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同人小說][1/2GPT漢化]《悲しきかなや身は籠鳥 再版》——第九章

九 非平氏一門者
在平家一門的繁榮中,有一個被人遺忘但仍默默隱居的人。那位人是誰呢?他就是崇德院,在保元之亂中被指控有重罪,被判讃岐配流,盡管是皇室的一員,但他的名字已被人遺忘。
時間倒回到保元二年(1157年),崇德院被軟禁在被險峻波浪所環(huán)繞的讃岐國中,逐漸深陷于佛門之中。崇德院全心全意地追求佛教教義,深深體會到世事無常的虛幻,他決定彌補自己的罪過,以期得到極樂世界的往生,并開始制作五部大乘經(jīng)的抄本。
五部大乘經(jīng)指的是法華經(jīng)、華嚴經(jīng)、涅槃經(jīng)、大集經(jīng)和大品般若經(jīng),這是一個龐大的工程,共計一百四十卷,一百二十萬字。崇德院白天晚上都投入到這個工作中去。經(jīng)過三年的努力,這個抄本終于完成了。
這是否是佛祖的指引呢?在無數(shù)次沉浸于抄經(jīng)之中,凈化心靈的過程中,崇德院開始逐漸平靜,即使在遭受命運的狂風巨浪和不公正的待遇時,他的心也變得如平靜的湖面一般。
因為已經(jīng)無法回到他的宮廷,崇德院決定把這個經(jīng)典寄給他的弟弟,仁和寺的覺性入道親王。他希望美福門院,曾經(jīng)的政治對手,也能了解這個消息,并將這個抄本存放在某個寺廟里。
?
浜千鳥,足跡雖經(jīng)都城,
身軀卻在松山,只有聲音在鳴響。
?
這是附在經(jīng)典上,由院自己記錄心意所寫的歌。這首歌表達了院無法離開讃岐,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棄思念都城的心情。
然而,啊,命運的不幸。院的愿望落了空,這部經(jīng)典被拒絕進入都城,并被送回。這是因為有人懷疑經(jīng)典里蘊含有詛咒帝王和都城的內(nèi)容。這種懷疑是毫無根據(jù)的謠言。
然而,當時正值平治之亂前夕,不久之后美福門院也喪生,這加劇了這種惡劣的傳聞。而保元之亂的原因之一是因為惡左府藤原賴長涉嫌對近衛(wèi)天皇進行詛咒。因與賴長有來往共事過,院也被懷疑參與了詛咒。
崇德院只是想為國家的安寧著想,至少想將經(jīng)典送回都城,但他的善意卻被毫無依據(jù)的懷疑所踐踏。這一事件深深地傷害了院的心靈。
院悲嘆著,憤怒地表達出自己的不滿,帶著恐怖的面容和嘶啞的聲音,口吐鮮血,用血寫下了對五部大乘經(jīng)的詛咒,將悲痛化為淚水,將仇恨化為力量,如果混亂的世界就是人們所期望的話,他將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
?
我的愿望是成為大魔王,讓天下陷入混亂之中。
我將借助五部大乘經(jīng)轉(zhuǎn)世投胎,
成為日本國的大魔縁,奪取皇位,成為人民的主宰,而將人民變成我的奴隸。
我會把人民的幸福變成不幸,破壞社會的穩(wěn)定,使其混亂不堪。
?
