！庇谑桥笥丫碗S意應(yīng)答，離開了。

　　有天，寧生吃完飯之后，躺在北窗下休息，突然看到一個姑娘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寧生心里知道她是狐貍，于是裝睡以觀其變。姑娘指著書架上的書，笑著說：“禮教中自有樂處，這家伙閉門自學(xué)，孤陋寡聞，恐怕會因為勤奮學(xué)習(xí)而死了?！睂幧饋砹R道：“騷狐貍！不夾著尾巴滾蛋，還敢在這里胡說八道！”姑娘也反唇相譏：“鄉(xiāng)巴佬！我難道是胡說？你如果真的讀書明理，應(yīng)該知道我家祖先的功德，怎么還敢大肆嘲笑？”寧生說：“依靠房屋洞穴作怪搗亂，假借老虎抖威風(fēng)，這就是你們擅長的本領(lǐng)。祖先的功德在哪里呢？”姑娘說：“你每天讀書，竟然不知道大禹娶涂山氏為妻的事嗎？綏綏龐龐，幫其家道興旺，這就是我們祖先的功德【《樂府詩集·涂山歌》：綏綏白狐，九尾龐龐。我家嘉夷，來賓為王。傳說大禹在涂山遇見一只九尾白狐，并聽見涂山人唱歌，說“綏綏白狐，龐龐九尾”，還說“如果你在這里成家立業(yè)，就會子孫昌盛”，大禹便娶了涂山氏的女子女嬌，在此成家】。殷商末期，我們搬到西海居住。剛好周文王被囚禁在羑里，散宜生親自到家里拜訪我們的祖先，祖先貢獻(xiàn)出青色的皮毛才把文王解救出來【《淮南子》記載散宜生獻(xiàn)給帝辛的禮物：騶虞，雞斯，玄玉百工，大貝百朋，玄豹、黃羆、青犴、白虎之皮千合（工、朋、合都是量詞）。狐貍說的當(dāng)是青犴之皮】。如此顯赫的祖宗功績，垂留史冊，你怎么沒有細(xì)加考究呢？”寧生說：“這確實有。但你們在燈火之下故弄玄虛，床榻之上公然淫亂，畢竟不是善類?！惫媚镎f：“我們死后歸葬故土，這是大圣人也要稱羨的仁德；久居洞中能預(yù)知風(fēng)雨，這是漢代大儒尚且欽佩的智慧，何況我們又擁有九尾的形體，道德昌盛的地方我們才會出現(xiàn)，《山海經(jīng)》一類著名的書經(jīng)中言之鑿鑿【《山海經(jīng)》中無此類似的語句，而是《孝經(jīng)·援神契》說：德至鳥獸，則狐九尾】。你真是死讀書卻不解其中之意！”寧生默默想了很久，肅然起敬說：“起初我把你們當(dāng)做不值一提的下賤之物，如今聽了你一番高論，我希望與你結(jié)為書友?！惫媚镄χ饝?yīng)了。

　　從此之后他們每天不論早晚都待在一起校注古籍。一天偶然間在荷花圍繞的涼亭中點注《周易》，姑娘忽然問道：“天地這一章怎么理解？”寧生說：“上為‘離’卦，‘麗也’，男女兩情相悅就能相互交融默契，從而達(dá)到‘咸’卦。但是‘咸’卦則說交融而致摩擦，從天地到夫婦之道，最終到達(dá)‘恒’卦（平衡穩(wěn)定）?！惫媚镄χf：“那么男女兩情相悅的事，是圣人所諱言的嗎？”寧生說：“是的?！惫媚镎f：“那書上說‘男女結(jié)合，萬物得以繁衍。’【《系辭傳下》：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構(gòu)精，萬物化生。這里大意是男女結(jié)合，萬物得以繁衍】這又怎么解釋呢？”說完，姑娘明亮的雙眸斜斜看著寧生，杏花般嬌艷的兩頰微微發(fā)紅。寧生不由得神魂顛倒，應(yīng)聲答道：“你要是對我有意思，就請用《周易》占上一卦吧?！惫媚镫S手占得“未濟(jì)”【《周易·未濟(jì)》：小狐汔濟(jì)，濡其尾，無攸利。小狐貍將涉越過干涸的小河，卻打濕了尾巴，事情雖然進(jìn)展順利，但是對主方無利，利益會讓于客方?！?/span>一卦。寧生說：“‘未濟(jì)’是兇兆，不能成事了?！惫媚镎f：“小狐貍（渡過干涸的河卻）打濕尾巴，雖然處于不當(dāng)之位，但是剛?cè)崮芑?yīng)，又有什么妨害呢？【《周易·未濟(jì)》：小狐汔濟(jì)，未出中也。濡其尾，無攸利；不續(xù)終也。雖不當(dāng)位，剛?cè)釕?yīng)也】”寧生被她迷惑，從此他們就同寢了。

