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先代錄 第四十六卷「開始」
吃人的不僅僅是野獸和妖怪。
神明也會。
在古代，人類很容易死于饑荒和天災(zāi)。
反復(fù)無常的大自然時而滋養(yǎng)生靈，時而又令其枯萎。
過去自然發(fā)生的災(zāi)害是由神明的力量造成的。
在人類的力量還很羸弱的時代里，是神明之力孕育了人、守護(hù)著人――同時也是那力量襲擊人、威脅人的生存。
面對那絕對的力量，人類會獻(xiàn)上食物或動物的生命、有時甚至獻(xiàn)祭自己的。
被選為祭品的那些人，有的是被強(qiáng)迫地獻(xiàn)上、也有的是為了侍奉尊崇之神主動奉上的。
過去人類不僅是真心地尊敬神、而且更加地畏懼神。
人類無法與神明抗衡。
所以人類對神明表示敬畏。
見識到毫無任何征兆便襲來的兇猛自然背后的神明之力，哀嘆其霸道、怒斥其無情、最后畏懼其強(qiáng)大。
因為神明喜怒無常。
生殺予奪，全憑一念。
時而回饋給些微的努力以巨大的回報，時而冷酷地將全身心的奉獻(xiàn)盡數(shù)剝奪。
可是人類卻無法違逆神明。
那樣做等同于對天拉弓。
人類射出的箭矢觸及不到神明。
人類呼喊的聲音抵達(dá)不到神明。
嗚呼，所謂神明是多么殘酷而不講理的存在啊――。
但是。
必須要這樣。
所謂神，必須要?dú)埧釤o情。
必須要化身隨意玩弄對自己獻(xiàn)上崇敬之人生命的不講理的存在才行。
必須要變成對獻(xiàn)上祈禱之人展示恰當(dāng)?shù)膽z憫的通情達(dá)理的存在才行。
無論何時何地，唯有神明的意志能夠決定神明的舉動。
不要被他人之心左右、不要把責(zé)任推至他人之身。
神明的意思對人類而言是絕對的唯一。
必須要這樣。
正因如此、人類會敬重神。
正因如此、人類會畏懼神。
連同族的生命都奉上、一心繼續(xù)著不知道能否傳達(dá)到的祈禱。
――這些都是古時候的事了。
◆
神社的屋頂上，神奈子坐在那里。
左腳伸出來、右手搭在彎曲的右腿膝蓋上。
冷淡的視線茫然地打量著前面。
她像是在欣賞著在高處俯瞰來的城鎮(zhèn)夜景、又或是沉浸于浮現(xiàn)在空中的過往回憶。
在神奈子的身后，諏訪子現(xiàn)出身影。
那是字面意思上的從空無一物的地方顯現(xiàn)出實體，輕飄飄地落到屋頂上。
「我都聽見了?！?br>
神奈子沒有回頭直接說道。
「早苗已經(jīng)回去嘍――」
諏訪子在神奈子身后背靠背地坐下來。
挨著坐一起的話就能看到表情了，她現(xiàn)在不想那樣。
但是像這樣后背靠著坐著卻能更清晰地傳達(dá)彼此的存在感。
這個姿勢跟我倆之間的關(guān)系挺像呢，諏訪子心想。
「明天早苗會來嗎？」
諏訪子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不是你叫她別來的嗎。」
「嗯，其實她不來也好呢。」
「諏訪子，先告訴你一聲――」
「啥??？」
「我沒有跟早苗講過幻想鄉(xiāng)的事情?！?br>
「我知道的……雖然是半信半疑啦?！?br>
「怎么對待她這塊我一直尊重你的意見的?！?br>
「不一開始還打算利用她的力量嗎?！?br>
「不是利用是合作，而且也沒想要強(qiáng)迫那孩子。如果能得到她的力量，即便在時間與場合方面受限制我們也能去到幻想鄉(xiāng)，肯定會這么考慮的吧?！?br>
「我本就不想那孩子使用力量，再往『這邊』靠過來了可咋辦?！?br>
「喂，那孩子是『風(fēng)?！话。俏覀兊奈着?br>
「不不，才不是。那孩子是高中生、畢業(yè)了就是大學(xué)生、結(jié)婚了就會成為誰家的媳婦、最后變成母親直到死去?！?br>
諏訪子反駁的語氣里充滿了包含了憤怒的強(qiáng)硬的某物。
「早苗擁有的力量不是能強(qiáng)化肉體一類的超能力，是神之力――成為神明所必要的『素質(zhì)』。
身體可以鍛煉、技能可以磨煉，這些都是值得夸耀的、值得追求的生之目標(biāo)。但是那個力量不一樣，不能輕易使用的?！?br>
「那是她與生俱來的力量吧，當(dāng)不存在是鬧哪樣?！?br>
「就早苗這塊如果只有一個地方跟你觀點(diǎn)不合的話，就是你把她的那個力量當(dāng)成了奇跡這一件事。」
「對啊，是奇跡。經(jīng)歷了漫長歲月而如此稀薄的『神明血脈』之中誕生出了擁有早苗那樣力量的孩子不就是奇跡嘛?！?br>
「才不是奇跡啊，那是古代之血的詛咒?！?br>
「早苗不是你的子孫嗎。」
神奈子像是譴責(zé)似的說道。
但是諏訪子只是戲謔地苦笑了幾下。
「可憐的孩子啊?！?br>
諏訪子痛苦地說著。
「在這樣的時代里、懷抱著如此的命運(yùn)降臨塵世間?！?br>
「早苗出生的時候你不高興嗎。」
「――當(dāng)然高興啊。那時對神明的信仰稀薄到人們都看不見咱們，可那孩子卻發(fā)現(xiàn)了我們還伸出了小小的手，我當(dāng)時高興到顫抖啊?！?br>
「我也是。」
「我衷心地祝福著、感激著早苗的降生，明明這邊才是神明啊?！?br>
「是啊?！?br>
「所以啊?！?br>
「――」
「所以咱們纏著那孩子好久好久了，咱們的留戀一直妨礙著早苗自己的人生好久好久了?！?br>
「所以嗎。」
「是啊，所以啊。所以、定在明天了啊。雖然之前一直在推遲計劃，但現(xiàn)在我們終于做出決定了。我們總算能從早苗的人生之路上讓開了?！?br>
諏訪子表露完自己的決心后放松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緊繃的身體，她大口地呼出一口氣。
那是一聲既帶著欣慰又混雜著失落的嘆息。
「對了我還沒道歉呢。對不起啊神奈子，那時候擅自決定了計劃的執(zhí)行日子。」
「我當(dāng)時也在場嘛，而且也沒說啥，畢竟沒有意見?！?br>
「謝謝啊。」
「沒事，時間選的也對。確實，有了明天的大風(fēng)即使不靠早苗我們的力量也足夠過去幻想鄉(xiāng)了?！?br>
「本來在那孩子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直接走人最好了。果然是那幾個人的同伴告訴她這些多余的事吧，除了她倆之外好像還有一個妖怪。」