這就是他現(xiàn)在對宮殿的愿望。為了實現(xiàn)這個愿望,院一直放任自己的身體和頭發(fā)生長,變成了真正的大魔縁,橫行亂竄,心中充滿仇恨和怨念,最終在讃岐的盡頭度過了余生,直到死去。
.....為了擔心如此崇德院的內(nèi)心,有一位僧人前往讃岐。他的名字是西行。他的俗名是佐藤義清,可以追溯到藤原氏秀郷流的后代,與清盛、義朝等北面武士的一員相同。
作為秀郷的后代,西行擅長弓馬,通曉和歌和故事。他年輕時的才華得到了清盛的重視。突然之間,他辭去了守護鳥羽院北面的職責,并決心出家,這是在保延六年(1140年)發(fā)生的事情。
義清家代代為衛(wèi)府效力,以其歌才而與宮中名門德大寺家結交,生活風光無限。然而,他的突然離去令許多人感到困惑。有些人說他是因為失戀而離去,暴走在道德底線之外。還有一些人說,他對鳥羽院的中宮待賢門院藤原璋子有愛慕之情,但遭到了冷落,因此變得心灰意冷,無法應對現(xiàn)實。
但是,這都不是真相。
義清心狂的原因是一棵古老的櫻花樹。
在他的家鄉(xiāng)弘川,有一棵秘密的墨染櫻。在吉野山的三千朵櫻花中,這棵古樹最為美麗,是一種幽玄的存在,吸引了許多人的心靈。
因為被這美不可言的墨染櫻吸引,義清失去了對現(xiàn)世的執(zhí)著,他甚至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在櫻樹下結束了生命,越過了生死之間的界限。
義清是武門的藤原氏秀郷流出身,有著幸福的家庭和兩個孩子,盡心盡力地保衛(wèi)皇宮。他在歌壇上被知名的名家德大寺公能推薦,在崇德院展示自己的才華。然而,義清的心一直被這棵櫻花牽引著。
也許,正是因為他具有如此卓越的才華和風光無限的人生,他才會被這個充滿魅惑,危險的美麗事物所吸引。
在生機勃勃的春夜里,滿是青苔的櫻花枝點綴著鮮艷的花朵。在這短暫絢爛的花開之中,落下花瓣的離別卻又讓義清心亂如麻。
這個世界如夢似幻,沒有什么是確定的,有形的事物也不能永遠保持不變。那么,生命的意義在哪里呢?
櫻花輕易地誘惑著人們走向死亡,從小義清就被這個問題所困擾。在經(jīng)歷了種種的痛苦之后,他最終決定放棄塵世,出家為僧。他將淚眼含糊的女兒踢出庭院,放棄了所有執(zhí)念與世間的牽掛。
他改名為西行,隨心所欲地漂泊旅行,在旅途中結草為庵,探索佛法以尋找答案。他的足跡游歷了鞍馬、奧羽、高野等地,可以在全國看到。
如此往返二十五年之后,西行被稱為詩圣。他在每個地方留下的詩歌都被送到支持他的德大寺家,并最終在鳥羽院的詩歌圈中確立了不可動搖的地位。
即使如此,西行的內(nèi)心仍被弘川山上盛開的那朵櫻花所占據(jù)。
在他年輕的時候,西行目睹了那株古老的墨染樹,自那以后就一直被它迷住了。他想要擺脫這種執(zhí)著,但正是這種執(zhí)著成為了他歌曲中美麗的核心,這真是諷刺。
西行訪問讃岐是在仁安三年(1168年)。自他出家以來,京都經(jīng)歷了兩次戰(zhàn)亂,而世界正處于平家的鼎盛時期。
在善通寺結庵的西行拜訪了白峰陵,那是他曾經(jīng)的主人崇德院的安息之所。他的來訪是為了安慰被京都人無情對待、變成怨念和執(zhí)念化身繼續(xù)詛咒這個國家的崇德院。也許這也是他作為過去的北面武士,必須保護天皇的京都而不得不戰(zhàn)斗的一種贖罪方式。
白峰陵遠離京都,隔海相望的荒涼之地。這座陵墓曾經(jīng)是一個非常簡陋的陵墓,供天皇安息。就好像崇德院本人的存在被冷落、被遺忘一樣——自亂之后,崇德院的靈魂一直被封印在那里。
在那個多事之時,崇德院的慈悲之心也被毀滅,成為導致分裂整個世界的原因。誰能真正了解他內(nèi)心的無奈呢?