　　不出半個月，寧生就覺得精神疲乏，氣血兩虛，身體漸漸地?fù)尾蛔×?。朋友來探望他，問他怎么弄到這步田地，寧生百般掩飾不肯說出實情。晚上姑娘來了，寧生把自己的病情告訴了她。姑娘說：“是你寫書太辛苦了，所以一天天地變得瘦弱。司馬相如體弱多病，很難說不是撰寫《封禪書》的緣故。如果不是這樣，那么還未聘娶茂陵女的時候，怎么就得了消渴癥呢？”寧生認(rèn)為的確如此。于是他就荒廢了校訂之事；每天與那個姑娘粘在房間里。又過了一個月，寧生病勢愈發(fā)沉重，連床都起不了了。朋友又來探望他，寧生這才吞吞吐吐地說出實情。朋友嘆息道：“你是中了高端媚術(shù)了。用美色來媚惑人，寵愛會隨著姿色的消減而減弱；用金錢來媚惑人，錢財沒有了來往也只能斷絕。只有表面上表現(xiàn)得像個君子，暗中卻使用小人的手段，擇其所好善加迎合。媚術(shù)愈加變通，那么所受的毒害也就愈是深重。”寧生十分驚恐終于幡然悔悟。朋友急忙喚來轎夫，連夜將寧生抬回家里，那個姑娘也不再出現(xiàn)。過了半年，寧生還是病死了。他遺留下來的書籍都散失，后人也無法推求事件的真相。

　　鐸說：“這是那些富貴們的真實寫照。打破了普天下多少人的飯碗，這也是我輩的大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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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虎癡

銷磨傲骨為情癡，掉首歸來好自持。

冷笑丈人峰下客，年年畫虎買胭脂。

　　秦川女子霍小媖，很有姿色。她的父親與某個富豪爭奪田地的邊界，富豪以別事來向官府誣告他，導(dǎo)致霍父死在了獄中?；裟竿纯蘖魈?，說：“家中沒有男子，要怎么給你父親報仇??？只怕是白骨帶著冤屈埋于地下，成為永久的冤案了！”霍女哭著說道：“女兒不肖，年紀(jì)尚幼，不能嫁到權(quán)勢人家。如果有能殺死仇人的人，我愿意給他當(dāng)牛做馬?！蹦敢娝f的如此真誠，每天都去西山腳用這句話禱告。

　　一天，聽說富豪去城里給縣令祝壽，到了西山那個地方，有只老虎突然跳到他面前，咬住他的喉嚨殺死了他。母女正額手稱慶的時候，忽然有一只老虎拖著尾巴走來，直接進(jìn)了大堂。母女倆嚇得臉變了色，逃走了。老虎就在堂屋里徘徊瞻望，毫無惡意的樣子?；裟搁]著門窗說：“今天在路上殺死那人的，難道是你嗎？”虎點點頭?；裟刚f：“多虧您的仗義，洗刷了我家的仇恨。孤兒寡母定當(dāng)焚香禮拜，酬謝您的大德。不明白您降臨于此，為的是什么？”老虎怒目而視，似乎是在憎恨違約之人?；裟刚f：“你以為我食言了嗎？息壤之約【息壤是秦武王和甘茂締結(jié)盟約處，代指誓約】在前，本來應(yīng)該恭敬地讓小女侍奉您。但生活起居，彼此殊途。怎能結(jié)為夫妻呢？況且我年近垂老之年，家無男性子弟，以后只能依靠女婿過活。你能給死者報仇，就不能給予未亡之人恩惠嗎？我謙敬地表達(dá)我心里的真實想法，乞求您憐惜而予以成全?！?/p>

　　老虎聽到了這話，神情低落，垂著頭欲離開；但是走幾步就回頭，依依不舍?；艄媚锴榫w激昂地站出來說：“您且止步。妾有一言，請您垂耳恭聽。妾之前說以身相許，怎敢違背良心。但男女結(jié)合之事，您也知道不行。如果不忘舊約，妾當(dāng)打掃出一間房舍，與您長相廝守，存夫婦之名?！崩匣⒃偃c頭，欣然同意。

　　霍女于是帶著老虎進(jìn)閨房帷帳中，安頓于繡榻之旁；吃住都在一起?；襞绯科饋硎嵯吹臅r候，老虎就呆在梳妝臺邊，側(cè)著眼睛偷看。晚上等到霍女卸了妝上床睡了，才扒在床下，竟然一晚上不睡。唯恐自己的鼾聲打擾了霍女的清夢。有時家里食物供給不足的時候，就銜著鹿肉干來補(bǔ)貼，有時得了小病，就焦慮急躁，在家里走動個不停。病好了又歡快愉躍如初?；襞?xí)以為常。

