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香回到家里，她看著和彩華的家形成鮮明對比的房子，嘆息一聲，走進(jìn)去。

家長對她沒有帶回點什么而感到失望。“彩華家那么有錢，也不知道給點東西？”

“爸，媽，我們是去幫忙的，不是去要飯的。總想著拿點啥，就沒有朋友了?！?/p>

“要朋友有啥用？對你有用啊？以后能養(yǎng)活你？”綾香的家長總擺出一副挑釁的樣子看著她。綾香本不愛多言，用過飯后便走進(jìn)自己屋里了。

縈經(jīng)常不在家，家里便沒了關(guān)懷綾香的人，她只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她打開一個一年前彩華作為生日禮物送她的隨身聽，攤開作業(yè)本，忙碌起來。大考降至了，她不得不拋棄了些閑暇時間，轉(zhuǎn)而投入到雜亂無章的生活里。

夜沒有月，寂靜漆黑的晚，便是她唯一的同伴。夜空像綾香的心一樣沒有點點白色。

突然門外傳來些許聲音，咚咚地響，讓綾香心情煩亂。她關(guān)掉隨身聽，打開門：“又怎了，?。俊?/p>

“哎呀，吃完再買就是了，哪有啥事兒，真的是?！?/p>

“你買你花錢啊？綾香學(xué)習(xí)那么累，你算什么，一邊著?！遍T外傳來的時縈和綾香父親的聲音。

“怎么了？”綾香和母親不約而同地到了餐廳?！澳忝δ愕墓φn去！”父親一聲怒吼，讓綾香退回了自己的房間。但她還是倚在門上，偷聽著餐廳的情況。

“我給綾香帶點吃的來，我?guī)懔艚o她的”，縈帶著點憤怒說，“爸不聽，他說吃完了再買就行了，花的可是我錢呢，她自己又不掙錢，擱著鬧騰的?！?/p>

“多大點事兒，咱留給綾香就行了?！蹦赣H勸著父親離開。

父親依舊不依。“我就想問問，你掙錢都給她一個人了？我們怎么辦，我和你媽養(yǎng)你多少年，她關(guān)你什么事了？”

“行了！”綾香突然一把推開門走出來，“吵有意思么？能解決問題么？我不要了可以吧？咱們四個人的家，就一個人在掙錢，聽誰的？自己沒能力，不要為了自己想太多！”

她是盯著縈說的，但說的人卻是父親。綾香說完，回了房間。留下三個人在餐廳發(fā)愣。

不久，父親突然生了場病。一月后，父親病死了。綾香不再回家，她收拾了東西，搬到彩華家去住了。

彩華家不同于自己家，那青年女子把她看得似親女兒般，彩華也很喜歡她。彩華父親也是如此，盡管他不怎回家，但每次回時都不忘給綾香帶些東西來。

但她還是希望自己的家也能這樣——盡管這或許只是一個幻想。

?

臨近畢業(yè)了，氣氛開始緊張。但似乎三個人的節(jié)奏變慢了。日落逐漸變晚，夕陽更加美麗，她們總愛去操場跑幾圈再回家——尤其是迷子，畢竟她是全班體育成績數(shù)一數(shù)二的，總是跑在最前面；彩華體弱，跑在最后面；綾香愛搭話，和彩華邊跑邊聊。

“彩華，你怎么慢悠悠的。”第一天彩華或許不適應(yīng)，綾香便和彩華并排著跑，眼看著迷子第一圈快要跑完了?！澳憧此敲纯?，你咋這么慢呢?！?/p>

“我身體不好，慢些跟著。”彩華不好意思地笑笑。綾香也陪著她笑，身邊縈繞著快樂的氣氛。

迷子突然跑過來，拉著綾香說：“她太慢了，咱們先跑著嘛?！?/p>

“栗良同學(xué)，你們先跑吧，別等我?！辈嗜A把綾香往前推了推。

“行。”綾香加快了速度，和迷子跑得遠(yuǎn)了些，但綾香很快便跟不上了，喘著氣慢下來。迷子也不愛等，跑遠(yuǎn)了。她又站在原地，等著彩華慢慢跑過來。

“咋不跟著她了?！辈嗜A打趣著。

“她太快了，我跟不上?！本c香尷尬一笑。彩華也累了，索性和綾香尋個干凈點的地兒坐了，又跟綾香聊起天來。

“哎”，彩華突然指著迷子說，“迷子為啥要跑那么快?！?/p>

“因為她將來想去追求詩和遠(yuǎn)方?！比瘴倪€算好的綾香總是喜歡用一些富有文學(xué)意味的回答。

綾香的回答讓彩華感覺好新奇：“可是她成績不好，你說她追求遠(yuǎn)方我信了，那個……我覺得她還有點兒空間呢。”

