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轉

　　“我有點擔心?！?/p>

　　“是的，先生，我明白?！?/p>

　　瑪姬盡量保持輕松，不過這可不那么簡單?，F(xiàn)在，他們正在一間很大的會議室里。中間那張厚重的巨大橡木會議桌，估計把瑪姬一年的工資加起來都買不起。圍在桌子旁邊的，是幾位非常嚴肅的先生和女士，都穿著非常得體的西裝和制服。而瑪姬在她的實驗室白大褂下面就只穿了一件棕色的舊毛衣，還有褪色的牛仔褲。她現(xiàn)在真有點為自己隨便在休閑衣柜里找兩件套上這種不修邊幅的習慣而后悔了。

　　“她現(xiàn)在完全把任務扔下了。”那個男人繼續(xù)說道。這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又瘦又矮，腦袋光光如也，還戴著一幅圓圓的金屬框眼鏡，臉皺得活像是剛咬了一口酸檸檬?，敿Ч馐强粗加X得想笑，肚子都憋得疼。

　　不止一次，她真心希望，如果保羅其實不是那么一個混蛋就好了，他應付這種事比她要在行的多。

　　“是的，先生。就是我向您報告的，記得嗎？”

　　他皺著眉頭，視線越過眼鏡上面盯著她。

　　“對，我記得?，F(xiàn)在的問題在于我們該怎么辦？”

　　“就交給她好了。”瑪姬直截了當?shù)鼗卮稹?/p>

　　“不好意思？”

　　瑪姬暗暗嘆了口氣，現(xiàn)在還太快了。她這第一杯咖啡才剛剛喝了一半呢。她又端起杯子呷了一口，然后接著往下說。

　　“她是主動挺身而出的，想承擔這個責任，那就交給她好了。現(xiàn)在，唯一和小馬國政府有接觸的就是她。而且她可以和公主們直接溝通，還和眾多小馬保持著良好關系。就讓她繼續(xù)下去吧，她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只需要給她一些指導就行?！?/p>

　　“是啊，嗯。”這個名叫佛蘭克·亞當斯的男人干巴巴地說道，“不管是真是假，我們覺得你說得對。但是，前提是我們必須建立一些損失控制措施才行。梅麗莎？”

　　房間里的另一個女人站起身，這是一位金發(fā)美女，都五十來歲了，那身材還苗條得令瑪姬暗地里嫉恨不已。她走過來，遞給瑪姬一臺平板電腦。

　　“給。”梅麗莎說道，“請在你下次能和她聯(lián)系之前，先把這份文件認真讀一讀。”

　　“這都是什么？”瑪姬說著，按亮了平板電腦，翻閱著里面的內(nèi)容。

　　“哦，有幾樣東西。”梅麗莎說道，“給愛琳的說明。一份演講稿，我們希望她盡快講給公主們聽；一份貨運單，里面包含了幾天之后將會運過去的裝備，是為了我們的大使準備的，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都在那里面了，如果你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們。”

　　“說明，我懂了?！笨焖俚貟吡艘槐?，瑪姬皺起了眉頭?！昂冒?，我會盡快把它們看完。當我把它們發(fā)過去的時候，一定會告訴愛琳做出最好的判斷的?！?/p>

　　“我們希望你再增加一點……說服力。”亞當斯先生說道。

　　“哦，我明白了。請允許我稍微提醒一下你們各位，”瑪姬說道，“讓我們就先忘了愛琳是一位志愿者，也是美國的自由公民，而且還身在異界，所以誰也沒法真正強迫她做任何事情，好嗎？我要提醒各位的是，請你們注意，這位勇敢的姑娘甚至犧牲了自己的人身，孤身前往一個陌生的世界，和一個未知的物種進行首次接觸。在這項使命中她遭到了欺騙和背叛，而且罪魁禍首還是這個團隊的領導者，用的還是我簡直難以想象的最可怕，最沒人性的方式。你們各位都看過最新的報告了吧？”

　　桌旁的人們表示他們確實看過了。

　　“但是我不明白……”亞當斯先生開口說道。

　　“不，您當然不明白，愛琳的……硬件，因為不知道該怎么更好的形容所以我就先這么說吧，她的身體硬件被黑了，這使得那個名為孔雀石的異界怪物控制了她的整個身體，讓她全速狂奔了差不多四個鐘頭，期間只給了她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來休息和飲水，險些把她活活累死。你能想象得到她那時候的情況嗎？她差點命都沒了，如果她是一只普通的小馬，那她早就死了，最起碼也是永久性殘疾?！?/p>

　　“要不是保羅·沃契克不顧道德和人性，擅自修改了超控裝置的代碼，再用情感控制藥物來控制她的話，根本就不可能發(fā)生這種事。”

　　“如果不是你告訴她，她又怎么會知道。”他狡猾地回答。

　　“這跟那是兩回事！”瑪姬反駁道，她真有點火了?！八鞘芎φ?，理所當然該知道這些真相。而且請不要再說什么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使用情緒或者心智管理藥物來扭曲他們的意志就是很合理的行徑，再也不要提。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我并沒這么說…”