　　霍母因為年邁無所依靠，就怪罪霍女當(dāng)時錯誤的決定，對待老虎也越來越不帶敬意。老虎在一天晚上居然就走了?；裟复蛩銥榕畠簱裥??；襞f：“違德不吉利，負(fù)恩不會有福氣：況且女兒以真心許諾于人，怎么能光憑形體來定論呢？”霍母還是執(zhí)拗不肯。后來霍女因此抑郁得病而死，停尸于大堂上。老忽然嗥哭而來，淚如雨下，前來吊唁的人都看到了。后將霍女埋在祖墳邊，老虎每天都要再三來看。每當(dāng)春秋時節(jié)，都會銜來山果祭奠她。三年如一日?；裟敢驗樨毞Σ荒莛B(yǎng)活自己，老虎還是每天帶來山獐野兔，救濟(jì)她家。

　　鐸說：“癡情的人必定沒有傲骨。老虎陷入癡情就失去了虎性。但是因為一言不合就掉頭離去，不還是虎性難馴嗎？癡情中帶著傲骨，是真傲，傲骨中帶著癡情，是真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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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雞談?

長舌傾城可奈何，由他子夜盡情歌。

伏雌畢竟操刀割，輸與雄雞斷尾多。

　　吳郡婁門外有處地方叫雞坡，是當(dāng)初吳王養(yǎng)雞的地方，至今居住在那兒的人還在以養(yǎng)雞為業(yè)。有個祝翁，豢養(yǎng)著一雌一雄兩只雞。一天晚上，祝翁聽到墻下吵鬧不停，感到奇怪，附耳靜聽。

　　聽到雄雞說：“你我承蒙主人豢養(yǎng)，吃著米糧，住在墻洞里，有什么不高興的？一天到晚叫個不停？”雌雞說：“我怪你高興就仰著脖子，畏懼就耷拉尾巴，一點都沒有丈夫氣概。還長著大紅冠，鐵鉤般的雞爪，整日一副傲慢的樣子，能不讓我氣憤？”雄雞說：“大丈夫不雄飛，妻子也只能雌伏。你有什么長處，來揭我的短？”雌雞說：“在外能爭奪蟲子，在窩里能孵蛋，持家之道，除了我還能有誰擅長？況且秦穆公得到我而在諸侯中稱霸【相傳春秋時，秦文公在陳倉狩獵，獲一只雌雞，后飛至山上化為石雞，立祠祀為“陳寶”，“得雌者霸，得雄者王”。到秦穆公時果然成為霸主】，百里奚仗著我而富貴起來【百里奚當(dāng)初出游求仕時，他的妻子杜氏殺掉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雞，沒有燒柴，就卸掉了家里的門閂燉雞，為百里奚餞行】。到了宋處宗那兒，和他在窗下長談，否則他只能溝畔涂膏，對著鏡子自學(xué)‘跳舞’了【《幽明錄》說宋處宗和一只能說人話的雞對話，治好了口吃】。只擔(dān)心主人像曹阿瞞那樣拋棄我也不覺得可惜【食之無肉，棄之有味】，需要顯露一下小本事，希望他年能有大用?！?/p>

　　雄雞說：“你所希望的只不過婦人操守，看不到什么雄風(fēng)。我之所以勝于你們這些雞，全在于一鳴驚人！祖逖聞我而領(lǐng)先于人【聞雞起舞】，燕丹效仿我而擺脫大禍【《燕丹子》：秦王不得已而遣之，為機(jī)發(fā)之橋，欲以陷丹。丹過之。橋為不發(fā)。夜到關(guān)，關(guān)門未開，丹為雞鳴，眾雞皆鳴，遂得逃歸】。以至于齊公從夢中驚醒，選用能臣成就賢名；楚王在車駕上用兵布陣沒有失誤。偉大的功業(yè)炳耀千秋。從此田饒因為我守時報曉沒有差錯，尊我為“五德之禽”。你作為母雞，不管報曉的事，又怎么會知道我曾經(jīng)是一個時代的英雄人物？”雌雞說：“你把這個當(dāng)作英雄事跡，誰又做不到呢？從今以后就讓我先于你打鳴?！毙垭u說：“牝雞司晨，恐怕提刀的人就要來了【《尚書·牧誓》：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母雞在清晨打鳴，這個家庭就要破敗】。陰坐上陽的位置，這不能取得福氣，實際上是招惹禍端！”雌雞說：“你不要再說了。我先一聲叫出來，就能招致風(fēng)水師的追求，而天下的雄雞們聽到了都會卻步！”雄雞感到可怕就退下了。自此以后雌雞沒有哪夜不叫。家里人以為是不祥之兆，就把它殺來煮了。祝翁感嘆道：“雞冒充鶴引頸高鳴，怎么能長久呢。更何況以雌代雄，其位都不正！活該遭到這樣的下場?！?/p>

