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場上碰見女人的幾率有多大？在海德堡，這稀有的事件正在發(fā)生。在玻璃全都被震碎的街區(qū)里，一個女人正踩在剛被轟炸過的路面上，迅速機敏地在趕路。

       女人穿的不是常規(guī)的軍裝，而是輕裝上陣，看起來很輕便。兩把手槍大大咧咧地扣在別到腰帶上的槍套里，一雙軍靴照著路面的磚石毫不遲疑地踩下去。這女人上半身穿的像是個軍綠色的圍胸，這導(dǎo)致別人根本沒法從簡章看出她的軍銜；一頭金色的長發(fā)一看就不怎么打理，即使如此，金黃的波浪照樣飄逸。

       如果換身合適衣服，頭發(fā)洗一遍，再把這個女人扔到市區(qū)里面，這位想必會惹眼，但是現(xiàn)在在正打仗的海德堡，戰(zhàn)火燎原的無人區(qū)，這樣的一位女性看起來奇怪又危險。她一邊跑，一邊打量著碎了一路的櫥窗。她掏出了手槍。

       普洛流夫捕捉到的腳步聲戛然而止，他急速提高了警覺。他悄悄地把手槍放在胸前，人縮在店里，櫥窗的下面。

       女人操控自己行動的能力絕不是蓋的，普通的軍靴光鞋底碰到地面就會發(fā)出沉悶而響亮的聲音，但是現(xiàn)在普洛流夫竟然什么都聽不見：軍靴落地的聲音聽不見、布料摩擦的聲音聽不見、彈匣搖晃的聲音也聽不見。普洛流夫一動不動，靜靜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屏住了呼吸。

       時間或許過得很慢，但是普洛流夫感覺自己的氧氣消耗得卻很快，他的胸腔開始鼓動。普洛流夫閉上眼睛，強忍住一下把廢氣都喘出來的欲望，緩緩地讓自己的胸膛癟了下去。就像瑜伽一樣，他開始徐徐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又靜又緩。普洛流夫感到窒息。

       終于調(diào)整過來了，普洛流夫只能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外面的聲音他還是一點都捕捉不到?！皨尩?，外面的人難道本來就知道我在這條街上，就是等我出來呢？”想到這里，他就有點絕望。這意味著他沒法溜走了，而在敵人的眼皮底下出去無異于玩命?！耙莻€狙擊手可就毀了，他能在這趴起碼一天哪。”

       趴？趴就趴，我不光可以趴在這，我還可以睡在這，我能睡到這仗打完，就算打完了我還能接著睡，你能嗎？怎么，你打完仗不用回基地報道？普洛流夫一生氣，奇怪的想法冒了出來。

       但是這奇怪的想法馬上又被自己拍了下去。歐列格現(xiàn)在是在一打二，跟西北的敵人打得難解難分，東南還有一個出奇招的貨，一個指揮官分身乏術(shù)，二打二怎么著都比一打二強。

       必須得想想法。這屋子沒有后門嗎？普洛流夫本來想著要起身，然后他緊急而及時地阻止了自己。要是敵人真正在蹲著，他一個起身也就跟把自己交代出去差不多了?，F(xiàn)在外面還是什么狀況都不清楚。潛伏，想要安全就只能繼續(xù)潛伏。

       時間在流逝。

馳名的解放運動（2）空中打擊

       歐列格心情越來越差。與西北的敵人始終處于膠著狀態(tài)，東南的敵人蓄勢待發(fā)，而打無線電給普洛流夫，普洛流夫那邊卻突然之間就再也沒了回話。歐列格竭力說服自己普洛流夫不接通訊是因為他要保持無線電靜默好不因為這個被敵人抓住，最后他選擇不再考慮這個問題。

       “前線的兄弟們，這里是歐列格。前方狀況如何？”

       “頭兒，頭兒！對面又有噴子又有筒子，都不少，現(xiàn)在他們又出坦克了！我們?nèi)瞬粔?，堆在他們家門口不敢沖進去！”這是來自前線的聲音。歐列格的人被歐列格教過，他們不是無時無刻不需要來自上級的指導(dǎo)與指揮。

       “好樣的，悠著點打，別把自己搭進去?！睔W列格說。

       “頭兒，我們確實需要支援！我們只不過看起來壓在他們家門口，如果他們打回來了我們就不得不撤退！”

       “??？”歐列格發(fā)出了驚訝的聲音。這聲音微小到傳不到對面的耳朵中，歐列格本來也只想把驚訝留給自己。這位胖指揮官的心情馬上變化，不是憤怒也不是慌張，是郁悶。

       “哼，你瞧軍校里出來的城里人就是比我這種農(nóng)村泥腿子強。”歐列格把對講機一拍，把自己推離了桌子。他看向窗外。歐列格的軍隊就在外面待命，他們只知道外面在打仗，不知道戰(zhàn)況有多膠著。歐列格本以為這回根本不用大動干戈，只需要稍展拳腳就能把對面趕回內(nèi)卡河，沒想到自己一個輕敵，不但讓敵人站住了腳，還讓他們能夠反擊。