　　“很好，千萬別。無論如何，我都覺得，如果想用什么強迫手段去逼著她做什么，那愛琳的反應肯定好不了。我就接受你的……建議好了。我會把這些事更婉轉地告訴她。我會讓她知道為我們外交使命出謀劃策的頂級智囊團給我們提出了這樣的建議。但我不會去命令她，我不會去欺負她。您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先生?！?/p>

　　“是什么？”

　　“現(xiàn)在我們整個外交使命成功與否，都掌握在愛琳·奧爾森的蹄子上?！爆敿Ц缴硐蚯?，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所以盡量讓她開心點兒，好嗎？”

* * *

　　“嗨，愛琳，這是瑪姬。你還好嗎？”

　　“現(xiàn)在還好吧，我想我就是有點累。”

　　“這也不意外，你這幾天過得真是挺辛苦的。對了，我真不想提起這個，但大使館工作人員昨天過來了，他們有一大堆的事要我告訴你?！?/p>

　　愛琳嘆了口氣。

　　“我現(xiàn)在惹了多大麻煩？”她問道。

　　“你就別擔心什么麻煩了，好嗎？他們要是這不行那不行的話，就隨他們?nèi)グ?，反正在那邊的又不是他們自己。要是他們真有那么擔心，早該把自己的人派到諧波中心送過去了。我們可是早就跟他們提過的?！?/p>

　　“真的？”愛琳聽起來吃了一驚。

　　“對，結果且不管要不要變成小馬，那幫家伙一個出頭的都沒有。所以你對小馬國有什么意見和看法，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發(fā)言權，因為他們根本沒那個膽子自己過來。我就是這么說的。反正我說我會把這些消息帶給你，可你沒義務非得去對他們俯首帖耳。明白嗎？”

　　“嗯，好吧。”

　　“那好，首先，他們要你背誦下面準備好的聲明?！苍S你該去拿個紙和筆什么的記錄一下？”

　　“哦，好的，稍等……”

　　通訊連接里傳來愛琳四處翻找的聲音，大概幾秒鐘。

　　“好了，請說吧?！睈哿照f道，瑪姬清了清嗓子。

　　“咳咳，消息是這樣的……”

　　瑪姬把信一段段地念出來，愛琳時不時請求她念得清楚些，或者問某個詞該怎么拼寫。當她全部記下來之后，她又把整篇稿件認真看了一遍。

　　這封信本身倒是挺簡單，只不過是申明人類希望能和小馬國展開和平談判，而且里面還比較明確地指出愛琳并沒有權力代表人類做出承諾，而且真正的大使將在三四天內(nèi)到達。

　　“真的？那么快？我還以為我們還剩幾個禮拜呢?！睈哿照f道。

　　“確實。不過最近……情況有變。他們決定再把時間表好好擴展一下。說真的，我實在是不知道他們怎么花了這么長時間。本來我都覺得大使幾個禮拜以前就該派過去了?！?/p>

　　“呵呵，好吧，小馬們都很擔心，瑪姬。我真不敢保證我能為我們的種族起到表率作用，或許我太誠實……”

　　“我倒不怎么擔心這一點，愛琳。我覺得就算是不愉快的實話也比甜言蜜語的謊言要強，不管什么時候都一樣?！?/p>

　　“是，我想你這句話是對的。還有什么別的事嗎？”

　　“對，他們想讓你申請能供十五到二十個人居住的房間，最好是在城堡里，這樣離公主更近。要是你能想辦法為他們解決電力問題，那就更好了。因為他們還會帶一大堆裝備過來?！?/p>

　　“哇！好多人??！”

　　“哦，實際上，只有四個外交官，其他的都是科學家，還有一個紀錄片攝制組?！?/p>

　　“啥？電影攝制組？”

　　“對，很明顯，他們打算拍攝小馬國的紀錄片，這樣就可以給地球上的人們看看他們新家園的樣子?；蛘咧辽偃绻勁许樌脑挄沁@樣。到目前為止，諧波項目都是最高機密，但據(jù)我了解，他們很快就會開始發(fā)布公告和視頻短片，好鼓舞民心?！?/p>

　　“哦，我想這很有道理?！?/p>

　　“你可以安排一下運輸嗎？我們的大部分傳送門打開的地點都靠近小馬鎮(zhèn)，所以他們很可能也在那里出來。他們可是有一大堆的東西和設備呢。”

　　“我會去請求公主，看看能不能借給我們幾輛飛天馬車，還有幫忙拉車的天馬。要是不行的話，或許我們可以讓他們和設備都通過火車運過來。要具體選哪個辦法就讓他們?nèi)タ紤]吧?！?/p>

　　“聽起來不錯。另外他們還希望你和一般的小馬停止接觸，他們希望你就直說‘我無權代表人類表態(tài)’，并且告訴他們大使在幾天以內(nèi)就會到達。”

　　“嗯……這是命令嗎？”

　　“我才不會去下命令呢，他們說這是‘建議’。如果你問我的意思，我會說就把這當耳旁風得了?？偟膩碚f，你在那里有很多朋友，而且看來他們都很喜歡你，我覺得你干得相當出色。但這取決于你如何應對它。”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考慮周全的。”愛琳的聲音非常淡漠。

　　“不過現(xiàn)在先把這些忘了吧。你身體現(xiàn)在還好嗎，傷勢如何了？感覺好點了沒？”