　　鐸說：“《太玄經(jīng)》說雌雞報曉，雄雞低頭。陽衰陰盛是因為逐漸積累而成的。希望天下處在閨房中的女子能拿著這雄健的辯論壓倒那柔弱之風(fēng)；不要低聲下氣、恭順謙卑，養(yǎng)得像木雞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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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獺祭

昨宵有獺哭訌濆，楚些聲中不忍聞。

多少貪夫林下葬，題詩何處吊秋墳？

　　長江沿岸有一種有靈性的動物，叫水獺。一天，水獺在北岸玩耍的時候，遇到林子里的鹯停在大石頭上。于是在一起交談。

　　鹯說：“你善于捕魚，我擅長捕雀，但雀一有看到我的，往往大聲叫喚驚駭?shù)負(fù)鋭映岚颍杆偬由?，以至于十只里抓不到一只。不知到你看到魚在游的時候，能否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呢？”獺說：“魚害怕我就好像雀害怕你一樣，怎么可能都是些想死不想活，愿意自入絕境的魚呢？”鹯說：“我聽說你能夠讓魚驅(qū)之則去，招之則來，擁有什么樣的神技能這樣呢？”獺說：“世上相傳我有特殊的手段，就像道家的役鬼之術(shù)，純屬胡說?；⒂欣Γ旭斀?，狐有媚珠，猱猴有軟骨，都是志怪者的附會之說，造物主仁慈，于是讓有角的不長牙齒，只給長翅膀的兩只腳；難道愿意讓我輩又長牙又長爪，做到人間的物種中的極致嗎？”鹯說：“那么是怎么回事呢？”獺說：“我所以能驅(qū)之則來，是因為抓取的時候，沒有過度地捕殺他們，隨意抓捕。若是有沒有察覺的，還以為沒有危險就而我面前經(jīng)過。于是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就是所謂‘欲擒故縱，欲貪故廉’?！丙r說：“您說的是，但是鳥比起魚來還要狡猾。魚生性最為溫馴，不過隨波逐流而已，鳥里面如鳩有鳩婦守護(hù)，雁有雁奴巡邏，杜鵑憑借倒掛而擅長防備，鸚鵡憑借能言善語而善于躲避，其他的如麻雀經(jīng)常鉆進(jìn)帳中，燕子必定在堂室里面，鴿子依憑佛塔的鈴鐺，烏鴉則呆在商船的槳邊，各種心機(jī)，讓我們怎么抓？一瞬間沖到面前，不乘這個時機(jī)盡量抓捕干凈，而放手等它遠(yuǎn)去，不悔之晚矣？”獺說：“你的志向就大了！可是明明有大自然的無盡寶藏，怎么還想極力達(dá)到吃飽滿足的地步呢？”

　　還未說完，大量鳥群橫空而來。鹯抓到了四五只，其余的都竄入林中。鹯心里不肯棄舍，奮勇展翼追擊鳥群。剛好有獵人潛伏在一旁，伺機(jī)一射，鹯被射穿脖子死了。獺為鹯的愚蠢感到悲哀，設(shè)祭臺于江北岸，招魂禱告：“

鳶飛戾天，魚躍于淵。（鳶在天上飛，魚在水中游。）【此句原出自《詩經(jīng)》】

惟我與爾，以殺為田。（只有我與你，以殺戮為生計。）

廉則寡取，貪則同捐。（清廉則少得，貪念卻喪命。）

何子不惜，赍恨重泉?。楹文悴活櫹Вz恨于九泉?。?/p>

吾今輟業(yè)，濯手江邊，（我此刻停止勞作，祭祀于江邊，）

寧枵其腹，勿喪其元。（寧愿空著腹肚，也莫要丟掉腦袋。）

貪人敗類，自古皆然，（貪婪帶來危害，自古皆然，）

凡百君子，請視此鹯。”（請諸位，看看這鹯吧。）

　　鐸說：“將獵物聚在一起殲滅，鹯實在歹毒。但是欲貪故廉，獺的陰謀更加毒?？商斓纼H僅報應(yīng)于鹯，而不降下報應(yīng)于獺。難道是咒魚入缽，佛門不禁這種事，亦或是在江邊懺悔有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