在被荒蕪的海洋所環(huán)繞的遙遠讃岐之地上,即使死后也無法回歸都城,也無法知道其子重仁親王和愛慕的皇嘉門院的情況。崇德院的內(nèi)心只能在偏遠荒涼之地的角落里獨自孤獨地度過。
即使用盡了自己的心思,夜以繼日地花了三年時間試圖讓五部大乘經(jīng)受認可,崇德院仍然被拒絕將其帶入都城。這使得崇德院的內(nèi)心感到非常痛苦。
雖然西行一心地念誦經(jīng)文來安撫崇德院的內(nèi)心,但他內(nèi)心深處還是感到擁有高貴心靈的皇帝甚至成為政治斗爭的口實,以及世間的浮躁。
西行祈求這個黑暗的世界能夠變得晴朗,希望崇德院的內(nèi)心能夠稍微安寧一些。但是,安元二年(1176年)建春門院、高松院、六條院和九條院相繼去世。而且接下來的一年里,延暦寺的強討、安元的大火、安元的大地震和鹿谷陰謀等大事件接踵而至。人們紛紛傳言這是更多爭斗的前兆。
尤其是從四月二十八日亥時開始的大火,燃燒了整整一天一夜,將都城的三分之一燒成灰燼,熊熊的火焰一直蔓延到大內(nèi)殿。這場大火后來被稱為太郎焼亡,成為威脅平安京的一次大災害之一。許多人無論貴賤都失去了生命,都城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這個謠言是由誰開始的呢?傳言說,這是崇德院怨靈的所作所為。院被流放到讃岐,據(jù)說他恨那些留在都城的叛亂勝利者。這種說法在那些話多的人之間被廣泛傳播。這次大火據(jù)說是由他的怨念引起的。
如果了解崇德院的人,就會知道這是毫無根據(jù)的事情。毫無疑問,院會因為自己的不幸命運感到沮喪。他可能會怨恨那些曾經(jīng)玩弄他的人,但這也是出于他對這個國家未來的關心和愛護。他從未想要傷害那些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居住、生活和睡覺的人。
一些人欺騙著自己好像親眼見證了院的怨念一樣。他們感到內(nèi)疚,因此排斥并遠離了這個國家的皇帝。
還有一些人巧妙地操縱人心,把平家的罪行歸咎于崇德院。例如,曾經(jīng)是院的親信的藤原教長在接連不斷的災難中,指責很多人的突然死亡都是因為院的無念而發(fā)生的,并請求他的保佑和安慰。
這些行為并不是出于完全的無私無欲,更不是出于對崇德院的崇敬之心。
現(xiàn)在,為了遏制占據(jù)這個國家中樞的平家一門,排斥官僚階層,他們將神意作為手段來糾正這一問題,這種神意超出人類智慧的范圍。清盛入道是一個實利主義者,他以不懼仏罰的勇氣驅(qū)散了比叡山的大眾,也因為在神輿上射箭而聞名。因此,他試圖利用他曾經(jīng)背棄的崇德院造成的的疑慮來進一步打擊他們。
即使死后,他也被塑造成威脅這個國家的大魔縁,并被用作政治斗爭的工具,這讓院的心靈承受了多少痛苦,已經(jīng)難以回想。
佛道失范,王法淪陷,這個世界已經(jīng)走向末世。
這是一個預示更多戰(zhàn)亂的時代。
----◆-----◆-----◆----
安元三年(1177年)。
「……唉唉,經(jīng)歷了可怕的事情。太累了。」
「歡迎回來」
率領著滿身泥污、筋疲力盡的隨從回到近衛(wèi)河原的宅邸里,賴政咕噥著坐在床上。他脫掉身上緊貼著的鐵甲,按摩著背部積攢的疲勞。
他從取下頭盔,露出頭上的白發(fā),用熱水洗掉腳上的泥巴,這時聽到了庭院里輕快的腳步聲。
「賴政!」
一個黑影高高地跳起來,撲到他的上身上。身材嬌小的少女露出牙齒笑著。