　　“哦，對。我今晚就應該可以拆掉所有的繃帶了。身體上嘛，我覺得還好?？赡苡悬c累。我只是……好吧，只是有些睡不好，真的?！?/p>

　　“聽到這些我很抱歉，不過放心吧，情況總會好起來的。”

　　“是啊……我知道?！?/p>

　　她們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瑣碎事，然后就掛斷了?？兹甘瘒@了口氣，把意識從無人機里撤了回來。愛琳本身遠在他夠不到的地方，他只能通過殘留下來的無人機聽到她們這段最后的對話。

　　最近幾天以來，他一直在深思，思索著生命的意義，思索著自己的所作所為。令他意外的是，他心中非常內(nèi)疚。要是她恢復過來的時間那么久，那她的身體狀況就比他想象得還糟糕，而且他干的那些事肯定是把她嚇壞了。

　　不過，如果他了解賽蕾絲蒂婭的話，那時間也快了。不管是哪種方式，他在這洞穴里的生活都會迎來盡頭。

　　他正滿心期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 * *

　　森林呼嘯著閃過，籠罩著黑影，陰暗而模糊。她看不見那些怪異的生物，但它們?nèi)嫉芍谒癖级^之際向她咆哮。她再一次以瘋狂的速度沖過茂密而黑暗的森林，胸膛里的心臟像擂鼓一般狂跳，肺部像拉風箱一樣喘著粗氣。她無能為力，只能任憑自己的腿和身體自行運動。聲音在她耳邊低語，一會兒是沃契克博士，一會兒又是孔雀石。

　　黑暗的森林籠罩著她。她能發(fā)誓，周圍的叢林之中正有影子在追逐著她，他們正虎視眈眈地追獵著她，等待著她最脆弱的那一刻。但她不能停下來，他們不讓她停下來。

　　威脅感和殺氣環(huán)繞在她身邊。她明白，自己正在奔向某個恐怖的終點，無法抗拒的末日正等著她，雖然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不顧一切地想要阻止自己沖向那里，但她無能為力，她根本無能為力，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對于她徒勞的努力，耳畔只是傳來一陣陣惡意的笑聲。

　　然后，她沖進了一片空地。有一刻她被搞迷糊了，以前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情況，她忽然恍然大悟。抬頭一看，六只小馬正站在她面前，溫柔地笑著。她的心頓時充滿了希望。

　　“救我！”愛琳掙扎著向她們呼救，“我被控制了！”

　　“被控制了？”萍琪有些警惕地打量著她，然后又咧嘴笑了起來?！昂冒桑热蝗绱恕妥屇憧纯从亚榈牧α?！”

　　璀璨的彩虹光流沖過愛琳的全身，讓她一陣刺痛。光芒褪去之后，她已經(jīng)氣喘吁吁地躺在了地上。她掙扎著，用粉碎的蹄子撐起身體，渾身上下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你還好吧，愛琳？”萍琪關切地看著她。不知什么時候，其他雌駒都不見了。

　　“我好痛，萍琪……”她呻吟著，勉強用血淋淋的蹄子立著。

　　“小傻瓜，”萍琪笑道，“諧律精華已經(jīng)把你治好啦，忘了嗎？”

　　“哦，對哦?！彼f道。

　　朝周圍看了看，萍琪皺起了眉頭。

　　“這真是個好沮喪好難受好不舒服的地方啊，愛琳。我們該去更好玩更開心的地方，你不這么想嗎？”

　　“比如？”

　　“嗯……方糖小屋怎么樣？哦等等……還是去……你最喜歡的地方吧！”

　　然后她們就到了那里。她們站在掛著晨露的草坪上，站在一個公園里。這公園離她童年的家只有一個街區(qū)遠。

　　她張口結舌地望著周圍環(huán)繞著她的游樂設備。這地方和她回憶中別無二致。她曾經(jīng)在那根水泥管里爬來爬去，把它當成是通往神奇魔法世界的通道。空空的秋千在清風中微微搖曳。在附近的小山上矗立著一座二十英尺高的建筑，看起來像一座半截的燈塔。而那座小山，在冬天的時候就是孩子們完美的滑雪場。

　　主宰著整個游樂區(qū)的，是一大堆木頭和鋼管組成的攀登架，在孩子們無窮的想象力中，它可以千變?nèi)f化，變成能想得到的一切。它可以變成宇宙飛船，海盜船，堡壘，躲避外星怪物的房子……她和她的兄弟經(jīng)常在這里玩。

　　愛琳已經(jīng)很多年沒來過這里了。但她對這里依然懷著深深的感情。這片小小的游樂場伴隨她度過了童年時光，直到她最后成長到覺得這地方‘不酷’了為止。

　　“怎么……萍琪，你是怎么把我們帶到這里來的？這是地球上！”

　　“不是我?guī)銇淼?，是你自己來的！而且，你也不是真的在這里?！?/p>

　　“什么？”

　　“沒什么。哇，真棒！”