雖說是發(fā)牢騷，但聽不出來里面有嫌惡之類的負(fù)面感情。
諏訪子掛在嘴角的近乎于苦笑。
「不過帶給我下決定契機(jī)的也是她們啊，假如沒有這回的事情，也許還會接著推遲吧，然后早晚會把早苗的人生攪得一塌糊涂?！?br>
神奈子沒有回應(yīng)諏訪子的自言自語。
「她倆到底是什么人啊？光是知道我們的事就算了連計劃都知道，就算她們是幻想鄉(xiāng)來的也搞不懂啊?！?br>
「――」
「但、唉……算了吧。我對她們隱瞞的事情沒興趣，神奈子也一樣吧。」
「――」
「能跟移居地的當(dāng)?shù)卣疑详P(guān)系還是很方便啊，雖然也不知道幻想鄉(xiāng)那兒什么樣子，只要住起來舒服就行啦?！?br>
「――」
「哎呀過去了那邊干點(diǎn)啥好呢～？咱們倆的神格那么高可能會不太方便吧，那邊的當(dāng)?shù)厝斯烙嬕矔笛郯?。哎呀那咋辦呢，光想著過去了還沒想過去了干啥呢?！?br>
「――」
「說回來，一旦做出了決定自己都被嚇一跳，咋回事呢？神奈子有啥想做的事情嗎？」
諏訪子仿佛事不關(guān)己似的問到。
連問的內(nèi)容也很隨便。
神奈子沒有回答。
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
「……神奈子很在意她們是什么家伙嗎？特別是那個自稱『先代巫女』的人類?！?br>
諏訪子扭頭越過肩膀看去。
因為神奈子的姿勢一直沒有變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是那雙眼睛一定在盯著什么吧。
這點(diǎn)諏訪子心知肚明。
通過彼此靠著后背能感受到從神奈子體內(nèi)產(chǎn)生出來的某種東西。
那是被壓抑著的什么。
感受不是很清楚。
像是顫抖，像是熱。
又或許兩者都是。
諏訪子模糊地感覺到在神奈子的身體里有一種翻滾著空氣的某物在劇烈燃燒。
然后她確信，點(diǎn)火的肯定是神奈子一直惦記著的那個先代巫女。
諏訪子再沒說什么便閉上了嘴。
彼此都是老交情了，有時無需言語也能傳達(dá)意思。
而這沉默仿佛在無言地催促著神奈子。
「――那家伙的?！?/p>
神奈子猶猶豫豫地閉上了一次嘴、
「看我的眼神我受不了?！?br>
她好似痛苦地訴說道。
「你也、感覺到了那個人類的異常吧」
「嗯，那家伙『信仰』著我們呢?！?br>
對神明而言人類的信仰就是力量的源泉，收獲的信仰越多神明的力量越強(qiáng)大、反之則連維持存在都會變得困難。
雖然信仰不是可見的物質(zhì)、也不是能感知到的能量，卻是構(gòu)成神明自身的血與肉。
就像人能通過舌頭與胃感覺食物一樣，神明也可以通過自己獨(dú)有的感官感知到對自己的信仰。
信仰沒有大小強(qiáng)弱的概念。
非要給予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話，那就是數(shù)量。
信仰的多少影響著神明力量的大小。
從先代巫女那里得來的毫無疑問是信仰，但這仍不能改變那只是來自一個人類的信仰這一事實。
「確實太奇怪了，她就像是事先知道我們這樣的神存在所以早就有著信仰之心似的。
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抱有信仰、又是從哪里得知我們的這兩點(diǎn)想想還怪嚇人的，但如果說是『信仰是個人的自由』啥的倒也說得過去啊，也許人家就是這樣見啥信啥的性格呢。」
神奈子并不同意諏訪子的看法。
「諏訪子，你不懂?！?/p>
就像是在責(zé)備似的，神奈子接著說道。
「在我們對峙的時候，你不知道她看著我的是什么眼神?！?br>
「就因為不喜歡人家的眼神才挑刺啊?！?br>
神奈子沒去理會她的玩笑話。
「那是毫不掩飾、堂堂正正的眼神。那雙眼中，是一尊完整的神明，對其的信仰一覽無遺?！?br>
真令神欣喜啊。
即使是在神社所在的地區(qū)也受到了現(xiàn)代文明的波及，在長久以來人們對不可見存在的信仰日漸稀薄的當(dāng)下，竟遇見打自心底對神明懷抱信仰之人。
然而神奈子的語氣中并未表現(xiàn)出喜悅與興奮。
也許是因為她過度克制住了那種感情，反而表情與聲音里滲透出了苦痛。
「即便我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那家伙的信仰也沒有動搖。相反，還變得更加堅定了。
我說、諏訪子，你也知道神明現(xiàn)出實體意味著什么吧。在過去神之權(quán)威盛行的時代里沒什么、可現(xiàn)在是人類對神明的存在于力量表示質(zhì)疑的現(xiàn)代啊。
人類只相信他們的眼睛能看到的現(xiàn)實，假使神明現(xiàn)出身姿并自稱自己為神也沒人會信。因為神明是應(yīng)受敬畏的至高無比的存在，是遠(yuǎn)超人類想象的不可名狀的存在。而在人類『知識』與『力量』極其壯大的現(xiàn)代，那遙不可及的神力早就被超越了所以人類自然拋卻了信仰。」
「……是啊?！?br>
諏訪子輕輕地點(diǎn)頭。
「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已不是『現(xiàn)實』與『幻想』糾纏的時代了。」
「可是那家伙即使看到也沒有心生懷疑啊，她就堅信我是神明啊。不，對她而言『我就應(yīng)該是神明』才對啊?！?/p>
「是嗎，神奈子看出來這些啊?！?br>
「說是看出來，但我完全看不懂啊――。
為什么啊，她為什么會這樣??？光是知道我的存在并不能解釋她的那份信仰，我們可是第一次見面啊。為什么會對見都沒見過的對象抱有那樣確切的認(rèn)知？」
「這就是神奈子跟她對峙的理由？」
「嗯，可是即便我表露敵意她對我的認(rèn)知也沒有改變――不」
神奈子搖搖頭，重新組織語言。
「不對，我是想讓她失望來著，我本想讓那雙澄澈的眼睛蒙塵的?！?br>
「……啥？」
「理由或是原因都不重要，那家伙信仰著我、這一事實對我而言無比沉重?！?br>
諏訪子注意到神奈子的語氣有變化，她皺起眉頭。
神奈子的聲音在顫抖。
那顫抖像是痛苦、又或是激動難耐。