「終于回來了。我已經(jīng)快悶死了?!?/p>
「看起來挺健康活潑的啊,木下?!m然我以為你長大了一些,但是看來還是沒有變化呢。」
「呵呵,你反而變老了呢。」
「你很吵呢。」
賴政皺起了眉頭,被伸出的小手拉住,她拉扯著他布滿皺紋的臉頰,像是孫子在和祖父嬉鬧一樣。去年的延暦寺強討事件中,鵺曾在賴政的知行地伊豆逃難。之后,因為京都的持續(xù)混亂,這次是一年半以來第一次相遇。
對于這次在長久分離后的重逢,鵺顯得十分開心。她一直爬在賴政的背上不肯放開。他費力地與她玩鬧著,脫掉沾滿污垢的綠色水桶衣。
「仲綱那家伙很嚴格,一回來就警告我們不要離開宅邸,要安分守己。簡直煩死我了,我還以為無聊得要死呢?!?/p>
「雖然我偷偷溜出來玩了啊」,
說著,小巧的鵺笑嘻嘻地看著賴政。賴政忍住了掩藏在白胡子下的苦笑。
「.....但是啊,這次可是你的錯。別再讓仲綱為難了。他也是為了你好才那樣做的?!?「哼,裝得像大哥哥一樣,總是一副道理重于情的樣子,我可不喜歡。賴政,他可不是你的繼承人啊,那個二條院的女兒不是比他更好嗎?」
「喂,鵺?!?/p>
賴政一邊責備著,一邊輕輕地拍了拍鵺的額頭。鵺按著變紅的地方,撅著嘴說道。
「怎么了啊,我說什么不對嗎?」
這幾年來,尤其是宮內(nèi)的警備越來越加緊張。平清盛作為從二位太政大臣,以及一門成員占據(jù)了宮廷官職和要職大半,擁有超過二百莊園等等,一方面享受著無人能及的輝煌,而另一方面,平氏一門也一直在對反抗他們的勢力進行徹底的收買和打壓。據(jù)說在洛內(nèi),平家派出的間諜無處不在,暗中窺視每一個人的行動。
洛內(nèi)的局勢很緊張,現(xiàn)在即使是小事情也可能成為致命的導火索,導致一門的全面衰落。仲綱作為留守,當然會對抜那種任性的行為感到緊張。
(.....繼承人嗎)
「像我這樣的男人,可能已經(jīng)過時了吧」
「對啊對啊,你已經(jīng)是個老頭子了,應該冷靜下來了,賴政」
「完全正確」
他輕輕地撫摸著皺紋滿面的臉頰。今年,賴政已經(jīng)七十五歲了。通常情況下,他早已離開這個世界,或者至少成為一位出家者,把家業(yè)交給年輕一代。盡管如此,作為攝津源氏的領袖,他仍然留在這場混亂的政治斗爭的前線,面臨著復雜的政治角力。
在緊張加劇的京城和混亂的政局中,每天都沒有休息的時候,賴政和這位女孩在一起時,感覺就像回到了自己年輕無憂的時代。
「先下來吧,鵺。我還要工作一會兒。我們之后再談?!?/p>
「啊,怎么啦,一年半沒見了還這么拖拖拉拉的?真是個糟糕的家伙?!?/p>
「啊,痛,別啊,鵺。」
賴政掙脫了緊緊拉住他后面頭發(fā)的鵺。鵺則像一只飄蕩在空中的氣球一樣,飛到了庭院的后面。
「你可得保證,絕對不能食言?!?/p>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p>
賴政苦笑著,再次伸直疼痛的腰部,并深深地嘆了口氣。
「父上?!?/p>
「什么事?」
仲綱出現(xiàn)了,臉上帶著憂慮的表情。他先前一直在暗中觀察,沒有走出來。負責往返于梨樹宅邸和近衛(wèi)河原的賴政的長子,額頭上深深地皺著眉頭,朝父親說話時,顯得有些難以啟齒。
「我知道你很懷念過去,但請克制一下自己。你是攝津源氏的領袖,這樣放縱一個出身可疑的孩子,對你的體面也會有影響?;蕦m想要的不是丑聞,平家的人隨時在聽風就是雨。如果入道大人知道了這件事,甚至你父親的心愿也會受到威脅?!?/p>