“背地里說我壞話不是？”迷子突然出現(xiàn)在彩華后面，摁著彩華的兩肩。

“哎喲，你啥時候竄來的？”

“還能啥時候，剛來么。我就聽說過一句話啊，文科生看別人像是看情人，理科生像什么？”

“像什么？”

“像看傻子?！?/p>

“哈哈哈……”迷子一番話惹得綾香和彩華好笑起來，三個人快活地圍在一起。

“呀，還不走呢。”下班的宮水清麗路過操場，看到三個人坐在石頭凳子上寫作業(yè)。她下班時好走挨著操場的那條小路，每次都能看到綾香、彩華和迷子三個人跑步。這回她也好奇呢，為什么她們不跑了？“哎，干嘛呢?！彼龓еc兒笑看著三個人。“宮水小姐?！薄皩m水小姐?！比齻€人站起來，拉著宮水清麗坐下。

“哎哎，我著急回家呢?！?/p>

“宮水小姐，坐坐嘛?！本c香略帶打趣地坐在她身邊，倚著她的肩膀看起書來。

“這是不讓我走了啊?！睂m水清麗拉了拉綾香的衣領(lǐng)子。

“啊，等等嘛，又不晚。我還有題要問呢?！泵宰右沧趯m水清麗的另一邊，從書包里拿出昨天的作業(yè)來。

“啊？你……”宮水清麗看著迷子，不知道說什么好，“可是你今天沒交作業(yè)啊……你真的寫了？”

“宮水小姐，她不交，不代表她沒寫嘛?！辈嗜A笑了笑，主動幫迷子翻開本子。

一幕讓宮水清麗震驚的畫面突然出現(xiàn)了——

練習(xí)本上，每個題都工整地寫好了答案，那字跡盡管略顯潦草，但很整齊，甚至每一個字都是對應(yīng)的一排。整張紙甚至很難找出一個劃痕，在這本作業(yè)面前，彩華的作業(yè)都略顯遜色了。

其實在宮水清麗的印象里，迷子真的只是一個不學(xué)習(xí)、愛睡覺的學(xué)生——盡管宮水清麗很照顧她。但讓宮水清麗沒想到的是，這本完好的作業(yè)竟然出自迷子的手里。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了，問道：“哪個不會？”

“宮水小姐，不會的有點兒多……”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給你把一本子講完都沒關(guān)系?！睂m水清麗笑了笑，扭過頭抹去眼角的一滴水?！笆紫瓤催@個啊，這個題，考的是規(guī)律，那么我們要找規(guī)律對吧，第一個m，第二個m的平方，第三個四次方加2……”

等宮水清麗講完題后，天已是黑了的。四個人在校門口道了別，三個女孩子便往南趕路了。

彩華和綾香開了門，迎面而來的是那青年女子無奈的表情。

“回來得有點晚哦?！?/p>

“不好意思，媽媽，我們?nèi)ァ?/p>

“沒關(guān)系，快進(jìn)來吧。綾香，快換鞋，和彩華吃飯去?！?/p>

“哎好的?！本c香把鞋換了，丟進(jìn)鞋柜里；轉(zhuǎn)頭去餐廳找彩華。彩華一到餐桌邊累得趴下了，又讓綾香去拿飯吃。等綾香把飯從廚房拿來，彩華已經(jīng)睡了。綾香也不好意思應(yīng)她，便由得她伏在桌上睡著。突然綾香瞧見了彩華脖子里的掛件——那是一個金十字架，四個角上鑲著四顆鉆，閃閃發(fā)光。

“哦，那個啊。那個是她十歲時我送她的生日禮物”，青年女子注意到了綾香的目光，“你想要我可以給你買一個……”

“不用的不用的……”綾香慌忙拒絕了。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半年之后，正是這個項鏈幫助了她。

?