「我受不了啊，我害怕去看她雙眼中倒映著的自己。那份堅定不動搖的信仰毫無疑問是對我懷抱的敬畏，她心中所描繪出來的我是一位完美的神明啊?！?br>
神奈子緊咬牙齒，使勁地攥著自己的胸口。
她感受到從心底傳來一陣冰冷刺骨的痛。
「我受不了她看著如今自己的那雙眼――」
翌日早上，早苗如往常一樣在鬧鐘響之前起床。
如往常一樣吃了母親做的早餐、目送父親出門上班之后稍微晚一點(diǎn)出門走去學(xué)校。
如往常一樣的早晨。
唯一不一樣的是，這是一個已經(jīng)知道自己信仰的神明在晚上就會永遠(yuǎn)離開這個世界的早晨。
早苗雖然想在頭一個小時里認(rèn)真聽課，可是腦袋空空的完全不記得老師講了什么。
然后就說自己身體不適、早退了。
當(dāng)然是撒謊。
既沒有聯(lián)系家中的母親，也沒有回家。
可是又哪里也去不了。
如果穿著制服走在街上會被警察教育，若是撞見熟人也很麻煩。
所以早苗一路提防著行人的目光，漫無目的地閑逛。
她一邊走著，一邊思索著。
――想去哪里呢。
――或者，想見誰呢。
自己也覺得自己怪。
去哪、找誰都沒有頭緒，自己卻依然彷徨在尋覓的道路上。
也許，唯有奇跡能夠?qū)崿F(xiàn)這虛無曖昧的愿望吧。
早苗深知這一點(diǎn)，可是她無法停下腳步。
只剩時間，白白地流逝了。
信仰的兩尊神明――不、與自己『重要之人』們的別離無情地不等人。
抉擇之時將近，可答案招而不來。
噠――。
渾渾噩噩之下，早苗注意到了。
有人來到了她面前。
「――這不是早苗妹妹嗎?！梗≒S：原文說的是「早苗さん」，直翻早苗顯得覺沒禮貌，翻成小姐又蠻怪的，就先拿妹妹湊合了。）
早苗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招呼自己名字的那人。
然后一下子想通了何為自己心中之所求。
真的遇到奇跡啦。
「你怎么了？」
覺端詳起傻杵著的早苗的臉。
「覺、覺小姐……」（原文：「さ、さとりさん」我投降）
「嗯，昨天認(rèn)識的呢?！?br>
「那個……」
「嗯嗯?！?br>
「額……我、那邊的兩位是？」
一時間感到有些混亂，但早苗先問出了自己在意的點(diǎn)。
在覺的身旁有兩個陌生的女性。
其中一位是美女，連同性都覺得色氣的性感顯眼青發(fā)女性。
人注目。
另一位女性也很美麗，不過那高大的身材更加顯眼。
需要早苗仰視的身高、身著男士衣物的軀體傷痕累累，這邊也同樣特征滿滿。
而跟小學(xué)生一般嬌小的覺走在這樣的兩人中間。
倘若早苗不知道覺的妖怪身份，只會覺得這神奇的三人組過于奇葩。
「我有跟你說過除我以外還有過去幻想鄉(xiāng)的同伴吧？」
「有，昨天告訴我了?！?br>
「就是這兩位了。這樣，稍微走兩步吧」
覺如是提案。
「看來需要一處能靜下來講話的地方呢。」
瞥了一眼還在發(fā)呆的早苗，覺帶頭邁開步子，早苗也順勢被帶著一起。
在路上，早苗向初次見面的兩人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仙人霍青娥面帶溫和的微笑，可是不知怎么一直投來異常熱切的視線。
雖然有些好奇沉默寡言的先代巫女的本名，但是沒有能夠滿足這份好奇的勇氣。
四個人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公園，人煙稀少的樣子看起來適合平靜地溝通。
并非特意去選的這里，只是隨便找到的。
覺四處打量一番后，選定了設(shè)在公園角落里只有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的簡易休息處。
在她的安排下，早苗與三人坐著面對面。
看到這樣子的人數(shù)配置，少女這才意識到。
「那個，覺小姐――！」
「我知道，你有話想跟我們講是吧?！?br>
看著激動地上身往前探的早苗，覺略顯傻眼地說道。
一回想起她有著讀心的能力，少女不禁雙頰泛紅。
連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煩惱，全都被她看穿了。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br>
早苗重新組織語言，將熏烤著內(nèi)心的焦灼一點(diǎn)點(diǎn)吐露出來。
「覺小姐也知道我想要說的是什么吧？」
「嗯，因為我會讀心嘛?！?br>
「那么，你一定知道答案吧。」
「是這樣嗎？」
「因為、你不是讀了我的心聲嗎？我的內(nèi)心選擇了『哪邊』，覺姐你一定知道的??！」
「正因為是自己的內(nèi)心想法，不該自己比別人更清楚的嗎？」
「就是我自己不清楚才問的呀！」
好像下一秒就撲過去似的，早苗大聲地喊道。
如果周圍有人的話，都會被她悲痛的聲音吸引過來目光吧。
可是，覺面對這樣激動的早苗仍舊面不改色地說道。
「即便我告訴你了、并且你根據(jù)我的回答照做了，也無法保證你不會后悔哦？」
早苗不禁陷入了沉默。
「我不打算為你的選擇負(fù)責(zé)?！?br>
「那、那是……」
「比起我，找這邊的兩位商量應(yīng)該更好?！?br>
聽到意外的說法，早苗轉(zhuǎn)動了視線。
「青娥小姐似乎對你很感興趣?！?br>
青娥用閃爍著好奇光芒的眼眸注視著自己。
「先代的話，一定會比我更用心地去傾聽你的煩惱吧?！?br>
先代始終板著一張令人猜疑該不會這輩子都是這樣了吧的僵硬臉直視著自己。
兩個人都在認(rèn)真地面對著自己。
早苗一時目光回到覺那里又很快再度與對面二人來回對視，緊張的身體放松起來接著大口地呼出一口氣。
然后少女開始了散亂的講述。
昨天晚上，諏訪子說的那些。
后來自己煩惱的這些。
她很難用恰當(dāng)?shù)脑~匯表達(dá)自己面臨的問題，但在今晚的期限之前必須做出抉擇。
簡言之。
――跟隨兩尊神明一起去幻想鄉(xiāng)、還是不去。
就是這樣聽上去簡單做起來難的二選一。
「――雖然是陳詞濫調(diào)了?！?br>
聽早苗講完，首先是先代開口說道。
「不要在意周圍，選擇自己最想要的才是最好的。」
與外貌和語氣完全相反的，所說的話語十分溫柔。
飽含著正直的大人對孩子展露的寬容。
這讓早苗感到意外，可是她搖了搖頭。
「我同樣不想拋棄家人?！?br>