       當(dāng)初滿心歡喜以為能來個關(guān)門打狗，沒想到這回是引狼入室了。接下來怎么辦，給對手一場殊死搏斗，還是自己先暫避鋒芒，等摸清了情況再收拾他們？

       “所有單位，我是歐列格 ?；乩镞€在待命的部隊馬上出動，往河流西北方發(fā)動強襲！”歐列格馬上作了決斷。一批部隊魚貫而出，從基地的西門朝敵人撲去。

       坦克炮彈在士兵身邊爆炸?！皨尩模隳沁呥€撐得住嗎？”前線的士兵大喊著，盯著槍炮的巨響與周邊的部隊竭力保持交流。在盟軍基地前方作戰(zhàn)的蘇軍士兵貌似戰(zhàn)力不支，面前的盟軍集團正一步一步逼近。敵軍的集團組建已完備，前一排是維和步兵，他們厚重的裝甲后伸出一桿桿標(biāo)槍發(fā)射器的長筒子，整個步兵團分成幾個小隊，小隊間是守護者坦克，步兵的兩翼是隨時待命的多功能步兵戰(zhàn)車。

       征召兵想上去跟步兵對打，卻頂不過維和步兵的重甲和霰彈槍；坦克要上來解圍，結(jié)果被盟軍的導(dǎo)彈轟得差點當(dāng)場爆炸。盟軍部隊穩(wěn)住局面之后馬上就穩(wěn)穩(wěn)地推回去，蘇軍較比松散，戰(zhàn)力又不足，只能且戰(zhàn)且退，盟軍的基地在他們眼里越來越遠(yuǎn)。

       “頭兒！頭兒哪？！”撤退中的征召兵士官抓著對講機。“敵人成型了！他們打回來了！”

       “咳，我知道他們早就成型了，他們的基地都杵在那多久了？”歐列格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聽起來他有點不耐煩。

       “不，對面好像會什么套路，他們現(xiàn)在一支部隊有著陣型，他們都是列隊打回來的！”

       對講機對面沉默了一小會。之后聽起來歐列格好像突然又精神了一樣：“什么？對面列的是個什么陣型？”

       士兵用簡潔的語言向歐列格報告。

       歐列格停了兩秒?！扒熬€的兄弟們，你們聽著?，F(xiàn)在馬上掉頭，快速脫離戰(zhàn)斗，我們到了圍墻再好好收拾他們。”

       “好了，大家伙兒，你們都聽到了。”士官對著身邊的征召兵說?！拔覀儸F(xiàn)在回去，仗還有得打哪！”

       一隊征召兵脫離了戰(zhàn)斗。兩隊征召兵脫離了戰(zhàn)斗。坦克退出了敵人的火力打擊范圍。陸陸續(xù)續(xù)地，前線的炮火聲逐漸沉寂，基地的門衛(wèi)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自己人。

       一眼就能看出這批自己人的狀態(tài)并不好。緊皺眉頭、氣喘吁吁、衣衫襤褸，他們進了基地的門后就停下，找到一個沒上戰(zhàn)場的兵就跟他們說前線的敵人是如何的不好對付。歐列格的士兵不會因為這些嘴里說的情況就開始動搖驚慌，但是沉悶緊張的氣氛馬上就在基地里蔓延開來。

       最后一批部隊回到了基地，或者說這支回來的部隊確實像是最后一支部隊。他們回來之后，所有人都望向基地之外。外面是藍(lán)天綠草，陽光明媚，這一切從未變過，好像遠(yuǎn)處的河邊的景象也未曾變過。

       “他們沒追上來。”最后一批回來的人作了判斷?！八麄儧]跟著追到咱們基地門口來?！边@意味著敵人并不知道他們的基地防御有多么嚴(yán)密。前線撤回來的兵稍微松了一口氣。

       歐列格正大步走向基地門前?！笆组L來了！”不知道是誰的一聲提醒把大家的目光都拽到了歐列格醒目的身軀上。回來的一批人里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領(lǐng)頭的人，回頭看了看歐列格，臉上無奈與焦慮混雜?！袄洗?，對面不好打，是真的不好打?！?/p>

       歐列格點了點頭，抬眼把這些回來的人掃了一遍?！跋禄赜羞@種久攻不下，敵人還很棘手的情況就想法往回撤，別在那硬撐著，我感覺你們這回?fù)p失了四成的人?！睆倪M入這批人視野的一刻開始，歐列格的臉就像是冬天的西伯利亞山地，又冷又僵，從未變過?！安贿^沒事，現(xiàn)在你們有更多的人了?！?/p>

       回來的人看向要出去的人。這批蘇聯(lián)軍隊既有步兵，又有坦克，用的陣型雖然一點也不標(biāo)準(zhǔn)，但是很容易看出這是一個步坦協(xié)同的套路。即將出戰(zhàn)的士兵們神情嚴(yán)肅，都進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他們也知道前線可能出了一些不容小覷的狀況。