「……別這么嚴肅。我已經(jīng)完成了辛苦的工作。讓老年人享受一些快樂也好啊?!?/p>
「您在說什么??!」
雖然是開玩笑,但仲綱似乎沒有這樣理解,認真地皺起了眉頭。沒錯,他說的話也有一定道理,賴政自己也認同了。
「我希望您能更多地考慮自己的立場?!郧安皇歉鼮橹斏鲉幔俊?/p>
仲綱一臉為難的表情。但這也是對父親心愿的忠告。
賴政一直想要升為三位。他是承安元年(1171年)防止宮廷柱子著火,因此被授予正四位下的官職,但此后長時間沒有升遷的機會。
盡管只有一官階的差距,但四位和三位之間的差距卻像是天和地的距離一樣大。
三位及以上官職只有與國家中樞有關的公卿才能擔任。自古以來,從律令的出現(xiàn)開始就存在,設立了明確的差別,使得那些終身在底層工作的人與高貴的血統(tǒng)之間有著明顯的隔閡。這個官職的光輝被比喻為星星之位,使用其名稱的咒罵甚至被認為是具有威望的,其庇佑和地位的差異是驚人的。
因此,即使仲綱已經(jīng)到了兒子成年的年齡,他仍然支持尋求從三位的賴政,甘愿忍受他嫡子的地位。
?
——非平氏者非人也。
?
現(xiàn)在,源氏的立場在院和攝政家之上,清盛入道可以自豪地說他超越了甚至比院和攝政家更強大的權力。面對平家的帝王、院,以及比叡山的大眾,攝津源氏在過去曾巧妙地生存下來,但現(xiàn)在也不例外。如果在現(xiàn)在的都城拒絕向平家臣服,即使有多么堅固的力量,也可能立刻陷入失勢,最終難免滅亡。
為了盡可能確保這種危險的立場,賴政長期以來一直希望晉升為公卿的官職——從三位。這也是源氏自八幡太郎義家以來的悲愿。有人嘲笑他是犬四位等等。他們嘲笑他是源氏的長老,卻卑躬屈膝地討好平家的權力,像一只搖尾乞憐的狗一樣。這對仲綱來說也是難以忍受的。
「嗯,也好啊,兄長。」
笑聲中,出現(xiàn)了與賴政一樣穿戴戰(zhàn)具的兼綱、政綱和年輕武士姿態(tài)威嚴的仲家三人。他們是仲綱的兄弟,與賴政一起被調(diào)動到洛內(nèi)保護現(xiàn)場。
「如果父親沒有救人的習慣,我們也無法成為兄弟。兄長雖然有所顧慮,但請您考慮一下?!?/p>
「……嗯?!?/p>
仲綱被弟弟這樣說,也不得不保持沉默。這三個兄弟其實并不是仲綱的親兄弟。兼綱和政綱是賴政的異母弟,是伊予守源賴行的兒子;仲家則是曾經(jīng)擔任東國管領的源義賢的兒子。
賴行因保元之亂后對軍隊的處理而被流放,悔恨自殺。義賢在關東與鐮倉惡源太源義平戰(zhàn)斗中陣亡。他們都失去了父親、領地和家族,陷入了困境,這時賴政救了他們,并收養(yǎng)了他們作為自己的兒子。
此外,賴政還收養(yǎng)了其他滅亡的源氏家族的子孫,并支持他們的生活。像兼綱和政綱這樣的人代替了實際的兒子仲綱和賴兼,與賴政一起領導著攝津源氏的士兵。
因此,在平家全盛的時代,攝津源氏的賴政的名字變得更加顯赫,成為源氏的遺族們的支柱,他們逐漸從畿內(nèi)消失了。
與此同時,這也使他成為了被清盛視為危險的源氏殘黨的庇護者,是使賴政的地位岌岌可危的行為。但是,彼此確認安全并相互微笑的他們組成了一個家庭,對賴政來說是最大的喜悅。
(也許我活得太久了)
最近,賴政越來越多地回憶起過去。
回顧自己的一生,他覺得自己離受贊美還很遙遠。他只是害怕失去,只是懦弱。
在這個不斷變化的棋盤上,在這個平安京中,棋子不斷增加又不斷消失,他只是看著未來,識別時勢,避免威脅。無論是否如愿以償,賴政都是源氏留下的支柱。
「但是,我聽說那真是一件糟糕的事。那就是寺廟的做法,簡直是世界末日?!?/p>
「你說得太夸張了吧。」