　　在銀鈴般的笑聲中，萍琪一溜煙沖進了攀登架里。愛琳也笑著追了過去，歡樂在她心中躍動，她覺得自己整個身體好像都變輕了。她追著她的朋友，鉆遍了平臺和立柱，卻找不到她的蹤影了。正當她疑惑著怎么會把這么顯眼的一只亮粉紅色小馬給追丟了的時候，萍琪的腦袋忽然從上面倒掛下來，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我知道你在盡力讓自己堅強起來，愛琳?！逼肩髡f道，一反常態(tài)地非常嚴肅，“但是，相信你的朋友，相信他們會幫助你，這在你遇到壞事的時候會讓你變得更強大?！?/p>

　　“我沒遇到什么壞事！”愛琳辯解著。

　　“沒有嗎？”萍琪說著，一翻身，四蹄輕盈地踩在地上?！澳菫槭裁磿鲐瑝?？”

　　“噩夢？”她疑惑地問，這種地方怎么會有什么噩夢？

　　“就像那個?！逼肩魃斐鎏阕又钢?。愛琳轉身一看，黑色的淤泥好像海嘯一樣慢慢地向她的家園逼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恐懼，只有心痛，還有深深的失落感和空虛。很快，這個公園也會不復存在了。當黑潮來臨之際，她童年的美好時光，她的美好回憶，也將會永遠消失了。

　　“請告訴我們吧。把你的感受，把你的悲傷告訴我們。就算我們無法理解你經(jīng)歷了什么，你也不用孤單地獨自承受這一切。答應我?！?/p>

　　“嗯……好的，萍琪?！?/p>

　　“發(fā)萍琪毒誓？”

　　“咦？”

　　“來，我教你……”

　　萍琪飛快地帶著她把萍琪毒誓的誓詞給過了一遍，愛琳跟著她一起念，最后念完了“蛋糕杯往眼里塞?！?/p>

　　“好啦！我敢打賭，現(xiàn)在你感覺好些了，對不對？”

　　愛琳想了想。

　　“你知道嗎，萍琪？我覺得我確實好多了！”她笑了。

　　“太好啦！好吧，那我差不多也該走了，你也別再睡懶覺啦，小懶蟲！”

　　“你到底在說什么啊，萍琪？”愛琳問道，然后她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她正在坎特拉皇家城堡里，睡在她自己的房間里。

　　東張西望了好一陣子，愛琳尋找著萍琪的蹤影。直到她慢慢地清醒過來，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已。一場非常真實的夢，至少后面那段是這樣。

　　這夢的前半部分她很熟悉，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自從她在皇家城堡里住下來之后，每一晚她都做著同樣的噩夢?？癖?，失控，慢慢地接近不可知的恐怖……不過昨晚，這個夢里，她還是頭一次夢見她的小馬朋友們在空地上等著她，也是她頭一次沒有渾身都冒著冷汗驚醒過來。頭一次……她真的覺得，自己睡得神清氣爽，休息得很好。

　　今天也是她拆掉繃帶的第一天。醫(yī)生昨晚就把所有的繃帶都拆掉，宣布她已經(jīng)完全愈合了。而且今天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狀態(tài)好到可以出去晨跑，她能從窗口看到地平線在發(fā)光，但太陽還沒升起來。正是她最喜歡的時候。

　　她推開客房的門，朝負責她安全的兩個獨角獸衛(wèi)兵咧著嘴笑得陽光燦爛，把他們給嚇了一跳。

　　“嘿，伙計們，我想去跑一圈，一起來嗎？我給你們買早餐！”

* * *

　　賽蕾絲蒂婭笑了，她看著愛琳繞著花園輕快地奔馳，身后還跟著兩個一臉困惑的衛(wèi)兵。能看到她重新康復，振作精神，真是太好了。她足足花了好幾天才從孔雀石給她造成的極度疲累，以及后來手術的身體損耗中恢復過來。

　　“公主？”一只淺棕色的雄獨角獸問道，他站在陽臺的末端耐心地等待著。

　　“哦，是。不好意思，總理，你說什么？”

　　“法術已經(jīng)設計完成了，殿下。露娜公主是對的，只要我們愿意，就可以強化屏障，足以防止裂縫再次打開?！?/p>

　　“哦，太好了。但愿我們用不著它。那么關于為什么大多數(shù)裂縫都出現(xiàn)在小馬鎮(zhèn)附近這個問題，我的假設是正確的嗎？”

　　“是的，公主。智腦教授的分析已經(jīng)確定了?！?/p>

　　賽蕾絲蒂婭認為，因為最初的裂縫就發(fā)生在靠近小馬鎮(zhèn)的地方，這就造成了屏障的弱化，增加了在同一區(qū)域內(nèi)發(fā)生更多裂縫的可能性。而每開啟一次裂縫，都會造成屏障的進一步削弱，從而導致越來越多的裂縫發(fā)生在集中在幾英里范圍內(nèi)的區(qū)域。

　　“那么，我們是否有什么危險？”

　　“哦，我們認為沒有，公主。如果想要永久性毀壞屏障，那么必須不斷出現(xiàn)裂縫，至少數(shù)年時間才行。如果這些……入侵，因為沒有更好的形容詞所以就先這么說吧，這些入侵現(xiàn)在就停止的話，那么幾個月之內(nèi)，屏障就完全復原了?！?/p>