這一天晚上彩華和綾香睡得很晚很晚。她們一直在學(xué)習(xí)桌前討論了一晚上——但仍然沒有結(jié)果。

“這不是宮水小姐的作風(fēng)呀……這座也這么難……”

“你聽懂了沒，沒聽懂我也實在……”

“沒，彩華姐，再講一遍吧。”

“你……”

彩華滿臉尷尬，綾香半懵半懂，那青年女子也拿她們沒辦法，便叮囑了他們早些睡著，自己先睡下了。彩華掩了門，說：“這樣媽媽就不知道我們幾點睡了吧，她自己睡著咯，誰也叫不醒呢！來，你看著題?！辈嗜A用鉛筆勾勾畫畫，作業(yè)本快要被涂滿了，綾香也終于明白了第一個題。

“然后第二個”，綾香邊說邊翻開了第二頁，“我就是不明白這里為什么……”

“好啦好啦好啦！一個題已經(jīng)夠費勁啦！”彩華不耐煩了，她把作業(yè)本合起來，把綾香往毯子床上拉。綾香無奈收起作業(yè)本來，熄了燈，爬到毯子上去。

“咋辦，我都不會?！本c香心里還想著作業(yè)。

彩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沒事兒，明天肯定沒幾個做出來的。這種題說真的，你看它一頁紙就這一個題，宮水小姐整這么難的題給咱做，估計最遭殃的就是迷子。這孩子總愛想盡辦法做，做到最后呢，也做不出來啥。明天數(shù)學(xué)課等著瞧吧！”

彩華真的說對了。迷子苦惱地和宮水清麗發(fā)著消息……老式電腦上的聲音不斷，迷子越聽越迷糊。另外一頭的宮水清麗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照常按照進(jìn)度布置的作業(yè)有問題——畢竟白天上數(shù)學(xué)課時，這部分內(nèi)容并不簡單，全班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出來她的題，雖然只是兩個題而已。

第二天早上數(shù)學(xué)課前，全教室里充滿了害怕的氣息。

“怎么辦，你寫完了嗎？”

“我沒寫完啊，你寫完了沒有？”

“沒有啊。”

綾香悄悄湊到后桌的迷子身邊，說：“迷子，你寫完了嗎？”

“我寫完了啊，寫到兩點多才寫完呢?！?/p>

“不可能，她絕對沒寫完?！迸赃叺娜艘恢狈穸?。

“我看看行嗎？”

“吶。”迷子把作業(yè)本遞過去。綾香翻著看了——她竟把六道題寫的明白，盡管空了些許，但她還是整整齊齊地寫完了，每一道步驟都沒有少。

“不是吧，這是迷子的作業(yè)么？”

“她找別人寫的吧?！?/p>

周圍議論紛紛。突然，宮水清麗推開推拉門，慢慢走上臺去。“大家安靜些吧！不要再討論作業(yè)了。”

全班學(xué)生頓時都安靜下來。宮水清麗在黑板上畫了個圖，翻開本子，道：“我們一個一個來理吧。昨天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難度并不小哈，重要的是你在聽完了之后能不能把它吃透，能不能內(nèi)化為自己的。知道了么？”

“知道了?！?/p>

“好的，我們來看第一題，二次函數(shù)y=-x2+bx+c與y軸交于點C，0，逗號，3，我們是不是就能知道c等于3……”

?

時光過得飛快，轉(zhuǎn)眼間便到了放學(xué)的時刻了?！扳從就瑢W(xué)，你跟我來一下?！睂m水清麗把迷子叫進(jìn)了辦公室里。綾香和彩華暗地里跟著。

等鈴木迷子進(jìn)了辦公室才松了口氣，兩人趴在門上偷聽?！罢媸堑模覀冞€要去操場呢。”綾香小聲嘟囔著。彩華忙把綾香嘴捂住了，示意她不要說話。

兩個人透過門上的一面小窗朝里面望去，見宮水清麗隨手從辦公桌上抽了一張紙出來，像是什么東西；又讓迷子填了，和她說了些什么，迷子便坐在她的位置上，她轉(zhuǎn)頭欲出門去。

“完了！”彩華頓時開始以最快的速度搜尋可以“藏身”的地方，可她左顧右盼好久，仍沒找到?！熬投阍陂T后面吧，如果看見了就說我們剛路過，如果沒看見，就算視慶幸了！”綾香拉著彩華藏在門后面，眼神交流一番后，屏息看著即將打開的門。