「我也后悔沒有像兄長一樣在近衛(wèi)河原睡覺。準備戰(zhàn)斗的僧兵大群涌來,無論地點和時間都沒有關系,他們到處肆虐。他們無視平民和城鎮(zhèn)的受害,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樣?!?/p>
「最后他們自己也犯下了暴行,還說這是神的旨意。這和夜盜沒有區(qū)別!」
「仲家說得對。我也能理解清盛入道的生氣?!?/p>
即使是稱為寺社的機構,現(xiàn)在也是與各地的莊園、有勢豪族相結合的政治權力。特別是南都的興福寺和北嶺的延暦寺,為了通過自己的要求,通常會在神木和神輿的帶領下涌入京城,迫使國司解官或擴大莊園。此時,朝廷和后白河院試圖通過對寺社的控制來晉升隨意的僧侶位和僧侶官,導致問題變得更加復雜。
特別是在安元三年,延暦寺的僧侶們?yōu)榱伺懦秊E權的國司而進行了強討,甚至闖入了內(nèi)廷,引起了大騷動。由于強討一再發(fā)生,后白河院非常憤怒,命令擔任近衛(wèi)大將的平重盛和宗盛攻擊比叡山的山門。
最終,急忙前來上洛的清盛努力平息了局勢,但與山門發(fā)生沖突并導致死亡的平家嫡男重盛被迫辭去了左大將的職務。
此外,在這次強討的影響下,有一個旨在暗殺清盛并推翻平氏的陰謀浮出了水面。后白河院竟然參與了集結在鹿谷山荘的這次秘密會議,這導致了之前關系良好的后白河院與清盛之間的裂痕變得決定性。
在這次騷動中,賴政也根據(jù)院方的命令逮捕了天臺座主明云,并在送往伊豆途中遭到了叡山的大眾襲擊。無論他們怎么行動,他們都是佛門。如果不反抗,他們就會毫無意義地犧牲自己,但如果反擊,他們就會被說成是向神祇和佛陀開弓射箭,這是非常棘手的對手。
像重盛一樣,賴政也面臨著一步錯就可能失去現(xiàn)在地位的危機,但他們都成功地安全度過了這個危險的時刻。
「比起這個,仲綱,出了什么事,這么著急?」
「那個,剛才——」
「喲喲,是賴政的叔父啊,您還好吧!我們一直等著您回來呢!」
接著,一位約四十歲,滿臉懶散的胡須,穿著磨損的行者裝扮的男人,一拐一拐地走進了走廊。他因舊傷而拖著腳,走路時非?;?。
他叫做新宮十郎行家。他是義朝和為朝的弟弟、為義的幼子,原名義盛。在平治之亂中,他支持哥哥義朝參戰(zhàn),但在戰(zhàn)場上失蹤了,之后依靠姐姐鳥居禪尼前往熊野別當行範處,并以熊野的新宮為家,因此被稱為新宮十郎。最近,他更改了名字為行家,并稱自己為熊野的山伏,在各地旅行工作。
「行家先生,好久不見?!?/p>
「嗯?哦哦,這張臉是仲家的,哦哦,伊豆的有綱也在這里。啊啊,比我見不到你已經(jīng)長大了。啊,比起這個,我渴了,來一杯水吧?!?/p>
被催促著接過水,他大口喝下,擦了擦臉,然后坐在了庭院里。他那滿是污漬的臉因此變得格外亮閃閃的。
「唉,終于松了口氣了……我們一直在走路,比平時還要累。忙得要死,哈哈哈。我真希望我有兩個身體。叔父也看起來很健康,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好久不見,行家大人?!?/p>
實際上,賴政和行家是五代前的兄弟,但行家親昵地稱呼賴政為「叔父御」。這種親密的語氣,可能是由于河內(nèi)源氏的出身,能夠巧妙地活下去。由于無論怎么改正,行家都不改名,所以他被迫以賴政的侄子的身份出現(xiàn)在外面。
「行家,這次去哪里了?」