　　賽蕾絲蒂婭陷入了深思，思考了很長時間。她想幫助人類，愛琳是一個如此純真而善良的孩子，她抱著真誠的希望，只為了能拯救她的種族。而且她還對小馬國的子民們也滿懷著深深的同情和愛?？刹皇敲總€生靈當自己的種族遇到如此威脅之時，都能這么無私地替其他種族著想，把他們的利益也同樣放在心上。

　　而且，當訴說人類的天性時，她也出乎意料地直率。在他們種族的歷史之中，暴力和仇恨似乎時常發(fā)揮著作用。其他在這個立場上的發(fā)言者有可能會回避這些話題。然而愛琳卻沒有這么做，她的真誠給賽蕾絲蒂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她也強調(diào)指出，比起人類所具備的藝術，音樂，愛和歡樂的能力來，那些暴行和仇恨根本是不正常的。這個種族聽起來非常不凡，而且充滿了矛盾，既擁有難以置信的殘酷，又擁有溫暖至極的愛心。

　　賽蕾絲蒂婭明白，她會盡其所能，來幫助他們。但她也會警惕那些人類的黑暗面。

　　“那我想問你個問題，”她朝耐心等候的大臣問道，“我們能否改變這些損壞之處的位置。好讓新的裂縫出現(xiàn)在其他的地方？”

　　“嗯……技術上來講行得通，當然，我必須和我的同事們好好商量一下，尤其是智腦教授，但是我相信可以。您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我覺得還是讓那些傳送門直接在坎特拉皇城里打開的好，畢竟這樣對開展外交更方便?！?/p>

　　賽蕾絲蒂婭又朝愛琳瞥了一眼，她依然帶著她的衛(wèi)兵在花園四處歡快地跑來跑去。一時興起，公主決定在今天的政務開始之前，先下去和她私聊一會兒。

　　“在我離開之前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賽蕾絲蒂婭展開了翅膀。雄獨角獸點點頭，等著她提問?！拔覀兡芊袷褂媚Хǎ寕魉烷T保持暢通？”

　　“嗯……這個問題很有意思，我想應該能行。畢竟，這只需要把裂縫穩(wěn)定住就可以了。”

　　“非常好，請研究一下，確定后告訴我?！?/p>

　　“當然，殿下?！?/p>

　　最后說了聲再見，賽蕾絲蒂婭縱身一躍，飛出了陽臺，滑翔下去，攔住了那個人類。

* * *

　　愛琳一路跑過花園，迷失在自己的思緒中，都沒留意她把自己那兩個可憐的保鏢給遠遠甩在后面了。這幾天可過得非常辛苦，最困難的還是和賽蕾絲蒂婭以及她那幫幕僚和臣子開日間會議的時候。不過與其說是會議，感覺倒更像是審問。

　　小馬們都很驚恐。愛琳心情很沉重，她明白這驚恐并非毫無根據(jù)。畢竟，小馬的數(shù)量比起人類的人口數(shù)量簡直差太多了。

　　據(jù)賽蕾絲蒂婭的統(tǒng)計信息，整個小馬國的居民數(shù)量大約為兩億。小馬，騾子，驢子，牛，斑馬，野牛，再算上一些獅鷲……等等。人類人口數(shù)量足足是這個數(shù)值的三十五倍，這還沒算上他們的寵物和牲畜，以及他們想從地球搶救過來的其他動物數(shù)量。這世界所有的智慧物種加在一起最多也不過十億。

　　如果說小馬國會被人山人海淹沒，這都一點都不夸張。但雖然她盡力思考，還是想不到任何解決措施，沒比她當初來到這世界時有任何進展。

　　她也像她保證的那樣，把真實的人性向她們?nèi)鐚嵉纴?。一開始，她有點想只提人性之中積極的那一面，但她馬上意識到，要是她拒絕把人性的全貌都向公主們講出來，連她自己都受不了。而且，雖然說起這些真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但真實情況無可掩飾：人類有時候確實是很暴力的，而且規(guī)模還非常大。不同人類團體之間彼此憎恨，成年累月地互相殺戮，只求消滅對方而后快，這些恩怨有時候會持續(xù)數(shù)百年。

　　這并不是說，這個世界的居民們就不會偶爾爆發(fā)戰(zhàn)爭了。愛琳已經(jīng)讀過小馬國的歷史，里面就記錄了好幾起事件。獅鷲和牛頭怪總是互相看不順眼，一見面就打架，而且有時候這些沖突還會爆發(fā)在小馬國境內(nèi)。小馬們和這兩個種族偶爾也會鬧出一些邊界糾紛，還有巨龍的掠奪，鉆石獵犬的襲擊，和斑馬國的爭端，這些事件都非常有規(guī)律。甚至連非常友好的野牛都和小馬發(fā)生過小規(guī)模的沖突，只是被一群碰巧在野牛領地內(nèi)的小馬們解決了，而且沒鬧出什么流血事件。