「可是，你應(yīng)該優(yōu)先考慮你的人生?！?br>
「雙親也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自己的愿望讓步于家人不是很正常嗎？」
早苗反問讓先代陷入了沉默。
先代想了想自己，覺得早苗說的有道理。
接過先代的回合，這次是青娥開口。
「這個時候就不要去想孰對孰錯的問題了呀?！?br>
說得好不客氣。
「東風(fēng)谷早苗妹妹，我對你有一種非常親切的感覺。啊，說話方式可以隨便一點(diǎn)嗎？失禮了？」
「沒、沒事，我不在意，畢竟是年紀(jì)小的那個?！?/p>
「謝謝，呼呼不好意思呢，我太開心了。因為啊，短短幾天就連著遇見到極富魅力的人呢?！?br>
「魅力……嗎？我嗎？」
「是的，你哦。早苗妹妹隱藏著很厲害的才能呢?！?br>
「啊，哈啊?！?br>
「沒錯，藏起來了。你現(xiàn)在掌握的力量不過是冰山一角，剩下的都沉睡在你的身體里，跟業(yè)已完成的先代大人不同呢。我啊，一看到你就激動的不行啊?！?br>
「激動、是嗎？」
「是的，這就是期待啊。」
「期待……」
「我說，早苗妹妹?！?br>
「嗯?！?br>
「一起去幻想鄉(xiāng)吧?！?br>
「嗯??？」
「走吧，一起去吧。在那里就能充分發(fā)揮你的力量，也會得到應(yīng)得的認(rèn)可與評價。你就應(yīng)該去幻想鄉(xiāng)的、沒錯！」
青娥探出身子，她用力握住早苗的雙手，眼瞳綻放著燦爛的光輝。
與尊重早苗個人意愿的先代正相反。
這是強(qiáng)硬地把自己推上其中的一條路。
但是早苗沒有感到不愉快。
確實強(qiáng)硬，但是沒有惡意。
雖然也感受不到善意，但是里頭有著推翻一切煩惱的自我強(qiáng)大。
青娥沒有絲毫的迷惘，她遵從自身的欲望作出決定、展開行動。
這份強(qiáng)大，對如今的早苗而言是令她崇敬和羨慕的。
「但是，家人……」
「的確在與家人分別居住在幻想鄉(xiāng)的日子里，總會有后悔的時候吧?！?br>
青娥面露通透的笑容。
「可是，假如留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定后悔死?！?br>
青娥如此斷言。
那是令人脊背發(fā)涼的宣言。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已經(jīng)厭倦了這個世界、不，是失望。」
「我……」
「即使你繼續(xù)這樣的生活、得到了普通人一樣的幸福也永遠(yuǎn)不會感到滿足。因為，你的位格要比別人高得多啊?！梗≒S：原文是「貴女の器」，我理解為青娥指出早苗的存在比起人類要高階，所以把「器」譯作格或者位格）
「――」
「你是想拿周圍人同樣的幸福來蒙蔽自己嗎，就不想去追求只有你能夠攀登的高峰嗎？」
「只有、我?！?br>
「展翅高飛吧，然后他們會仰視你?！?br>
早苗凝視著青娥的眼睛。
幾乎要被她深邃的眸子吞噬。
「為了自己的心愿可以拋棄家人的，即便別人不原諒我也會的。我曾經(jīng)就欺騙了家人離去?！?br>
透過瞳孔，仿佛能看到她內(nèi)里燃燒著漆黑的火焰。
早苗明白了，青娥就是遵循這團(tuán)火走到今天。
所以她從不迷茫。
只要自身的欲望還在燃燒，她就能堅定地邁下去。
早苗從青娥那里感受到了現(xiàn)在的自己完全失去了的某物。
也許接著聽著她的話、注視著深邃下去，自己也會重燃這樣的火焰吧。
心跳加速、仿佛被青娥的熱情感染，早苗就要做下決定了。
可是，突然――。
青娥收攏了嘴角。
無畏神佛的張揚(yáng)笑容又變回了之前溫和的淑女笑臉。
「――雖說如此，決定權(quán)在你。」
青娥輕輕地放開了早苗的手。
「正因為是你做出的決定才有價值，相比于用力量操控我更傾向于觀察?！?br>
「啊，哈……謝謝你，給了我很多的參考?！?br>
「如果你來到了幻想鄉(xiāng)的話，咱們還可以再見面。到那時我會講給你很多東西哦，誰也不會教的、有點(diǎn)不太妙的東西也有哦?！?/p>
早苗露出抽搐的笑容，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糊弄一下。
僅憑到現(xiàn)在的交談，青娥不好對付的印象徹底根深蒂固了。
但、同時又被她強(qiáng)烈地吸引了。
早苗從未遇見過這種類型的女性。
與只會講些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膫惱碛^的那些大人不同，她表露出來的言行既體現(xiàn)出自由也并存著危險。
明知道是壞事卻漸漸地感起興趣了，就好比酒和香煙。
既已了解了青娥的為人，早苗越來越對眼前的三人組感到意外。
所以自然地把視線移向了外表和性格完全相反的先代那邊。
「……關(guān)于剛才的內(nèi)容。」
之前始終保持沉默的先代突然開口說道。
「你確實，應(yīng)該選擇自己所希望的道路。」
難道剛才一直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嗎，早苗有些驚訝。
「我也有女兒。」
「――誒，您都有孩子了嗎?。俊?br>
「是的，即便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仍是我最重要的女兒?！?br>
雖然感到吃驚早苗還是聽先代接著說下去。
「我并不知道你內(nèi)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不能代表你的父母表達(dá)他們的想法，這樣做不負(fù)責(zé)?！?br>
百分百的真誠，這是先代給早苗的感受。
「所以我身為人母想說說一介母親的看法?！?br>
「……好的?！?br>
「能受孩子關(guān)心我由衷感到高興，如果能在老年時得到照顧并與子女一起生活到生命的盡頭，我認(rèn)為這是一種幸福的事情?！?br>
先代在腦中想像那樣的光景淺淺地笑著、
「不過，我最希望的是孩子能夠活得幸福?！?br>
她笑著說道。