伴隨著把手扭動的聲音，門開了。

一串高跟鞋的聲音響起，宮水清麗慢慢踱出辦公室。

“別出聲！”彩華再一次捂住綾香的嘴，兩人緊盯著宮水清麗慢慢走出走廊。突然就在這一刻，宮水清麗竟然回過頭。

彩華和綾香都摒住了呼吸——

宮水清麗轉(zhuǎn)回頭去，走出了走廊。

“呼……終于安全了……”兩個人同時松了口氣?！案愕煤屯档乩滓粯印?，綾香拍了拍身上的灰，“這躲躲藏藏的，萬一被那個人瞧見了，咋整?！?/p>

“咱哪是偷地雷吶，咱是偷消息！走，進(jìn)去看看鈴木同學(xué)在干嘛！”彩華一揮手，兩個人走進(jìn)辦公室，悄悄湊到迷子身邊，看著她專注地在寫什么東西。湊近瞧了，發(fā)現(xiàn)是幾個題。

“好簡單啊，我都口算出來了。”彩華習(xí)慣性地隨口說了一句。說完后，她才下意識地捂住嘴。

“沒關(guān)系。”迷子笑笑。“你們先去操場等我，我寫完了就到?！?/p>

“哎，好?！辈嗜A拉著綾香出去了。

走過走廊時，她們沒瞧見正回辦公室的宮水清麗。宮水清麗疑惑地看著這兩個人跑向操場，心里覺得奇怪：“剛看到她倆鬼鬼祟祟地躲門后面，干啥來著。咋從辦公室里出來了。也不知道迷子寫完了沒?！彼崎_門，看著迷子正收拾書包，便知道她寫完了：桌上擺著的也是。

“走啦，宮水小姐?！?/p>

“再見，回家好好休息哦。”宮水清麗笑著揮揮手，看著迷子的身影從視線里消失了。

迷子一處辦公室，立刻像是帶了推進(jìn)器一樣跑向操場。綾香和彩華早已跑完了幾圈，看到迷子以來，便打趣道：“今兒你可快了，我們都甩你一圈?！?/p>

“沒事兒，看我給你追上來。我也是騎著導(dǎo)彈闖過紅燈的……”

“哈哈哈……”

迷子講話一向有趣，三個人又笑成一團(tuán)。

?

“啊，累啊，累?！毕﹃栁绰洌賵錾献詈箅x開的影子被太陽發(fā)散出的平行光拉得冗長，像是記憶浮光掠影。

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出了校門，迎面而來的，是迷子的母親。

“鈴木小姐您好。”

“鈴木小姐。”

綾香和彩華有禮貌地鞠了一躬?！皨?，什么事嘞，找到學(xué)校門口來啦？”迷子沒那么講究，平日里總大大咧咧的。她把被汗水打濕的外衣往短袖上一搭，左手叉著腰，右手拉著鈴木欽[1]的手。

原來，迷子的母親有事外出，希望迷子能暫住在綾香家一段時間。綾香轉(zhuǎn)告鈴木欽自己已經(jīng)不住在自己家了，并指明了彩華家的位置，“那里離學(xué)校不遠(yuǎn)，比我家近”。鈴木欽欣然答應(yīng)了的，便在彩華的邀請下，讓迷子住在彩華家了。

“我們的大家庭又多了一員呢”，彩華拍了拍迷子的衣服，“哎呀，你洗頭去了？”

“洗什么頭，剛出汗出的。”迷子呼扇了幾下衣服，又重新把外衣搭在肩上。

好巧不巧，此時正趕上最后一班電車到來。三個人坐著電車回了彩華家。

“呀，有新的小朋友來呢！”青年女子和彩華的父親熱情地招呼著迷子進(jìn)了屋。同時，在綾香和迷子進(jìn)彩華臥室之后，偷偷轉(zhuǎn)告了彩華一聲：“千萬別讓別人來了呢，我們家人都夠多啦！”

“好的，媽媽。對了，把我的毯子床多鋪出半個人的位置，添兩床被子。記住了。”

“半個人的位置？兩床被子？咱不是來了一個新人么？這……”

“照我說的做，準(zhǔn)沒錯。”彩華邪魅一笑。

青年女子不解，但還是照樣做了。

?