　　所以，戰(zhàn)爭在這里并非一個陌生的詞匯，只是基本上沒發(fā)生過小馬互相之間的暴力沖突而已。想要解釋人類為什么同一個種族內(nèi)還會互相發(fā)生沖突，這已經(jīng)夠難的了。而解釋沖突的理由則難上加難。特別是為什么最后還會引發(fā)戰(zhàn)爭，這簡直是小馬們不可理解的事情。在很多小馬們看來，會這么做的人類簡直是一群瘋子。他們是真的無法了解不同人類“部落”之間會因為對神祗的信仰或者政治和社會形態(tài)的不同而存在巨大的代溝。早在賽蕾絲蒂婭和露娜降臨到小馬國之后，小馬們的歷史就一直非常和平，都已經(jīng)一千多年了。

　　很多幕僚似乎都認為人類是一群野蠻的暴徒，并且提議不要去管他們。至于在愛琳所講述的話中，可以把人類描述得更加完整的那部分，很大程度上都被他們忽視了。她提到了慈善機構的愛心，社會公益的熱誠，從災難中重新崛起的不屈不撓精神，等等。然而很多顧問和大臣都非常樂意地接受了人類最糟糕的那一面，而對愛琳所講述的任何積極向上的事情都視而不見，或者是不屑一顧，覺得這不過是她花言巧語而已。

　　賽蕾絲蒂婭和露娜似乎在保留意見，她們正等待著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全，或者至少是有個總覽。愛琳把人類古往今來所有的一切都盡她所能告訴他們，甚至只是她記得的事。她從來就不是歷史愛好者，她相信自己肯定在很多細節(jié)方面都有錯誤。

　　講到地球目前的科技和社會狀態(tài)的時候，她是非常樂意的。她為此回答了很多問題，但基本上沒‘點醒’幾只小馬。你要怎么把互聯(lián)網(wǎng)和平板電腦對社會的作用這種他們聞所未聞的事情向他們解釋清楚？他們見過的最高科技成果也就是電燈泡！光是地球的電源網(wǎng)絡都能把他們搞暈。

　　暮光閃閃在賽蕾絲蒂婭公主的要求下抱著無比的熱誠參加了這些會議，其不幸的副作用是每次會議結束后愛琳都得面對她朋友的一百萬個問題。暮暮說她已經(jīng)有了一些改善小馬國社會的點子。愛琳只能告誡她一定要謹慎行事，因為這些變化之中很多都具有深遠而難以預測的副作用。

　　實際上，有件事情，她不管是在會議上還是在和公主們私聊的時候都拒絕去做。那就是對即將來臨的人類大使進行策略推演，或者如果小馬拒絕他們的疏散請求之后會不會導致人類發(fā)動戰(zhàn)爭。她沒打算去解釋人類不管小馬是否同意都會過來這回事。賽蕾絲蒂婭和露娜已經(jīng)知道了，但是她們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她們的幕僚和顧問。這就不是她去操心的事了。而且，無論如何，她既不知道公主們的打算，也不想去隨便猜測。

　　很不幸的是，這意味著她會被一大群各級幕僚和大臣沒完沒了地騷擾，想從她這里打探出消息來上報公主們。他們之中甚至還有些家伙要么態(tài)度蠻橫，要么言辭激烈，要么態(tài)度蠻橫而且言辭激烈。

　　其中有一位大臣甚至直接闖入了愛琳的客房里，要求她做出一大堆她既不能也不想的解釋和保證。情急之下她奪路而逃，跑出房間在走廊里繞了好大一圈，而他就在身后緊追不舍，死纏爛打。最后她繞回了自己的房門前，沖進去之后在他面前把門摔上，然后又上了鎖。即便如此，他還不依不饒地在門口砸門足足砸了二十分鐘，隔著門大吼大叫他那些問題，直到賽蕾絲蒂婭親自出面教訓他保持克制，這才算罷休。

　　愛琳很明白她現(xiàn)在實際上就是整個人類物種的代表，她盡量保持冷靜，并且微笑著面對這些時刻，雖然有時她也會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齒。這些古板的小馬簡直難以忍受！他們盡是問些根本無法回答的問題，比如她能否親自擔保人類絕對不會傷害任何一只小馬，等等等等。她對此的回答是她只能保證自己絕不會這么做，無法替其他人類擔保。這個回答他們根本不滿意。

　　衛(wèi)兵們曾經(jīng)被短暫地撤銷，現(xiàn)在又被安排回來了。不過這目的是為了保證她不會再被哪位狂熱過度的幕僚騷擾，并非盯著愛琳自己。但愛琳也有種感覺，公主們派來這些衛(wèi)兵也是為了讓那些小馬認為她正處于嚴密看管之下，免得再繼續(xù)大驚小怪。

　　她覺得這樣也好。只要那些幕僚們能安心些，對她的敵意稍微平淡一點，那什么都行。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場無比艱苦的戰(zhàn)斗。

　　她確實也對會議中討論的一些情況翻過白眼（很隱蔽的，當然了）。比如，一只上了年紀的老獨角獸，她記得他名字叫心綻。這老頭子足足花了一整晚，草擬了一封送給人類的信，在信里他大義凜然地斥責了人類的諸多暴行，嚴厲地命令人類必須“尊重小馬國主權和領土完整”，并且遠離他們的國度。洋洋萬言，筆墨生花，其文筆之華麗，措辭之高傲，筆鋒之尖銳，都給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當然，他堅持在會議上把整封信都念了出來。但如果人類無視它的話，小馬國要如何阻止人類，這封信里半個字都沒提到。說白了，這不過是一番文筆不錯的裝腔作勢罷了。