「倘若那份幸福就是與家人一起生活，這世上也許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了。但是無論孩子的愿望是想去挑戰(zhàn)什么、或者是為了追尋幸福而遠(yuǎn)走他鄉(xiāng)，我都會支持他的意愿?！?br>
「……但是，我不想讓父母傷心。」
「孩子獨(dú)立離開父母是自然的規(guī)律，只是有著各種各樣的形式而已。分別確實讓人難過，也有著更多的喜悅啊。不論怎樣的父母，也許都是這么想的。」
話語中飽含了深切的感慨。
當(dāng)然早苗無法完全理解先代身為母親的實際感受。
然而正因為這一點(diǎn)，那仿佛是自己的父母在對自己說話一般充滿了說服力。
即使有些懷疑這種感覺是否只是因為自己想聽才會有的錯覺。
即使如此――。
「……那個，覺姐?！?br>
在兩人交談期間，覺一直緘口不語。
她用手撐著臉，一副無聊的模樣。
雖然心里意外原來她是這樣冷淡的人啊，但早苗的嘴角彎起一抹苦笑。
「非常感謝?！?br>
「其實我也沒做什么啊，對她們兩人道謝吧。」
當(dāng)然，早苗也向先代和青娥深深地鞠躬。
抬頭望去，不知何時天空開始泛紅。
也不知道走出校園后是在彷徨里度過了太久還是在交談中忘卻了時間。
家里人不知道自己早退了，但現(xiàn)在也到回家的時間了。
一回到家，不久便入夜了。
決定一切的夜晚。
可是心中尚有迷茫。
仍未做出了斷。
此刻的所思所想也許在看到了雙親的面龐后就會改變。
「今晚就要啟程了?！?br>
「是的，照計劃進(jìn)行呢?！?br>
「雖然不知道今后能否再相見――」
早苗猶豫著，不知道接下來說什么好。
她覺得在這里說出『再會』或者『再見』就會定下自己的選擇。
最后少女也沒再開口說什么，她站起身。
再一次深深地鞠躬之后走上了回家的路。
早苗在離開公園之前回了一次頭，她看到了默默目送自己的先代和揮手說著『等著你哦～』的青娥。
◇
――來到現(xiàn)代社會的第三天，終于在今晚我們要回去幻想鄉(xiāng)嘍！
所以今天很早就在下榻的酒店退房了。
回想這三天感覺既長也短啊。
但看天數(shù)這段日子就像是來現(xiàn)代旅游似的，可是起初真的走投無路不知所措難受得很。
還好各種各樣的幸運(yùn)疊在一起，就這樣我們得以平安地回到幻想鄉(xiāng)了。
呀嘞呀嘞，這下總算放心了。
我明白現(xiàn)在還為時尚早，但是感覺之前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好像松開了。
其實打最開始的時候我就一直在關(guān)注著覺。
如果只有我自己是完全有自信能在這片鋼筋混凝土的叢林中生活下去的。
說不定還會向《空霸》或者《街霸》里頭那樣享受著街頭格斗的日子。
但因為有覺在就沒法那樣子去嗨了。
咋說呢，就好像對自己的的行為有種責(zé)任感一樣。
畢竟覺是我的好朋友嘛。
是摯友?。◤?qiáng)調(diào)）
總之，就是這份責(zé)任感終于稍微變輕了一點(diǎn)。
雖然最大的難題還在今晚等著，但已經(jīng)不是我努努力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這取決于神奈子大人和諏訪子大人的力量多少，至少我有在祈禱著自己的這點(diǎn)信仰能稍微幫上忙。
只有早苗的狀況讓我有些擔(dān)憂——但是吧，那也不是我能隨意插手的事情。
「接下來我們該做什么好呢？」
離開酒店之后青娥問到。
可是你問歸問能不要抱我胳膊嘛？
因為親密接觸柔軟的身體和胸貼上來啥的倒好說，可是路人都在看過來喲，至少我在外觀上看也是女性啊。
但是這腦內(nèi)的抗議自然沒有傳達(dá)過去。
也許只是被她無視了吧。
「沒什么打算?！?br>
「所以說，就應(yīng)該在酒店呆到晚上的?！?br>
走在旁邊的覺嘀咕道。
順帶一提 ，自從第一天發(fā)生的那件事以來，同行的時候我一直握著她手。
這樣能確保我有處在她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
嘛啊，首要理由還是因為我們是『心友』呢。
「由于不知道那邊開始的準(zhǔn)確時間，我想打好提前量。」
覺的說法也有道理，但我希望今天一整天都能保持隨時可以自由行動的狀態(tài)以備不時之需。
可說是備不時之需我也并沒有設(shè)想好有什么具體的緊急事態(tài)，但是離開酒店的時候需要辦手續(xù)，我想提前解決掉這一類的麻煩。
而且一聲不吭地離開酒店還會給店員帶來麻煩。
俗話說雁過留痕嘛。
……今早，想起來青娥那棟被遺棄的房子才會有這種想法的。
本人倒是全然不在意的亞子，但是那房子之后會被怎么處理??？還有青娥的戶籍也咋整呢？
這類問題一提起來就沒完，哎喲對不住啦政府部門的各位――。
擺了算了，我半逃避現(xiàn)實似的走到外面。
首先隨便逛逛打發(fā)時間到晚上。
肚子餓了就到附近的店里吃點(diǎn)東西。
真的就像是來旅游一樣輕松自在。
如果我?guī)е鄼C(jī)說不定還會拍幾張照留紀(jì)念。
雖然能叫青娥買但這是不必要的開支……回去后還可能會被靈夢和紫責(zé)備“玩得挺開心啊”的。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閑逛時，我們偶然間與她相遇了。
東風(fēng)谷早苗――。
身穿水手服的她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雖然這是我第一次與早苗見面，但意外的是心中并沒有太多的驚訝和感動。
可能因為我事先從覺那里聽來與她會面交談的事情了吧。
與其為與她的相會激動我更在意她的樣子。
果不其然，早苗跟我們談的是有關(guān)今晚的事情。
――該不該去幻想鄉(xiāng)。
看著早苗一臉嚴(yán)肅地向我們傾訴煩惱的模樣，我陷入了迷茫不知如何作答。
說起來真磕磣，我想不出什么高深的話來。
我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對東風(fēng)谷早苗也抱有期待。
可是當(dāng)我反思自己的時候發(fā)覺，那份期待未免顯得太過自私且傲慢。
這種感覺我在過去有過多次了。
――要是我沒有『前世的知識』這玩意就好了，它是對自己和其他人都沒有任何好處的知識啊。
