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熙哥呢！尚九熙在哪？他還沒來嗎？”

秦霄賢慌慌張張地一把撩開后臺的門簾，氣喘吁吁道。他剛剛從外面返回來，去了一趟尚九熙家里，就是為了去找尚九熙——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了，何九華一大早便帶著一臉很少見的陰郁深情早早到了后臺，換好大褂點起煙就到角落里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家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之后也是面面相覷，何九華的狀態(tài)明顯不對勁，眾人也不好靠近。

猶豫了幾時，孫九芳試著用手肘捅捅何九華：“大華，咋了這是?！?/p>

“沒事?！焙尉湃A擺擺手，“我散散心，不用管我?！?/p>

這樣一說便也沒人再試圖打擾了，但大家都發(fā)現一個事——尚九熙不知道為什么不在。

演出很快開始了。一場接著一場，眼見著芳芳老漢上場了，尚九熙還沒到后臺，大家都有點急了。日常遲到的老秦剛下車就被差出去找九熙，但很明顯沒有結果。

何九華把自己鎖到一個小房間里也有段時間了。怎么辦怎么辦…芳芳老漢可是馬上就要說完下來了?。?/p>

側門“咔噠”一聲開了，何九華走出來問道：“該我了是嗎？”

“對，我熙哥呢？他還沒來，怎么辦？”秦霄賢問道。

何九華抓了抓頭發(fā)，有點頹廢。

他扭頭跟主持說道：“麻煩讓芳芳返個場拖拖時間，等等我?！比缓笏话牙^秦霄賢的手腕，“穿大褂去，今天你我一場?！?/p>

秦霄賢聞言一臉懵：“唉？哥…”

何九華打斷他的話，反而是快走兩步對孫九香說：“九香，今天麻煩你跟九熙搭一場可以嗎？我現在給他打電話?！?/p>

? ? 看著何九華略顯疲憊的樣子，孫九香大概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嘆了口氣：“行，沒問題。老秦你別問那么多了，快去換衣服對活?！?/p>

秦霄賢雖然不懂，但還是聞言哦哦兩聲，轉身進了更衣室。

何九華走向窗戶，摁亮手機屏幕，快捷撥號打了出去。

電話是很快被接通了，這倒讓眾人有些詫異。

尚九熙的電話，大家可是從找他開始一直在打，但沒人被接起來，也拜托孟鶴堂周九良了，依然沒有打通。

現在何九華剛撥出去，幾乎是秒接。

何九華沒注意到那么多，他沒有說話。電話那邊傳來男人輕微均勻的呼吸聲，但一直也沒人說話。

一瞬間安靜如斯。

“鬧夠了嗎？回來上班。跟九香一場。我和老秦盡量給你爭取時間?！?/p>

“等…！”

電話對面的人剛說出一個音，何九華沒有聽，說完自己的話就直接掛斷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臉，抖擻精神，眉眼才開始清明起來。

他本是想等尚九熙來的，哪曾想尚九熙就這個點兒了都沒來…有那么不想見我嗎？他發(fā)狠地咬咬后槽牙。

尚九熙本來真的沒有今天要去的打算了。曠工？怎么辦，沒辦法，可能會被處罰，他也顧不得。

他不知道現在心里亂糟糟的該怎么整理，再說吧反正，反正今天不能去。大概要連累芳芳老漢雙出了。

不是不想見何九華。他是慫了，他不敢，他不知道現在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何九華。

一團亂麻。他看不懂自己怎么想的，又該怎么想。

上次想趁他洗浴偷偷溜走的計劃被發(fā)現之后，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推開了那個步步緊逼將自己壓在沙發(fā)上的男人，能看到男人的眼中瞬間的詫異，他越覺愧疚了。

然后便是張口結舌的倉皇逃離，沒有留下只言片語——他轉身拎起行李箱逃出門的時候，明顯感受到了師哥就靜靜看著他的背影。

沒有出聲也許是在等他自己扭頭回來。

可是最后的結果是尚九熙一直沒有回頭，就這樣徑直離開了何九華的視野。

尚九熙現在坐在江邊的公園，手機一直在響，他看著各種人的名字在屏幕上閃過，芳芳、老漢、九香、老秦，卻一直沒有看到自己希冀的那個名字，沒有一點想接的欲望。

他垂著頭，怔怔地不知道想什么。也許是因為不知道接起來該怎么解釋，也許是因為還想不通自己今后到底該如何自處。

手機再一次響了，是孟哥。

真是讓隊長費心了可是、可是我…尚九熙痛苦地用雙手抓著頭發(fā)，手指深深地插入發(fā)根。

手機上屏幕上已經換了人了，這次是周九良，嗐，怎么把這種平日里老干部做派的橘貓兒都驚動了？

其實我沒事…不也許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事沒有。

終于停止響了啊。結果到最后，都沒有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嗎。

尚九熙有點自嘲地笑笑，也怨不得誰，是我自己作的吧，離開他家，逃開演出，一聲不吭想要消失。

我是不是…回不去了。他開始失神，眼眸中的星光點點漸漸暗淡下去。

忽然又有鈴聲響起來了，尚九熙有種奇異的感覺，仿佛抓住了透氣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樣，慌慌張張按亮一看，好熟悉，是這個充斥自己生活的人——他還沒想好到底接不接，身體已經自動給出了反應。

但他不知道說什么。接起電話來，呆呆地出不了聲。

半晌的時間，仿佛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男人沉靜的聲音沒有預兆的忽然響起，又好像摻雜了一句嘆息。

“鬧夠了嗎？回來上班。跟九香一場。我和老秦盡量給你爭取時間。”

是他！結果他還是沒有放棄自己嗎？尚九熙忽然精神了——“等等等等，我馬上過…去…”但是電話已經響起了“嘟嘟嘟”的聲音，顯然是對面掛斷了。

我…他這是還在擔心我翹班會影響考勤吧。

尚九熙深呼一口氣。他站起身來，跑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德云劇場?！?/p>