　　愛琳的思緒被打斷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攜著風聲飛過她面前，優(yōu)雅地在她面前降落。那是公主自己，愛琳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她一直四處跑了好一陣子，現(xiàn)在出了一身透汗，還沒回去洗澡呢。她相信自己的鬃毛現(xiàn)在肯定一塌糊涂，不得不努力抗拒著用蹄子來梳理它的沖動。因為她現(xiàn)在蹄子上都是土，而且蹄子在任何情況下都不適合用來代替梳子。

　　“公主。”她打了個招呼，按照記憶中其他小馬的樣子向她鞠躬。“今天早上我能如何為您效勞？”

　　“早安，愛琳。只是有幾件事，我想跟你聊一聊，如果你有時間的話?！?/p>

　　“哦，當然！”

　　愛琳現(xiàn)在隱約聽到她的衛(wèi)兵在后面喘著粗氣追了上來，她回頭瞅了一眼，看到他們正走過來，累得像條狗。

　　“你們倆怎么啦？”她關心地問道，讓她意外的是，那倆衛(wèi)兵只是瞪了她一眼，就朝公主敬禮去了。賽蕾絲蒂婭欣然朝他們點點頭，兩個衛(wèi)兵就在她們倆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

　　“給人類大使的安置還好嗎？他們是否會滿意？”

　　“當然了，公主。那客房的套間真是……好吧，實在是太大方了。里面的家具也都很適合人類使用，而且飯菜都太棒了。”

　　“如果菜單上并不包括肉食，這樣不會有問題吧？”

　　“不會，我們是雜食動物。就算沒有肉也完全沒問題。實際上，很多人都吃素的?！?/p>

　　“哦？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呢。”

　　“是的，公主。要代替肉食，雞蛋就足夠了。另外，您這里還準備了豐富的水果、谷物和蔬菜可以供我們食用。不過我們不能吃干草，所以這道菜只能從菜單上撤掉了，還有其他一些東西。”

　　“我知道啦，只希望皇家主廚不會太惱火。”坎特拉皇家城堡的皇家主廚對菜單的選擇方面有多暴躁是遠近聞名的，而且他們的毒舌和廚藝一樣聞名天下。

　　“哦，不，我想他們基本上能理解的。”愛琳回答道，“他們看來也很喜歡挑戰(zhàn)?，F(xiàn)在我唯一擔心的是，只有兩間房間有電。但我相信人類大使能解決這問題。他們過來的時候起碼也得準備幾臺太陽能充電器吧?！?/p>

　　“太陽能充電器？”賽蕾絲蒂婭問道，饒有興致地朝她弓起了一邊眉頭。

　　“嗯，對。基本上，那是一種吸收太陽光并且轉化為電力的設備?！?/p>

　　“真是神奇?！辟惱俳z蒂婭回答道，聽起來很折服?！拔覀冎g有這么多可以互相學習的知識……”她停住了，陷入了深思。然后她搖了搖頭。

　　“還是以后再說吧，”賽蕾絲蒂婭繼續(xù)往下講，“至于把人類大使和設備從小馬鎮(zhèn)運過來的天馬和飛天馬車嘛，可能也用不著了。我們正在研究一種能改變屏障的方法，可以更方便地讓裂縫在坎特拉皇城中直接打開，或許就在這里的花園里就行。這樣也有助于遠離各種窺探和好奇的小馬們?！?/p>

　　“您能做到嗎？”愛琳驚嘆道。

　　“哦，是的。我們可以用魔法直接控制世界的屏障。我還想問你另外一件事，愛琳。這次意外讓我們開始了對小馬國屏障的研究，這是前所未有的。當然，我知道你相信不管我們小馬是歡迎人類也好，或者抵制人類也好，你們?nèi)祟悷o論如何都要過來。但是，請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p>

　　愛琳只覺得渾身一陣發(fā)涼，公主那平靜的聲音就好像是在為她的整個種族下死刑判決。

　　“那，公主，您想問的是……？”愛琳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問題很簡單，”賽蕾絲蒂婭停住了蹄子，轉身直面愛琳?！皬哪愀嬖V我們的話中，我們知道人類擁有足以完全征服這個世界的武器裝備。在你看來，如果我們禁止這些武器進入我們的世界，人類對此會有什么反應？”

　　“我……我不想去猜……”愛琳一時間慌了神，完全不知所措。

　　“拜托，愛琳，這不是外交談判會議。你我之間現(xiàn)在隨便聊什么都行。我希望盡可能和平解決這種情況，但想到這些武器，這令我很……不安。如果這些武器大量涌入這個世界，那么人類將會像對待他們的牲畜一樣完全主宰我們。我不希望出現(xiàn)這種情況，我相信你也是一樣?！?/p>

　　愛琳盯著自己的蹄子，只覺得猶豫不決，左右為難。她該怎么說呢？實際上，她真的不知道人類面對這種情況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實際上，他們的反應肯定也不止一種。她越是考慮，就越是明白，這根本得不出一個簡單的答案。