當(dāng)然有時我也能體會到這種知識帶來的便利，并且也有感謝它救了自己一命的時候。
然而在于這個世界相關(guān)的知識――即『東方Project』這個世界的情報――往往會成為令我痛苦的根源。
這次也一樣。
每當(dāng)我遇見東方的角色時總是先入為主地帶入原作知識。
無論我如何告誡自己，可心中的某處總覺得自己對她們的人生與性格了如指掌。
仿佛自己看透了對方的未來一般，參考著她們今后的命運(yùn)來行動，這份傲慢令我苦不堪言。
在原作中，早苗是與神奈子大人等一同來到幻想鄉(xiāng)的。
但是在選擇這條道路之前，她也一定感受到過困惑。
就像眼前的少女一樣。
我到底該對這樣的她說些什么呢。
對她說去幻想鄉(xiāng)吧，聽上去就像在說她應(yīng)該遵循既定的命運(yùn)走。
對她說不要去幻想鄉(xiāng)，又像是在單純地違逆前世的知識，有種莫名的抗拒感。
無論我給出怎樣的意見，都覺得只是不負(fù)責(zé)的發(fā)言罷了。
「你想太多啦?！?br>
我聽到了這樣的低語聲。
接著意識到這是坐在旁邊的覺說的。
「糾結(jié)與別人相遇時候兩邊是否對等有什么意義呢，知道接觸對方的『不必知曉之事』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個。」
她依然托著腮幫子只有視線看向我這里。
「我知道你一直在認(rèn)真地對待這個世界以及其中所有的住民?！?br>
覺面露苦笑。
「只有這點(diǎn)我是可以肯定的?！?br>
「覺――」
然后早苗與青娥的交談結(jié)束了。
結(jié)果我對她講的，不過只是自己身為母親的感想而已。
我只是把自己對靈夢的感情化作言語表達(dá)出來，僅此而已。
雖然早苗對我們表示了感謝，但我覺得自己沒幫上多少的忙。
現(xiàn)在只能祈禱她今晚可以做出不會令以后太后悔的選擇了。
早苗離開后我抬頭望向天空，遠(yuǎn)邊已經(jīng)開始泛紅。
太陽漸漸下山。
很快就要入夜了。
天空萬里無云，但暴風(fēng)雨應(yīng)該很快就會來臨。
「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青娥問出了一個熟悉的問題。
怎么辦呢。
也許我們該朝神社方向走了。
雖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下雨，但是等暴風(fēng)雨來了再動身會被澆成落湯雞的。
如果那邊還有人在我們也可以悄悄地溜進(jìn)去。
然后只需要等著就好了。
說起來，我們中還有覺沒有跟兩位神明打過照面。
看來早點(diǎn)過去跟她們介紹一下比較好。
問問覺的意見吧。
我看向剛才開始就沉默不語的她。
「覺？」
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而覺慢慢地抬起臉。
「――先代」
怎么了？
「看來」
為什么，你要露出這般脆弱的笑容？
為什么，你的笑容如此的無奈？
「可能是、趕不上了?！?br>
――覺?。?br>「覺??？」
我在覺從椅子上摔下來前抱起她的身體。
但是懷中的她渾身衰弱無力，苦悶的表情也顯得十分虛弱。
看上去不像是感到痛苦，而是在忍耐著什么似的。
「你怎么了??？」
我完全不知道覺的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她會突然這樣。
本沒有任何征兆的。
沒有的。
――難道不是？
「這可不太妙啊?！?br>
「青娥、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我連忙問向觀察覺樣子的青娥。
她露出苦笑回答道。
「覺大人受到了從幻想鄉(xiāng)來到外部世界的影響，現(xiàn)在瀕臨消失?！?br>
「……什么？」
「對不起，其實我被要求保密的。」
我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這些話的意思。
消失？
那不就是死嗎？
為什么一直不說啊。
不，不對——為什么我一直沒察覺到?。?！
「那該怎么辦！？」
◆
――幻想鄉(xiāng)的地底深處。
因為古明地覺出往地上，地靈殿已經(jīng)三日無主了。
本來覺事先把這幾天份的業(yè)務(wù)處理完了，人不在也沒有什么問題。
可是就在今天地靈殿的一處角落發(fā)生了一點(diǎn)小小的騷動。
「覺大人遇上什么麻煩啦！」
「不、還不好說的吧?。俊?br>
此時在爭吵不休的，是火焰貓和靈烏路空。
原本在地底幾乎沒有能聽懂人類語言的妖怪或動物，能夠變作人形的也只有兩個。
耍起熊孩子脾氣的空和安撫著她的燐。
「因為覺大人本來應(yīng)該昨天就回來的??？到了今天也沒有回來太奇怪啦！」
空的反駁很有道理。
更何況燐自己也對此感到最為不解。
聽說她有事情要去地上處理，計劃是一天兩夜。
最快是昨天早上，最慢晚上也該回到地靈殿了。
可是她還沒有回來。
等到了第三天的早上，過了中午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現(xiàn)在快要天黑了。
如果今天也沒有回來的話――。
燐同樣惴惴不安。
「果然，覺大人遇上什么事了……我要去地上找她！」
但是，空的打算是絕不能支持的。
「你怎么去的了地上??！」
「我能去，我知道覺大人去了那個叫玻璃神社的地方！」
「你根本不知道具體位置吧！再說，你對地上的地形也……」
「那我就去問知道的人！」
「要是被是從地底來的妖怪肯定不會心平氣和告訴你的吧！而且你打算怎么穿過結(jié)界?。?？」
「從覺大人那里借來了這個！」
看到空自信滿滿地拿出那張細(xì)長紙條，燐驚訝地眼珠子差點(diǎn)蹦出來。
那是用作地上通行許可證的符紙。
通常情況下它是管理者根據(jù)需要發(fā)放的許可證，不是輕易就能拿到的，更不是通過金錢、關(guān)系等不正當(dāng)手段就可以獲得的東西。
「等、你……從哪拿到的??？」
「覺大人的桌子里?！?br>
「似不似撒啊ーーー??！」
燐想一把搶過來。
空靈巧地利用自己嬌小的體型迅速躲開了。