「去了堅田。我聽說那里出現(xiàn)了湖盜之類的事情,非常糟糕。他們把帆立在湖面上,呼嘯著過來,然后很快就被剝光了。不過,像這樣,我把禮物緊貼在身上,所以沒事?!?/p>
行家說著,把干魚之類的東西從行李中取出來塞給仲綱。
「每次回來我都會想,這個都城每天都變得越來越悶了。我聽說平家會放紅衣禿(這里指年幼的孩子)在市中走動,吧?聽說他們會不漏聲地聽取對平家的譴責,并返回六波羅密告。真是卑鄙無恥的做法?!?/p>
他毫不掩飾地批評平家。從行家逃到熊野,避開源平爭亂,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嘴巴先行的人,擅長策劃各種陰謀詭計。
他四處旅行,甚至骯臟的工作也愿意去做,但總是有點草率,有好的想法一浮現(xiàn)出來就會自作主張。確實,賴政等人得益于他的工作,但他并不是一個完全值得信任的人。
「你一定已經(jīng)疲憊不堪了吧。上來泡個澡怎么樣?」
「不用了,還是算了吧。畢竟這是我半年來第一次回京都。接下來我還得四處走訪……也有一個女人在焦急地等著我回來。不能讓她久等。只收下你的心意就好。哈哈哈」
說著笑聲,行家從行李中拿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遞給賴政。
「——這是從安樂壽院帶來的信。如果能對叔父有所幫助,我將不勝感激?!?/p>
安樂壽院是在鳥羽離宮舊址上建立的寺院。鳥羽指的是鳥羽院的住所,而安樂壽院則是鳥羽院的女兒、八條院——暲子內(nèi)親王所繼承的。 也就是說,送到賴政手中的是八條院的信件。這對賴政來說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明白了。我收下了?!?/p>
「好的。那我就告辭了。叔父保重。」
說完,行家背起行李離去。賴政立刻召來仆人,讓他跟蹤行家,不要讓他發(fā)現(xiàn),要密切關注他的行蹤。
「……讓人很不舒服啊,要懷疑同一源氏家族的人?!?/p>
這個監(jiān)視任務還是為了防止行家說漏嘴,被某些人抓住。行家的工作是在不同的源氏家族之間穿梭,將他們的動向報告給「那位大人」。
在平安時代的河內(nèi)源氏家族中,他雖然是最年長的,但已經(jīng)習慣了長期流浪的生活。盡管他廣交朋友,似乎很適合擔任某種角色,但他的輕浮行為令人感到不安,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可靠。因此,他似乎不太適合擔任負責人的職位。
一直以來,通過行家,他收到了很多來自「那個人」的信。他打開了一封同樣格式的信,認真地閱讀著。他看到他的父親面露沉重之色,最后發(fā)出一聲深長的嘆息,于是仲綱問道。 「.....有什么具體意愿嗎?」
「像往常一樣。因為時機即將到來,所以請求你的力量。他說要堅定不移地忠誠,以抵抗當前攝津源氏所遭受的不幸和不公正,重新取回正確的道路?!?/p>
這樣的信幾次幾次地來往。反復出現(xiàn)的話語不斷加強,要求他堅定不移,甚至暗示懷疑他的忠誠。
隨著信件的主人反復重復相同的語言,明顯可以感覺到他自己越來越堅信這些話,并且深深相信它們。
「你一定很著急吧?!?/p>
把這樣的證據(jù)以文字形式留下來只會增加被無關人員發(fā)現(xiàn)的機會。他開始懷疑這是否真的是要秘密地進行行動。于是,他把信件收好并藏起來。
等待著信的紙張化為灰燼,嘆息聲不禁從嘴里流出。
「……這位大人可真麻煩啊。鹿谷事件剛剛過去沒多久呢。」