睡前，綾香和彩華先上了床，等著迷子寫完作業(yè)。

綾香倚著墻角，端著本書看，時不時抬起頭，瞄向門口，希望下一秒迷子能從那里進(jìn)來。彩華拿著個閃亮的梳子仔細(xì)端詳著，不一會用那東西簡單梳梳頭發(fā)，生怕劉海亂了。過了會，彩華累了，靠在綾香身邊，湊過臉去看她手里拿的書。

“看的啥？”彩華翻過書皮去，想知道書名。

“巴黎圣母院。別翻了，不然我都找不到頁數(shù)。”綾香看也不看彩華一眼，風(fēng)輕云淡地說。

“哦?！辈嗜A一挑眉毛，逗笑似的看著綾香。

“彩華醬！我寫完啦！”門外突然傳來迷子“大呼小叫”的聲音，她抱著個作業(yè)本子進(jìn)了房間。“我寫完了。”她激動地?fù)湓诖采?，轉(zhuǎn)手掀了被子想熄燈去。

“急啥。”綾香一把扯開，有種想要靈魂拷問的感覺。“來說說，你都寫了啥。”

“我啊……我，這還需要說么，就今天那點東西?！?/p>

“哎呀，好等你呢，我倆在這坐了大半小時。”

“寫的慢而已，睡吧，累著心慌?！泵宰訐Q了睡衣，把被子蓋身上，擠在兩個人中間睡下，左手還抱著另一床被子，生怕這被子長腿跑了似的?！艾F(xiàn)在知道為啥我讓我媽拿兩床被子了吧?！辈嗜A對著綾香一笑。

“啊……這樣啊。迷子睡覺還真有想法?！本c香抹了燈[2]，三個人擠在毯子床上睡了。難道真的睡了么？哪會這么快呢。她們擠在一起，小聲地湊著腦袋聊天。

“哎，等咱初中畢業(yè)了，彩華，估計你要上高中去吧。綾香，咱倆這……你成績還好，可是我，我估計也就直接去工作了。”

“怎么突然說起這件事了?！?/p>

“這不剛寫作業(yè)的時候挺有感想，想說啥說啥嘛?！?/p>

“別總想太多?！?/p>

……

大概十幾分鐘過去了，綾香隱隱約約能聽到迷子和彩華熟睡的聲音。

她睡不著，她腦中思緒萬千。

她似乎什么都想到了，想到了曾經(jīng)那些經(jīng)歷過的往事，想到了歷歷在目的那些熟悉卻陌生的面孔，最后，停留在了幾個星期前的考試成績。

她忘不了日文老師看到她考取了72分的成績時，笑著對她說“栗良同學(xué)的進(jìn)步很大”時的樣子?！?2分，真的能算是進(jìn)步很大嗎，或者說，真的能算是有進(jìn)步嗎……”

她感覺心如刀割?！胺?jǐn)?shù)為什么不能再高一點呢，我的作文為什么不能上55[3]呢，我到底哪里寫的不好，我明明是……”

“我選擇題只錯了一個啊，我難道不應(yīng)該到80分么？”

“看來，一定是哪里有問題。是作業(yè)吧？也并不是。作業(yè)……作業(yè)……呀！”

綾香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坐起來，開了燈，晃了晃迷子和彩華。

“迷子！彩華！醒醒！”

“干啥啊……”彩華從夢里醒過來，勉強(qiáng)睜著眼看著綾香。

“作業(yè)！口語作業(yè)忘做了！”

“??？！”半清醒狀態(tài)下的迷子突然一下子回過神來，“我忘了！”

“我也是啊”，彩華一拍腦袋，“咋忘了這事了呢?！?/p>

“咱們趕緊做吧，這才一點多，又不是來不及?！本c香準(zhǔn)備去拿錄音筆。

“不做了不做了！”迷子手一擺，準(zhǔn)備躺下繼續(xù)睡覺。

“迷子，咱還是做了吧?！辈嗜A也穿好了衣服，兩個人看著迷子懶懶的樣子，迷子也不太好意思了，她伸了個懶腰，重新坐起來，說：“那……那好吧。”

忙完了最后的事情，三個人突然感覺睡不著了。她們擠在毯子床上，心中各有各的心事。她們便重新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里，三個人都睡去了。迷子的心事卻未散去，這只是一件小事，但她的價值觀正不斷被改變……

沒有月的夜晚，女孩兒的心也是灰色的，縈繞心頭，久久不散。

第二話 完

[1] 鈴木欽：即上文“鈴木小姐”，鈴木迷子的母親。

[2] 抹了燈：關(guān)燈、熄燈的意思。

[3] 作者默認(rèn)作文滿分為6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