之前才勉強(qiáng)學(xué)會以人類形態(tài)行動的空展現(xiàn)出的靈活身手打了燐一個措手不及。
「哼哼噠！我也變得更加強(qiáng)大，可以保護(hù)覺大人啦！」
「唔……！ 那也是，去地上太危險了！」
「為什么，阿燐你這么反對?。?？」
「那還不是……」
――因為地上很危險。
沒能這樣的直接回答出來。
燐曾經(jīng)在地上的恐怖遭遇仍舊記憶猶新。
假如空也遇上了那時的妖怪――。
一念及此，燐就感到脊背發(fā)涼。
只是想像一下空也經(jīng)歷到與自己同樣的遭遇就感受到比那時更甚的恐怖。
她十分擔(dān)心空的安危。
她十分希望能夠把這個原因告訴空，并且勸住她。
然而她也明白，這么做只會更加堅定空去往地上的決心。
「阿燐也一起來就好啦！你不擔(dān)心覺大人嗎！？」
燐這回徹底啞口無言了。
在她看來地上是危險的地方，而覺已經(jīng)去到了那里。
并且燐也知道覺去的那個博麗神社是怎樣的地方。
博麗的巫女――先代巫女曾居住的那個地方也與八云紫有關(guān)。
可謂極度危險的魔窟。
那里是災(zāi)禍的中心，一個難以預(yù)測的混沌旋渦。
自己是絕不會，也絕不想踏足的可怕之地。
其實在覺動身之前，自己就對去往神社一事表示出明確反對了。
不，自己更希望的是她能徹底斷絕與先代巫女的往來。
可是敬愛的主人已經(jīng)過去了那邊。
對主人的擔(dān)憂也是從那一刻起不斷膨脹。
空說的沒錯。
實際上自己也好想到地上去尋找主人。
但是――。
「那個覺大……覺大人有自己的考量啦……」
不敢看空的眼睛，燐勉強(qiáng)擠出生硬的借口。
三天前，在覺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的那幅畫。
很久以前，與先代巫女密談時主人的樣子。
難以抹除的記憶伴隨著不安與腦內(nèi)轟鳴。
所以燐才會猶豫。
「……夠了、我一個人去！地上肯定有比阿燐可靠的多的朋友噠！」
當(dāng)燐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
空從屋子里，字面意思地飛出去了。
「笨蛋、阿空！」
沒來得及阻止。
她展開雙翼直接從窗戶飛出地靈殿。
手上牢牢地攥著通行證。
阿燐郁悶地咋舌。
身為地獄烏妖怪的空用飛的實在追不上。
盡管如此燐仍覺得該追過去，但空很可能會先一步去到地上。
當(dāng)然，燐手里沒有通行證，也就沒辦法穿過結(jié)界。
如果不能在通過結(jié)界前追上的話就難辦了。
燐的猶豫只有一瞬。
她是一個智商遠(yuǎn)超空的妖怪，當(dāng)即作出判斷追了過去。
「姐姐！」
地底的妖怪是無法通過結(jié)界的。
可是現(xiàn)在的地靈殿里卻有唯一一個能夠去往地上的例外。
「魂魄的姐姐！」
「――燐小姐，有什么事？」
正準(zhǔn)備晚飯的魂魄妖夢一臉不解地看向跑過來的燐。
◆
曾是博麗神社的地方已經(jīng)變成了空地。
說是空地但并不是荒廢不堪的樣子。
為了在那里重建新的神社地面已經(jīng)弄平，之前倒塌神社的廢墟也被清理干凈。
一些拆解出來的木材和瓦片等可以再利用的部分被整理留存了下來。
想開工的話隨時都可以重建新的神社。
在這短短三天里，這些工作都是萃香完成的。
準(zhǔn)確來說是出去尋找異變犯人的萃香的分身們做的。
只要開口委托她們也會開始著手重建的工作。
鬼有著出色的建筑技術(shù)，重建也不會花費(fèi)太多時間。
可是靈夢并沒有下達(dá)委托。
「――走吧？靈夢。」
地震襲擊神社以來已經(jīng)三天了。
母親自眼前離開已經(jīng)三天了。
還有，博麗大結(jié)界出現(xiàn)裂縫也已經(jīng)三天了。
靈夢修補(bǔ)好裂縫現(xiàn)在再次來到曾是博麗神社的地方。
「好了，我們走了，瑞藏?！?br>
靈夢回頭，面向目送自己的瑞藏。
她的身旁站著紫和萃香。
靈夢也順次看向兩人。
「紫、搜尋母親的事就拜托了?！?br>
「沒問題，你就專心去解決異變吧?！?br>
紫微笑著說道。
「萃香，犯人確實是在『天界』沒錯吧？」
「嗯啊，而且就在那原地不動，另一個我就在附近看著呢?！?br>
「就呆在原地是嗎?！?br>
「擱那等著呢，等著來退治自己的家伙?！?br>
「那與她引發(fā)異變的動機(jī)有關(guān)嗎？」
「這個我也說不上什么，靈夢你自己去問她吧?！?br>
「明白了，我需要克制下怒意、呢?！?br>
「雖然算不上是忠告吧，但有『正義在我』這種溫吞的念頭哦，這次的敵人不好惹?！?br>
「我明白。」
「另外，看樣子紅魔館的女仆和那個黑白的魔法使先你一步抵達(dá)了」
「魔理沙的話我能理解，連咲夜也？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br>
「也是，嘛，到了那邊再問吧?！?br>
確認(rèn)完萃香給出的情報后靈夢點(diǎn)點(diǎn)頭。
根據(jù)萃香的報告包括不久前遇襲的博麗神社在內(nèi)，如今幻想鄉(xiāng)的各處都出現(xiàn)了異常氣象，而始作俑者就是剛才提到的住在天界的天人。
其實憑萃香的能力本可以更早地告訴靈夢這些情報的，可能是為了不讓她分心，集中精力先修復(fù)好結(jié)界吧。
雖然她不覺得靈夢會因為怒意撒手不管直接找敵人報仇，但看到她那副動搖的模樣萃香的心中不免抹過一絲擔(dān)憂。
可實際見到靈夢的時候，萃香又為她比預(yù)想中還要冷靜的多感到驚訝。
還以為是紫做了什么，但很快就改了想法。
因為萃香跟紫也是老相識了，她什么性格自己一清二楚。
所以究其原因應(yīng)該就是那個不知不覺間來到靈夢身邊的陌生妖怪了。
萃香悄悄地抬頭瞧著瑞藏。
「喃了解『天界』這個地方？」
瑞藏問到。
她對外部世界很了解，可是在幻想鄉(xiāng)這塊是個門外漢。
「有聽說過一些，好像是在云端之上天人居住的地方，從妖怪之山升空就能夠過去了吧。」
「唔姆，喃知道怎么過去就好?？墒撬^天人據(jù)儂了解是很棘手的對手，比起單純的仙人地位高得多啊?！?br>
「那個我也知道?！?br>
「做好十足準(zhǔn)備啊?！?br>
「做好了?！?br>
「看情況該跑跑啊，要冷靜?！?br>