　　“我實在是說不出來，賽蕾絲蒂婭。”她最后無奈地回答?！叭绻@樣的條件被提出來的話，我覺得我們?nèi)祟惖姆磻獣浅碗s，可以這么說吧。有人會愿意服從，但更多人會拒絕，并且不顧一切地也要想辦法帶進來。我覺得……雖然您是這樣希望的，但很可能……會有很多國家的政府和個人還是會偷偷把武器運過來?！?/p>

　　“因為您這樣的要求，幾乎是等于把他們置于完全無助的境地了。我們并不像小馬，既沒有獨角獸的魔法，也沒有天馬的翅膀，甚至連陸馬那樣的強健體魄也沒有。我們只能靠自己的科技來保護自己。說老實話，人類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放棄了家園，放棄了生活，放棄了土地。而您現(xiàn)在這個要求，又等于是讓他們連自我保護的能力也放棄?！?/p>

　　“我真不知道人類會采取什么樣的行動，因為我們也并非萬眾一心。我想……如果您禁止坦克、炸彈、還有戰(zhàn)斗機那些戰(zhàn)爭機器的話，這可能還是會被接受的。畢竟就算政府不樂意，普通人也沒有那些東西。但是如果您連槍之類的武器都要禁止的話……我覺得，這恐怕會讓他們害怕您打算對他們做什么?！?/p>

　　“嗯……這確實是我欠考慮了?！辟惱俳z蒂婭沉吟道。她們并肩而行，在公主反復考慮著這些的時候，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然后公主又開口了。

　　“那么你自己的情況怎么樣，親愛的？”公主問道。“身體已經(jīng)全好了嗎？”

　　“是的，公主。醫(yī)生昨晚就說我沒事了?，F(xiàn)在我感覺好得很?！?/p>

　　“我很高興，孔雀石的殘害沒有給你留下永久的創(chuàng)傷。”賽蕾絲蒂婭說道。

　　愛琳朝公主瞟了一眼，看到她那威嚴的皇家儀態(tài)上浮現(xiàn)出一絲黯然。回想了一下，她忽然記起了公主和孔雀石對話的一些片段。大部分都很模糊，不過有一點卻非常清楚。

　　“他是您的一個學生，對嗎？”愛琳問道，賽蕾絲蒂婭的眼中滿是哀傷?！芭叮瑢Σ黄?，我不是故意……”

　　“不，親愛的，沒關系的。對，他曾經(jīng)是我的學生。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我還很少見到他那么聰穎的孩子。他在小馬生理學和魔法生物學方面有著卓越的成就，其中大部分發(fā)現(xiàn)，今天仍然是教科書的內(nèi)容?！?/p>

　　“我本來以為，我在幾個世紀之前就失去了他?！辟惱俳z蒂婭深深地嘆息著，“結果到頭來，在他走向死亡的時候，我還幫忙推了一把。”

　　愛琳的心里想到了什么，那個噩夢般的夜晚的一些細節(jié)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了出來。

　　“我覺得他還沒死呢?！彼患偎妓鞯卣f道。

　　賽蕾絲蒂婭猛然停住了蹄子，驚疑地瞪著她。

　　“你說什么？”公主問道。

　　“我……嗯……我、我很抱歉。我本來該早點跟您說的，可、可我那時候太疲勞了，而且然后就……我都給忘了，接著我又暈了過去……”

　　“愛琳，愛琳！”賽蕾絲蒂婭打斷了她，輕輕地用蹄子扶著她的肩膀。“沒關系的，請解釋一下，你剛剛說他還沒死？”

　　“當他……他控制我的時候，他一直在沒完沒了地說個不停，說了一大堆。”愛琳打了個哆嗦，“我覺得他挺孤單的，他說，他都八百年沒和別的小馬交談過了。不過，他提到……他在某個地方造了個避難所，當您當年在整個小馬國四處剿滅饕餮靈的時候，他就藏在那里面，不知道在哪里。他還覺得連您都無法打破那里的防御?！?/p>

　　賽蕾絲蒂婭扭頭朝地平線方向望去，臉色微微有些陰沉。

　　“請繼續(xù)，”她說道，“他還說了什么嗎？”

　　“還有些什么……借用生命力來生成防御，不知怎么的，把自己鎖在里面了。他說……這是個愚蠢的錯誤?！?/p>

　　“他有沒有提到這個‘避難所’在哪里？”賽蕾絲蒂婭問道。

　　“沒有……不過我有種感覺，我當時是直奔那里去的。如果您檢查一下我跑出小馬鎮(zhèn)之后的路線，說不定您會在路徑的延長線上找到那里。當你們追上我的時候，他一直都說我們已經(jīng)很近了什么的?！?/p>

　　“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愛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得……我得去處理一下。”

　　愛琳眼看著賽蕾絲蒂婭匆忙飛走了，心里覺得有些不安，她從沒想過會看到公主不開心。情況看起來好像有些麻煩。

　　“小姐？”一個衛(wèi)兵開口問道，把她從思緒中喚醒過來。

　　“哦！嗯……”愛琳搖搖頭，望著遠去的公主?！昂茫覀兙突厝グ?。對了，我還欠你們倆一頓早飯呢，對吧？”

　　她快步朝皇家城堡走去，沒聽見一個衛(wèi)兵在后面嘀咕著，“她知道我們的早餐都是食堂里提供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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