       歐列格臉上的冰原依然留存，他快步走到整支隊伍的面前。一個身形龐大的人快速移動起來是很不好想象的，而歐列格把這景象呈現(xiàn)在了人們面前，他走起路來能帶起一陣風(fēng)，快速移動讓人感覺像是起動的火車頭。“兄弟們，方案是這樣的，你們先出門迎戰(zhàn)，然后一邊打一邊退，讓他們進入到我們的基地防御火力網(wǎng)里來，哼，到時候啊……”歐列格的士兵們跟著這位指揮官已有一段時日，他們不用等著歐列格說接下來的話。

       但是他們等來的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響聲就像是一道炸雷轟在耳邊，大地也震動起來，就像落雷砸在地上。.巨響像雪崩，一聲巨響引來了一陣巨響，而一次爆破則引發(fā)了一次地震，大地顫栗著，直到海潮般的爆響平息。一朵蘑菇云徐徐從基地東南側(cè)的外圍升起。

      “日！”歐列格這泥腿子明人不說暗話?！八麄儼殉壏磻?yīng)爐給炸了一個！”

       歐列格放下準(zhǔn)備出擊的部隊，急忙趕到爆炸現(xiàn)場去?，F(xiàn)場火勢相當(dāng)?shù)拇?，熊熊燃燒的建筑廢料在原地留下了一大堆，剩下的飛得到處都是。它跟前的兵營被炸得支離破碎，而它身后的圍墻也是險些被炸塌?，F(xiàn)場只有一堆反應(yīng)爐的廢墟，其他的什么都沒留下。

       “媽的，是空軍?！睔W列格的臉色十分難看。雖然大反應(yīng)爐建造在基地圍墻之外，但是它的上空防空炮也是夠得到的，也就是說，對面的空軍部隊是頂著防空炮火把他的這個反應(yīng)爐給炸了。歐列格的眼睛往四周掃了一圈，真的只有建筑廢料，沒有什么飛機殘骸。能頂住由至少兩門防空炮組成的防空網(wǎng)，精準(zhǔn)地對目標(biāo)進行打擊并且做到零傷亡，對面的空軍無論是飛機的質(zhì)量，還是飛行員的質(zhì)量，還是指揮官的質(zhì)量都是可見一斑的。

       歐列格在圍墻之內(nèi)看著圍墻外邊的狼藉。他的四個大反應(yīng)爐被摧毀了一個，還有三個。歐列格看著廢墟，心知已經(jīng)沒救了，就馬上開始盤算下一步來。如果能炸掉一個大反應(yīng)爐，敵人空軍的規(guī)?？隙ú恍?；而戰(zhàn)斗還沒進行太長時間，敵人能組建起成規(guī)?？哲娋庩牭姆椒ú⒉欢?，歐列格不用多想。

       “呼叫所有兵營，歐列格在這呢。你們現(xiàn)在需要動員防空步兵。呼叫戰(zhàn)車工廠，歐列格需要你們調(diào)鐵錘坦克。越多越好，不要停下！”歐列格為了方便，這回直接打開的是全軍通用的頻道。“歐列格呼叫西北方面部隊，我需要你們現(xiàn)在抽調(diào)一支成規(guī)模的小隊到東南方！”

       “這……”歐列格聽到了對他的話的不確定的回答。這肯定是要開往戰(zhàn)場上的部隊。對面似是哽咽了一會，最后終于喊出了答復(fù)：“駁回，首長！”

       “嘿？！”歐列格是指揮官，回話的應(yīng)該是個士官或者排長之類的基層軍官，這基層軍官現(xiàn)在用更上位的口吻拒絕了歐列格的命令?！斑@是命令，前線的兄弟。現(xiàn)在我們需要剿滅東南的敵軍空軍基地，剛剛就是那伙人把咱們的反應(yīng)爐炸了?！?/p>

       “但是人少了，我怕到時候上戰(zhàn)場不夠打?！?/p>

       “我交代過任務(wù)了，你們要把敵人引到我們的防御工事之前，而不是在那地方就直接消滅了他們?！睔W列格說，“現(xiàn)在咱們還有一些軍隊沒動員起來，所以先從你們這調(diào)一些?！?/p>

       “我要你目前部隊的兩成?！睔W列格看著基地外面的天說。歐列格看著天，看到了低速的云，看到了高速的飛機。兩架維和轟炸機無聲地逼近，在廢墟前的兵營上空扔下了六顆炸彈，炸彈與兵營碰撞迸發(fā)出爆響，制造了又一片火和廢墟。飛機逼近，防空炮開火，炮彈炸出了黑煙，飛機上多了損傷，然后在飛機的損傷擴大之前，它們完成了打擊任務(wù)，全數(shù)班師，沒有損失。

       歐列格看著兩片廢墟，一時沒有反應(yīng)。但是沒反應(yīng)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他盯著廢墟，拿起了對講機?！扒熬€的兄弟們，我是歐列格，我現(xiàn)在需要你們四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