「知道了……不如說怪丟人的別弄了。」
靈夢扒開了瑞藏幫她梳理頭發(fā)、整理衣襟的手。
「哎呀，抱歉抱歉?？雌饋韮z比喃還要緊張呀。」
受到瑞藏害羞一笑的感染，靈夢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yáng)。
轉(zhuǎn)換完了心情，她抬頭望天。
日落西山，夜幕即將降臨。
位在云端的天界也不例外吧。
這將會是一場夜戰(zhàn)。
或許等到明天白天再行動會更好，但――。
「那，我走了。」
靈夢輕飄飄地飛上空中。
「靈夢?！?br>
聽到瑞藏的呼喚，她回過頭。
「不論發(fā)生什么，一定回來，回來跟儂嘮嗑啊?！?br>
「知道了。」
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靈夢騰空飛向了妖怪之山。
紫和瑞藏一同目送著少女的身影愈來愈小。
最后直到完全不見蹤影，紫只把視線轉(zhuǎn)向身旁。
瑞藏還在望著天空。
「――雖然與你相處了三天，我對你這個妖怪還是不太了解呢。」
紫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
「尤其是不懂你為什么對靈夢如此上心?！?br>
「那是因為喃不曉得人類的交往方式呀?！?br>
瑞藏仍然望著天空回答道。
「喃在妖怪層面的知識與經(jīng)驗肯定比儂多得多，可是哩，與人相處的經(jīng)驗儂是在喃之上噠。因為儂前不久還一直跟人類打交道，再說貍妖怪最常變身的就是人呀。」
「確實，古往今來世界各地都流傳著許多妖怪變化作人的傳說，并且其結(jié)局通常是被消滅。」
「那倒是，儂也聽說過不止一起人類殺死妖怪的事，所以也有不少對人類失望的家伙可是呢，也有正相反的啊」
「你就是其中之一嗎？」
瑞藏面露嬌羞的笑容看向紫。
「儂當(dāng)然也有過被人類背叛的慘痛經(jīng)歷，都是些聞?wù)呗錅I的遭遇或者茶余飯后的笑談了?！?br>
盡管是這樣的措辭，她的語氣中卻帶著驕傲。
「啊啊沒錯，儂與人類的交情都是能笑著聊出來的啊。
雖然與他們相處中經(jīng)歷了恥辱與失敗，但是儂也在與他們共同成長。還有過跟男人交往的經(jīng)歷，甚至養(yǎng)過一個孩子呢?！?br>
好似在注視著遙遠(yuǎn)的過往，瑞藏又一次抬頭望天。
八云紫從她的側(cè)臉中感受到了老練。
但看積累的歲月紫占優(yōu)。
人類的壽命頂多只有幾十年，與那樣的人類的交往不過是瞬間。
可是，那一瞬之中又包含了多少的意義呢――。
以前的自己或許會對這種念頭嗤之以鼻。
然而如今她明白了。
唯有現(xiàn)在的自己開始真正理解了瑞藏所說的『與人類的交往方式』。
「靈夢是個好孩子啊，所以忍不住想要照顧她，是吧紫殿下哦?！?br>
「……嗯，是啊?！?br>
紫輕輕地垂下眼眸。
在夕陽的映照下，平靜的沉默緩緩流淌。
漸漸地，當(dāng)周圍變得昏暗，紫和瑞藏鉆進(jìn)了回到宅邸的隙間。
萃香的分身在完成任務(wù)后不知何時就消失了。
「――喂、你這廝?！?br>
迎接回到屋舍的二人的，是青筋暴起的藍(lán)。
在對紫打過招呼后，臉色瞬變殺氣騰騰地眸子瞪向瑞藏。
這三天來，屬于是喜聞樂見的景色。
「啊?。柯锸聝?、笨狐？」
「瞧你又干的好事。」
「嘛事兒呀？」
「自己看。」
藍(lán)遞到瑞藏眼前是一個小瓶子。
其中裝有綠色的粉末。
「混進(jìn)調(diào)料架子的這個是什么玩意？」
「還玩意，這是儂親手制作的拌飯料呀?！?br>
「不過是把炒過的茶渣和鹽混起來罷了！想要拌飯料買新的就是了，少干這種窮酸事！」
「咋還窮酸了、這叫環(huán)保！而且，喃也浪費(fèi)過頭了！」
「我不管你喜好什么口味，但這棟屋子在我的管理下！更是紫大人的住所！而你的作為貶低了屋子的格調(diào)！不、是你的存在本身就貶低了它！！」
「哈，不用喃說我也不接受喃的管理！儂做這個是要給靈夢吃的，不是給喃的！」
「誰會吃這破玩意！還有你這廝又在廚房擅自腌泡菜――」
紫微笑著觀望爭執(zhí)不休的兩人。
「這三天，一點(diǎn)也不無聊呢。」
◆
天人的少女在俯瞰著世界。
那是一處比任何山都要高，比云還要高的地方。
那里是少女的居住之地。
是一出可以俯瞰萬事萬物的天空大地。
對少女而言，她所見的生物皆是『在地上爬行之物』。
地上可能會發(fā)生震動，但是天上不會。
可謂堅若磐石的世界。
正因此――它才無聊。
「無聊啊?！?br>
少女吐露出內(nèi)心的想法。
她嘗試了一下這么做，接著發(fā)覺這是一種空虛的行為。
「無聊。」
少女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但她還待在原地。
一塊纏著連注繩的尖銳巖石聳立在地面，少女則坐在上面。
張開的兩腿間插著一把劍，她的雙手搭在劍柄上。
那劍身反射出不同于金屬的光芒，自身也散發(fā)著奇特的微光。
少女靜靜地一動不動。
靜靜地，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等人――不，就像是等待著獵物上門一般的野獸似的，平靜的眼眸中隱藏著銳利的獠牙。
「――哈?！?br>
終于，少女的瞳孔捕捉到了接近的影子。
夕陽西垂，云端的天空閃爍起星月的光輝。
奇怪的是，四周的夜空那般黑暗，僅憑這點(diǎn)光芒是無法照亮少女的所在的。
仿佛夜之暗不存在一般，少女本身、腳踏的地面以及身邊的草木都清晰可見。
仿佛這個浮在空中的幻想大地在昭示著自身的存在。
「哈?！?br>
少女的口中傳出斷續(xù)的笑聲。
「哈?！?/p>
實際上少女感到欣喜。
她期待已久的時刻正在到來。
「哈?！?br>
那影子已經(jīng)接近到可以看清楚的程度了。
對方也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筆直朝這里過來。
是二個人。
身穿女仆裝的人類和魔法使打扮的人類。
雖然都不是她期待的那個人，但少女也不在意。
「來啦――」
少女站起身，蓄勢待發(fā)。
「等了好久的刺激時刻開始啦?！?/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