這位信件的主人正在向賴政要求進行打倒平家和破壞現(xiàn)狀的計劃,打敗擁有權力的清盛以下的平家,以正義的決心尋求賴政作為先鋒的緊急幫助。即使按照計劃進行,即使只是稍微泄露一點,賴政和其所屬的攝津源氏都將失去一切。這是需要謹慎處理和多次注意的重要事項。賴政無法理解將這樣重要的事項委托給如此粗心大意的人。
信件的主人「那位大人」于去年向賴政進行了內(nèi)部磋商,敦促其擔心現(xiàn)狀并發(fā)起起義。該計劃的構想非常龐大,與關東的源氏有聯(lián)系的氏族,木曾源氏,甲斐源氏,甚至是奧州的藤原氏,向這個國家各地派遣使者,計劃在預定的時間同時發(fā)動起義。
「仲綱,你怎么看?」
「坦率地說,這不是時勢所趨。我認為無法計劃好東京和各地源氏的意志,以及一起發(fā)起起義。他們在關東的爭斗中所重視的是現(xiàn)實利益。無論你如何訴求理性,光憑義憤是無法滿足他們膨脹的胃口的。」
正如這人傾盡全力所說的那樣。在威望薄弱的關東朝廷中,武士們只能憑借自己的力量來保護自己的領地和家族。仲綱說,僅憑義和忠誠是不可能激勵他們的。
同樣的想法也適用于源賴政。
「我已經(jīng)多次提醒過您了,但是您沒有聽取我的勸告。因為您是尊貴的人,所以您無法理解宮外的事情?!?/p>
雖然這不能與狡猾冷靜的美福門院相比,但源賴政與她完全不同。有些人相信,信件的發(fā)件人并不了解政治的細節(jié)和交易,并且只相信自己所認為的正確之路。他可以率領武力和軍隊以源氏的名義向平家堂堂正正地抗爭,但他微妙的地位并沒有得到充分的理解。
賴政覺得這樣做根本無法改變現(xiàn)狀。
「……這真是令人沮喪。我可能需要再次明確地拒絕他。但是,他可能不會聽?,F(xiàn)在該怎么辦呢?」
「雖然我們無法了解您的心情……這確實是一個困難的問題。」
仲綱也同意,并雙臂交叉,皺著眉頭。
(平家的專橫,應當討伐嗎?)
賴政認為,出于對「猿之方」的立場以及將平家專橫的世界引導回正確道路的愿望和品格,如果他能幫上一點忙,他就一直與他書信往來。這可能可以成為贖罪之舉,對他賴政參與美福門院的許多爭斗并讓同樣是源氏的人遭受不幸的事情的彌補。
賴政作為攝津源氏的長老一直生活在都城中,雖然他并不是沒有抱有野心。作為最后一個存活的源氏后裔,他多次夢想推翻掌控都城的平家,重新使源氏復興起來。
然而,他已經(jīng)失去了實現(xiàn)這個夢想的機會。
(那只是懷舊罷了。我只是留戀于過去,無法融入現(xiàn)在的世界。我不可能讓別人為了無法實現(xiàn)的事而犧牲)
盲目排斥對手只會帶來新的弊端——源平之爭就是這樣不斷重復的。這一點,賴政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原本希望不會再有任何爭斗。這一點至今未變。
但是……但是,如果其他的源氏怎么辦呢?
雖然兩次動亂使源氏嚴重衰落,但是根本原因并沒有被完全消除。在朝廷監(jiān)管不到的各地,仍有生存下來的源氏后裔。如果他們也有同樣的想法。
如果他們想要復仇,為被平家迫害致死的父輩和祖輩報仇。
(我應該怎么辦)
賴政把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擺在自己面前。作為留在都城中的源氏長老,作為攝津源氏的首領。
應該怎么辦——雖然他在這十年中一直在苦思冥想,但是他仍然無法得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